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房三爺沒防備這人路數(shù),直接被貼面了。他隨即也就明白了,眼皮一挑,冷笑道:“你摸老子腰和屁股干什么?好摸嗎?你好這個???” 陳總臉上一窘,忙掩飾說哪有??! 房三兒故意損對方,知道姓陳的囫圇一把摸他腰胯是探他有沒有帶家伙。小千歲出門,身上不帶任何武器。楚晗背包里也就兩塊破木板子。 陳煥近看細看起來,年紀也不輕了,眉心兩道豎紋夾得特緊,一看也是個愛cao心的勞碌命、男婆婆。但這人身材保持極好,紫色緊身襯衫下面暴露胸腹的肌rou線條,膚色麥黃,小臂扎實,年輕時就是練家子。這人以前跟劉雪城他們一個系統(tǒng)的,基本扮演的就是劉隊長和老七老八這類角色,時刻賣命在第一線出生入死,基層出來很厲害的一員干將。他跟楚珣年紀差不多?;斓竭@歲數(shù)竟然還沒殘廢、沒烈士、沒犯過政治錯誤,基本都混到位高權重,把持各個部門。 陳總說,既然今天來了房小朋友這位客人,得好好招待,于是親自帶他們參觀二層三層的辦公區(qū)會議室實驗室。這人熱情地一一指點,演示,這個實驗室是探測研究人腦的特異進化功能,那個實驗室是測試人體聲納系統(tǒng)與其他生物的交流能力,等等。 三層有一大片區(qū)域是鴿蛋式小公寓,類似賓館房間。每個房間門口掛著門牌以及住戶資料,但是沒什么人進出,只看得到戴口罩的白大褂進行專人服務,送藥送飯,打掃衛(wèi)生。走廊里燈光略暗,安靜,偶爾有一聲不太和諧的歌聲或者喊叫,然后又是死一片的寂靜。只從白大褂推過走廊的餐車和醫(yī)藥車看得出來,這里面住著不少人呢。 陳煥輕描淡寫一解釋,這樓里住的都是研究所的實驗人物。有些是咱們特意請來的能人異士,更多的是從小就住這兒的咱501所“子弟兵”,住下來習慣這里,就不愿意離開了。 “覺得我們這兒怎么樣?”陳煥豪氣一揮手,看房三爺表情。 房三兒雙手插兜:“這么多人服侍著,不錯,但是出入不太自由?!?/br> 陳煥笑道:“自由不自由其實是相對的。這兒各種設施服務都齊備。旁邊那幾個樓,只要你想得出來你需要什么,想玩兒什么搞什么,應有盡有!只有你想不到的!” 楚晗突然笑出聲,笑盈盈看向東張西望很好奇的房千歲:“噯,你想不想看我小時候住的地方?” 房三兒些微驚訝:“……你小時候住這兒?” 楚晗笑說:“是啊,斷斷續(xù)續(xù)住了好幾年。每天早上有專車司機送我進城上學?!?/br> 陳煥打岔道:“小晗有專門房間,不會和這些普通人在一起……” 楚晗期待地看向某人:“去看看么?” 陳煥反而臉色猶豫發(fā)僵,忙說:“小晗,你不是給我們立規(guī)矩嗎……不許任何人進你的房子……” 楚晗一臉輕松:“有什么的?好多年沒再去住了。我就想帶我朋友去看看?!?/br> 楚晗昔日住處,在“實驗體住宅區(qū)”的盡頭,穿過一道天橋走廊,單獨一塊區(qū)域。房子竟然還是二室一廳,設施應有盡有,擺配各種電子儀器與健身醫(yī)療器材。窗臺上的盆栽碧綠舒展,即使楚晗早不住這兒了,有人按照他的意思,每周過來給植物澆水。 房三爺進房間看了幾眼,就愣在當場,眉宇間曝露從未有過的震動、嚴肅。 他才剛剛造訪楚公子現(xiàn)在的家,知道楚晗是什么風格路數(shù)。這個神秘房間,與楚晗的家?guī)缀跻荒R粯?,是個奇特的復制品。更確切的說,是那個最初的“雛形”,一定是這樣的。這里的一切都小一號尺寸,床,衣柜,書桌,書架,客廳沙發(fā),茶幾,電視,都一模一樣,甚至包括浴室里那個浴缸的形狀材質……所有的東西,顯然是給一個身量未成型的少年專門配置訂做的。這就是楚晗最初的家,墻色蒼白,家具線條簡練,沒有多余裝飾物。桌上和柜子里許多的書。沙發(fā)是很氣質的灰色,臥室床品一水兒純黑。