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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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辰了還沒回來…… 大哥今日可是一回家就被爹爹叫到了書房,后又跟著一塊出了府……別是出了什么事吧。 季縈將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問道:“今日斂秋是什么時辰來的?” 斂秋是季縈大嫂柏氏的貼身婢女。 “今日斂秋jiejie并沒有來,綴錦院里也沒有打發(fā)別的人來?!毕闶|答道。 是嗎?這可不尋常 。自大嫂懷孕后,一直害口吃不下東西,只有每日里剛摘下的新鮮的蔬菜瓜果還能用些。只是冬日的菜蔬在京里都是難得的稀罕物,更別說在這偏遠(yuǎn)的大西北。 幸好季縈的暖房里有些產(chǎn)出,因此每日間她大嫂都要打發(fā)身邊的人來取一回,至今幾乎從未間斷過。 是出了什么事嗎?季縈暗自思量。 應(yīng)該不是內(nèi)宅出事。她是府里的嫡女又兼之這大半年都是她與大嫂兩個人管家,若是內(nèi)宅出事她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是府外面……她想起今早晨昏定省時并沒有見到爹爹,明明爹爹昨晚在家的…… “走,我們?nèi)ツ锬抢?。”季縈站起身來就往外走。 “姑娘好歹披了披風(fēng)吧。”香蕓忙抱起衣架上的披風(fēng)追了出去。又叫了個小丫頭在前面打了燈籠,這才與香榧兩個一左一右扶著季縈出了院門,朝世安院而去。 穿過四知院連接著正院的抄手游廊,很快就到了,守在門口的婆子見了季縈恭敬地行禮。 進(jìn)了院門,一路行至正屋前,看著屋里燈火通明,路過的丫環(huán)仆婦一片秩然有序,與往日并無不同。 季縈驀地松了一口氣。 “六姑娘來啦。”是芳濃,她與芳露、芳柳、芳草都是陳氏身邊的大丫頭。 “姑娘快進(jìn)來,大奶奶在屋里陪著太太說話呢?!闭f著與香蕓兩個服侍著季縈脫了外面的披風(fēng)。 “是誰來了?”里面的陳氏聽到外間隱隱的說話聲。 “阿娘,是我呢?!奔究M說著進(jìn)了內(nèi)室,見大嫂柏氏坐在陳氏身旁的錦杌上,神色間有些肅穆,見她進(jìn)來才緩和了神色,笑著跟她打招呼。 季縈笑吟吟的行了禮,在榻上挨著陳氏坐了,道:“原來嫂子在娘這里,我說今日怎么沒見斂秋?!?/br> “今日身子并不像往日里那樣倦怠,想著過來給娘請安,陪娘一起用飯?!痹捳Z間帶著解釋的意味,“只想著綴錦院里不用準(zhǔn)備晚飯,倒一時忘了讓丫頭們?nèi)ソomeimei說一聲,倒是我疏忽了。” “這有什么,嫂子不用放在心上?!奔究M擺擺手,神色間不以為意。 “正好我也是來陪娘用飯的?!闭f著皺了皺精致的眉頭,道“本想著晚上給大哥哥接風(fēng)可以大吃一頓,誰知爹爹和大哥哥現(xiàn)在都還沒回來。幸好我機(jī)靈,來了娘這里。如今看著連嫂子也來娘這里吃飯,可見定是有我沒見過的好東西。” 陳氏聽了失笑:“我這里有什么好的難不成你還不知道?是你嫂子,巴巴趕來孝敬我,倒被你給碰上了?!?/br> 柏氏也笑著附和:“meimei好靈的鼻子。今日夫君回來時帶了兩筐熏魚,說是一位淮安府的同窗知道了家里高堂祖籍也是淮安,特地送與他的。夫君臨出門時囑咐,讓我給娘送過來,讓娘嘗嘗家鄉(xiāng)的味道?!?