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是沈榮瑤和沈臻萃讓人弄來的，沈惟和吳氏也知情。到時候出了禍事，沈榮瑤和四房的人就成了替罪羊，休想輕易脫身。而真正的幕后真兇先是借刀殺人，又一箭雙雕，之后還會以一身良善現(xiàn)于人前，灑下幾滴惡魔的眼淚。

    “想必只有擺在茗芷苑和祠堂門口的火盆里藏有裝了火油的鐵盒，鐵盒遇熱，火油爆炸，火星肯定會濺到房頂上，這兩個地方就會著起大火，我們就會防不勝防?！鄙驑s華低聲出語，似乎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我跟你費了那么多口舌，你再想不通，就蠢透了，好在你還沒蠢透?！卑诪{瑪仍是輕描淡寫的語氣，似乎把這當(dāng)成小事，根本不放在心上。

    初霜雙手緊撫前額，頗有點大難降臨、她能逃出升天的慶幸。隨后她又暗暗咬牙，面對生死迫害，誰也無法阻止她在心里埋下仇恨的種子。

    “姑娘，奴婢有事稟報。”祠堂外面?zhèn)鱽睇Z語的敲門聲。

    沈榮華掃了白瀧瑪一眼，讓初霜去開門，“帶她去門房等我?！?/br>
    初霜應(yīng)聲出去，打開祠堂的大門，把滿臉焦急的鸝語帶進了門房。沈榮華在祠堂內(nèi)時快時慢挪步，深沉清冷的目光在沈閣老的靈位和白瀧瑪身上打轉(zhuǎn)。

    白瀧瑪吸了冷氣聳了聳肩，皺眉說：“別轉(zhuǎn)了，怪嚇人的，我告訴你。”

    “說吧！”

    “今日寅正，那人一上房頂就驚動了我，看到他灑浸過煤油的刨花，我就猜到他想干什么了。等他走了，我強忍睡意，把他灑過刨花的地方都倒了水，又蓋上了防火布。別的地方燒成火海，祠堂也不會著火，你就放心在祠堂避難吧！”

    “主意不錯，可是——”沈榮華停住腳步，轉(zhuǎn)向白瀧瑪，嘆氣說：“我堂堂津州內(nèi)閣大學(xué)士府的二姑娘淪落到在祠堂避難的地步了，江陽縣主肯定會低看我，別說教我調(diào)制脂粉，就是給我?guī)缀卸紩X得自貶身價。我還能從哪里去弄名貴的脂粉？恐怕連重乎乎的鉛粉都沒的用了。我避難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那些名貴華美的面料自然會留到我缺衣少食時再用，哪還舍得隨便送給不相干的人?！?/br>
    白瀧瑪呲了呲牙，很識時務(wù)地說：“說吧！你想怎么辦？”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害我者，我十倍討還，恩我者，我十倍償還?！?/br>
    “你品性不錯，知恩圖報有良心?！卑诪{瑪輕嘆一聲，沖沈榮華贊賞點頭。

    沈榮華笑了笑，說：“你蓋在祠堂房頂上面的防火布是在角房的壁櫥里拿的，你拿防火布時，有沒有發(fā)現(xiàn)壁櫥角落里有一只小鐵盒？沉甸甸的?！?/br>
    “發(fā)現(xiàn)了，鐵盒里的東西象大棗，只不過是黑色的，很重呢?！?/br>
    “那是火雷，共五只，是圣勇大長公主費心幾年才研制出來的。這種火雷只針對目標，殺傷力不算大，對周圍的破壞力極小。一年前，祖父帶我去攬月庵給大長公主請安，正逢大長公主試用火雷，就獲贈了幾只。聽祖父說這種火雷投到火里一盞茶的功夫才會爆炸，威力不算大，炸后無跡可尋?！鄙驑s華看著沈閣老的靈位，慢慢閉上眼，說：“東跨院三只，西跨院兩只，用了吧！”

