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什么事?”仁和帝拿起馮白玥的手帕擦了擦嘴。 “回主子,沈二姑娘用碧泉劍砍掉了花晌的腦袋,府衙內(nèi)外都亂套了?!?/br> “哦!這件事不小?!比屎偷垡稽c(diǎn)也不驚訝,接著吃喝。 馮白玥很著急,趕緊站起來,說:“我、我要去看看?!?/br> “去吧!下樓小心點(diǎn),別讓人群給擠倒了。” “知道了?!?/br> 仁和帝又吃了一塊點(diǎn)心,喝了一杯茶,才站起來,說:“我們也去看看。” 一襲青衣灑下長長的倒影,落到了仁和帝身上,一名高大清瘦的男子擋住了他的去路。幾名侍衛(wèi)趕緊圍上來,緊緊握住劍柄,隨時準(zhǔn)備出手護(hù)駕。仁和帝看清來人,很驚訝,也很激動,看到來人臉色不好,又撫額長嘆一聲。侍衛(wèi)見仁和帝這副神態(tài),就知道他和來人相識且有淵源,都退到一邊,松了一口氣。 林楠輕哼冷笑,拿起一只盛滿溫茶的茶壺,掀開蓋子聞了聞,又將一壺溫茶潑了仁和帝滿頭滿臉。茶水沿著仁和帝的臉往下流,打濕了他的衣服,可他卻沒有要擦的意思。侍衛(wèi)圍上來,要對林楠動手,被仁和帝制止并呵退了。 仁和帝輕嘆說:“子卿(林楠字子卿)的見面禮總是別具一格,多年也未變?!?/br> “我還有。” “不要了,你還是自己留著吧!”仁和帝這才拿出手帕擦自己的臉。 “我有話跟你說?!?/br> “好?!比屎偷劢o侍衛(wèi)使了眼色。 侍衛(wèi)找了茶樓的掌柜,把他們帶到了另一側(cè)的包房,并在門外全線戒備。 …… 當(dāng)年,先皇曾賜封圣勇大長公主珍藏得八把寶劍,殺人無須償命。不管大長公主將寶劍贈送或賞賜給了誰,只要在盛月皇朝的領(lǐng)土上,先皇的賜封就有效。 花晌被沈榮華一劍砍掉了腦袋,死得很干脆,也白死了。花晌死了,但案子沒有結(jié),還要繼續(xù)審,今天肯定不能再審了。花晌的尸體被抬走了,衙役清掃公堂,偌大的公堂除了灑掃聲,再無半聲響。花晌的隨從見主子死了,都慌了神,除了劉知府準(zhǔn)許一個回京城報(bào)信,其他全被押入了大牢,等待審問。 沈榮華很認(rèn)真地擦拭碧泉劍,臉上的神情比殺花晌之前還要坦然從容。眾人目光不時落到她身上,觸到碧泉森涼的目光,連大氣都不敢出了。她擦好劍,轉(zhuǎn)向沈慷和杜氏等人,比劃了一下,才插劍入鞘,臉上笑容清寒倨傲。 杜氏因喪子重病,聽說沈慷要把她推出去當(dāng)替罪羊,當(dāng)即吐了血,又匆匆趕到府衙,已有氣無力。她倒在椅子上,見碧泉劍閃耀寒光,已沒半點(diǎn)恐懼了。她了解沈慷,也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成為棄子,但她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她只做了匆匆安排,還有好多事沒有做,就這樣敗下去,她不甘心,也不放心。 “沈惟,你的狀紙可寫好?” 沈惟看到沈慷沖他點(diǎn)頭,這才回答寫好了,并把狀紙交上去了。這份狀紙交上去,也就等于把杜氏的命交上去了,但恩怨會不會因此終結(jié)還是未知。 “父親,你怎么能……”沈臻靜見父母反目,預(yù)想后果,已哭成了淚人。 沈慷冷哼一聲,不負(fù)眾望且義正辭嚴(yán)地說:“你母親當(dāng)年對林家做下喪盡天良、違背人性之事,帶累了沈家,也連累了你們,她為自己所作所為付出代價理所當(dāng)然。