/br> 陳氏幼年正是長在江蘇省的淮安府,后來隨著季縈外祖去任上做官才離開,至今再未回去過。 “那我等會兒倒要嘗嘗了?!奔究M說著看向陳氏,“阿娘也與我們說說,以前在淮安還有哪些好吃好玩的,讓大哥哥派了人去江南采買回來,我好孝敬娘親呢?!?/br> “你這猴兒,勞累了你大哥的人,最后反倒成了你的孝心了?!标愂现钢究M無奈笑道:“還不快收起這幅賴皮的樣子,也不怕你嫂子笑話。” “我可不怕呢,俗話說:十個姑子九個刁,我們家可是有七八個姊妹呢,嫂子雖有阿娘護(hù)著,可這時日長了總有顧及不到的地方。如今嫂子討好我還來不及呢,如何會笑話我?!奔究M得意道。 宋府里共有三個房頭,因老太爺和老太太還健在,所以并未分家,一家子兄弟姐妹共序排行。 陳氏虛拍了季縈一下:“越說越?jīng)]個正經(jīng)樣了,連你嫂子也敢打趣,還不快端了茶給你嫂子賠罪?!?/br> 季縈真?zhèn)€端了茶,佯裝惶恐道:“都是娘把我給寵壞了,嫂子別生氣?!?/br> 柏氏見了忍俊不禁,掩袖直笑。 陳氏面上也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眉色卻舒展開了,也隨著笑起來。 芳露進(jìn)來問晚飯擺在哪里,陳氏忖著就她們娘兒三個,也不必講究,“就擺在西邊的大炕上吧。” 芳露立刻應(yīng)了聲“是”,下去傳小丫頭們上菜。 糟鵝掌、酒釀清蒸鴨子、胭脂鵝脯、素三絲、酸筍雞皮湯、碧粳米飯,還有一碟子五香蜜汁熏魚。 待菜都上齊了,陳氏拿了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蜜汁熏魚,季縈與柏氏才動筷子。 吃罷飯,丫頭們上了茶,季縈看著柏氏笑道:“嫂子果真大好了,今日看著比往日用的多些呢。” “是啊,往日見不得半點(diǎn)葷腥,今日不知怎么地倒有些想念娘這里的糟鵝掌了?!卑厥喜缓靡馑嫉?“還得謝謝meimei呢,前段時日依著我折騰?!?/br> 是說差了斂秋去四知堂取菜的事。 “嫂子說哪里的話,您懷的可是我嫡嫡親的侄子侄女兒呢,我這做姑姑的可不得多疼他們些?!辈⒉皇前厥咸垓v,而是肚里的孩子金貴才磨人。“以后嫂子有什么想吃想喝的,便告訴阿娘,若不好意思麻煩阿娘,便跟大哥說,總會為您尋來的?!?/br> 一襲話說的柏氏心里越發(fā)熨帖。怪不得家里老爺太太喜歡她,與這樣的靈透人兒相處誰會不歡喜呢。 陳氏聽著也點(diǎn)頭,正色對柏氏道:“縈姐兒說的不錯,咱們家如今你最要緊,若有什么不舒服不得意的,只管來回我,可不能讓我的小孫子受了委屈。” 柏氏肚里的這一胎可是三房的嫡長孫,宋府第四代里的第二個孩子,金貴著呢。 “是,娘,我記下了。”柏氏笑應(yīng)了。又忖著陳氏的臉色道:“也不知是個丫頭還是小子,如今已有五個多月了,怎地還這樣的磨人?!?/br> 陳氏聽了笑道:“你年輕,自然不曉得這些,這婦人懷胎,各人懷像大不相同,有的懷的輕省,到生時連回孕吐都沒有,也有的懷胎十月,足足折騰十個月呢。”又安撫道:“你這是頭胎不用在意男女,咱們家不論是哥兒還是姐兒都是寶貝?!?/br> 柏氏見婆婆說的是真心話,這才放下心中的擔(dān)憂,感激的應(yīng)了。 屋里三人說著話,直至戌時時分,吳mama撩了簾子進(jìn)來,恭敬回稟:“太太,老爺和大爺回來了?!?/br> 回來了?三人頓時精神一震,齊齊看向門口處。 不一會就有小丫頭打了簾子,從外面進(jìn)來兩個男子。 前面一男子身著寶藍(lán)色律紫團(tuán)花繭綢袍子,目光微肅,身材挺拔,氣宇軒昂,看著三十七八的年歲,正是季縈這世的爹宋修遠(yuǎn),宋府的二老爺。