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翠綠得就像視頻上霍蓮煾穿著的那件綠色衣服，青春之歌。

    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紀，也不知道怎么的，這個周末早上，康橋心里悄悄的有了那么小小的期待。

    期待著夏天快點到來。

    或許，或許說出那番話的霍蓮煾才是真正的霍蓮煾，康橋始終都記得掛在霍蓮煾墻上的《再別康橋》，始終都記得那雙藍白色球鞋，也始終記得把霍蓮煾和霍小樊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的那層血緣關(guān)系。

    康橋是霍小樊的jiejie，霍蓮煾是霍小樊的哥哥。

    ☆、第31章 （20002002）

    二零零二年的這個夏天，霍蓮煾比前年去年都回來得晚，康橋都放暑假的十幾天了霍家的電話鈴一直都很安靜的，即使有時候響起也不是關(guān)于霍蓮煾要回來的消息。

    據(jù)說霍蓮煾遲遲沒有回來是因為外婆身體不好的原因，外婆生病了剛剛被編進聯(lián)合國秘書室的外公又忙于公事，霍蓮煾因為外婆身體的關(guān)系延遲回文萊的時間。

    這樣的原因聽著很容易讓人產(chǎn)生好感的，特別于從小和外婆相依為命的康橋來說。

    六月中，學院社區(qū)活動，康橋見到了那位一直存在于韓棕口中叫做寶如的女孩，這個時候康橋和韓棕已經(jīng)很熟悉了，巧合的是韓棕家和霍家還存在著世交這樣一層關(guān)系，不僅是世家在生意上也有著很多的合作。

    今年是韓棕在校的最后一年。

    寶如是韓棕的女友，全名叫做金寶茹，中韓混血兒，也是來自于新加坡，性格開朗熱情，她今天也和韓棕一起參加社區(qū)活動。

    分到康橋和韓棕這一組的樹比較多，他們要在規(guī)定時間里把二十顆樹種完，時間有點緊，康橋脫掉了外套。

    終于，康橋和韓棕在規(guī)定的時間里把那些樹種完，六月是文萊天氣最為炎熱的時期，汗水浸透了康橋的頭發(fā)，衣服。

    接過金寶如泡冰水的毛巾，毛巾剛剛觸及到臉，康橋就聽到來自于寶如很突兀的話“康橋你穿外套是一個樣的，脫掉外套又是另外一個樣的?！?/br>
    康橋有些弄不清楚她話里頭的意思，就只能拿著毛巾呆呆的看著。

    “噗嗤”一笑，金寶茹目光在她身上巡視一番，一本正經(jīng)說著：“我這是在夸你身材不錯，怎么說來著，是那種不顯山不露水的那一款?！?/br>
    順著金寶茹的目光，康橋看到自己胸前被汗水浸透的絲質(zhì)襯衫下鼓鼓的兩團，臉迅速紅透，不應(yīng)該把外套脫下來的。

    在康橋的記憶里，更多陪伴她成長的大多都是類似于“太瘦了”“這孩子真安靜”“她真的有十二歲嗎，怎么看起來就像還不到十歲?！薄笆鶜q？我還以為是十二歲?！薄?/br>
    還從來就沒有人夸過她身材好，倒是這一兩年里偶爾會聽到有人說她“秀氣”“耐看”“長相不錯?！?/br>
    更讓康橋?qū)擂蔚氖窃诮饘毴阏f這些話時韓棕在一邊站著，表情似笑非笑。

    下意識間，康橋想去找回自己的外套，外套就放在她身后的地方，一回頭，康橋就看到站在她背后的周頌安。

    周頌安怎么這么快就來了？剛剛通電話是不是說還在路上嗎？而且一看周頌安的樣子分明是悄悄站在她背后有些時間了，也就是說他把剛剛金寶茹說的話也聽到了。

    彎腰拿起外套，迅速穿上了外套。

    四人一起離開植物園，康橋和周頌安站在門口左邊，韓棕和金寶茹站在門口右邊，說完再見之后。

    “你男朋友？”很突兀的話，不過這次說話的人變成韓棕。

    呃……這還是康橋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康橋發(fā)育得晚，更多的時候人們都以為她和周頌安是兄妹。

    “是朋友。”康橋回答，回答之后又添加了一句：“是很要好的那種朋友?！?/br>
    也是唯一的好朋友。

    回程的路上，周頌安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伸手去扯了扯周頌安“周頌安，你是不是不舒服?！?/br>
    周頌安低頭看著她的手，別開臉，又過去小會時間才想起什么似的接過康橋手上的包，說了一句“天氣太熱了?！?/br>
    六月末，康橋上完禮儀課回家，遠遠的就看到霍小樊旋風式朝著她跑過來，嘴里喊著“蓮煾哥哥明天要回來了，蓮煾哥哥明天要回來了?！?/br>
    看來霍小樊還念念不忘著他的機器人。

