第66節(jié)
眾人想著李敏雖然蓬頭垢面地回來了,但是,手腳自如,貌似也沒有什么損傷。 春梅給李敏脫去了外面的袍子時,才發(fā)現(xiàn),李敏的右臂被劃破了一道口子。是那個舵主第一刀插進(jìn)來挨過她臂上。 傷口不深,血跡沒有滲出多少。最幸運的是,由于夜黑,哪怕刀鋒沾上了點人血,那個舵主沒有能第一時間瞧出來。 春梅看著卻要用手抹眼睛,但是,當(dāng)著李敏的面當(dāng)然不敢哭,只低聲問:“二姑娘想用什么藥?” “我?guī)淼膸灼克幤恐?,有一瓶綠色的,你幫我取出來,打開蓋子,我自己來上藥?!崩蠲舴愿?。 春梅遵從她命令去拿藥。 李敏給自己的刀口上抹了點創(chuàng)傷藥,保持創(chuàng)面干凈,不沾水,大致第二天可以開始結(jié)痂了。疼是有點疼,小心點就行。 一天下來太過疲累,喝了點水,沒有吃東西,躺下就睡了。 沒人敢打擾她,都知道她那脾氣。念夏去廚房親自給她熬粥,知道她醒來上火肯定要喝粥,一邊揮著扇子扇柴火,一邊與春梅小聲地咬牙切齒:“這群天殺的!怎么就盯上我們家小姐了!一次兩次!” 春梅皺著眉頭卻也不敢說,上回是姑爺救了李敏的事。 念夏深深地呼吸按住怒火。 尤氏在屋里聽了方嬤嬤的報告,方嬤嬤大致說了宮里景陽宮里幾個主子受罰的事。 “死了嗎?”尤氏聽到齊常在死的消息還是一驚的。 “是的,夫人。大少奶奶一摸常在的脈,都說常在可能命不長久了。結(jié)果真的是——”方嬤嬤這顫抖的話音不是因為齊常在,是驚駭于李敏的醫(yī)術(shù)。 李敏這個醫(yī)術(shù)真的是不用說了,經(jīng)過齊常在這個事后,明白人都看出來,李敏的醫(yī)術(shù)比當(dāng)朝的御醫(yī)們,怕還要勝上幾分功夫。 尤氏閉上眼,知道李敏這么做全是為了護(hù)國公府和容妃。今晚這場追殺,說不定是景陽宮里的報復(fù)。 “夫人,齊常在死的一點都不可惜?!狈綃邒叩馈?/br> “我知道,她死了,對容妃娘娘還有利一些,畢竟不是容妃娘娘的人,就是容妃娘娘的敵人,我們護(hù)國公府的敵人。”尤氏說,“如今問題是,誰在后面指揮齊常在,太后自己心里沒有譜嗎?” “夫人,哪怕是太后娘娘心里面清楚,也得考慮再三吧。宮里一下子處置太多人的話,會亂的?!?/br> 尤氏深深地嘆氣,這話不假。后宮牽涉前朝。齊常在這一死,她背后的娘家牽涉到的官場同時要亂了。想齊常在被宣布懷上龍?zhí)サ臅r候,萬歷爺還馬上升了齊常在父親的官?,F(xiàn)在,齊常在一死,萬歷爺是要拿掉齊父的官還是繼續(xù)升齊父的官帽,或是外派,都成了焦著的點。 “她這人也是傻的,為了絆倒劉嬪把自己的命都賠上了?!庇仁险f完這話也疲了,揮手讓方嬤嬤退下,“這兩日,應(yīng)該不會讓你們大少奶奶入宮了?!?/br> 李敏的想法和尤氏是一樣的。太后那個三沒有說出來時,李敏心里就清楚了。太后何等聰明的人,知道她李敏厲害,更要壓壓她李敏。 趁這個機(jī)會,李敏剛好可以一覺睡到了天亮。 朱理讓人研究那把三楞的箭頭一夜,護(hù)國公府里沒人能想出這把箭頭會是誰手里的。帶著疑問,朱理沒有人可以問了,于是帶上箭頭,突然跑來找李敏。 進(jìn)到李敏屋里時,看到李敏吃白粥小菜,朱理一愣:“怎么?!府里的廚子上哪里去了!” 李敏趕忙攔住氣沖沖打算教訓(xùn)廚子的小叔,道:“這是我自己點的,和廚子無關(guān)?!?/br> “大嫂就喜歡吃這個?”朱理不可思議地問。 “不,只是剛好有些上火,想吃點白粥去去火?!崩蠲舸鹜暝掝}一轉(zhuǎn),問他是什么事。 朱理拿出用布包著的那個箭頭,打開布給李敏看,說:“府里的幕僚都說不出這個東西會是從哪兒來的,我想著大嫂學(xué)富五車的學(xué)識,于是來這里問問大嫂意見?!?