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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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荷有點奇怪。 周清楓雖然有時候有些不靠譜,但也不會平白放人鴿子。 會不會出什么事了? 等到中午在女院宿舍午休的時候,襄荷便確定,真的出事了,恐怕還是大事。 隔壁周清芷的房間原本靜悄悄的,忽然響起嘈雜的叫喊聲,襄荷推開窗戶探出頭去,便看見周清芷被仆婦們擁著急匆匆地出了門,身上只披了件日常休息時穿的半舊褙子,看出來是匆匆披上,還露出里面的中衣。 一向妝容精致得體的她,竟然只松松挽了髻,眉黛未掃,脂粉未敷,熾熱的早秋天氣里,一張小巧的瓜子臉慘白如紙。 “清芷!”襄荷叫住了她。 周清芷腳步一頓,回首看她,卻什么也沒有說,只擺了擺手,然后便大步地走了出去。 再也無心休息,襄荷忙跑出去打探消息。 消息并不難打探,似乎頃刻之間,周家的事便飛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襄荷只在路上便聽到人議論—— 周家違反海禁律例,私造海船,與南洋蠻夷勾結(jié)獲利,圣上得知后震怒不已。如今周家已被駐軍團團圍住,周家一應人等也都被控制了起來。 書院的學子們義憤填膺,紛紛為周家叫屈,膽大些的甚至直言圣上糊涂,中了小人jian計。 小人是誰?有人說李恒泰,有人說不是;有人說李恒泰居心叵測,有人說他職責所在;有人說周家冤枉,海禁之事雖有條文,但私下早已形同虛設,莫說周家,朝中勢力又有哪個沒在海運中摻一腳?有人說周家雖然情有可原,但法理難逃,怪只怪周家不該貪圖海運之利…… 原本最應該支持周家的書院學子分為兩撥,鬧哄哄各執(zhí)一詞。 襄荷去找卜落葵,得到與路上聽聞相差無幾的消息。 卜落葵也憂心忡忡。 雖然與周清芷是對頭,平日里天天盼著對頭倒霉,可周清芷真倒霉了,她卻高興不起來。 “放心,周家不是那么容易倒的?!毕搴蛇@樣安慰她,可事實上,她心里也沒底。 離開卜落葵處,襄荷便直接去了商院,去找趙寅年。 周家的事她不清楚,但趙家卻是早已從事南洋海運事務,趙寅年還經(jīng)常給她從南洋捎帶新奇的植物。 既然周家出事了,那趙家呢? 到了商院,卻沒找到人。 事實上,商院如今許多學子包括山長都已不在書院。 海運這塊大蛋糕自然不是只周趙兩家分吃,襄城內(nèi)舉凡豪商富賈之家,或多或少都有涉及,而商院學子又多出自商賈之家,如今周家出了事兒,商院之人便不禁人人自危。 沒找到人,襄荷便打發(fā)相熟的書院仆役去城里送信,務必要打聽到趙家以及其他參與海運的商賈的情況。 下午下課后,去送信的仆役回來,帶來了趙寅年的消息和口信。 趙寅年目前無事,趙家雖也因海運被調(diào)查,但目前人員卻并沒有像周家那樣唄控制起來,而城里其他商賈,也多是像趙家這樣。 人員被控制,惹得圣上雷霆震怒的,似乎只有周家一家。 收到口信,襄荷呆坐了半晌,胡亂地想了會兒,便去了玫瑰園。 從女院到玫瑰園,要穿過大半個書院。 一路上除了多了些爭執(zhí)議論的學子,似乎也沒什么異樣。 即便周家出了這樣大的事情,甚至周冷槐都沒有再在書院露面,即便兵院院長黃韜還在為了孫兒疲于奔波,兩位書院的重要人物都缺席,書院仍如一架精細的儀器按著既定的軌道運轉(zhuǎn)著。只是誰也不知道,如果事態(tài)繼續(xù)惡化下去,這架儀器還能運轉(zhuǎn)多久。 雖然表面上看來一如往常,但內(nèi)里卻不可避免地慌張失措。 