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jié)
老嬤嬤一愣,沒有反應過來。 劉嬪腦子里是很清楚的,李敏愿意幫這個忙,全都是因為容妃,所以答謝容妃為第一個。其二,李敏醫(yī)術精湛,她兒子十九爺中的毒,要解還得靠李敏。 李敏對她說的那番話,是深深觸動到她內心深處去了。她是希望自己兒子傻一點,這樣,哪個皇子將來登基都后,殺身之禍不會發(fā)生在她兒子身上。但是,終究這樣是不行的,是在剝奪孩子自己的權利。當母親的不該這樣當。 日落之前,萬歷爺已經在御花園里召集了所有皇子過來。 以太子為首,除了十九爺以外,幾乎所有皇子排成了一隊兒,最小的二十四爺,兩歲大,流著兩條鼻涕站到了最后。 萬歷爺在涼亭里來來回回地徘徊,胸口里一股氣兒堵著。一個用他的孩子當籌碼,害人害己,最后和孩子一塊死了。另一個害怕母子分離,情愿讓自己兒子中毒。這都造的什么孽! 氣到頭上,只等太監(jiān)報來最后的信兒說齊常在咽了氣的時候,萬歷爺抓起石案上的茶盅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排文武百官嘩跪了下來,低著腦袋。 皇子們都不言不語的,面色被傍晚的寒風刮的一個個蒼白。 只聽最小的二十四爺打了聲噴嚏,說:“皇上,臣兒錯了。”二十四爺年紀小,說話聲音都不全。 萬歷爺想到了十九爺,那顆心直揪成了一截,對眾皇子擺擺手:“回去,都看看你們的親娘去?!?/br> 這話,率先讓十二皇子這種已經沒了親娘的鼻子一酸,抽了抽鼻子。 萬歷爺頓時才想起什么,加了一句:“沒親娘的,你們父皇心里都記著你們親娘的。都去太后娘娘宮里問候吧。至少,你們父皇和太后,都是最惦記你們的。” 一群皇子遵從皇令,跪下謝安,之后散開了去。 李敏這時隨公公,是御花園外圍的宮道,快到神武門坐車。 前面忽然迎來一盞燈籠。見是十一爺的福子走在前面。 公公立馬停住步子,躬身請安:“八爺,十一爺。” 走來的兩人正是八皇子朱濟與十一皇子朱琪。李敏知道這兩個人肯定不是無故走來,是有意走到這兒來和她說話的,于是低頭垂眉。 “隸王妃,我八哥有話想和你說?!笔粻斨扃骺吹剿纳碛?,喊了聲。 李敏答道:“八爺有話就在這里說吧。臣妾是有夫之婦,這里是宮里?!?/br> 她身后的方嬤嬤和蘭燕都一塊警惕著。朱濟的視線輕掃過她身后的人,輕言而笑:“幾日不見,隸王妃身邊已經都是換了人了?!?/br> 方嬤嬤福身:“奴婢是護國公府里的?!?/br> “知道你,以前你不是經常跟隨隸王入宮的那一位?”朱濟說,“隸王妃可能不知道,以前,隸王入宮時,常到我母妃宮里玩。我雖不是在長春宮里長大的,但是,帶我的那位娘娘人很好,讓我時常過去長春宮?!?/br> 這話是真是假,李敏不知情??捎幸稽c肯定的是,朱濟接下來要說的話:“我母妃并沒撫養(yǎng)過孩子,雖然我是她親生的孩子。這是宮里的規(guī)矩,皇子出生之后,一般都不可能在自己母妃膝下?lián)狃B(yǎng)。如十九爺,本是由淑妃代劉嬪管著的,但是,淑妃身子不好,所以,由劉嬪自己養(yǎng)了?!?/br> 這樣說來,景陽宮里的那位主子,真的是病的了。所以,太后最后那句三,最終沒有說出口。 李敏眸里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 朱濟的眼睛,像是沒有放過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變動,見她像是認真聽了他的話,嘴角微微上揚:“所以,我母妃常嬪得知有了這個機會可以撫育十九爺之后,十分高興之余,不忘讓我來和隸王妃道一聲謝意?!?/br> “常主子言重了。敏兒什么都沒有做過,實在承受不起這個無功之謝?!崩蠲綦S之屈膝福個身,道,“八皇子若無他事,敏兒告退,府中有人正等著?!?/br> “誰等?”在她要擦過身邊時,朱濟手里那把扇子忽然橫出去,欲似要攔在她胸前的路,“你府里不是只有你婆婆和你小叔嗎?” 