/br> 李敏知道這是昨晚上另一名恩客使用的箭,卻奇怪朱理的問題:“這個箭頭,有什么古怪之處嗎?” “大嫂不知,軍中使用的箭頭,都是二楞的?!?/br> 二楞即是扁平的兩面三角形,兩面箭刃,古代獵人常用的,用于獵殺大型動物的話,由于刃面大,刮傷的面積也大,讓動物流血多。 現(xiàn)在,朱理掌心里出現(xiàn)的為新型的箭頭,扁平的銳三角,三個棱,增加了穿透力,所以,昨晚上那個神射手,一箭一個斃命,多少有借于新型武器出現(xiàn)的優(yōu)勢。 李敏說:“昨晚我也注意到了。不止箭頭,還有箭尾?!?/br> “箭尾?” “小叔可能沒有仔細(xì)看,箭尾用的羽毛,剛好平衡了箭穿過空氣的平衡力,穩(wěn)定了射中目標(biāo)的準(zhǔn)確性?!?/br> 朱理看她的目光不止驚訝,是崇拜:“大嫂哪止學(xué)富五車,這種學(xué)識,我找誰都答不出來?!?/br> “小叔夸我不緊要,但是,小叔,最少這個做箭的人,比我聰明。我只知道這個原理,能不能做的這樣仔細(xì)出來,我沒有這個把握?!崩蠲暨@話實話實說。關(guān)于古兵器的知識,畢竟她不是專業(yè),只是當(dāng)年學(xué)外科的時候大致了解一些,以便處理類似傷口的病人。論到怎么制作兵器,她肯定不懂的。 現(xiàn)在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這個箭頭,朱理說是前所未見,李敏只能想,會不會是古人在現(xiàn)在開始發(fā)明新型武器了。 朱理撓著頭,還在想朝廷里有誰能這么聰明發(fā)明新武器。這點對于護(hù)國公府很重要,因為護(hù)國公府是帶兵打仗的,深知武器是很致命的東西。 念夏看到李敏吃的差不多了,帶人上來收拾時,貼在她耳畔說:“尚書府里來了消息,托人捎信給尚姑姑,說老太太這兩天病的厲害些,想讓二姑娘回娘家去看看老太太。” 李敏秀眉一挑,怎么不是尚姑姑過來親自和她說。 尚姑姑是個做事多周密的人,雖然心里焦急老太太的病,但是,想到老太太前兩天還好好的,怎么突然大病了。來報信的人,也不是老太太身邊的她認(rèn)識的,這里頭就犯嘀咕了。莫非有人利用老太太想騙李敏回去。 昨晚上李敏才遭遇險情,今天尚書府里馬上又傳來消息,任誰都會聯(lián)想到一塊,會不會是同一批人設(shè)的套。 是不是昨晚上同一批人,李敏卻不以為是。畢竟昨晚上那批人又全部斃命了,損失慘重。想這么快再派兵來,哪里容易。 倒是老太太,李敏知道老太太身上是素來有病的。老太太的腰腿病很久了,重的時候,是可能連躺在床上都爬不起來的。還有,老太太吃茶不解渴,典型的虛火上揚。只要對證開對了方子,雖然說沒法根除病源,畢竟那是老年人機(jī)體退化的病,沒有辦法根治。但是,緩解癥狀是沒有問題的。 想到之前欠了老太太不少人情,李敏寫了個方子,讓尚姑姑帶了到徐氏藥堂抓藥,給老太太送過去,又告訴尚姑姑:“方子一并送過去,抄一份,給老太太看,另一份,送到夫人那兒。” “二姑娘?”尚姑姑驚疑。 “老太太真病重的話,既不可能是老太太派人來,也不可能是夫人讓人來,是老爺派人來了。所以,是夫人設(shè)計讓我回去一趟的??峙率窍朐囂轿裔t(yī)術(shù)用的謀略。索性,把方子送過去夫人那里,讓他們研究個夠?!崩蠲糨p易易舉,一句話拆穿了王氏的用計。 中藥包和方子,一并送到了尚書府。 王氏從送藥的口里得知李敏的話,差點兒七竅生煙。因為,都被李敏說中了。 王兆雄此刻就坐在王氏旁邊。昨晚上,他在家里逼禍,成功避過了一劫??梢哉f,在得知齊常在喜脈后,他隱隱約約,這個心里頭是一直對這事懷有不安和疑問的。但是,以他醫(yī)術(shù),還真沒法做到李敏那個地步。 