衣柜里楚小同學曾經(jīng)穿過的衣服,基本上只有白米灰黑幾色…… 房三爺收回視線,重新看楚晗,突然伸出手,手掌罩在楚晗頭上,快速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楚晗被揉了沒躲開。他頭發(fā)也是柔軟卷毛,遺傳他爸。 陳煥一開始跟在后面,后來表情有些尷尬,默默溜出去,在外面等。 楚晗連忙跟房千歲解釋:“你別誤會啊,他們對我特好,那時候是一句重話都不敢跟我說。陳總更是,對我關愛有加,有求必應得!你別以為我受誰虐待了,不會?!?/br> 房三兒還是臉色一沉到底,嘴角冷闔,下意識拉住他手握緊。 楚晗卻心情極好,對某人勾勾手。他迅速用墻上的視屏點餐。屏幕上一堆冗長的英文藥品單詞,房三爺顯然一個都不認識。 一名彬彬有禮的男護士敲門進來,送上楚少爺點的一瓶藥。 楚晗把藥漿分成兩杯,遞給某人一杯:“一人一杯,這是你那份?!?/br> 液體黏稠而且黑咕隆咚的,墨魚汁似的,一看就不會好吃。房三爺警覺,眉心瞬間擰出幾分少年氣:“什么玩意兒啊你就讓我喝?金槍魚膽還是大王烏賊墨汁?我才不要喝那個!” 楚晗爽快豪氣地說:“反正喝不壞你,又不是□□,絕對不害人的。一人一杯,你敢不敢喝? “不敢喝直接認輸,我一人喝兩杯,你以后喊我千歲爺爺!” 楚晗的激將法即刻奏效?!拔疫€怕你?”千歲小爺爺一掌搶過一杯黑暗料理,而且是從楚晗攥得很緊的手指縫里摳出來的,一滴液體都不給灑。 楚晗詭笑:“有種你給我一口悶,來!” 兩人真是一口悶,面對面將濃熱黏稠的黑料理一飲而盡。房三爺在飲料灌入喉嚨的瞬間面色大變,整張臉憋紅,眼珠子活脫脫地都綠了! 那一秒鐘沒有直接休克過去的,屬于心臟功能比較堅強的人。小千歲喉結抽搐著奮力咽下一半,另一半死去活來就咽不下了。這人拼命捂嘴不愿認輸,還是直接噴了,噴一地,地毯毀了。 楚晗一口咽掉杯里東西面不改色,像吞咽滋味甘美的飲料,然后有滋有味欣賞對方出糗,得逞后哈哈大笑。 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好像整個人都活過來,渾身上下都透出明亮色彩和生氣,也會捉弄人和笑了。站在蒼白的房間里,終于像個活人。 代價是小千歲的眼淚都被逼出來,快哭了! 這東西實在太苦、太苦了!是那種讓人瞬間感到眼前沒有光明了無生趣想要即刻與世永訣撒手人寰的苦澀。 房三兒跟誰打架惡斗受傷噴血都不流淚,這會兒鼻涕眼淚齊出,然后干脆賴唧唧地趴楚晗身上,徹底投降彎下腰瘋狂咳嗽,黑色藥汁從鼻子里嗆出。楚晗大笑著反身抱住這可憐孩子,趕緊捋捋后脖子毛大力安撫,又擦又揉,哄了半天才把人哄乖了。 小房同學一臉“老子認栽”的可憐表情,眼睛通紅帶淚,特委屈:“快把我藥死了,好歹告訴我,老子怎么死的?!這玩意兒是能吃的嗎!” 楚晗坦白:“沒什么,就是一種抑制精神抑郁的藥物。提純的黃連類藥物辛苦程度大約50個單位。這個飲料,苦度是800單位?!?/br> “我跟你說過的,我喝過的比咖啡還要苦很多倍的東西?!?/br> …… 楚晗摟著人安慰時,笑容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存體貼。他本來就長得很好,臉型略長鼻梁高挺眉眼精致,眼睛瞇彎能讓人醉溺……房小千歲眼神凝在楚晗的唇型上,突然間驚艷,心里晃過念頭,哪怕再給老子來十杯800加號苦到慘絕人寰的黑暗飲料,能換十個楚晗這樣的笑容,他很愿意。 ☆、29|第五話.實驗廠 第二十九章圈套 陳煥還熱情地拉他們?nèi)コ燥?,說,隔壁那棟看起來搖搖欲墜的危樓,就是咱基地的大酒樓,八大菜系火鍋燒烤各種地道小吃應有盡有,廚子是釣魚/臺國宴的水準。 楚晗打斷陳總的滔滔不絕天南海北,切入正題:“陳總,沒那么多時間,就不去吃了。我和小房這趟過來,是想見那位澹臺敬亭,麻煩您?” “哦,哦……”陳煥連連點頭:“是,是要談那個人的事?!?