后面跟著的是季縈的大哥。季縈見他目光溫和,舉止端方,秀雅的眉宇間透著隱隱的剛毅,身上的湛藍(lán)色凈面杭綢直裰襯得他面容越發(fā)俊郎,隱有一派灑脫氣象。 “爹爹,大哥哥。”季縈喊道。 宋修遠(yuǎn)見女兒抿唇看著他笑,燈光下瑩白的小臉上透出無盡的歡喜。他神色不自覺變得溫和,伸手摸了摸季縈的發(fā)頂,才在主位上坐了。 其余人也依次坐下。 吳mama指揮著小丫頭們輕手輕腳上了茶,才叫屋里的下人都跟著退出屋子走遠(yuǎn)些,只她自己親自站在正房門前廊下的臺階上守著門。 “老爺這么晚回來,可是衙門里有要緊的事?”陳氏望著宋修遠(yuǎn)道。 宋修遠(yuǎn)聞言并未立時回答,只斂眉端起茶碗啜了口,才斟酌道:“并不十分要緊,只是有樁案子,涉事之人與誠王府很有些干系,如此總要慎重些才是。” “誠王府?”陳氏聽罷不自覺挺直腰背,“老爺可查出這人與誠王府之間是何關(guān)系?” 誠王是先帝貴妃所出,排行三,當(dāng)今圣上的異母弟弟。 “我今日叫了伯欽出府,為的就是這一樁事?!?/br> 伯欽是季縈大哥宋子固的字。 于是屋內(nèi)幾人都轉(zhuǎn)移了視線,看向了宋子固。 宋子固忙道:“今日回府,兒子與父親商議之后,就去拜訪了和詹兄,他一見我便知我要問何事。只是他到底不便與我多說,只道,這府衙里被抓之人名叫王煥,是誠王正妃的庶弟,其它便閉口不言,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林和詹與宋伯欽是書院里的同窗。他父親如今是澤州府的同知,早些年曾做過誠王府的長史。 聽了這話宋修遠(yuǎn)和陳氏對視一眼,俱是一副松緩下來的樣子,再不復(fù)之前的肅穆。 前幾日建州府里出了樁案子,說是一外地來的小公子強(qiáng)納了一良家姑娘,偏那姑娘是在孝期,又性子烈,拉扯之間便撞墻而亡了。她家人就找人寫了狀子去府衙里狀告這小公子□□人命。然建州府衙出動差役并未抓到人犯,后又有人舉報說在建州鄰府的澤州府見過這人。 因此建州知府劉文勇便發(fā)了通文給澤州知府,請務(wù)必幫著抓獲此人。 季縈的爹宋修遠(yuǎn)正是這澤州府的知府。 根據(jù)舉報的消息,果真在澤州府姚安縣的一客棧里抓到了嫌犯。 這本是一樁普通的犯案,因犯事地點(diǎn)在建州府,因此澤州府衙抓到人犯后只需送交建州府差役便可,并不需親自審問。怎料這犯人見逃跑無望后便當(dāng)場喊出他是誠王府之人。 既牽扯到王府,便少不得要謹(jǐn)慎處置了。因此才有宋子固去打聽核實(shí)身份這一說。 季縈卻隱隱覺得內(nèi)情怕不止如此,要知道現(xiàn)在的誠王妃乃是繼室,母家不過是個五品的小官門第,且并不得誠王敬重。所以只是她的娘家兄弟這一身份,并不能引起他爹如此重視。 只是看著上首的宋修遠(yuǎn)與陳氏并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便知是不能知道了。 按下好奇,季縈站起身來告退?!疤焐辉缌耍桶⒛镌缧┬?,女兒先回去了,明日再來問安?!?/br> 香榧與香蕓兩個進(jìn)來幫著季縈穿了披風(fēng),陳氏見了皺眉道:“這大晚上的怎地陳mama沒陪你過來?” “下晌時東街燕芝齋的管事進(jìn)府稟報說鋪?zhàn)永锏馁~目出了些差錯,我便打發(fā)了陳mama去看看?!奔究M解釋道。 燕芝齋是季縈的祖母宋老太太用私房錢給季縈置辦的私產(chǎn)鋪?zhàn)?,鋪?zhàn)永锶粲惺拢乒竦囊幌蚴菍り恗ama的。 “既然如此,便讓吳mama送你回去。”