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楚晗在洗手間里洗漱,房同學很沒臉皮地跟進去,從身后環(huán)抱他,再一樣一樣查看楚晗平時用的清潔護膚品。不一會兒,這人臉上就涂了三色的面膜。 小千歲有好奇心,伸舌頭舔了一下上唇人中位置涂的面膜。 楚晗指著他:“面膜,不是吃的?!?/br> 小千歲意猶未盡,直接挖罐子嘗了一口:“海藻泥,還真是天然的?!?/br> 兩人像做盡壞事的孩子,擠在洗手間里笑。 …… 那兩天,楚晗帶著小千歲,在京城各處游蕩,在寬闊的四環(huán)路茫茫車海中領略帝都黃沙漫天的春/日勝景。 房同學過來人間沒幾日,又磨糙了一層。這人把顯眼的頭發(fā)用絨線帽遮起來,就露半張臉,再從楚晗衣柜里翻出羽絨服。 楚晗邊開車邊取笑:“我都穿單薄的一層羊絨衫了,你穿羽絨服干什么!” 房千歲委屈地不講話,緊閉車窗,將羽絨服帽子也套在頭上。空氣極干,有霧霾,黃土高原那邊過來的沙子還特多,真不舒服。 靈界已恢復往日的山清水秀,壯麗河山。三殿下就只為楚公子千里迢迢破界而來。有楚公子生活的地方,才是他留戀難舍的桃源。 他們路過奧林匹克公園附近,河道很眼熟,那座熟悉的公路橋橫跨河上。 “我設計的?!背现钢赃呉蛔喈敋馀傻膱鲳^。建筑的線條簡約流暢,很有現代感。 “當真?”房千歲對楚公子又是一番上下端詳,怎么都看不夠。 “嗯,是我們事務所的方案,斃了一家法國和一家比利時的公司。集體設計,不能算我一人的?!背虾苷\實地解釋。 房千歲把車窗搖下來了,伸出頭去仔仔細細看那座帶有水榭效果的氣派建筑,結果吃了一嘴土…… 這人眼底流露很開心的情緒,那一瞬間好像冷血動物渾身都有了溫度。帶溫度的暖流從眼皮下流出來,融在嘴角。 楚晗忽然想起來:“你賄賂我爸什么禮物,讓他這么痛快從了咱倆?” 房千歲往后一仰,得意洋洋。 這人平日行事乖張,但人情世故進退禮儀還是懂得一些,該低頭時要低頭,該出手時就出手,而且在兩位泰山大人面前并不啰嗦廢話,不卑不亢,一招搞定。 楚晗追問:“到底是什么?” 房千歲笑得有點兒壞,緩緩道:“那天把沈公子那兩人從車里丟出去,我悄悄翻一眼鳳大人買到的牌子,把那幾只包包、鞋子換個顏色又買了一遍。有個鱷魚皮包,竟然限量絕版,沒搞到,我搞了一只鴕鳥皮的,也湊合了?!?/br> 楚晗難以置信,在車廂里笑出聲,瞬間腦補過幾天家庭聚會上,他珣爸爸拎著遠方來的三殿下孝敬的橘紅色鴕鳥皮男款愛馬仕,帥氣地出場…… “你另一個爹么,其實心思有點難測。后來偶然發(fā)現,他用神木桌板給你做的兩把玩具刀,模樣仿的就是傳說中的上古名刀,名喚‘大夏龍雀’。這刀長三尺九寸,是一把青銅刃,正面龍騰鳳舞,背面刻一行篆字,‘古之利器,吳楚湛盧,大夏龍雀,名冠神都’……你覺著,你爹爹如果見著神都來的這把上古名刀的真容,會不會歡喜?” 楚晗愣了片刻,無話可說,湊過去親了這人一口。 晌晚,他們去大翔鳳胡同的羅氏私房菜館填肚子。 楚晗事先給老板打個電話招呼:“三大爺,吃牛的人來了,后廚人手夠么?” 他羅三大爺現在已經知道,大理民宿老鄉(xiāng)家那頭牛丟哪了,找了也白找啊。 晚高峰比較堵,他們在平安大街上緩慢爬行。什剎海畔燈紅酒綠,繁華如晝。 終于快開到目的地,楚晗皺眉一看,他們被橫在胡同口的一輛豪車攔住去路,過不去了。 “司機呢?” “挪車!” 好脾氣的楚公子都著急了,狂摁喇叭。 執(zhí)勤的交警看了他們一眼,無奈地搖搖頭,貼了張罰單,又走了。不守規(guī)矩亂停車的賤人太多,法不責眾啊。 房千歲表情上那滋味,活像看到一頭肥碩鮮美的大水牛就橫在他眼前不遠處,可他就是夠不到、夠不到、夠不到…… 肥?!灭I…… 房千歲開了車門,下車。 楚晗以為這小子暴躁起來準備動手砸人家玻璃或者怎樣,趕忙下去攔著。 房千歲并沒有暴躁黑化,很低調友好地走過去的。這人眼角掃一下周圍,路人行色匆匆,好像并沒太多人注意到他。他于是一彎腰,單手摟住那車的后廂底盤邊緣。 三殿下拎了那輛車的后屁股,很優(yōu)雅迅速地轉了個九十度,再往后一路拖了十米,讓開胡同口的一條光明大道。 交警小哥恰在此時回頭,目瞪口呆:“誒?你……” 房同學捂著羽絨服,半張臉掩在衣領里,無辜地對交警小哥點點頭:“我?guī)退矀€車?!?/br> 楚晗強抑著胸口震顫的笑意,拉著男朋友速速開車跑路…… 楚晗滿以為,回到自己人地盤能得到他三大爺的盛情款待。 倆小子想得美。 羅老板正在廚房熱火朝天地忙碌,做好四菜一湯,焦香鮮脆的澆汁釀茄子和九轉大腸冒著撲鼻熱氣,還有一碗菠菜綠豆面丸子湯。楚晗一看菜品就知道這給誰做的:“程宇叔叔來了?” 大老板親自下廚,周圍七八個伙計打手,這隆重架勢,就是告訴旁人,俺們老板家里那口子,今天賞臉過來吃飯。 羅戰(zhàn)爽快笑道:“加班開會呢,就快下班了,我去接他!” 羅老板把菜一樣樣擱進保溫的食龕里,說要帶去給程所長吃,順路再把人拉到南城浴池,泡個暖心舒適的溫泉澡。 楚晗忙說:“那正好,我?guī)遗笥岩踩ツ杼米樱簧匙哟档每烀撍?!?/br> 羅老板毫不猶豫把兩個小子拒了:“你倆甭去。今兒晚上咱家浴池不營業(yè),早打烊了,老子自己包場。” “您包什么場?”楚晗莫名。 “我跟我們家那口子去洗,老子當然清場,能讓你們看見?”羅老板也不掩飾。 楚晗捂著腦門干樂,三大爺啊您論歲數兩個我都不止,果然還跟年輕時一樣,龍精虎猛,寶刀未老,而且性趣盎然。 羅老板這樣毫不忌諱透露老夫老夫之間閨房之樂,讓楚晗心里莫名一動。他腦內頓覺著那口大浴池里翻滾的水花都捎帶出某種顏色,不再那么純潔純正了。澡堂偏偏還起名為“雙悅堂”,分明就是暗指兩情相悅、顛鸞倒鳳之意,果真是個遠離都市喧囂的好去處…… 坐他對面的小千歲就沒抬頭,大口大口吃著盤中的牛rou片。羅老板的家傳手藝,麻油香煎小牛rou,rou片薄如紙,入口即化。 伙計殷勤地問:“您吃得好?再來兩盤?” 房千歲:“有沒切的么?” 楚晗在桌子底下踹這人:夠了。 房千歲委屈地看著空盤。 楚晗心情很好,湊頭跟男友耳語幾句:“改天咱們也去……” 小千歲不屑地一動嘴角:“那澡池子太小,尾巴伸不開,我不痛快。我想著個更美的去處,你愿意不愿意跟我去?” 楚晗:“……哪?” …… 那夜,圓月高懸,夜空明朗,紫氣染紅天宇。 這回是房千歲開車,帶著楚公子飆上大路。 楚晗:“不要超速?!?/br> 房千歲:“哦。”。 楚晗忍不住說:“其實,北京城五環(huán)以內所有路口路邊的攝像頭,我都記得住位置?!?/br> “不痛快?!狈壳q眼底一片浩瀚燈海,“我?guī)阕摺?/br> 他們棄車。站在護城河畔的白玉橋欄桿上,房千歲握住楚晗的手,兩人一躍而下…… 護城河面燈影與波光一色,故宮角樓在暗夜里披掛華彩,美極了。 