到了玫瑰園,襄荷便發(fā)現(xiàn),玫瑰園的食材已經(jīng)許久沒有送來,比往日遲了足足十天,為此萬安不得不親自下山購買食材。 這在以往是從來沒有的事。 “山長們忙得很,下面人也慌慌,這里就給疏忽了?!比f安這樣說道。 襄荷點點頭,心里亂亂地不知想些什么。 告別萬安,她又去書房找謝蘭衣。 書房卻意外地沒有人。 襄荷找了一圈,終于在木工房找到人。 不知名的木制器械嗡嗡地震動著,刮起紛紛揚揚的木屑,雪片一般紛飛。謝蘭衣就坐在那器械前,手里拿著什么正忙活著,身上穿著一件舊舊的黑色衣衫,木屑落在他衣上發(fā)上,猶如雪花墜地。 “來。”他頭也沒回,卻準確地朝她招了招手。 襄荷走到他身前,好奇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來了?”器械的聲音不小,完全掩蓋了她的足音。 謝蘭衣停下手中的活計,那嗡嗡聲便也隨之停下,房間里恢復了寧靜。 “因為我能掐會算,知道你該來了?!彼Φ?。 襄荷瞪大眼,不信。 “當然,”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道,“主要是我耳力好?!?/br> 襄荷這才知道他在逗她,欲要再瞪他,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來時的那一點郁氣便陡然散地無影無蹤。 “笑了就好,小小年紀哪來那么多愁思?!彼f著,吹了吹手里東西上的木屑。 襄荷好奇地看過去:“這是什么?” 那是個圓圓扁扁如小魚一樣的東西,很是小巧,魚頭魚尾已初具雛形,魚腹卻還光滑著,沒有刻上魚鱗。盡管如此,這不到巴掌大的半成品卻已栩栩如生。 魚背上有個環(huán)孔,似乎是個掛件。 謝蘭衣將小魚遞給她:“喜歡么?” 襄荷接過來,驚喜地道:“送我的?” 謝蘭衣點點頭,卻又將小魚從她手中抽出:“還未做好,待我做好后再給你?!?/br> 襄荷小雞啄米般不停點頭,盯著那小魚,心里喜歡不已。 見她歡喜的樣子,謝蘭衣眼里便染上蘊藉的笑意。 稀罕了好一會兒那小魚,襄荷才說起今天來的正事。 雖然八成謝蘭衣已經(jīng)知曉,但她還是將周家的事說了一遍,又說起最近李恒泰所作所為。 “……書院如今人心浮動,山長們上課都有些心不在焉了……不知道周家會怎樣,以前也沒聽說過大周還有海禁,趙家的海船也光明正大地來來去去,誰知突然就發(fā)作起來,還只重點發(fā)作周家,做得這么明顯,傻子才看不出。還有黃院長的事,唯一一個孫子,他沒那么容易放棄的。死的那人也有蹊蹺,據(jù)說是個平日不受寵的庶子,結(jié)果這么一死,那家人卻跟失了嫡長子似地大鬧特鬧,一點也不怕黃院長的樣子,要說后面沒人搞鬼,鬼都不信……”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漸漸又有些氣憤。 若說之前她還有些不確定,但從今日打探的消息看來,如今事態(tài)已經(jīng)十分明朗, 有人在故意打擊書院。 從數(shù)月前的崔實案開始,偽裝地正義而無害,悄無聲息地張網(wǎng),一步步收緊,鈍刀子磨rou,溫水煮青蛙,最終卻將書院逼至如今的境地。 如今的書院,聲譽大大受損,人心也浮躁不安,與以前的書院相比,差地何止一點半點。 崔實案不是單純地為了整治崔實,周家海運案也不是單純地為了整治周家。 背后之人,意在書院。 而這背后之人,襄荷初始以為是李恒泰,但是,李恒泰跟書院有什么仇怨,為什么要下這么大力氣打擊書院? 所以,背后之人另有其人。 