陳氏道,又看著同樣準(zhǔn)備回去的兒子兒媳,“老大看好你媳婦,天黑路滑,讓丫頭們在前頭打了燈籠,千萬小心著些?!?/br> “娘放心,兒子省的?!?/br> 季縈出了世安院,在門口與大哥大嫂道別后,這才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四知院里陳mama已經(jīng)回府了,正在屋里侯著呢。見季縈進(jìn)門,忙斂身行禮,又一邊與香蕓兩個伺候著季縈脫了披風(fēng),散了頭發(fā),一邊又打發(fā)了丫頭們?nèi)N房取熱水來供季縈沐浴。 季縈看著陳mama臉上激動的神色,便知她有事稟報。想起下午燕芝齋的錢掌柜親自進(jìn)府,她心里一熱。 打發(fā)了其余人下去,浴室里只余她和陳mama兩個。 第3章 系統(tǒng) 見屋里沒人了…… 見屋里沒人了,陳mama才低聲道:“下晌時我家那口子進(jìn)府說姑娘要的東西找到了……” 這說的是燕芝齋的管事錢永全,錢家正是陳mama的夫家。因著陳mama自小跟著她,自季縈得了這間鋪?zhàn)?,就跟祖母要了這錢永全為自己打理生意。 “哦!”季縈聽的一驚,不等陳mama說完忙問道:“可是真的?mama可親自驗(yàn)看過了?” “自是驗(yàn)看了才敢來回姑娘的?!标悑屔髦氐溃骸啊挥邪氪绱笮〉臉幼?,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看不出是個什么東西,只上面的花紋與姑娘給的花樣子一模一樣的,我這才敢確定的。明兒個初一,我家那口子打發(fā)人來送帳冊子時,一道給姑娘送來?!?/br> 陳mama雖不知姑娘要找的東西是什么,有何用處,但看她早前如此隱秘的吩咐了,這幾年又耗費(fèi)了許多私房不間斷的找尋,到如今才有了消息,她自然不敢慢怠。 竟然真的找到了! 季縈心里一陣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中的驚喜。原本這幾年一直不曾有消息進(jìn)來,她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卻不曾想幸福來得這么突然。 強(qiáng)忍著欣喜,讓陳mama和香蕓兩個服侍著擦干了頭發(fā),這才睡下。又打發(fā)了守夜的丫頭,才躺在床上細(xì)細(xì)思量了起來。 說起來季縈來到這個世界已經(jīng)十年了,從最初的惶恐不安到如今的淡定從容。養(yǎng)成一幅古代大家小姐的氣派,不過短短十年。 季縈是自出生以來就有前世記憶的。 上一世她只是現(xiàn)代社會里的一名普通人,生活平凡又溫馨。父親是國家公務(wù)人員,母親是家庭主婦,每天忙著照顧家里,cao心她和meimei上學(xué)。大哥比她大了足足十二歲,早早成婚搬出去過自己的小日子了。季縈的經(jīng)歷并沒有什么特別,和同齡人一樣,按部就班的讀書考大學(xué),畢業(yè)時找了一家本省的國企單位,工作輕松,經(jīng)濟(jì)上沒有壓力,日子過的十分悠閑。 直到她睡了一覺后,醒來時就成了這周朝的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出生還不到一百天。 剛到這里時,季縈實(shí)在不能接受她就這樣穿越的事實(shí),加之又是一幅嬰兒的身子,遂每日情緒消極,腦子又昏昏沉沉迷迷蒙蒙的,連奶都不肯吃,看著就是養(yǎng)不大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