    白瀧瑪眸光一閃，眉頭輕皺了一下，隨即說：“你，夠狠、夠毒?！?/br>
    “男子都喜歡說無毒不丈夫，我不是男子，但我知道慈悲留禍害。我只是想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還分得清是非恩怨，算什么狠？算什么毒？”

    “我剛才還說你品性不錯，現(xiàn)在看來你跟你那個堂姐真是伯仲之間呀！我真不想叫你小毒婦，可是……”白瀧瑪聳著肩，連吸了一口冷氣。

    “我本來就不是毒婦，”沈榮華突然抬高聲音，打斷了白瀧瑪?shù)脑挘拔抑皇窍胱员?，不想讓人一次又一次害我，有仇必報，有恩必償，我這是恩怨分明?！?/br>
    沈榮華高聲吼了幾句，頓時覺得胸口堵得難受，鼻腔泛酸，不由自主流下了眼淚。此時，她真的很想跪在沈閣老的靈位，毫無拘束地放聲痛哭一場。讓她兩世所受的屈辱全部化成眼淚，在她最敬重、最依賴的祖父靈前肆意流淌。

    白瀧瑪見沈榮華哭了，趕緊舉起雙手，“好了好了，我聽你的，這就去。”

    沈榮華擦掉眼淚，長舒一口氣，說：“把握好時間，最好和火油盒一起爆?！?/br>
    初霜敲門進來，看到沈榮華跪在沈閣老靈位前，嘴唇抖動，淚流滿面。她暗嘆一聲，也慢慢跪下來，輕輕握住沈榮華的手，讓信任的暖流無聲地傳遞。

    “沈家在前朝是名門旺族，曾出入三位閣臣、兩位皇后。到了前朝末年，沈氏一族遭jian人陷害，漸漸沒落，合族隱于鄉(xiāng)間。祖父自幼志向高遠，他想為臣民謀福祉，也想光宗耀祖，讓沈氏一族永遠興旺昌茂。我在祖父膝下承訓(xùn)，曾立志完成他的心愿，光耀沈氏一族?？勺娓敢皇牛揖透杏X有心無力，到現(xiàn)在……”

    “姑娘是聰明人，不需奴婢多說，也知道要完成老太爺?shù)倪z愿，首先要保證自身安全完好。姑娘要光耀沈氏一族，憑一人之力很難，需要全族盡心。老太爺是嚴謹之人，有些人心機歹毒，就是老太爺在世也會清理門戶的?！?/br>
    “能知我者，柳非魚也?！鄙驑s華重重點頭，高聲說：“若祖父在世，知道有人存骯臟齷齪之心，生陰謀害人之意，必定嚴懲不怠。我今日所作所為有違祖父初衷，實有難言之隱，我要保護好自己，給那些人一個教訓(xùn)也情非得已。”

    “老太爺在天有靈，也會體會姑娘的苦衷?！背跛錾驑s華站起來，想多寬慰她幾句，卻不知道還能再說什么，好在沈榮華不會把一顆玲瓏心拘泥于此。

    沈榮華嘆了口氣，扶著初霜走了幾步，又回頭看沈閣老的靈位。今日之事是有人出手害她在先，她已看透陰謀，可以輕松躲過去。但這兩世的恩怨不容許她這么做，她必須要反制，要給那些人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

    此時，她已決定出招，不管結(jié)果如何慘烈，也不能有絲毫悔意。這一次跟砍孫婆子、斬金嬤嬤完全不一樣，畢竟血脈相連，一筆寫不出兩個“沈”字。她跪在沈閣老的靈位前，是在懺悔，是想求得諒解，也想求得支持和安慰。

    沈榮華同初霜來到門房，沒看到鸝語，問：“鸝語呢？她有什么事要稟報？”

