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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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3 天將薄暮,日光也變地慵懶稀薄,仿佛行將就木的老人,不再如正午時那般刺眼,經(jīng)由整扇的玻璃窗照射進書房后,更是柔和許多。 襄荷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轉不轉地看著謝蘭衣,看著他的臉。 他放下手帕,微微低下頭,雙手舉到腦后。 襄荷只見他手腕輕輕一動,那蒙在他雙眼上,她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取下的白綾,松動了。 白綾緩緩取下,斜飛的長眉下是一雙緊閉的眼,長長的睫毛抖了幾下,仿佛初生的嬰兒一般,緩緩地睜開。 那是雙細長的丹鳳眼,內眼角朝下,外眼角斜斜上翹,似乎一時還未適應明亮的光線,微微瞇著,便顯得那眼更加細長,只露一點黑睛,如漆黑的丹丸嵌在鳳眼之中。 他的容貌本是近乎雌雄莫辨的美,但加上這雙眼睛,便生生多出一份凌厲和凜冽,讓人再也不敢輕視,也不會錯辨。 這雙眼朝她看過來,眼皮顫了幾顫,最終定格在她的臉上,隨即瞳仁里便多了絲和煦的笑意,方才的凌厲和凜冽便如滾湯沃雪,剎那間融化地無影無蹤。 “原來,你長這個樣子啊……”看了許久,他輕聲說道。 被他那樣認真地注視著,襄荷的臉莫名地紅了。 她忽地糾結今天的妝容是否有何不妥,隨即便憶起自己剛剛才哭過,淚痕都還未擦干凈,眼睛肯定哭腫了,頭發(fā)似乎也亂了…… 想著想著又趕緊搖搖頭把這些念頭搖掉,瞪大眼睛,氣憤地道:“你看得見?!” 謝蘭衣很淡定地點了點頭。 “那你干嘛、干嘛……”,襄荷指著他的眼睛,氣得臉都漲紅了。 “干嘛用這個?”,他搖了搖手中的白綾,問道。 襄荷狠狠點頭。 謝蘭衣笑笑,“方才與你說過,我的眼睛被濃煙熏壞過?!?/br> “當時確是熏壞了,只是后來好了些,但仍不能見強光,也不能見火光,否則便無法自抑地酸澀流淚。” 襄荷愣住,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心里便有些愧疚。 “不過,大半時候都是無礙的。”他又說道,慢慢閉起了眼,“但我不喜見人,小時不喜,大了后更不喜。只是萬物趨光是本性,尤其久處黑暗時,能睜眼,便總不想閉眼,能見光明,便不喜瞑晦。是以索性便將眼睛蒙住,就讓世人都將我當作個瞎子,我不必看世人,世人亦不必看我……” 說完這話,他便又睜開了眼,看著她:“看,若不蒙住,我便總忍不住睜眼。” 襄荷沉默了片刻,沒有問他為何不喜見人。 一個前朝皇族之后,又生在新朝的冷宮之中,所見到的人,除了他那個只知感傷嗟嘆的廢太子爹,和為了讓他活下來不遺余力的娘,有幾人會用善意的眼光看他? 從小生活在諸般異樣目光中,自然會不喜見人。 而長大后……襄荷看了看他精致的容貌。 長大后,那異樣的目光中,除了厭惡、不屑、鄙視等等,或許還多了垂涎…… 襄荷沒有說話,謝蘭衣卻將目光轉到了窗外。 襄荷也跟著看過去。 