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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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者,地之吐生物者也;黃者,地之色也;地者為何?元氣初分,輕清陽為天,重濁陰為地,地者,萬物所陳列也?!?/br> “地生萬物以養(yǎng)人,是以地者國之基也,田地不穩(wěn),則國基不穩(wěn),國基不穩(wěn)則亂象生,亂象生,則天下亂?!?/br> “天地君親師,地居第二,諸位學兄應該比我更加知曉,不敬天地是何等大不敬,將地比作五谷輪回之物,又是何等失言失德!況且五谷輪回之物乃人之遺物,在場諸位可有羽化登仙,免卻整日拉屎撒尿苦惱的?” “屎尿歸田可肥田,諸位每日飲食可都少不了屎尿的功勞,換言之,沒有這骯臟的屎尿之物,沒有這被諸位鄙視唾棄的土地,諸位腹中空空,哪里還能站在此處大放厥詞?” “萬物天生地養(yǎng),是以天地尊于君,尊于親,亦尊于師。生養(yǎng)之恩不思回報,反以惡語相嘲,是否為忘恩負義、恩將仇報的不肖之人?!” 全場一片死寂。 那負責接引的農(nóng)院學子瞪大眼,一副被嚇壞的表情,但無論如何驚嚇,卻仍舊掩蓋不住眉眼間那一抹快意。 痛快,痛快! 整日說什么農(nóng)為社稷之本,但他們這些研習農(nóng)事的農(nóng)家人,以及千千萬萬在土地上耕耘的農(nóng)夫卻仍舊被視作低人一等,被嘲為泥腿子、鄉(xiāng)巴佬,院服被嘲笑,前途被輕視,即便衣飾整潔也被人說“帶著一股土腥味兒”…… 他受夠了,實在受夠了,可他不敢,不敢反駁,不敢將心中的話一股腦兒糊到那些嚼舌根的人臉上,只因他還要博前程,哪怕農(nóng)家子弟最好也不過當個司農(nóng)寺的小官兒,哪怕這前程在那些嘲諷譏笑之人眼中屁都不是,他卻無法置之不顧。 農(nóng)院學子少有世家子弟,普通農(nóng)人出身最多,他也不例外,貧寒出身,父母祖輩數(shù)代耕田,被侮蔑,被嘲笑,被打趣,所以到他這一輩家中舉全家之力供他念書,他憑借自己努力考入天下聞名的鶴望書院,以為從此可以不受嘲笑侮辱,以為可以憑借己身扭轉(zhuǎn)世人對鄉(xiāng)野村民的偏見,誰知道,不過是一場空想,在某些人眼中,他這般的農(nóng)院學子都是低普通學子一等的存在,他再好也不能扭轉(zhuǎn)他們心中根深蒂固的偏見,況且,他們只看到他衣衫難看滿手泥土與糞為伍,又哪里會看到他的好?! 他肚子里積攢了無數(shù)的話,想說,卻不敢說,不能說! 可如今,有人站出來了,將他想說的話說出來,狠狠地扇了這些只會空談屁事兒不干的人一巴掌! 實在是痛快,痛快! 他臉上的快意越來越深,越來越深,最后幾乎要忍不住出聲贊嘆。 一聲冷哼打斷了他即將脫口而出的贊嘆: “不過打趣一下,方才哪個院的院服沒被打趣?值得這么小題大做?真真是婦人心眼如針尖,小地可憐!” 襄荷扭頭看那說話之人,只見那人身著家常衣服,年紀也不大,顯而易見是剛領了或還沒領院服的今年新生,因沒穿院服,倒看不出是哪個院的。 她無聲笑了,輕聲問:“敢情我說了一通,這位學兄還以為我只在說這一件衣服?” 那人漲紅了臉,梗著脖子道:“難道不是?!” 襄荷用看不懂事小孩似的眼神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嘆息道:“如此愚鈍,是怎么考入書院的啊……” “你——!”,那人羞憤之極,“竟敢狂言侮蔑于我,我要找山長做主!” 襄荷這下是真笑了。 辯不過就告老師找家長,這小學生的畫風真是醉醉噠。 還好,現(xiàn)場明事理的人還是有的,馬上有人阻攔了那人告山長的幼稚舉動。 笑話,告了山長再把襄荷那番話講一遍,沒理的是他們啊!山長們可不是不辨是非的糊涂蛋,山長們雖為師,卻也要敬天地,他們這些小小學子又怎能避免?不敬天地的一頂大帽子扣下來,他們想辯也沒法辯。 