    “鸝語把要稟報的事告訴了奴婢，又去外面打探消息了?！背跛o沈榮華倒了一杯溫茶，才說：“鸝語說四姑娘和六姑娘親自監(jiān)督婆子們在前院、茗芷苑和祠堂門口擺放火盆，并分發(fā)了紙錢香燭，說是巳時正刻開始點火燒紙，祭拜老太爺?shù)脑谔熘`。鸝語還聽婆子們說到時候四老爺和四太太也會參加祭拜，大姑娘本來也要參加的，可大老爺今天發(fā)熱呢，大姑娘要侍疾，讓銀柳代替她參加?！?/br>
    沈臻靜以盡孝為理由，躲開了沈榮瑤等人兒戲一般的祭拜，誰也挑不出她的是非?？伤枷碌亩揪W(wǎng)早已張開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吞噬無辜或有罪的生命。

    “巳時正刻開始祭拜，午時初就要起程回府，中間只有半個時辰。”沈榮華冷哼一聲，問：“除了四姑娘和六姑娘，有沒有總管這事的奴才？”

    “這鸝語倒沒說，奴婢只聽她提了幾次王嬤嬤，應(yīng)該是王嬤嬤在張羅。四太太是長輩，不能當(dāng)面鑼、對面鼓地跟姑娘對著干，讓王嬤嬤替她出面也一樣?！?/br>
    “王嬤嬤？”沈榮華仔細盤點腦海中兩世的記憶，可對王嬤嬤其人的了解很有限，感覺有點不對勁，問：“初霜，你對那個王嬤嬤了解多少？”

    “奴婢聽鸝語說王嬤嬤是四太太房里的管事嬤嬤，是四太太娘家送來的，三年前才進府，身邊無兒無女。她極會處事，很得四太太信任，寶旺去年夏天認她做了干娘?！背跛獙に计蹋瑔枺骸肮媚镉X得王嬤嬤是別人安插在四房的眼線。”

    “能買通一個管事嬤嬤為自己效力，或把自己的人提成別人房里的管事嬤嬤都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鄙驑s華冷笑幾聲，又問：“今天秋生幾時當(dāng)值？”

    “秋生午時初換冬生，值守一天一夜?！?/br>
    “四姑娘和四房一家午時初就要回府，沒有他們在場，戲就不熱鬧了。你去告訴秋生，讓他想辦法留住四房一家，不要說明是我的意思?！?/br>
    “奴婢明白?！背跛鰜恚羞^竹節(jié)囑咐了幾句，才去找秋生傳話。

    沈榮華獨自一人靠在軟榻上，閉目沉思，將這幾天發(fā)生的事仔細回憶并考量了一番，隨后冷笑出聲。此次她不但要小心防備，還要出狠招反攻，既已決定要做，就不要再有負罪感。就如同別人害她，決不會認為自己有錯，向她說抱歉。

    “姑娘，奴婢有事稟報?！?/br>
    沈榮華聽到鸝語的聲音，趕緊站起來，打開門，看到鸝語正挽著周嬤嬤急慌慌地站在門口。周嬤嬤見沈榮華臉色不好，心里難過，拉著她的手嘆了口氣。

    “嬤嬤快進屋，春天風(fēng)大，這里正是風(fēng)口。”

    “老奴沒那么嬌氣，倒是姑娘可憐見的，這幫天殺的壞心腸的東西?！?/br>
    沈榮華笑了笑，扶著周嬤嬤坐下，問鸝語，“怎么回事？”

    鸝語給沈榮華行禮，氣憤重哼，說：“四房的王嬤嬤到處跟人嚷嚷，說四姑娘和六姑娘菩薩心腸，最最惜貧憐弱。她們聽說莊子里有戶人家老人生病沒錢醫(yī)治，就花比集市高了十倍的價錢買了那戶人家一只羊，其實就是想施舍給那家?guī)變摄y子看病。羊買來又不能養(yǎng)，干脆就殺了，賞給籬園的下人們解解饞。四姑娘和六姑娘祭拜完畢，還要親自用火盆烤羊rou給下人們吃，現(xiàn)在廚房里正用醬料調(diào)制羊rou呢。姑娘為告慰老太爺，說今天按禁煙節(jié)的習(xí)俗過，可她們……”