/br> 陳總隨即領他們?nèi)サ蕉樱┻^走廊,進到一間光線幽暗的大型實驗室內(nèi)。實驗室外間是圓桌會議廳,他們坐下。里間看起來就是實驗體沉睡的“病房”,幾名白大褂嫻熟地cao作儀器,生命指示儀發(fā)出輕微的電波滴答聲。 大屏幕上現(xiàn)出投影圖像,一個赤/身/裸/體的男子躺在實驗床上,表皮帶傷,身軀上用金屬導線聯(lián)接著各種儀器維持生命體征。那男的眉目英挺俊逸,一看確實就是地宮里發(fā)現(xiàn)的那位爺。只是美男華麗的官服帽靴都被扒掉了,要緊的部位哪哪都露出來,看起來跟現(xiàn)代常人也沒多大區(qū)別了,扒了衣服就是個光溜身子。 楚晗自己倒沒覺怎樣,看習慣了。他端詳那位澹臺少俠滿身貼片兒掛導線的樣子,就好像在看他自己。以前他躺在實驗床上被別人翻來覆去揉搓的時候,就跟這樣差不多,也沒什么體面和尊嚴……他悄悄看房三兒。房三爺眉頭皺著,不錯眼盯著大屏幕里的人。 陳老總還在嘮叨一些廢話,房三兒突然問:“這個人這樣,到底醒了沒有?” 陳煥說:“咳,你看到的是上午拍攝的片子,現(xiàn)在算是醒了,但是我們還要用這個人做一些實驗,弄明白些事!” 房三兒問:“做什么實驗?” 陳煥慢條斯理兒開始畫大盤,在投影儀上放出大量圖像資料。楚晗一聽就明白陳總他們的心思。這意思是這樣。這大約是最近二十年501所搞的最重要一個科研項目,就是研究人體細胞和血rou如何進行再造、復生、延續(xù)生命的可能性。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澹臺敬亭,少說也有四百歲。這老家伙倘若能夠起死回生,重新蹦起來,大部分人體正常功能恢復,那將是個震動科學界的奇跡大發(fā)現(xiàn),整個團隊都要立大功勞了沒跑啊。 可是,陳總琢磨這個澹臺的心思,與楚晗他們這些天琢磨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南轅北轍。 陳煥估摸是很想挖開這人腦子和身體構造看一看,怎么能活四百年還不掛掉? 而楚晗是絞盡腦汁在想,這人是在何種情形下出現(xiàn)在地宮隧道,還能不能順利“交換”回去,再把承鶴給我們換回來,最后送房三兒回去另一個地方?楚晗全副心思都是替小千歲與沈公子著想。對于那些項目啊利益啊,他并不走心。 房三爺聽一半就挺沒禮貌地打斷陳總,手指一捏扶手:“不行,不能做哪些實驗,這人我要帶走。” 陳煥挑眉,仍然笑著:“帶走?小房啊,你開什么玩笑嘛——” 房三兒:“我開什么玩笑?” 陳煥嘴唇抖了幾下,這次真沒笑出來:“這是我們正在進行的研究項目嘛……再者,這什么地方,我們怎么可能允許任何人隨便把實驗體帶走?” 房三兒瞇眼盯著對方:“這個人是誰發(fā)現(xiàn)的? “難道是你啊。 “你是哪位,憑什么說允許不允許?!?/br> …… 楚晗都詫異房三爺會首先發(fā)難。 今天這一局,其實所有人都有備而來,各懷心思。楚晗滿以為陳總要先下手為強率先提出要求條件。以他對陳煥的了解,這人想這么個由頭特意請房千歲過來,絕不是免費開放501所旅游參觀項目,不是讓您白看。 陳總估摸也有多年,沒碰見用這口氣跟他聊天的人。圈子里有些跟他不對付甚至有過節(jié)的人,掰過手腕較量過的人。然而,越是部門里的人,見面說話都比較含蓄,互相爭斗下黑手使絆子也都是背地里,誰當面這么不給好臉讓人下不來臺? 房三兒緩緩起身,盯著里間的實驗室。 陳煥迅速也站起來,盯著房三兒。就只有楚公子還坐在位子上靜觀其變。 陳煥雙手還在褲兜里,維持風度:“小房先生,看來……您今天過來,還是不準備與我們研究所合作?” “跟你們合作?”房三兒看陳總的表情像看一出天方奇譚:“想讓我和里面那些人一樣,裝成個白癡植物人樣兒,躺上去讓你捆了下手?” 陳煥解釋:“小房先生,你想太復雜了。