窗外冷冷清清,萬安不知去哪兒了,偌大的玫瑰園里沒有一個人。只有無數(shù)株凋零地幾乎只剩莖桿的月季,一株株決絕地站立著,仿佛一群沉默的戰(zhàn)士。地面上還有無數(shù)還未來得及清掃的落葉,冷風一吹,那些落葉便打著旋兒忽悠悠轉起來,發(fā)出冷峭的聲響。 前些天那滿園的繁華,竟再尋不到一絲痕跡。 “前些日子總聽你說這園子里的花開得多好,我卻沒仔細看過?!敝x蘭衣望著園中景象道。 襄荷眼里一酸,點點頭:“你錯過了很多美景?!?/br> 又轉過頭看他:“不過,明年花還會開的,到時候我陪你一起看,好不好?” 謝蘭衣也望著她,鳳眼中漆黑的一點映出她的倒影,半晌,他點點頭,說道:“好?!?/br> 襄荷便笑了。 正如他說的那樣,最難過的都過去了,還有什么能難倒他的呢? 離開了那個吃人的皇宮,離開了那些不懷好意的眼光,這里是鶴望山,這里是玫瑰園,是謝氏祖先留給他的地方。 在這里,他可以隨意地看,再不會錯過許多美景。 日光愈加蒼白,西邊漸漸有云霞染成緋紅。 再過不到半個時辰,便到書院食堂的晚飯時間了,以往襄荷總是給他讀上半個時辰的書,再在晚飯前離去。襄荷看了看天色,才想起自己的本職工作來。 于是便回頭看他,笑吟吟地問:“今天還讀書么?” 一邊意有所指地看著他的眼。 以前她為他念書,是因為以為他目不能視,但現(xiàn)在他將白綾解了,外頭日光又不強烈,難道還讓她讀? 謝蘭衣挑了挑眉,吐出一個字:“讀。” 襄荷瞪圓了眼睛。 謝蘭衣指指自己眼睛,說地理直氣壯:“看久了,疼?!?/br> 只一個“疼”字,便讓襄荷舉手投降。但這莫名的被吃死的感覺讓她猶自帶著些憤憤地問道:“讀什么?” 謝蘭衣笑:“隨意?!?/br> 襄荷便在書架上找起來。往常若他說“隨意”,那她便都是找自己想看的書來讀,反正他看什么都沒差,只是這次因為心里那點憤憤,想著找本他最不喜的,好歹出出自己那口氣。 季考之后休沐三日,書架上便又多了許多新書,想來是茍院長又來拜訪了。襄荷在那些書中找了半天,但想來想去,只覺得自己那點小算盤恐怕行不通——對于書,他好似真沒什么喜或不喜,無論什么書,對他來說,好像都是一樣的。 正如他所說那般,隨意。 襄荷撇撇嘴,只得放棄賭氣,認真找起自己想看的。 目光在書本上一本本劃過,驀地,她目露驚喜,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書來。 見襄荷選好了書,謝蘭衣便看了一眼。 ——《潘黃門集》。 潘黃門,即潘岳,也即是潘安,那個因擲果盈車而鼎鼎有名的美男子,《潘黃門集》乃是他的詩賦集結而成的一個集子。 謝蘭衣臉上露出一絲疑惑。 他是知道他說隨意時,襄荷便按自己喜好選書的,但依她的性子,卻實在不像會是選這本書——她最愛的是那些軼聞野史、傳奇話本之類,而那些書的特點,概括來說,便是有趣。而如《潘黃門集》這種詩賦集,可遠遠算不上有趣的標準。 是以他才有些疑惑。 襄荷卻未多想,舉起那本書,獻寶似的道:“我的名字就是取自這里哦~” 謝蘭衣愣了下,思索片刻,隨即唇邊綻出一絲輕笑。 可惜忙著翻書的襄荷沒看到他的笑,她翻開書頁,沒有從頭看起,而是快速地翻過前面,直翻到《閑居賦》這篇時才停下。 她舉起書,高興地道:“就是這篇,我的名字就是取自這篇!” 