    又是王嬤嬤，沈榮華意識到自己猜測得沒錯，王嬤嬤真是個人物。

    沈榮華冷笑說：“過禁煙節(jié)各地習(xí)俗不一，主要是禁煙火、吃冷食、祭拜先人。也就是說禁煙火是用來限制活人的，給先人燒紙上香也要動煙火，卻不受此拘束。王嬤嬤說等祭拜完畢烤羊rou賞給下人吃，只是說說，祭拜還沒開始，更別說烤rou了。鸝語，你不要為別人幾句話生氣，等她們犯了規(guī)矩必然要治她們?！?/br>
    “奴婢氣不過，跟王嬤嬤吵了幾句，她不但罵了奴婢，還夾槍帶棒諷刺姑娘?！?/br>
    “讓她罵吧！你現(xiàn)在不必跟她一爭口舌之快?！鄙驑s華見鸝語面露失望，又說：“我剛得了一把好劍，回頭割了她的舌頭，她天天罵我都無所謂了?！?/br>
    “真的？”鸝語見沈榮華沒服軟，還要懲治王嬤嬤出氣，很高興，“我剛剛也說了要割她的舌頭，沒想到姑娘跟奴婢想到一起了，哼！死老婆子，活該?！?/br>
    沈榮華見鸝語一臉興奮的神情，暗暗搖了搖頭。鸝語是個好奴才，也是奴才里難得的人才，但她需要一個強大的主子駕馭她，才能讓她誓死效忠。

    周嬤嬤嘆了口氣，說：“姑娘，要是真如王嬤嬤所說，四姑娘和六姑娘親自烤羊rou賞給下人吃，只要有人帶頭，大家都會吃。到時候，老奴怕姑娘為今日立的規(guī)矩白費了，畢竟法不責(zé)眾，真鬧起來，還是姑娘不好站腳?！?/br>
    “沒事，規(guī)矩立了就不能廢，割掉一個人的舌頭就再也沒人敢吃了。”沈榮華沖鸝語眨眨眼，說：“是不是真的法不責(zé)眾，只抓一兩個帶頭的試試就知道了?！?/br>
    “姑娘說得對，就抓姓王的死老婆子來試?！丙Z語咬著牙，都躍躍欲試了。

    “嬤嬤別擔(dān)心，你就踏踏實實按我的安排去做，也要囑咐佟嬤嬤別上了有心之人的當(dāng)?！鄙驑s華扶周嬤嬤起來，又說：“火盆都擺在茗芷苑大門口了，燒紙祭拜或是烤rou，只要沒人吃，我們都不用管。嬤嬤回去看看，把我們可用的人都集聚在一處，千萬別讓人呆在倒座和門房里，這兩個地方最容易著火。”

    “老奴聽從姑娘的安排?！敝軏邒咂鹕碛謬诟懒松驑s華兩句，就要告退。

    “奴婢再出去打探打探情況?！丙Z語挽著周嬤嬤的手臂，也要一起走。

    沈榮華知道鸝語狐假虎威的性子，剛才她受了王嬤嬤的氣，一回來，沈榮華就給她吃了定心丸，她肯定會去跟王嬤嬤找后帳，不把王嬤嬤氣得仰倒才怪。既然她愿意去唱黑臉，沈榮華自然會抓住唱紅臉的機會，又何樂而不為呢？