靜兒,你是知書達(dá)理的孩子,千萬不要被你母親迷惑了?!?/br> 杜氏目露絕望,拉著沈臻靜的手,慘笑說:“靜兒,別哭了,母親錯了?!?/br> “你知錯就好,還是趕緊認(rèn)罪吧!”沈慷見周圍沒人注意他,才壓低聲音,說:“素兒(杜氏閨名),這是賢妃娘娘的意思,我也實(shí)屬無奈,只好先顧全大局委屈你。你先去家廟住幾天,我會派人好生照料你,你盡快養(yǎng)好身體,等賢妃娘娘來了,我會替你求情。只要把這件事糊弄過去,你還是沈家三房的宗婦。” “為什么要去家廟,而不是去牢獄?呵呵……”杜氏凄慘的笑聲和沈臻靜的痛哭聲及沈慷的感嘆聲交織在一起,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花晌的家人呢。 劉知府看完沈惟的狀紙,拿起驚堂木還未拍下,就見萬永琎擠進(jìn)公堂,沖他招手示意。他趕緊起身迎上來,看到萬永琎手里的玉牌,又躬身跪倒。 “圣上口諭:花晌罪大惡極,死有余辜,著劉知府速嚴(yán)審其奴才。圣駕馬上駕臨鳳鳴山,其它鳴冤之案壓后再審,嫌犯酌情看押。沈家二姑娘系林閣老夫婦嫡親血脈,著其在奉賢堂開祭之日為林閣老捧靈拈香,津州府衙協(xié)助其準(zhǔn)備?!?/br> ☆、第一百五十九章 更勝一籌 仁和帝是一個精明的皇帝,善慮人心、給人所求,精通平衡之術(shù)。 今年,五皇子封王開府,沈賢妃所出的兩位公主也都賜了封號,得了皇產(chǎn)和府邸。沈閣老去世不滿一年,津州內(nèi)閣大學(xué)士府的封號還在,沈賢妃又要隨皇駕省親。這時候,沈家惹上兩宗官司,還是涉及林閣老和沈閣老的陳年舊案,實(shí)在大丟顏面。但這顏面丟的不只是沈家的,還是皇家,也會影響五皇子的前途。 所以,皇上要把沈榮華和林家舊仆告沈家的案子押后再審。 朝廷剛給林閣老正名,又把林閣老的牌位供于奉賢堂眾賢臣之首,供后世瞻仰祭拜。這時候把沈家和林家告上公堂,揪出林家舊仆被賣及林氏嫁妝被侵吞的舊事,會起到轟動效應(yīng),但也會影響林閣老夫婦死后的名聲。這是萬永琎對沈榮華說的話,他還說皇上要綜合考慮,事關(guān)朝野人心,不會有所偏移。 沈榮華和林家舊仆狀告林家、沈家,也連帶??ね醺陌缸雍芸炀蜁鞯锰煜陆灾kS后,朝野就會傳出另一個聲音,就是林閣老的后人恃寵生驕,伙同林家舊仆在朝廷給林閣老足夠榮譽(yù)時告狀是想跟朝廷要條件,讓皇上難堪。這個聲音若占了輿論的主流,沈榮華和林家舊仆就是有千般冤屈也受被人指責(zé)和唾棄。 萬永琎讓沈榮華審時奪勢,勸她見好就收,以求來日方長。 今生前世,萬永琎對她都不錯,算不上深恩厚義,但總會在關(guān)鍵時刻表示他還關(guān)注她。沈榮華對他也心存感激,但他這翻話卻讓沈榮華心里很不舒服。沈榮華也知道萬永琎對她無惡意,也是為她好,但她一時還轉(zhuǎn)不過這個彎兒。 沈榮華在臥房里挪動了幾圈,又站到窗前凝望窗外細(xì)雨飄灑,洗滌萬物。她面色凝重,目光沉謹(jǐn),腦海里卻思潮翻涌,她在琢磨萬永琎的話。 花晌死在她的劍下,雖說碧泉劍殺人無須償命,在總會引來指責(zé)和報(bào)復(fù)。仁和帝說花晌死有余辜,就給這幾宗案子定了性,也算給了林家舊仆一個交待。但這些都是有條件的,那就是沈榮華和林家舊仆狀告沈家之事押后再審,至于押到什么時候,仁和帝沒明說?;蛟S這一押就是無限期,除非他們再找到新的契機(jī)。 同時,仁和帝又點(diǎn)明她是林閣老的嫡親血脈,身份比林氏一族給林閣老夫婦過繼的嗣子更為正統(tǒng),還讓她在奉賢堂開祭之日給林閣老捧靈拈香。