她一目十行地掃過書頁,待看到自己要找的那句后便道:“就是這句,堇薺甘旨,蓼荾芬芳,襄荷依陰,時藿向陽——咦?” 她忽地瞪大了眼睛。 “蘘荷依陰,時藿向陽,綠葵含露,白薤負霜?!敝x蘭衣極順暢地接道。 “你的名字,嗯?”他又挑了挑眉,問道。 耳邊聽著謝蘭衣雖沙啞但十分清晰的念誦之聲,襄荷傻眼地看著手中的書,“蘘荷?不是襄荷?明明是襄荷,怎么會是蘘荷?” 襄,蘘,字形極相似,只除了一個沒草頭兒,一個有草頭兒。 且讀音也全不相同,襄,音同香,陰平;蘘,音同瓤,陽平。 襄荷看了半晌,最終確定自己沒看錯,書上清清楚楚印著“蘘”字,而不是“襄”字。 “我家那本明明寫的是襄……”襄荷欲哭無淚地道。 蘭家的書不多,尤其是在襄荷剛出生時,那時蘭郎中剛從北地卸甲歸田,哪里有什么書。只是為了給女兒取個好聽的名字,蘭郎中便跟村里唯一一個秀才,也就是寧霜的爹寧秀才買了本書,想要從書中找出個好名字來。寧秀才賣給他的那本書,便是《潘黃門集》。蘭郎中幾乎把這本書翻爛,終于挑出“襄荷”二字,他不解其意,只覺得自個兒閨女就是襄城一朵嬌嫩嫩的荷花,因而對這個名字滿意之極。 襄荷自小聽老爹跟自己炫耀,說他給自己取了個好名字,因此自然知道這本書,也無數(shù)次翻閱過,可家里的那本上面,寫的明明是“襄荷”! 雖然她以前也疑惑過,不知道“襄荷”是什么植物,但想著書上既然那樣寫,那或許就是一種不常見的植物,她不知道也是正常??扇舨皇恰跋搴伞倍恰疤Z荷”的話,蘘荷,不就是陽荷么?蘭家院子里就種著呢! “書籍傳抄之中多有訛誤,將蘘字寫作襄字,也是正常?!敝x蘭衣笑著道。 襄荷哀嚎了一聲,隨即用書捂住臉。 丟人了丟人了丟人了…… ☆、72|4.03 叫了七年的名字居然是個錯誤,更可怕的是她還獻寶似的指給謝蘭衣看!襄荷覺得今天的黃歷上肯定寫著不宜出門,出門準倒霉! 想起方才他接下面一句時那順暢的樣子,她不由指指手中的《潘黃門集》,狐疑地看他一眼:“你讀過這本?” 謝蘭衣面色不動如山:“未讀全集,只《閑居賦》略熟耳?!?/br> 襄荷的雙頰瞬間鼓成了包子。 謝蘭衣卻笑盈盈的,一雙威勢十足的丹鳳眼生生被他笑成了月牙。然后,他忽地伸出一根手指,準確無誤地朝襄荷臉上戳去,正正戳中襄荷鼓成包子的臉頰。 “錯有錯著,”他一邊戳,一邊面不改色地說,“你的名字,很好聽?!?/br> 雖然臉頰上的rou略肥略鼓了些,但襄荷還是十分清晰地感受到那根手指戳在自己皮膚上的觸感,干燥,微涼,幾乎能感覺到細膩的紋理,就像一顆天生天長的玉石。而在接觸了她溫熱的臉頰后,指尖的那一點也逐漸染上溫度,就像那玉被人的體溫捂熱了一般。 襄荷傻子似的愣半天,等反應過來時,臉頰上那根手指那在戳,戳,戳。 她雙眼幽幽地望著他。 謝蘭衣看她。 “你是在調戲我嗎?”,襄荷幽幽地道。 戳個不停地手指停了一下,他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調戲?” “不經(jīng)我允許就戳我的臉,這是耍流氓!”襄荷憤憤。 “哦……”,謝蘭衣恍然大悟般,手指收回了……一寸。隨即,他一本正經(jīng)地道:“那么,請允許我。” 襄荷瞠目,悲憤道:“我春天的時候就過七歲生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