李敏沉住氣:“不知八爺此言何意?” “幾日前,你大婚時,我在婚宴上,代皇上看著?;噬峡谏喜徽f,其實做兒臣的,也知道皇上是惋惜。這兩日隸王妃入宮以后,為太后娘娘做的事兒,皇上聽了怕是心里更惋惜了。知道皇上為何惋惜嗎?” “臣妾魯鈍,不知。還請八爺讓路,臣妾奉太后旨令回府?!崩蠲羯晕娪擦寺曇舻?。 朱琪率先皺了眉,用一副不知好歹的眼神看了眼她,剛要說話,卻見自己八哥的扇子收了回來,吃了一驚。 李敏不管三七二十一,催促公公前面帶路。 剛走幾步路,耳朵里忽然傳入了一道密語,還是那個俗稱最好人的八皇子的聲音:“敏姑娘,惋惜的人,絕對遠遠不止皇上一個。至于最后悔的那個人,難道敏姑娘不想見一見嗎?” 無聊! 那個人,該說的話早說完了,有什么好說的。 玉碎情斷,他要是敢再來找她,是自打他自己的臉。有聞三皇子向來是個最高傲的,會打自己的臉? 李敏就此冷笑一聲,出了神武門。宮里的長燈,被隔絕在了墻里。太后娘娘說是給她備了車,護國公府里的管家卻是早已奉了尤氏的命令在宮門口等著了。 見到李敏出來,管家立馬帶著人上前去接人。 李敏自然是坐了護國公府的馬車離開。上了馬車,由于還有一段路,李敏靠在馬車榻上,閉上眼,養(yǎng)養(yǎng)精神。方嬤嬤知道她今日其實是累極了,根本不敢打擾她。 要說她是幸運,要不是齊常在真的下午就沒命了,太后說不定看齊常在今晚還活著的話,會轉而對她李敏發(fā)難。 說運氣,倒不如說是老天注定要收了齊常在這條命。 李敏心里頭因此是一直很平靜。因為,她和太后說齊常在要沒命時,其實已經是把時間寬容了。她摸齊常在的脈時,都已經知道齊常在今日怕命不保了。 累,不是累在齊常在,是為宮里的那位容妃娘娘累。因為,容妃如果在宮里出事,牽涉到護國公府的千絲萬縷。誰想害容妃,是想害護國公府,想害她死去老公的人。只因這些事都過于巧合,都發(fā)生在她老公死后,讓人不得不讓人這樣想。 只要想到害死她老公的人可能就在這個皇宮里頭,她李敏怎能再袖手旁觀。退一步說,那些人害完她老公,不會想著把算盤算到她頭上來? ☆、【70】真有兩把刷子 夜里的風,一陣一陣地刮著,馬車角上懸掛的琉璃燈,隨風晃動,里面的燭光像是天上的流星一晃而過。 李敏在馬車里睜開了眼睛。 方嬤嬤守在她腳邊,見她只打了會兒盹兒,說:“大少奶奶,還沒到國公府。” “走哪條路?”李敏問。 方嬤嬤好像聽不明白她的話,答:“向來從皇宮神武門到國公府走這條路兒是沒錯的?!?/br> 對了,老路子,誰都知道他們是走這條路。 李敏這個想法剛掠過腦子里,前面馬車忽然間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東西,啪,一聲停了下來。馬車夫拉停了馬車,能聽見馬兒在夜里氣喘的鼻聲。 守在車門的蘭燕已經是掀開了車簾探出身子去觀察動靜,一邊叮囑車內:“大少奶奶在車里不要動。” “出什么事了?”方嬤嬤問。 馬車夫從趕車的架子上跳下來,在看馬,好像是前面馬兒的馬腿被什么阻攔住了。 護國公府的馬全都是經受過最嚴格的訓練,不像普通人家的馬,為上過戰(zhàn)場的戰(zhàn)馬,警惕性十分的強。拉車的馬停下不前的原因是敏銳的嗅覺讓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前頭有人給它設了陷阱,是一個獵人用來捕獸用的鐵夾子,專門夾老虎野獸的腿的,在戰(zhàn)場上也用來夾馬腿。 車夫愣了下,在皇城里居然有人用這種東西放在路上,只能說,有人故意而為之。為此,腦海里剛閃過一個不妙的念頭,喊:“小心,有伏擊——” 蘭燕抽出腰間的匕首。 四周落下的十幾道黑影。車夫見狀,馬上先一刀拔出刀鞘,刀影山落,砍斷了拉車的馬兒的繩子,讓馬兒先跑命。 馬驚慌向前跑時,沖散了幾個前面圍上來的人,其余的黑面人,全部沖上了馬車。蘭燕一個人哪里抵得上這么多人,隨手解下了一個布袋,拉開袋口迅速向空氣中散開,嗆鼻的煙霧頓時彌漫開來。方嬤嬤和李敏都拿袖管捂住了口鼻,匆匆從車上走了下來,趁亂之際,要從小巷逃脫。 “不要擔心,大少奶奶,老奴知道這里的路?!