確認(rèn)她的身份,把捧靈拈香的重任交給了她,朝廷對林閣老的追封和賞賜,她也是第一受益人。這些都是她想要的,仁和帝給的很痛快,條件是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舅舅,你為什么不說話?”沈榮華很急躁,她想讓林楠隨便跟她說些什么。 “你不也沒說話嗎?”林楠正專心致志欣賞墻上一副名家畫作。 沈榮華嘆了口氣,問:“舅舅,你覺得萬永琎說的那番話隱含什么意思?” “哪番話?” “就是他勸我見好就收,以求來日方長的那番話?!?/br> “你認(rèn)為呢?”林楠微微一笑,向沈榮華走來。 沈榮華沉思了一會兒,說:“林家舊仆敲鳴冤鼓告狀引起了轟動,接著他們又被刺、中毒,事情鬧到一發(fā)不可收。我又帶人到沈家砸了梧桐苑,殺了叛主的林家舊仆,為我娘洗清污名,討回了公道,族長還做主讓我繼承我娘的嫁妝。緊接著,我又敲響的鳴冤鼓,告了林氏一族、告了沈慷夫婦、告了??ね醺?。我現(xiàn)在在想是不是我太著急了,想乘勝追擊,把對打得一時無還手之力。可一不小心就給有心之人留下話柄,讓人指責(zé)我恃寵而驕,倚仗我外祖父的英名鬧騰。萬永琎提醒我,就說明朝野有人在說這些話,我該怎么圓場、怎么彌補(bǔ)呢?” “榮華,你比我想像得還要聰明,慮事周全、心思縝密不遜于我。”林楠滿眼贊許注視沈榮華,“不要后悔以前做的事,吸取教訓(xùn),同樣的錯誤不要再犯第二次。林家舊仆和你先后敲鳴冤鼓告狀,在某些人看來就有恃寵生驕的意思,就是在給朝廷難堪,朝野上下有些人對你有非議指責(zé)也正常。要想不讓非議和指責(zé)占據(jù)傳聞的主流,你就要想辦法去圓場、去彌補(bǔ)。不管你做什么,想怎么做,舅舅都會全力支持你,你不要拘泥于別人的目光,盡管放開手去做?!?/br> “我知道了,多謝舅舅?!?/br> 林楠拍了拍沈榮華的肩膀,微笑說:“你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我該謝你?!?/br> 沈榮華想了想,問:“舅舅,你是不是該再做一件轟動津州城的事,把我和林家舊仆敲鳴冤鼓告狀的事暫時遮過去?這樣就不怕有心之人指責(zé)我了?!?/br> “做好事,趁圣駕來津州,增添喜慶。” “那我要用心想想該做什么好事,如何引起轟動。”沈榮華長吁一口氣,她心里有了譜兒,也踏實(shí)了,“舅舅,真的謝謝你,我知道你一直在幫我?!?/br> 接下來,她要思考如何為兩次告狀暫時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做事要把握好尺度,適可而止,見好就收,還要掌握傳言的方向,一旦有不利的聲音傳出來就要及時去彌補(bǔ)、去洗凈。這些事說起來都不容易,做起來就更難了。 沈榮華相信自己能做好,因?yàn)樗苈斆?,還因?yàn)樗幸粋€堅(jiān)實(shí)的后盾。 林楠坐到大炕上,笑問:“榮華,你為什么總說要謝我?” “被花晌雇用的那八名悍匪在公堂上跟花晌反目,供述指認(rèn)了花晌眾多罪行,這難道不是舅舅從中周旋?其實(shí)最該謝舅舅的人是劉知府?!?/br> “那八名悍匪在塞北小有名氣,他們跟燕家有些過節(jié),常在燕家的一條商路上行兇搗亂。平時想找到他們的行蹤很難,得知他們在津州府大牢里,我就派人去跟他們深談了一番。