我們一直以來禮貌客氣地邀請,只是希望您能協(xié)助研究。畢竟,您本身就是最好的延續(xù)生命的自然范本,我們需要了解……” “你想了解什么?”房三兒露牙笑了,慢慢一舔嘴唇:“我說姓陳的,你找我這么多年,這些年想開我腦袋再把我剖膛破肚瞧瞧構造,也想很久了吧?!?/br> 陳總臉上笑容全部消失,臉皮發(fā)僵。 “抱歉,我可沒有楚晗那么溫順聽話。他能任憑你們怎么欺負他折騰他,還心甘情愿囚禁在這種地方……我永遠都不會?!?/br> 房三爺突然冒出這樣一句,仿佛喉間還殘留了那一口800單位的苦藥,余味不盡。 楚晗:“……” 楚晗也聽明白一些事。陳總和501所的人,這絕不是第一次找小房子,肯定是各方搜尋查找至少十幾年。因此倆人一見面就不太對付。他們部門在各省都有獨立單位,布控人員進行各方面的偵查,監(jiān)控著許多像楚晗這樣的功能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有房千歲這一號?楚晗自己就是登記在冊的某一號。他出生二十多年來全部檔案由局里一個保險柜專門存檔。平時經(jīng)常有人在他公司和住所附近跟隨,保護他安全。他不能隨便出國或者隨意接觸某些國家的人員,以防被人暗算綁架之類。 小房子既然道上報號“房千歲”,江湖傳聞不少。估摸在二三十年前,有人發(fā)現(xiàn)這個男孩不會變老,過了半個多世紀仍然維持十八歲少年的容顏,就已經(jīng)盯上了。以陳總身份不會親自出面,而是派手下辦事員偵查員出面。顯然,小千歲以前一直不賣陳總面子,每一次都躲,神出鬼沒,就是不露頭。這次是某些緣故,或許就是因為楚晗,才會破天荒的應允,來這一趟…… 房三兒這些日子因為與楚公子的交往,不斷拋頭露面,讓別人摸到行蹤,也是藏不住了。 如果這次仍請不動人,下回陳總恐怕就要派出行動隊,來硬的了。 可是小房同學今天太不賞老陳的面子,根本沒耐心聽對方兜大圈子,浪費他時間;不僅合作的事情沒的談,張口直接要把澹臺敬亭弄走。 陳煥倒退兩步,擋住房三兒去路,眼瞟向楚晗。 楚晗趕緊起身做個和事老:“陳叔叔,我看這事暫緩再議吧。小房這人脾氣大著,我弄不動他,您以為他能有我這么好說話?您有事甭求他,還是求我吧!” 楚晗笑著幫雙方找個臺階趕緊下。 房三兒卻沒眼色下臺階,堅決一指里面。陳煥不太情愿,擼開袖子哼道:“成,讓你看看也罷?!?/br> 穿白大褂的男護士都出來了。陳煥熟練點開電子屏上的設置,原本幽暗的實驗室突然被頂端幾束光線打亮。光線交錯打在一座蓮花座式平臺上。楚晗看到,遠遠的那座蓮花臺上,端坐著閉目養(yǎng)神的澹臺少俠。男人頭戴帽冠,從兩鬢垂下兩道羽翎裝飾垂掛胸前,麻色飛魚服,大裙擺搭在盤起的膝上。 燈下的澹臺臉龐發(fā)膚發(fā)亮,喉結處尚帶鞭傷,似乎還有微弱呼吸起伏,看起來真是活了? 但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對。 楚晗瞇眼盯著那面墻。 陳煥“啪”得迅速按掉燈光設備。實驗室重新陷入昏暗,澹臺仍然端坐蓮花臺上。陳總笑容上臉,抬手示意:“小房啊,看也看過了,你放心吧,我們會負責照料這個人。你請坐,我們好好談談?!?/br> 房三兒歪脖一樂:“你都不放人,我們還談什么啊?!?/br> 陳煥也皮笑rou不笑:“房先生,你人已經(jīng)來了……你不會以為,今天把我們501基地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個遍,還能這么再走出去?” 陳煥說的實情,該看的不該看的你姓房的都看過,還想大搖大擺從這里全身而退,還另帶個人走,你當這里什么地方?你家地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