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jié)
“指揮使大人藥勁未消,還睡著,別吵醒他?!狈看笕艘涣瞄L發(fā):“我兄弟二人正好領(lǐng)兵,前去滅了那個反賊澹臺?!?/br> 來的正好。房千歲這是就坡下驢,本來就準(zhǔn)備撤退,找個好借口趕緊跑。 臨走還不忘從桌案上拿走了調(diào)動驍鐵營的令牌。 凌晨頂著天空一絲魚白,兩位喬裝的人物沿著黃瓦紅墻的墻根,快閃而過。 房千歲一路下意識緊攥楚晗手腕不撒手,低聲道:“鳳飛鸞喝高了一番心事聽起來不假。沈公子跑了,已經(jīng)不在指揮使府里,不然那妖孽昨晚也沒心思翻咱倆的牌?!?/br> 楚晗:“嗯?!?/br> 房千歲又說:“沈公子既然是披了銅皮鐵衣還活著,八成是被做成個假銅人,混在那些真銅人金剛力士中間。這人只要不算太笨,這會兒一定是貓在哪條街坊的驍鐵營里,伺機混出城去。我們?nèi)フ?,?yīng)該能找到他?!?/br> 楚晗:“……嗯?!?/br> 房千歲:“所謂攻城的反賊,可能就是小九他們,混出城了,在城外接應(yīng)。我們正好一起混出去!” “嗯。”楚晗被動地被牽著走。三爺神機妙算都安排好了,也不需要他再做什么。 房千歲:“……” 房千歲突然停步,回頭瞪著他,用力一推,將他撞向朱紅色墻根下。 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四目相對,都是眼眶發(fā)紅。 小千歲眼瞳殷紅含著委屈。 想要解釋,卻不知怎么說,好像也不需要說什么了。一肩背負(fù)著全部壓力,又不能說出來,結(jié)果一不留神被那位指揮使掀了底。 房千歲兩肘壓在他頭側(cè)。楚晗沒防備的,房千歲整個人猛地罩上來,裹住他,捉住他的嘴,狠狠地吻了他。 “你……嗯……” 楚晗一瞬間模模糊糊想,他那些愚蠢的腹誹和心理活動,其實都被對方聽到了吧。小房同學(xué)估摸也忍他很久了。 兩人原本就不應(yīng)當(dāng)、也不可能在一起。 房千歲胸膛里都振出一層欲說還休的蕩漾和漣漪,呼吸急促,手法粗暴而怨怒。 像是報復(fù),也像是要絕自己的后路。 清晨墻壁寒涼,瓦檐微雪。兩人緊緊抱著,瞳膜上充斥對方的影子,鼻息糾纏,熱烈地、粗暴地親吻,都想要確認(rèn)、都覺著自己委屈。楚晗后背都磨得疼了,因為對方把他壓在墻上發(fā)泄似的碾他,揉他的臉。還是不夠,他們不由自主就張開嘴,對這事無師自通,覺著應(yīng)該是這樣吻的。一條滑膩的舌探入楚晗的嘴,嘗到了那股溫暖的人rou氣息,隨即無法控制地進入更深,想要更多,追逐著他口中的溫?zé)崽鹈溃`活如一條長蛇,霸道得像要從喉嚨口吸出他的魂魄…… 楚晗整個人都抖了,瞬間的自責(zé)心軟,又心疼。他眼前是化了妝的廖大人,但早已自動過濾那層蛇皮面具,就是他鐘情的人。抱他的那副胸膛真真實實是三殿下,四周縈繞的都是這人的水汽。他從未感到眼前人如此動人,心魂激蕩。他也伸出舌,兩人唇舌縱情糾纏,喉頭燒灼出的,都是各自欲/求不得渴望已久的溫暖。 …… 吻得天昏地暗,抵在墻邊互相撫摸,再不走就要被人發(fā)現(xiàn)。 楚晗不舍勉強地推開對方,體貼地低聲道:“不要讓別人發(fā)現(xiàn)你了?!?/br> 房千歲呼吸凌亂,也低聲說:“你不準(zhǔn)生我的氣。” 兩人忍不住又捉住嘴唇,溫柔地互相吸吮,無比留戀這樣交匯出的氣息味道。冬日清晨,宮墻之外,山巔現(xiàn)出一輪紅日,又將是驚心動魄的一天。 ☆、54|第八話.幻情峪 第八話.幻情峪 第五十四章青銅戰(zhàn)爭 大戰(zhàn)來臨,血色天光。神都上空五彩神鳥凌厲地凄鳴,叫響戰(zhàn)斗的號角。 大群鬼車瞪著殷紅色吊眼,在衛(wèi)兵集結(jié)的城樓墻頭盤旋,嘶叫。 神都城內(nèi)調(diào)動起驍鐵營的大批青銅甲士。那些銅人邁著沉重步伐趟過御道長街,向南城方向集結(jié)。 青銅甲士依據(jù)武力值劃分陣營。