給他們五萬兩銀子,讓他們跟花晌反目,先付兩萬兩,這兩萬兩已經(jīng)付了?;ㄉ伪欢ㄗ镏螅俑端麄?nèi)f兩,然后助他們逃回塞北。我現(xiàn)在正在考慮是給他們銀子、助他們逃獄,把他們收為己用,還是……” “我支持第二個?!鄙驑s華沒等林楠說完就表了態(tài)。 五萬兩銀子數(shù)目不小,助悍匪逃獄也有風(fēng)險(xiǎn),把他們收歸己用也不放心。他們都是窮兇極惡、殺人越貨的悍匪,又跟燕家有過節(jié),不容易掌控,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他們反咬一口。再說,他們壞事做盡,也該付出代價,遭遇報(bào)應(yīng)了。 林楠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那就一了百了?!?/br> 以胡賽為首的八名悍匪每人挨了五十大板,由津州府派衙役押送回鄴州府定罪。中途這八名悍匪打昏衙役逃脫了,沒想到卻遇到了仇家,被人全數(shù)殺死,身上的銀票也被搶走了。塞北百姓歡呼興奮,官府也以他們罪有應(yīng)得結(jié)案了。 當(dāng)然,這是后話兼題外話了。 沈榮華沉默了一會兒,說:“真沒想到沈賢妃這么果絕地棄了杜氏?!?/br> 林楠輕哼一聲,問:“你認(rèn)為她棄了杜氏是有利還是有弊?” “利弊各半?!鄙驑s華頓了頓,又補(bǔ)充說:“在皇上沒下那道口諭之前是利弊各半,皇上傳下口諭之后就是弊大于利了。不對,應(yīng)該說在皇上傳下口諭之后就沒有利了,都是弊了,這回沈賢妃可失算了。杜氏得知自己成了棄子,就來了公堂,也是想讓沈慷顧念夫妻之情。沈慷不顧沈臻靜的哀求,還是讓沈惟把狀紙呈上去了。沈惟的狀紙剛呈上去,萬永琎就來傳口諭了,時間卡得也太巧了。” “很巧嗎?” “當(dāng)然?!鄙驑s華看到林楠笑得別有意味,問:“舅舅,你是不是推波助瀾了?” “豈止是推波助瀾,舅舅為了找一個受過沈遜的恩惠、和沈慷及沈賢妃都認(rèn)識,又心甘情愿替舅舅游說沈慷的人,可費(fèi)了不少心思,還欠下了一份人情債?!?/br> “啊?游說沈慷的人是舅舅派去的?把杜氏當(dāng)棄子不是沈賢妃的意思?”沈榮華拍了拍腦袋,“我一直奇怪沈賢妃怎么會冒險(xiǎn)做一件利弊各半的事呢,原來是舅舅cao縱。哎!這回杜氏慘了,沈慷更慘,沈賢妃知道不氣瘋才怪?!?/br> 林楠輕哼一聲,說:“沈賢妃精謀劃、善隱忍,心術(shù)、機(jī)謀和手段都得了沈遜真?zhèn)?,比沈遜另外幾個兒女都強(qiáng)。杜氏算是沈家的功臣,不到萬不得已,她決不會棄了杜氏。我助她一臂之力,讓她及早出手打發(fā)了杜氏,咱們也少一個對手。” 沈榮華想了想,說:“他們把杜氏當(dāng)成棄子,杜氏身后還有寧遠(yuǎn)府杜家和保國公府花家。到時候,這兩家肯定會向沈賢妃和五皇子發(fā)難,讓沈賢妃和五皇子一派難以收拾。我希望杜氏跟沈家人反目,希望他們窩里斗、狗咬狗?!?/br> “你對杜氏了解多少?對沈賢妃又了解多少?”林楠笑了笑,攬住沈榮華的肩膀,問:“榮華,你要是杜氏會不會跟沈家人反目?你要是沈賢妃,知道沈慷受人蠱惑、棄了沈家的功臣,你會怎么補(bǔ)救?或者說你會怎么善后?” “我……”沈榮華無話可說了,她知道杜氏和沈賢妃都是精明陰險(xiǎn)、心狠手辣之人,這兩人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diǎn),就是都很在乎自己的名聲。