不過,襄荷這番話難以避免地激起許多怨憤。 當下方才許多參與起哄的人臉色都難看起來,畢竟襄荷那一通話幾乎將他們所有人都罵了進去。 便有人嘀嘀咕咕: “說是心眼針尖小還真沒錯,真是婦人行經(jīng)!” “如此鋒芒畢露,狡言善辯,不是賢良女兒所為啊……” “農(nóng)院院服就是丑嘛,說一句還不行了……” 議論之聲不絕于耳,雖再無大聲斥責,但那怨憤卻有如實質(zhì),雨滴般落在襄荷身上。 負責接引的農(nóng)院學子不由緊張起來,聽著眾人的議論心中氣急,但卻又嘴拙不知如何反駁,只得漲紅了一張臉瞪著眾人。 襄荷見他這副模樣,笑了笑,視線在人群中搜尋,找到方才說“農(nóng)院院服就是丑嘛,說一句還不行了……”的那人,一臉認真地朝他點頭道:“嗯,沒錯,衣服的確挺丑的?!?/br> 眾人沒想到她竟這般干脆地承認衣服丑,登時都呆了一呆。 襄荷卻又道:“衣服美丑自然可以評說,但以此攻訐嘲諷同窗學友,卻不是君子所為?!?/br> 的確,不是君子所為。 從始至終重要的都不是衣服,而是穿著衣服的人! ☆、第3章 .05| 隨著襄荷的離開,簽到處的喧鬧逐漸散去,但仍舊有許多人在議論紛紛,只是議論的內(nèi)容不再是襄荷以女兒之身入書院,而是方才她的那番作為。 有人憤怒斥責,有人嘖嘖稱奇,有人心懷怨恨,有人感佩嘆服……熙熙攘攘,紛紛蕓蕓,不說是好是壞,襄荷在入學的第一天便成為了整個書院的焦點。 農(nóng)院的簽到處已經(jīng)撤了,此刻原地只剩寥寥幾人。 一個身著整齊長衫的十七八歲男子呆呆地立在那里,不知是不是頭頂上投射下的斑駁樹影的緣故,他的臉色有些陰沉。 “柱兒啊,咱們……走吧?”一名背微微佝僂的老人輕聲問道。 “爹!”青年男子,即沈知節(jié)微惱地叫道,“我現(xiàn)在叫沈知節(jié),沈知節(jié)!別再叫我那個名字了!” 沈父忙惶恐地點頭:“是爹不對是爹不對,爹一時忘了……” 沈知節(jié)臉色這才好些,只是望著已經(jīng)遠去的那抹粉色身影,耳聽著眾人不絕于耳的議論之聲,好容易好轉(zhuǎn)的臉色又沉下來。 良久,鼻息間噴出一道冷哼:“嘩眾取寵!” 低頭看了看懷中抱著的那兩套土黃色院服,面上露出一絲幾不可察的嫌惡,粗魯?shù)貞阎兄锶既缴蚋甘种?,昂首邁步,口中說道:“走吧?!?/br> 沈父忙抱住了院服,又整了整背上塞滿的背簍,蹣跚著趕上沈知節(jié)的腳步:“知節(jié)慢些、慢些……” 不遠處的儒院簽到處,李可儒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輕哼一聲,旋即笑瞇瞇地與剛認識的學兄海侃起來,不一會兒便將那位學兄逗地捧腹大笑。 兵院簽到處在更遠處,但方才的那一幕,想看的人也都看到了。 “這個小姑娘不簡單啊……”,姜武語帶贊嘆地說道,說畢,轉(zhuǎn)頭笑看一旁的清俊少年,“表哥,方才那事你怎么看?” 周清晗面色如常:“有理有據(jù),膽識過人?!?/br> “咦?”,姜武驚訝地瞪大了眼,“你這是夸她?你不是很討厭她么?” 周清晗瞄他一眼,面色不動:“憎其人不憎其行,我雖厭她為人,但此事上她并未做錯,自然當?shù)靡豢?。?/br> 事實上,當聽到學子們說的越來越不像樣時,他已經(jīng)準備出言阻止了。 不像那個顧前顧后的農(nóng)院學子,身為周家嫡長子,在很多場合,他有足夠的底氣說想說的話。 只是沒想到,在他還在觀望時,那個他所厭惡的人居然已經(jīng)做了他想做的事。 襄荷抱著懷中那兩套引起一場風波的院服,乖乖地跟在陳青禾身后,去往學院安排的住處。 陳青禾便是那個負責農(nóng)院新生接引的學子,此時他雙眼發(fā)亮,絮絮不停地跟襄荷介紹著書院的各項事宜,手中還幫襄荷抱著一些雜物。 書院內(nèi)不準行車,新生的行李都是父母家人親自帶到住處,蘭郎中給襄荷收拾了許多東西,吃的用的不一而足,甚至還有幾盆種在小盆里的花草。