    “jiejie，你說蓮煾哥哥會不會帶很多機器人給我？”霍小樊的聲音里滿滿的都是期待。

    “會的，一定會的?！笨禈蚧卮鹬?/br>
    霍小樊的世界其實很貧瘠，他的成長被框固在某個特定的區(qū)域里。

    這次霍蓮煾回來時間是在深夜，迷迷糊糊間康橋聽到有汽車發(fā)出的噪音從她窗前劃過，一輛、兩輛、三輛。

    再之后是傭人們招呼搬運行李的喊話聲，迷迷糊糊間康橋想，霍蓮煾這次帶回來的行李一定又有十箱以上。

    再之后，是高跟鞋聲，應(yīng)該是倪海棠回來了，再不久之后周遭回歸了平靜，這一晚，康橋夢到了紐約，那是霍蓮煾讀書的地方，夢里頭的紐約是綠色的。

    接下來連續(xù)三天霍蓮煾都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康橋聽姚管家說霍蓮煾的外婆目前正在接受手術(shù)，霍蓮煾的外婆怕她的手術(shù)會給他帶來陰影，強行讓霍蓮煾回文萊。

    第四天，從紐約傳來好消息，霍蓮煾外婆的手術(shù)取得良好的效果，這個晚上，據(jù)說霍蓮煾半夜讓廚師給他做了一桌子的菜。

    聽說霍蓮煾把廚師做的菜全部吃光霍家的傭人們一個個眉開眼笑。

    第五天，管理游泳池的工作人員忙開了，換水，清潔游泳池。

    第六天早上，霍蓮煾出現(xiàn)在游泳池上，這一天為禮拜天，也是康橋一個禮拜里唯一空閑出來的一天。

    每個周日早上康橋通常會在抽出一個鐘頭早讀，從她早讀的地方突然集中注意力的話，可以聽到從游泳池傳來的那縱身一躍的水聲，手上的書本合上，側(cè)耳傾聽，那拍水聲富有節(jié)奏。

    中午，姚管家給霍小樊送來他所夢寐以求的機器人朋友，炫酷的機器人讓霍小樊眉開眼笑。

    這一個夏天，開進霍家的漂亮汽車變少了，拉著行李箱來找霍蓮煾的人也幾乎沒有，沒有露天派對沒有游艇派對。

    去年霍正楷為霍蓮煾收集來的沖浪板也沒有派上用場，除了早間游泳霍蓮煾幾乎足不出戶。

    康橋聽姚管家說霍蓮煾這階段都在整理自己母親的作品。

    每一個禮拜天早讀時間康橋都會在某個時間點下意識去傾聽，有數(shù)次康橋遠遠的看到早游之后的霍蓮煾站在游泳池邊發(fā)呆的身影。

    對于霍蓮煾這一個夏天所呈現(xiàn)出來的消極狀態(tài)，倪海棠顯然是樂于所見的，因為這樣一來她就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樣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被霍蓮煾逮到小辮子，至于霍小樊因為有了那些機器人作伴也早已忘記他的“蓮煾哥哥”了。

    七月在淡然無波中滑過，八月來臨，一個夏天眼看就要過去了。

    中國南方盛產(chǎn)榕樹，來自于南方的霍家先祖從家鄉(xiāng)帶來了榕樹，現(xiàn)如今，經(jīng)過了近一個世紀時間，當初小小的榕樹已經(jīng)在霍家園子里繁衍生息，變成一片小小的榕樹林，這個禮拜天，一場大雨過后，康橋站在榕樹下，雨已經(jīng)停了，只是她不知道要不要悄悄的從這片榕樹下溜走，還是……

    還是轉(zhuǎn)過頭，朝著榕樹的另一邊走去，霍蓮煾就站在榕樹那邊。

    午后的那場驟雨讓康橋走到這里，剛剛站穩(wěn)康橋就看到另外的身影也匆匆忙忙的往著這片榕樹林跑，看清楚那是霍蓮煾之后康橋身體往著老榕樹凹進去的地方避，剛剛藏好自己，霍蓮煾也來到了這顆樹下。

    她在榕樹下的這邊，他在另外一邊，等待著這場驟雨結(jié)束，天空放晴。

    雨下了大約十分鐘時間，這十分鐘時間里康橋聽到了來自于霍蓮煾和他外婆的通話。

    因為下雨的關(guān)系霍蓮煾都說了些什么康橋聽得并不是太清楚，但從通話的只言片語中康橋不時聽到類似于“我不喜歡”“我討厭聽那些話”“老寶貝，你再這樣嘮叨不停的話我耳朵都出蟲子了。”這樣帶著鮮明個人情緒的話，而這些話讓霍蓮煾顯得孩子氣。