    “鸝語，有你送嬤嬤回去我也放心，見到雁鳴讓她趕緊回來，我有事找她?！?/br>
    “江嬤嬤病了，雁鳴jiejie去看看。”鸝語撇了撇嘴，又說：“白雨還特意來告訴了一聲，若不是雁鳴jiejie攔住了她，她還要來告訴姑娘呢，真不知道輕重?！?/br>
    沈榮華板起臉，說：“鸝語，以后不許隨便亂說，江嬤嬤病了，白雨應(yīng)該來說一聲。我要在祠堂告慰先人，沒時間過去，雁鳴過去看看也好?！?/br>
    周嬤嬤輕嘆一聲，說：“昨夜江嬤嬤忙活了半夜，又著了涼，一早起來就渾身發(fā)熱。她把手里的差事都交給了宋嫂子，有宋嫂子盯著也是一樣的?！?/br>
    “知道了，你們先去吧！”

    不管江嬤嬤是真病還是假病，病得都很是時候。江嬤嬤是沈愷的奶娘，若沈榮華跟長房和四房對立，她自然維護二房的利益?，F(xiàn)在，沈榮瑤跳出來橫插一腳，跟沈榮華對著干。兩個二房的姑娘對立，江嬤嬤不便取舍表態(tài)，退縮也正常。她不露面，沈榮華也不用因顧忌她而束手束腳，行事會更為果絕利落。

    沈榮華關(guān)上祠堂的大門，進到祠堂里面，把白瀧瑪送她的碧泉劍收好，又去了后面的角房。角房不大，里面只有一張床、一張八仙桌，還有兩把椅子。床上和桌椅上都無一雜物，收拾得很整齊，可見白瀧瑪也是整潔利落之人。

    白瀧瑪沒在屋里，壁櫥的門虛掩著，屋里屋外都很安靜。沈榮華打開壁櫥，看到裝火雷的鐵盒不見了，知道是白瀧瑪拿去做事了，她的心驟然一痛，隨后長嘆一聲。她在心里一遍一遍告戒自己，不管結(jié)果如何，她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籬園，東跨院。

    東跨院的院子不大，西面有一間廂房，東面擺著五個種有睡蓮的瓷缸，瓷缸中間是一個小涼亭。沈閣老在世時，這院子里住著幾個有些臉面的下人。沈閣老辭世后，東跨院就空置了，沈慷父子受傷，不愿意住正房，就搬到了這里。

    沈臻靜倚在涼亭的欄桿上，仰望仲春清涼的天，微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絲，劃過她微黑的方方的臉，她噘起厚厚的嘴唇，吹走凌亂的發(fā)絲。她輕哼一聲，臉上神情晦暗不明，瞇起的眼睛掩飾了陰鷙，又睜開時，眸光清亮，也提亮了她那張臉。

    “姑娘，披紅jiejie回來了。”

    “快讓她進來?！鄙蛘殪o站起來，迎著月亮門走了幾步，又停住了腳步。

    在涼亭外伺候的銀柳見沈臻靜對披紅格外看重，冷哼一聲，甩走向沈慷養(yǎng)傷的正房走去。沈臻靜沒理會，只看著銀柳的背影撇了撇嘴，眼底滿含輕蔑。

    沈家的嫡出姑娘身邊有兩個一等大丫頭伺候。銀柳是沈臻靜身邊的一等大丫頭，沈老太太賞的，而披紅則是另一個一等大丫頭，杜氏親自給沈臻靜挑的人。

    披紅是杜家的家生子奴才，她們一家是杜氏的陪房，她的父母管著杜氏在京郊的莊子，兄嫂則打理著杜氏在鳳鳴山腳下的一個小莊子。沈臻靜來籬園之前給披紅放了假，讓她去看看她的兄嫂，散散心，今天才回來，就到籬園來了。