而如今,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 “鶴望書院遺世獨立太久了?!敝x蘭衣發(fā)出一聲輕輕的嘆息。 襄荷看向他。 “可再怎么遺世獨立,它還是置于世俗中。謝家王朝容得下它遺世獨立,是因為奠定書院基石之人便是謝家人,但是,別家卻未必容得下。”謝蘭衣淡淡地道。 ☆、94|6.19 鶴望書院由謝宋王朝的開國太|祖謝琰設立,這是普天之下盡人皆知的事情。 前朝時,因為這個緣由,即便鶴望書院脫離朝廷管束,但書院之人對于謝氏卻還是有著一股天然的親近。 但如今卻不同了。 如今,鶴望書院還在,謝宋卻已消亡,掌御天下的,是從謝家手中搶過龍椅的吳家。 但是,如果僅僅是謝琰的緣故,還不至于讓如今的皇室忌憚防備。幾十年前朝代更迭之時,鶴望書院并沒有偏幫謝氏皇族,也沒有在吳氏掌權(quán)后有所抵觸。天下大亂,明主居之,這就是書院的態(tài)度。 因此說皇帝因為謝琰的緣故忌憚書院,那是完全說不通的。 “前朝乃至本朝初,朝臣泰半出自鶴望書院,但近幾年,國子監(jiān)與鶴望書院已逐漸成雙足鼎力之勢,而國子監(jiān)的生員,無不是從州縣府書院一級一級選送而來。前朝謝氏子弟未成年前多在鶴望書院求學,而本朝,卻是多在國子監(jiān)。”謝蘭衣又道。 襄荷愣神,想起國子監(jiān)與書院的區(qū)別,頓時恍然。 謝蘭衣繼續(xù)說道:“書院與國子監(jiān)不同,抨議朝政,針砭時弊俱是常態(tài),但在國子監(jiān),以及州府書院,此風卻不盛行?!?/br> 襄荷緩緩點頭,心頭終于清明。 相比起受朝廷掌控的國子監(jiān)以及官辦書院,鶴望書院這般的存在,對于當權(quán)者來說無疑很礙眼。 明朝因東林而天下書院盡毀,清朝時書院名雖在,實則亡,私人官辦幾無差異。如今的鶴望書院,與前世明朝的東林書院何其相似,而如今的皇帝,生出與滿清帝王一樣的心思也就不足為奇了。 事實上,從大周兩位皇帝的一些措施便能看出,吳家想要走的路線,是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權(quán)和君主的絕對*。當然這是所有封建帝王的愿望,但前朝出了謝琰這么個穿越者,他留下了許多牽制皇帝的措施,而如今,吳家便要將這些不聽話的、甚至妨礙皇權(quán)的東西一一掃除。 所以,自李恒泰到來之后的這一連串事故,也就有了解釋。 抑私學,興官學,將天下讀書人牢牢攥在自己手里,這才是當今的心思。 “現(xiàn)在目的也算達到了,也該見好就收了。”襄荷道,“皇帝不會傻地以為可以一下子扳倒書院吧?” 鶴望書院的百年積累不是空口說的,如今只是名譽受損便已經(jīng)讓朝堂吵成一鍋粥,若是皇帝想讓書院傷筋動骨,他就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天下半數(shù)讀書人的怒火。 大周可不是皇權(quán)高度集中的朝代,半數(shù)朝臣聯(lián)合起來,皇帝也得乖乖吃癟。 而歷代任職儒院院長的周家,一定程度上便代表了書院,動周家,便幾乎等于動書院。黃家雖然不如周家底蘊深厚,但黃韜的門生遍布軍中,把他逼急了,軍中人心難保穩(wěn)定。 所以看清楚形勢后,襄荷原本的擔心便去了七八成,剩下的兩三成,只是擔心當今皇帝真是個傻的。 聽了襄荷的話,謝蘭衣頭微微傾側(cè),居然認真思考了一會兒。 襄荷驚訝了。 “皇帝應該不會,”謝蘭衣答道,“如果他沒有變得比五年前更蠢的話?!闭f罷,他頓了頓,又道,“但是,難保他身邊有更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