初出煉爐的銅人,叫做“力士”,力大氣粗,一般是拎根兒長矛在各個衙門口的門前站崗。在營中被調(diào)/教cao練過三五年能打能殺的銅人,就叫做“金剛”,負(fù)責(zé)環(huán)城駐扎守衛(wèi)。再往上,那些在深牢大獄或者各處捉拿鎮(zhèn)壓靈獸的銅人,是青銅“靈甲兵”,額上貼了靈符,擁有無窮神力,就屬于二代升級開掛版本。楚晗當(dāng)初在大理佛幢內(nèi)看到的、與小千歲搏斗的很厲害的銅人,就是這類靈甲兵。 楚大人和房大人懷揣指揮使令牌,駕馭英招,很容易就調(diào)集了青銅金剛部隊,呼應(yīng)著其他隊伍沿街而過,向著永定門方向來了。 他倆的心思當(dāng)然不在守城打仗。 城里到處是守衛(wèi)的銅人,城樓上也是銅人兵,上哪去找沈公子? 楚晗對房三爺說:“承鶴既然是活人,就應(yīng)當(dāng)有活人味道。你能聞出來,哪個銅人冒人rou氣?” 房三爺搖頭:“剛才從驍鐵營帶隊出來,我就聞了一遍,都是銅臭氣,哪有人rou氣息?” 向著城防進發(fā)的整齊的青銅大軍,都是銅頭鐵甲模樣。那些甲士個個都套著沉重的大頭盔,五官模糊,千人一面,完全看不出哪個長得像沈公子。周圍都是鬼衛(wèi)校官,鬼車在空中盤旋,耳目眾多,也不方便讓各小分隊來個點名報數(shù),一二三四,問有沒有名字叫沈承鶴的? 楚晗憑借目力拼命扒著看,放眼望去,覺著哪個都不像鶴鶴。銅人們都長太丑了,肢體蠢笨五大三粗,他家大鶴鶴有這么難看嗎,好歹也是身高腿長眉目俊朗一個帥哥。 再慢慢扒拉找人已經(jīng)來不及。 大批銅人涌上墻頭,或者涌上護城河邊,準(zhǔn)備開仗。 南面城廓的護城河兩側(cè)旌旗飄飄,號角震天,雙方兵馬都在震天動地嚎叫。 楚晗從城墻上望下看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河對面那支所謂的叛軍隊伍,也是陣營齊整,相當(dāng)威猛,看起來跟神都的青銅大軍沒什么兩樣。 對岸攻城的也是一撥青銅人,有身軀龐大的魔域犀角獸壓陣,拖著沉重的投石戰(zhàn)車。人頭馬英招在陣地上頗有威儀地行走,揮灑英武強壯的雙翼。 楚晗望著漫山遍野的青銅大軍,喃喃道:“太壯觀了……這能是九殿下率領(lǐng)的‘叛軍’?” 房三爺實話實話道:“我家小王八應(yīng)當(dāng)沒這個本事。” 即便有領(lǐng)兵為帥的能力,恐怕一時之間也召集不到這么多人馬呼應(yīng)。然而叛軍陣營里,真真實實打出【澹臺】的旗號。正中方陣聚集著許多靈獸英招。這又怎么回事? 叛軍陣營里一只犀角獸站起來,cao縱投石器,一個巨大的石塊拋向空中。 房三爺眼明手快摟過楚公子,護在身后,往城樓柱子后面躲。房上鬼車急停轉(zhuǎn)彎閃避,那個大石塊削著永定門城樓就過去了,直接砸塌一片琉璃瓦,瓦礫坍塌四濺! 一場銅人大戰(zhàn)就這樣觸發(fā)。 神狩界的青銅人打仗,與古時傳統(tǒng)的攻城戰(zhàn)役大同小異,伎倆都差不多。雙方一上來都試圖以聲勢降服對手,互相拋擲大石塊各顯聲威。 嘩啦啦,一大堆石塊拋向叛軍陣營,砸趴一大片銅人,斷胳膊斷腿。 嘩啦啦,又一大堆石塊,被投石器拋回來。好像還就是剛?cè)酉氯サ哪切┩嬉鈨?,又被拋上城樓。城墻雉堞紛紛坍塌,砸出缺口。有些銅人被砸斷脖子。 第一波巨石陣攻擊過后,第二波開始互射箭陣。 楚晗發(fā)現(xiàn),銅人甲士的箭與普通羽箭不同,箭頭金屬閃爍卓然的光芒。他們稱其為“射靈箭”,可以同時抵御銅人和靈獸的。一時間城上城下羽箭如蝗,你來我往,天上飄的都是箭。大鳥鬼車們嚇得掉頭就跑,躲避往來的箭陣。 這批箭陣過去,第三波是不是就要架云梯攻城了? 楚晗既不是心甘情愿指揮手下對付澹臺叛軍,可也不愿看到叛軍毀壞眼下這座完整的神都城墻。內(nèi)心深處,他是兩撥都不愿打。他對這座城有特殊情懷。哪怕并不是現(xiàn)世中存在的、他生活過的帝都,這座鏡像復(fù)制品卻又更像他心目中那座古老的城市,所應(yīng)有的模樣。