狈綃邒咭幻鎺Ю蠲襞苄÷芬幻嬲f,“再前面向左拐,有條小路可以直通護國公府。” 李敏聞言,卻是突然趕緊將方嬤嬤一拉,拉住了說:“別走老路了。” “大少奶奶?”方嬤嬤回頭吃驚地看她。 不走老路走什么路? “人家都知道我們走什么路,既然有意伏擊,第一次不成功,肯定會在第二個地方設點。要是我,拐彎口肯定再埋伏人。” 李敏這句話說完,身后馬車停靠處刀劍相碰的聲音不斷,前面像是有幾道飛影落到了地上,交頭接耳的聲音從小巷道里傳了過來: “人從馬車上跑了?!?/br> “沒有到這里來,改路了?” “她跑不遠的,應該在這附近?!?/br> 方嬤嬤大驚失色,一切都如李敏所想的。 李敏見那些人已經從前面往她們走的這條路尋來,當機立斷,拉了方嬤嬤的手從邊上一個小門鉆了進去。 也不知道這個門是通哪里的,進去后見是個普通人家的小院,角落里雜亂地放了草垛與木材。 李敏捏了下方嬤嬤的手背,示意,躲草垛里去。兩個人隨之繞到了草垛后面,找個空隙,用稻草把自己掩埋了。 剛把自己的身子藏好,墻外傳來了一串腳步聲,緊隨而來幾個聲音,說:“搜搜搜,快搜!魯爺有令,不能再讓她跑了?!?/br> 魯爺? 又是魯爺。 這個魯爺何方人士,為什么一再要致于她死地?上次受人委托綁架她不成,山寨被人血洗,這次是來報仇的嗎?或是說,她今日一日在后宮里壞了人家的好事,魯爺又受人委托要把她這個礙眼的弄掉? 不管如何,這個山賊好大的膽子,在京師附近安寨扎營,集結叛軍不說,現(xiàn)在又在京師里設埋伏,想抓她這個一品命婦。京師乃皇上的重地,在皇帝的眼皮底下做這些綁架撕票的事兒,竟然沒有人管。順天府是眼睛瞎了,還是說皇帝眼睛瞎了? 李敏從草梗的縫隙之中往外觀察著,有人發(fā)現(xiàn)了她們穿過的小門,喊了聲:“這里有條路?!?/br> 幾個人隨之進了門里,看見了角落里堆放的草垛。 領頭的那個人在漆黑的夜里瞇了下眼睛,抽出長刀,道:“查!” 應這句聲音,后面幾個劫匪嗖嗖嗖全拔出了明亮的刀具,銳利的鋒芒在夜里閃閃發(fā)光。刀尖緊接插進了草垛里。 一下,兩下,三下,沒有插到任何東西。 “舵主,好像沒有,好像不是藏在這——” 底下人的話,并沒有讓那個領頭的收手。領頭的那個舵主,把手中的長刀刀柄換了個手,繞到了草垛后面,突然間,刀尖一刀爽快地插進了草垛后面,一些稻草碎兒由于他這刀巨大的動作在夜里飛了出來,像是天女散花一樣。 其余幾個劫匪先是愣了一下,緊接都學他動作,手握的長刀轉變方向欲往草垛后面插進去。 李敏瞇了下眼。 說時遲那時快,一把刀正要插到她后背上的方向時,夜里嗖的一聲響,破開了冰涼的空氣,順著風,幾乎毫無聲息插進了某個人的后背。 一個劫匪咚的一聲,即是臉面朝下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人全停止了動作,震驚地看著那個倒下的人,只見一支白色的箭柄露出在那人的后背上,是正中心窩口的位置。一盆涼水,隨即在劫匪們的心頭上嘩嘩嘩澆落下來。 “有人!”劫匪高叫,“伏擊!” “是誰?”拔出刀的劫匪在夜里亂揮舞著刀劍,好像盲目地打蚊子一樣,“快點出來!老子和你拼了。是英雄好漢就出來,暗地里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漢!” 唯獨那個舵主是蹲下了身,在身亡的同伴身上拔出了那支冷箭,意圖仔細觀察這支箭是什么來路。 李敏借著頭頂上那點月光,也是想看究竟是什么人放的冷箭,是好人壞人,是上回救她的那個人嗎。上次的記憶模糊,只記得那人有一雙像深海寶石的眸子,又深又黑,泛著一層冰冷的光。那樣的一個人,怎么看都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卻會出來救她李敏,如果不是利益所驅,感覺是難以想象。 舵主的唇角像是在夜里冰冷地一勾,說:“隸王妃肯定在這兒,把這里全給我翻了!讓人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