房千歲抱住楚晗,將他緊緊摟在胸前,在水下暢快地巡游,繞城而行。燈影淋漓的水面上,隱約可見龍脊似的一道巨大水波,向兩側蕩出陣陣波浪。 楚晗回頭望去,小千歲長發(fā)散開,側臉英俊,眼底漆黑,仍是當初那樣讓他無比心動,也從未后悔。 北新橋鎖龍井下,碧波沉靜,別有洞天。兩人緩緩漂下井道,撫摸一片片古樸的磚石,回味當年那段無知無畏的青澀。 房千歲在井底摸到新房鑰匙,攥在手里,隨即也攥住楚晗。 他從后面勒住楚晗脖子,留存幾分溫柔底線,一件、一件脫掉楚晗的衣服,再從自己懷中抽出兩條閃光的銀須。 井下兩名執(zhí)守千年的青銅人面孔都變得親切潤手,微笑注視他們在碧水青山之間放肆地恩愛。 一條粗碩巨大的龍尾,閃爍著異動的光彩,以某種節(jié)奏在水下來來回回撥動,蕩開層層漣漪。房千歲吻楚晗眉心紅痣,吻他全身,吻他腳底的小黑痦子。 房千歲曾問馮翎將軍:我的楚公子,為何托生于楚家? 馮將軍說:楚家世代忠良,家業(yè)厚重,本就是可托付之人。且白澤仙君額上有桃花痕,腳下有一塊黑色蹄印,這兩樣印跡是抹不掉的。仙君是聰慧之人,有什么比托生到那兩位父親身邊更為穩(wěn)妥、更能夠在凡間不被人識破真身呢。 房千歲心中默念,原來如此啊。 夜空幽靜,天龍星座在紫氣中像一條蜿蜒的巨龍,橫臥北方的天空。龍身處下起流星雨,點點繁星化作一池細碎珍珠,落在北新橋下這口神秘的鎖龍井中。 …… ☆、95|第十三話.人間情話 第九十六章名模 年關臨近,帝都大雪,紅墻黃瓦一片潔白。 長安街一側,恢弘的太廟廣場前,是今年國際時裝周的新品發(fā)布展臺。楚晗幾人私下都收到發(fā)布會的邀請柬。他一看,時裝周的中方策劃老板姓邵,可熟可熟的人了,怪不得發(fā)請柬給他們。 邵老板挨個兒打電話給大侄子們,下命令:“必須來啊,敢不捧我場?” 楚晗對這方面還沒有他爸在行。對于那些t臺上雪中走秀一個個凍得唇紅齒白手腳亂抖的嫩模,他并沒多大興趣。去那里是看朋友,與沈公子等幾個好兄弟小聚。 太廟雪地的觀眾席里坐滿社會名流,妖男艷女。唯獨楚晗與身旁的兄弟穿著平庸,在臺下看熱鬧的。 他的少年時代小伙伴除了鶴鶴,還有一個叫王小兵的,是王欣欣叔叔的兒子。沈公子嘲笑王小兵:“穿民工裝你就來了,看門的讓你進?” 王小兵說:“誰跟你似的,男人還戴圍巾,還搞個駝絨大衣,裝逼,好煩!” 王小兵長得整個就一小號的王欣欣,剔個很*的短寸頭,特像。相貌平常,名字也普通,又屬于扔進人堆里再找不著的那種,特別適合接父母的班、從事某些特種行業(yè)。 小時候的鐵哥們兒,如今都已成家立業(yè)。原先的玉泉路大院,院子和舊樓還留著,但孩子們長大都搬走了。只有那些尚未故去的屬于上個時代的老人,仍不愿離開住慣的老式紅磚樓。 舊食堂連帶旁邊的老廁所,早就拆掉蓋成新樓。那個老廁所,據說是當年他兩個爸爸定情的地方。楚晗特意問過,楚珣那人一提起這事就一臉曖昧和得意,吹噓說“當年你老子可情圣了”,“平生最快意之事不是盜回圓明園龍頭、不是千里追殺滅了大猴子,而是你老子十歲時候一舉拿下了霍小二”。然而一旦細問他們究竟怎么定情的,倆爸爸又不好意思了,不給他講故事了。 沈公子當然帶著他相公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