他千萬個不愿意讓神都?xì)脑诠コ锹缘氐膽?zhàn)火中,讓繁華仙境般的神界陷入連綿爭端。 楚晗站在城樓上觀戰(zhàn),忍不住說:“怎樣能擋住叛軍攻上來?” “他們好像要架橋過河,護城河也擋不住了!” 房千歲低聲道:“只能讓護城河漲水,讓他們架不起這個橋。” 讓護城河平白漲水?這事兒只有咱家千歲能辦到了。 房千歲騎了廖大人的靈獸英招,瞬間從門樓子上騰空而起。 他一揮袖子擋掉飛上來的幾道射靈箭,寶藍(lán)色袍子罩住胯/下神駿,駕著英招沖向城外河道。 守城的和城下的兩撥人都沒看清楚。房大人投河姿勢太帥,“唰”一下就趟下去了。河道翻起一股巨浪,雪白浪花向兩旁涌去。只有楚晗清楚地知道,那是小房子又使出某一路的水系大招。片刻之間護城河水猛漲。城頭烏云密布,山雨欲來,洶涌的水波向著城外地陣就去了。 房千歲駕著英招破浪而出,展翼飛上墻頭。 英招如有神助,也是因為換了個比較牛掰的新主人。坐騎都借了主人的威風(fēng),氣勢就與之前馱著草包廖無涯不可同日而語。這頭英招三蹄攢在一起立于城樓一塊高臺之上,另一條前蹄頗有威儀的抬起,抖開鬃毛發(fā)出一聲嘯叫,靈光四射。 氣場帥呆了。 城外叛軍一下子被逼退好幾里地。 有些來不及退卻的銅人,被大水卷走,估摸從京城一路做極限漂流到白洋淀去了。 守城鬼衛(wèi)們也從來沒見過,某位廖大人能有如此神武天威的表現(xiàn)。一準(zhǔn)是在指揮使后宮被窩里吃春/藥吃多了,今天開外掛了。 然而大水只延緩了敵方片刻的進攻。不一會兒,叛軍又想出難纏的新招數(shù)。 對岸敵軍開始使用火攻! 如蝗的射靈箭攻向城樓,帶著引燃的火藥棉絮?;鹉芸私?,城上許多銅人中箭亂跑。 隨后,那些犀角獸又開始往投石器上裝火輪,擲上城墻,這是要燒城? 英招被火逼得撤回城樓內(nèi),房千歲用袖子擋住煙火,氣得大罵,“混賬小王八,誰忒么讓你放火!” 城墻上有些地方冒起黑色煙柱。原先就被石塊砸出缺口的那些部位,成為城廓上容易被叛軍突破的薄弱地方。敵陣的巨獸就要架云梯準(zhǔn)備攻城了。 “不能讓他們攻城!”楚晗心里急。 “這些銅人甲士里,說不定就有承鶴,也不知道這人混在哪個校尉率領(lǐng)的小分隊里!”楚晗吼道。 右安門城墻附近某個缺口上,兩撥銅人短兵相接,攀在墻上掐成一團,鬼車在天上助陣。 房千歲極為怕火,抱住楚晗躲在城樓內(nèi),仍然被濃煙熏得涕泗橫流。這人雙眼紅腫簡直像在哭,看起來挺可憐。 楚晗拿毛巾打濕水給小千歲捂著。 他牽掛承鶴,又心疼小房子:“你快走吧,找個門洞躲一躲!我留在這里,或許還能找到承鶴。” 楚晗其實擔(dān)心如果叛軍攻上城樓,會傷及混在本方部隊里的沈公子。短兵相接難保不傷及無辜。 房千歲盯著遠(yuǎn)處冒煙的城墻缺口,混戰(zhàn)成一團的銅人陣,突然說:“姓沈那小子,怎么會跑去那種地方冒死御敵?!?/br> 小千歲又說:“楚晗,如果你是沈公子,你現(xiàn)在會怎么做?你往哪跑?” 楚晗:“……什么意思?” 房千歲道:“沈公子只要腦子沒進水,就不會上城樓守城御敵。這小子一貫?zāi)憙簯Z,又貪生怕死,見風(fēng)就倒,這時候斷然是拼命往后躲,往別處跑,能躲多遠(yuǎn)就躲多遠(yuǎn)?!?/br> 小房同學(xué)每次提到沈公子,必然毫不留情地狠狠黑一把,一股很瞧不上眼的情敵口吻。 可是小千歲對沈公子的若干字總結(jié),相當(dāng)精辟。果然局外人看得清,讓楚晗一下子醒悟?!柏澤滤滥憙汉軕Z順風(fēng)倒”的承鶴,肯定不是沖殺上陣,而是掉頭跑路。這小子多惜命啊。 房千歲十分篤定地說:“咱們不用管城墻上掐架的那些敢死隊,就往后方順著找,看哪個銅人倒退著跑路,臨陣脫逃,或者直接向敵人磕頭求降,八成就是你要找的人?!?/br> 楚晗:“……有理?!?/br> 他們兩人冒著紛飛的煙火,沿著城墻往遠(yuǎn)離缺口戰(zhàn)局的方向跑去,追逐逃兵。 滿眼人太多了。 這么找太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