什么胎兒不在母親肚子里,在管子里的話,太醫(yī)院上上下下,都從來沒有聽說過宮外孕這種說法。 懵了,上至太醫(yī)院的幾位主管大人,下到醫(yī)士,全懵了。相信這個事傳到民間,民間再高明的大夫一樣要懵。 這個meimei情敵留下來的遺孤,看來真是有點兒真本事的。王兆雄在今早拿到了太醫(yī)院魯大人的信。知道李敏是他meimei尚書府里的,讓他到尚書府里查探李敏的底細(xì)。 王氏死活是不信李敏這個病癆鬼真的會給人治病,對兄長說:“雖然,以前,她娘是做藥材生意的,略懂醫(yī)術(shù),可她娘在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像念夏和王德勝,都不是會給人治病的。” “據(jù)說她之前救過魯王妃?” “是。但是,那天我親眼看了,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沒有用藥,沒有針灸,把魯王妃往椅子上撞了幾下,人就好了,你說怪不怪?” 神了。 王兆雄摸著小胡子想。 王氏拿出李敏給老太太開的方子,給兄長過目:“你給看看,是不是又亂開藥了?據(jù)說她經(jīng)常亂開方子,上次給孫夫人看病時,竟然叫孫夫人只喝水,這都能治???” “嗯?!蓖跽仔劢韫庠诶蠲舻姆阶由线^了目,說,“這個方藥組成我沒有見過,但是,里頭說了老太太是虛火。老太太是不是吃茶不解渴?” 王氏愣了下,想到自己婆婆近些日子對她進(jìn)獻(xiàn)的好茶好像不領(lǐng)情。這樣一說,李敏真有兩把刷子了。 “行了。”王兆雄放下方子,讓人去給老太太煲李敏開的藥,對妹子說,“回頭我和魯大人說說,可能到時請二姑娘到太醫(yī)院一趟?!?/br> ☆、【71】太醫(yī)院 “什么?!”王氏驚叫一聲,按著椅子的扶手才沒有站起來,“大哥,你這話什么意思?你想把她推薦給朝廷,你瘋了嗎?她是女子,女子到太醫(yī)院成何體統(tǒng)?她婆婆能同意嗎?” 王兆雄微微一笑,向她擺擺手:“你著急什么?你都說她是女子不可能為官的,所以有什么好急的。況且她為有夫之婦。她婆婆是不會同意她拋頭露面的。這只是權(quán)宜之策。眼看,太后都三番兩次召她進(jìn)宮,肯定是多少信任于她了。魯大人認(rèn)為,先把她招安,不失為一個良策?!?/br> “招安?”王氏三思這個詞。如果太醫(yī)院真能把李敏招安了,相當(dāng)于李敏以后聽魯大人和太醫(yī)院的話,是好事。 誰不知道,太醫(yī)院同時統(tǒng)領(lǐng)民間的藥業(yè),李敏如果被招安了,她的徐氏藥堂也就—— 多少體會到了兄長的遠(yuǎn)見以后,王氏嗯了一聲:“大哥所言所行都是深思熟慮的,是我過于魯莽了?!?/br> “你想清楚了就好。沒有必要為敵的人,哪怕是敵人,都不能想著能馬上收拾掉。大哥有時候想你當(dāng)時從姨娘到夫人這個步邁的大些也是有些擔(dān)心的。你看,這不招來嫉恨了?” “大哥,其實,那丫頭本該個把月前——”眼看自己不留意間說漏嘴,王氏立馬轉(zhuǎn)移了話頭,“大哥,時辰也不早了,要不你中午在我這里留飯?” “不了,我還有事回太醫(yī)院一趟。齊常在的事要記錄在太醫(yī)院的醫(yī)案里頭的。大家都在商議該如何記錄,避免附上太醫(yī)失責(zé)的條件,杜絕后患。此事十分重要,我必須親自在場。”王兆雄說完起身,離開時,對妹子又叮囑一句,“要沉得住氣。這話,我和華兒再三說過了。” 王氏點了點頭,王家有到今天今日今時,都不是一天兩天而成的,王兆雄熬了那么多年才有了機(jī)會進(jìn)宮奉職,容易嗎。 李敏要怪她她也沒法,誰讓李敏這根刺不除,她心里頭哪處總是不踏實的。大宅院里,哪個姨娘成了夫人以后不馬上想方設(shè)法除去繼女的,她不過是跟隨大眾罷了。