    “奴婢見過姑娘，幾日不見姑娘，怪想的?！迸t進來就給沈臻靜跪地磕頭。

    “快起來，才幾日不在我身邊挨訓(xùn)，就說這么讓人心疼的話?！鄙蛘殪o親自拉起披紅，讓她坐到腳凳上，自己則坐在繡墩上，強忍著迫不急待的心思閑談。

    披紅知道沈臻靜的心思，說笑了幾句，又壓低聲音說：“杜公子沒住在莊子里，聽奴婢的哥哥說他住在靈源寺，倒是去過莊子兩次，問了一些耕作之事?！?/br>
    “莊子里也清苦，總比靈源寺要舒適些，他怎么住到寺里了？”沈臻靜聽披紅說起杜昶，臉頰泛紅，微黑的臉龐平添了幾許艷色，倒也襯得她清秀了幾分。

    “奴婢的哥哥說靈源寺的方丈不二禪師曾是老伯爺?shù)淖腺e，杜公子與他也相識。杜公子在藍山書院結(jié)業(yè)，正好同不二禪師去敘敘舊?！?/br>
    沈臻靜點點頭，說：“一會兒收拾一些衣物用品，再添一百兩銀子，讓人送到莊子上給你哥哥，讓你哥哥給杜公子送去，就說——是我娘送的。”

    “杜公子知道太太在京城，在津州收到太太送的東西，定能想到姑娘?！?/br>
    “別亂說?！鄙蛘殪o嗔怪輕笑，又問：“你在莊子里還聽到了什么消息？”

    披紅想了想，說：“回姑娘，老太爺在世時，太太就從咱家的莊子選了幾個精明教練的婆子到籬園來當(dāng)差。她們經(jīng)?；厝?，會帶一些消息給奴婢的嫂子，再傳到太太那邊。自江嬤嬤來籬園當(dāng)管事，管得嚴了，她們回去的也少了。奴婢這次回去聽奴婢的嫂子說杜公子來過籬園，本想住到籬園，借閱老太爺?shù)牟貢?，被二姑娘拒絕了，還有就是杜公子有一次來了跟宋嫂子說話不少?！?/br>
    “賞宋嫂子幾兩銀子，就說她當(dāng)差辛苦，我看著呢?！鄙蛘殪o忖度半晌，又搖了搖手，說：“不，還不能賞，不能招人非議，不能讓猜測。等過了今天，過了今天就都安定了，到時侯，他可以住進籬園，祖父的書他可以隨便看。”

    披紅看到沈臻靜陰惻惻的神情，心里不由一顫，又聽她不緊不慢的話語，就猜到沈臻靜要做一件大事，可能大到連杜氏都不敢輕易出手去做的大事。

    －－－－－－題外話－－－－－－

    害人不成反害己，大高潮開幕了，連貫的章節(jié)有些多。

    ☆、第六十八章 禍事

    從角房出來，沈榮華看了看沙漏，已近巳時正刻，快到沈榮瑤等人燒紙祭拜的吉時了。她輕哼一聲，從祠堂的正房出來，看到初霜和雁鳴正在門口等她。

    沈榮華沖初霜眨了眨眼，轉(zhuǎn)臉問雁鳴，“江嬤嬤身體怎么樣？好些了嗎？”

    “回姑娘，江嬤嬤早起吃了一副藥，又躺了一會兒，說是好多了?！毖泺Q停頓了片刻，又說：“江嬤嬤說自己不中用了，等二老爺回來，她就求個恩典回家養(yǎng)老去。籬園的事先交給宋嫂子打理，等府里派了新的管事過來再說。她還說多謝姑娘惦記她，今天的事她答應(yīng)了，就是拼了老命也有始有終，讓姑娘放心?！?/br>
    “真難為江嬤嬤了，她伺候父親長大成人，費了不少心血，到現(xiàn)在還為府里的事勞力分心。是該早點讓她回去頤養(yǎng)天年，人不服老哪兒行？”

    江嬤嬤品性不錯，做籬園的管事，心術(shù)極正，不會欺負沈榮華。但她管規(guī)矩極多，管得也寬，沈榮華每天都會費心尋思怎么應(yīng)付她，感覺束手束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