至于她們的行事風(fēng)格,她知道得確實(shí)不多,前世被她們害得很凄慘,可跟她們接觸卻及少。 “榮華,舅舅告訴你,如果遇到類似的事,你處在杜氏的位置上,千萬不能和棄你的人反目。你要留著精力,保存自己的價值,到時候去跟他們索取更多更厚的條件。杜氏還有兒女,如果她跟沈賢妃等人反目,會牽連她的兒女。如果你是沈賢妃,千萬不要主動去理會杜氏,而是讓杜氏來跟你談條件。杜氏被棄、仇怨已結(jié)下,沈賢妃若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和不忍,都會成為杜氏的契機(jī)。你把自己放到她們的位置,多想幾遍就明白了,人世謀生,這些都是值得深思的問題?!?/br> “舅舅放心,我會深思這些問題,今后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鄙驑s華長嘆一聲,說:“沈慷這人真是蠢笨,又無情無義,舅舅派去的人幾句話就能說服他。” “不是幾句話,是說了半夜話,還給沈慷拋出一個金光閃閃的‘餡餅’?!?/br> “???餡餅?舅舅,你快告訴我,昨晚你讓人給沈慷下了什么誘餌?!鄙驑s華緊緊挽住林楠的胳膊,仰著一張?zhí)煺娴男∧?,擺出一副等待教導(dǎo)的模樣。 林楠笑了笑,說:“盛月皇朝開國,忠于前朝的巨商燕家飽受打壓,甚至還被當(dāng)成前朝余孽緝拿,這種境況一直持續(xù)了幾十年。這幾十年里,朝廷伙同北寧王府捧起了塞北的另一巨商,就是商州平家。前朝時,平家祖上就在燕家人手下討生活,攢下了一些銀子,才單干,漸漸把生意做開了,做大了。 在燕家被打壓的這幾十年間,平家伙同北寧王府收購燕家的商鋪、產(chǎn)業(yè),吞并燕家的商路,很快在塞北崛起。直到先皇年間,你的外祖父多次上書先皇和大長公主,闡述并強(qiáng)調(diào)燕家在塞北及漠北和平發(fā)展的巨大作用,朝廷才放松了對燕家的打壓。燕家人重振旗鼓,東山再起,現(xiàn)在大有超越平家之勢?!?/br> “哦!原來塞北還有一個平家,我都沒聽說過?!被叵肭吧?,她從沒聽說過平家,也對燕家知之甚少,更不知道白氏商會、南平王府這些豪富巨商。每每想起,她都暗暗搖頭,前世那十幾年先是活得糊涂,后是活得凄慘,總歸是白活了。 “平家重嫡庶尊卑,家族的資財(cái)和產(chǎn)業(yè)多數(shù)都握在嫡系一脈手中。平家還善于攀附權(quán)貴,喜歡和皇族及豪門大家結(jié)親,以求護(hù)佑?,F(xiàn)任平家一族的族長有三個嫡子,嫡長子娶的是北越國皇室的一個縣主,嫡次子娶的是北寧王側(cè)妃所出的女兒真月鄉(xiāng)君,嫡幼子娶的是東平王府一個側(cè)妃所出的女兒。 去年八月,平氏族長的嫡次子過世了,真月鄉(xiāng)君守了寡。真月鄉(xiāng)君只生了一個女兒,平家二房也沒庶出子女,平氏族長就做主給次子過繼了一個嗣子。在丈夫過世之前,真月鄉(xiāng)君所出的女兒就和英王府側(cè)妃所出的庶子訂了親。真月鄉(xiāng)君要陪女兒守孝三年,出孝之后,她的女兒也就到了出嫁的年紀(jì)?!?/br> “我知道英王府?!鄙驑s華說完這句話,意識到自己失言,趕緊捂住了嘴。 她要京城呆了七年,知道英王府再正常不過,林楠也沒在意,可沈榮華心里卻異常難受。英王是先皇的一個低等嬪妃所出,比當(dāng)今皇上年長幾歲,是一個胸?zé)o城府抱負(fù),最喜酒色風(fēng)月的人。英王府上行下效,英王的幾個兒子都同他是一路貨色。