自馬車上下來之后,他與劉寄奴手上背上都堆得滿滿的,而在經(jīng)過簽到處那一場風波后,那個原本看上去淡定穩(wěn)重的陳青禾好像見了親人似的,對待襄荷三人熱情無比,見兩人負重累累,幾乎是搶著幫兩人減輕負累。 蘭郎中原本還擔心閨女到了書院受欺負,見陳青禾這么熱情,一直懸著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 越過十來座掩映在重重樹海中的小樓后,眼前陡地寬廣起來,一塊塊整齊的田畦豆腐塊般或大片或零星地分布著,上面種著各種作物,田畦后面,依山建著數(shù)座磚木結(jié)構(gòu)的二層小樓。 “這些都是農(nóng)院的山長和學子們親手栽培耕種的。”陳青禾指著那些田畦自豪地說道,又指著那幾座小樓,“學妹,這便是我們農(nóng)院學子的住處了?!?/br> 襄荷笑著點點頭,抬腳便往那兒邁去。 “哎、哎等等——”,陳青禾忙叫道。 襄荷回身看他。 “學妹,你的住處……不在這兒……”,陳青禾有些尷尬地道。 離開那一片郁郁蔥蔥的農(nóng)院田畦后,又走了約摸一刻鐘,才終于走到襄荷的住處。 看著院門上大大的“女院”二字,襄荷看著陳青禾,等著他的解釋。 陳青禾撓撓頭:“那個、那個……書院不是幾百年都沒女學生了么?原本供女學生居住的地方早已經(jīng)另作他用了,又不能讓你與我們……書院倒是有單獨的小院,但你一人住著也沒法讓人放心,因此……山長們便決定讓你住在女院?!?/br> 女院就女院吧,住處并不重要,襄荷笑著道:“沒關(guān)系的,哪里都一樣?!?/br> 陳青禾有些愧疚地道:“學妹,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女院不許男子進入?!坝挚纯刺m郎中和劉寄奴,加了句,“父兄也不可以?!?/br> 這么嚴?襄荷暗自詫道。 不過想想也是,女院的學生哪個不是大家閨秀,在這滿是同齡異性的地方,不采取些措施保證閨秀們的聲譽,哪家父母愿意送女兒到這里來? 但如此一來,搬運行李可就是個大工程了,蘭家雖然來了三人,但另外兩個都是男人,只有襄荷能進院。 蘭郎中便懊悔道早知買個小丫頭給襄荷使了。 好在陳青禾敲了敲門房,叫出了個婆子,又讓婆子去喚人,不一會兒便又來了兩個婆子。 陳青禾叮囑了一番,婆子們便帶著襄荷進了院子,陳青禾與蘭郎中劉寄奴留在外面等。 一進院子,襄荷便很快發(fā)現(xiàn)了女院與整個鶴望書院的不同。 書院依山而建,不論是建筑也好還是樹木也好,都是古樸大氣的風格,青磚素瓦,古樹森森,少有艷麗的花草,假山之類的造景更是不見一處。 女院的風格則截然相反,從外面看不過一個方方正正的大院子,進里面便見識到風光旖旎。 亭臺樓閣,假山池塘,以及遍植的花草將女院裝扮地精巧濃麗。 一路穿花扶柳,婆子們帶著襄荷在一排房屋前停下。 襄荷便知道,這里就是她在書院的住處了。 女院開學時間與其他院是一致的,因此此時房屋前也是熱鬧非凡,大家小姐們雖然無法讓父兄相陪,但女性長輩和丫鬟仆婦卻悉數(shù)來送。襄荷一到此處,便見丫鬟仆婦們腳不沾地地忙來忙去,耳邊滿是鶯聲燕語。 襄荷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什么關(guān)注,與前面書院相比,這里滿院子的女人,即便襄荷年紀小了些,也并不怎么突兀。 原本想著住女院的話說不得要與人合住,不過還好,到了地方婆子們便指著那排房屋的其中一間道那是她的房間。 不用合住,倒是省了許多麻煩。 襄荷十分滿意。 進了屋,便見不大不小的一間房,與襄荷在家時的臥室差不多,但是與大家小姐的閨房相比,卻又狹小地不行。襄荷便聽見外面許多不知是下人還是女院學生的抱怨。 “丫頭住都嫌逼仄,怎么能讓小姐住這兒!”一個粗著嗓子的仆婦喊道。 但很快這仆婦的抱怨便被似乎是小姐的人壓下,那仆婦還被訓責了一番。 襄荷聽過笑笑,轉(zhuǎn)身興致勃勃地打量她的房間。 不過,實在沒什么好打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