繼女總歸要死的,否則,她兩個女兒之后肯定會怨回她,說沒有弄死這個礙眼的與她們平起平坐的姐妹。 老太太的想法肯定和她不一樣。不過沒有關(guān)系,老太太心里面一定還是以李家為重。是時候扔出一顆重磅炮彈了。 王氏嘴角上揚,沖身旁的張嬤嬤說:“這段日子我怕是要忙起來了。三小姐的傷你給我盯著,三皇子府中你一樣給我盯著了?!?/br> “知道了,夫人?!睆垕邒叩吐晳?yīng)道,“不過,三爺?shù)浆F(xiàn)在都沒有來看三小姐——” “消息沒有傳到三爺府里嗎?” “三小姐那天出事時,奴婢奉夫人的命令路過三爺府上時,照夫人說的做了,按理,應(yīng)該是消息到了三爺那兒。哪怕當(dāng)天沒有傳到,都兩天過去了,三爺府中消息又不是不靈通的——”張嬤嬤點到話止,退了下去。 王氏一張臉多了幾分深思:朱璃究竟是怎么了? 對于自己女兒與朱璃之前的那點事,王氏不是一點都不知情的。但是,終究朱璃怎么迷戀上李瑩的,王氏還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其中的玄妙,只能想著自己女兒身為京師里有名的一朵花,自有吸引才子的妙處。朱璃迷上李瑩純屬才子愛佳人。 事實哪有這樣簡單。 人家璃王殿下為眾皇子排行老三,只屈于太子之下。萬歷爺對這個兒子向來很看重,很多大事情反而不讓太子做,而是指名道姓讓朱璃去做。要不是朝廷內(nèi)外,都知道朱璃是太子一邊的人,讓朱璃自立陣營與太子對抗都沒有問題。 可以說,這個三爺也不是一般的簡單的人,否則怎么知道在自己聲望與日俱增時,急忙先把自己定位成太子的下手。 萬歷爺年紀(jì)高了,皇權(quán)更迭不過是時日以待的事兒,這點不說官員,老百姓心里頭一樣清楚?;首觽儬帄Z權(quán)位,實則是為明哲保身。朝廷上風(fēng)云萬變,皇上一個不高興想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朱璃能做到今天今時今日,在皇子中保持克制,以及在萬歷爺心目中保持一定的地位,已經(jīng)相當(dāng)不錯了。 只能說,朱璃那些心思,其實到這一刻,李瑩也摸不清楚。 兩天了,她出事后第三天已經(jīng)過去,這是第四天了,朱璃還沒有來。不止他本人沒有來,也沒有派人過來問候。是個女人,都要懷疑自己的情人出了什么問題。畢竟,她這不是小傷小病。難道三爺這是隱約知道她毀容了,不想娶她了。 女人都是知道自己的美貌足以吸引男人的最大的武器。李瑩想到這兒,身子發(fā)了陣抖,到今天她都不敢照鏡子。 綠柳給她蓋了蓋被子,問:“三小姐,要不奴婢親自去三爺府上看看情況?” 李瑩心里想了想,說:“三爺絕對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想當(dāng)初與我相識時,他都說他眼睛其實看我看的并不是很清楚,只是憑感覺,知道我是他一生中尋覓的那個人?!?/br> “三小姐。”綠柳的感覺是,貌似朱璃變心了。 問題是朱璃為什么變心了?三爺從來不是這樣一個人。三爺品德高貴,被稱為君子如玉的公子,不止儀表堂堂,德風(fēng)高尚。這樣的一個人,怎么可能做出背叛的事。 所以,朱璃從不認(rèn)為自己有背叛過與李敏的婚約。他都從不知道自己有和李敏定有婚約的事情。自己母妃靜妃一樣是一口否決了這個事。 但是,那只被李敏摔碎的鐲子確實是凌波煙云,確實曾經(jīng)他貌似聽太后說過那樣的話,李老太太又說他與李敏之間是曾經(jīng)存在婚約。 他該信誰? 李瑩讓人送來了一條帕子,她自己親手繡的,是一片竹林之中兩只雀兒比翼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