前世,她被杜昶等人送到三皇子府做藝妓,三皇子府和英王府相鄰。英王常到三皇子府行yin取樂,若不是教習(xí)相助,她早被英王沾污了。 “英王府提不起來,舅舅要跟你說的是這個真月鄉(xiāng)君?!?/br> “真月鄉(xiāng)君守寡了,她唯一的女兒嫁給了英王府的庶子,還有什么事?” 林楠輕哼一聲,說:“真月鄉(xiāng)君頗有經(jīng)商的手段和頭腦,又有北寧王府這座靠山,在平家極有地位。她丈夫體弱多病,活著時,二房的產(chǎn)業(yè)店鋪也都由她控制。這些年,她沒少給燕家添堵,是個很讓燕家人頭疼的對手。她也是風(fēng)流放浪的人,她丈夫在世時,她的裙下之臣就不少。她丈夫去世,她能守寡嗎?過了她丈夫的百日大祭,她就流露出再嫁的意思,最近又跟平家攤牌了?!?/br> 沈榮華流露促狹的笑容,問:“舅舅,你該不是想把真月鄉(xiāng)君收為己用吧?” “胡說?!绷珠昧饲蒙驑s華的頭,又說:“我很佩服真月鄉(xiāng)君經(jīng)營的頭腦和魄力,希望她有一個好歸宿,順便給燕家撥開她這顆釘子。她常說自己年幼時不喜讀書,不懂風(fēng)花雪月,常引以為憾。她也說了,自己要是再嫁,一定要嫁到書香門第。無論貧富丑俊,都要嫁一個有功名的人,過過琴瑟和鳴的日子?!?/br> “?。烤司?,你不會想把她說給我爹吧?你meimei剛逝,尸首未寒,你就……” “你這腦袋是怎么長的?怎么有時候就這么不開竅呢?”林楠在沈榮華的腦袋上按了幾下,“干嗎要說給你爹?對你我有好處嗎?說給你大伯就不行嗎?” “???沈慷?說給沈慷?你要把真月鄉(xiāng)君說給沈慷?杜氏不是還……”沈榮華揉著臉在屋里挪步,“亂了亂了,真是亂了,你怎么就想到把真月鄉(xiāng)君說給沈慷了?唉!不是我腦袋長得有問題,也不是我不開竅,是你的心太黑了,花花腸子太多了。難怪沈慷棄杜氏棄得那么狠絕,原來有后路,你這、這叫什么?” “我這叫成人之美,沈家和沈慷都符合真月鄉(xiāng)君的條件,不是很好嗎?”林楠輕蔑冷哼,又說:“我那位朋友跟沈慷說沈賢妃讓他棄車保帥,沈慷確實(shí)有些于心不忍,但也表明會顧全大局,遵照沈賢妃的意思去做。接著,我的朋友就提到真月鄉(xiāng)君,只說真月鄉(xiāng)君喪夫,有再嫁之心。又說真月鄉(xiāng)君從平家拿到了價值三十萬的產(chǎn)業(yè)財(cái)物,還有十萬兩現(xiàn)銀,要和她的嗣子、女兒均分。沈慷一聽就動心了,話里話外總打聽真月鄉(xiāng)君的事,酒喝多了,還流露讓我的朋友給他做媒的意思。真月鄉(xiāng)君年輕,有大把的銀子,有北寧府這個娘家,條件比杜氏好得多?!?/br> “世上竟有這么無情無義的人,什么東西?”沈榮華恨恨咬牙,大罵沈慷缺德沒人性,又對杜氏的遭遇興災(zāi)樂禍。杜氏成了棄子,還要擔(dān)起這兩宗官司的罪責(zé),命能保多長時間還是未知,在她被判罪之前,沈慷肯定要休了她。 林楠敲了敲沈榮華的頭,問:“是不是想把這個消息透露給杜氏?” 沈榮華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后又搖了搖頭,“我確實(shí)想把這處消息透露給杜氏,痛打落水狗。可我又有點(diǎn)不忍心,覺得杜氏可悲可憐,不想再落井下石。要是換成我,杜氏和她女兒肯定會落井下石,舅舅,我這是不是婦人之仁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