    雨停了，霍蓮煾和他外婆的通話也結(jié)束了，康橋望著時不時從樹葉上滑落的雨珠發(fā)呆，大雨過后分外安靜，有鞋子踩在草地上發(fā)出了聲音。

    霍蓮煾要走了嗎？

    康橋從樹下走出來，叫住了霍蓮煾，霍蓮煾從樹的另外一邊側(cè)過臉來，看著她。

    巨大的榕樹枝葉交叉著遮天蔽日的，形成了一個綠色的世界，南國昔日的那位陌上小少年仿佛是一眨眼功夫他就長大了。

    精致的眉目有了初初形成的成人輪廓，漂亮得讓人不知道為什么會覺得緊張。

    他的眉頭微微斂起。

    不知道如何是好之間左手打橫框在右手手臂上，這樣可以讓她不那么緊張一點，康橋低下頭。

    “你在這里站了多久了？”霍蓮煾的聲音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比你先來的?！笨禈蜃龀鼋忉?。

    “你這是在為你的老鼠行為做辯護嗎？如果我是你的話我會一直呆在那里?！?/br>
    忽略他的冷嘲熱諷，康橋潤了潤喉嚨，說：“謝謝你記得小樊的那些機器人。”

    如果霍蓮煾沒有記得，不知道霍小樊會多失望，他念叨那些都念叨了一個年頭了，霍蓮煾帶回來的那些都是在市場上買不到的。

    “那些不是我買的?！?/br>
    這個康橋也猜到了：“不是你買的也謝謝?！?/br>
    霍蓮煾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康橋再一次叫住霍蓮煾。

    “還有事？”霍蓮煾表情聲音都透露出極度的不耐煩。

    其實霍蓮煾是紐約街頭穿著綠色t恤的那個樣子，康橋在心里這樣告訴著自己，往前一步，鼓起勇氣，看著霍蓮煾，說。

    “小樊，他很乖。”

    在康橋的心里總想著要為她的小樊做點什么，一點點長大的霍小樊一點點變得乖巧，漸漸的，那個孩子變得沉默了起來，他已經(jīng)開始懂得大人們的語言，他開始會觀察大人們的表情，懂得越多也就越沉默了。

    如果不為他做點什么的話康橋想她也許會發(fā)瘋。

    “哦？怎么說？”不耐煩的語氣變成好奇。

    深深呼出一口氣，沒有回避霍蓮煾的目光，把那些準備很久的話說了出來：“我剛剛說的話是想告訴你，小樊是很單純的孩子，我保證他不會和你爭那些?！?/br>
    “爭哪些？是指財產(chǎn)嗎？”

    康橋抿著嘴。

    “看來我說對了。”霍蓮煾抱著胳膊，剛剛側(cè)著的身體變成正面對著她。

    “不要去打擾他，讓他安靜長大?！甭曇魩夏敲匆稽c點的討好，乞求：“如果你還覺得沒有辦法接受他，那么我會帶他走，不過，現(xiàn)在不行得等幾年后，我現(xiàn)在還沒有本事掙錢?！?/br>
    最近整個斯里巴加灣市都在熱議一件成年舊案：當?shù)匾幻簧淌畮啄昵笆й檭鹤拥氖w終于被找到，而這起案件幕后主使人就是該名死者同父異母的哥哥。

    康橋從電視上看到死者的骨架，小小的，分明還是一個孩子。

    “我猜，這些話你mama不知道對吧？”

    沉默——

    這些話康橋怎么敢告訴倪海棠。

    “如果你剛剛說的那些是出自你真實想法的話，我都要替你mama頭疼了?！被羯彑高呎f著手邊緩緩朝著她，食指抵在她的額頭上：“你還真是笨得可以，不止笨而且又蠢又天真。”

    手指一用力，康橋被動的身體往后，但她不敢去拿開抵在她額頭的手指，她想讓霍蓮煾看到她的誠意。

    “你還是乖乖聽你mama的擺布，好好念書，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嬌滴滴的，然后嫁到一戶富人家?！?/br>
    “霍蓮煾?！笨禈蚬虉?zhí)的說著：“我可以保證小樊對你不會產(chǎn)生任何威脅?！?/br>
    “威脅？我還怕他不會對我產(chǎn)生威脅呢。”霍蓮煾突突的笑著：“喂，拖油瓶，你知不知道你剛剛說的那些話很容易讓人心情糟糕，我怎么想都覺得自己就像是怪獸，我可不是好斗的人，倒是你和你mama的行為讓人倒盡胃口，不要以為你mama做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聽說過那樣的說法嗎？爬得越高摔得越痛，我在等待著你mama從云端墜落，信不信……”

    “你不會?！笨禈虼驍嗔嘶羯彑傅脑挕?/br>
    霍蓮煾手從她額頭滑落，挑著眉頭看她。

    “霍蓮煾，也許……”再次深深呼出一口氣來，康橋看著霍蓮煾：“也許，你只是對霍叔叔太生氣了，所以才會一直對我們說出那樣的話，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