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七巧只一本正經(jīng)道：“其實就算大姑娘嫁人了，可她在我們心里，不還是杜家人嗎？這一點是永遠不會變的?！?/br>
    杜若見劉七巧這么說，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只笑著道：“這么說，其實生個女兒也不錯，娘子，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劉七巧橫了杜若一樣，一把按住他要湊上來的臉，扭頭道：“我什么都沒有說，你想多了相公。”

    杜若摟著劉七巧，完全放松了下來，只瞇著眸子道：“最近事情太多，我還當(dāng)真有些累了呢?！?/br>
    劉七巧聽杜若說累，頓時就警覺了起來，只伸手捏了捏他腰間的rou，還是那樣一小撮連著皮，果然是一點兒沒有見長。劉七巧從躺椅上站了起來，只喊了丫鬟上前吩咐道：“你們兩個去給大爺打水，讓他好好的泡一個澡，你去廚房問問，方才讓熬的綠豆粥熬好了沒有，還有你，先去福壽堂跑一趟，給老太太回話說大爺二爺都已經(jīng)回家了，再去一趟如意居，給太太也回一個話?！?/br>
    劉七巧吩咐完了這些，只伸手推了推杜若，讓他怕在榻上，自己則側(cè)坐在邊上，為他按摩了起來。杜若的后背很平滑，瘦削白皙，兩塊蝴蝶骨長的很是性感，沒有一絲的贅rou。劉七巧一邊捏，一邊道：“都吃到狗肚子里了，半點沒長身上，真是讓人羨慕妒忌恨啊?！?/br>
    杜若并沒有回應(yīng)劉七巧，劉七巧便自言自語的一直往下說，最后低下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杜若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那長睫毛一抖一抖的，父子兩的睡顏還不是一般的像呢。

    劉七巧便拿著蒲扇，一邊幫杜若扇風(fēng)，一邊打著蚊蟲。連翹從屋里出來，見了這光景，也不忍心打擾，小丫鬟們更是伸著頭看，被連翹一個眼神瞪過去，嚇的連忙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杜若小睡了一會兒，才算醒了過來，看見劉七巧趴在榻邊睡著了，手里還拿著一把蒲扇。連翹正站在一旁給兩人打扇，見杜若醒了，只笑道：“爺今兒是真累了，還沒洗漱就睡著了，奶奶也睡著了，我正想著，難不成今兒你們兩個要睡在這門口了，爺?shù)故切蚜恕！?/br>
    這時候紫蘇從房里出來，只開口道：“爺，熱水已經(jīng)準備好了，爺進去洗漱去吧。”

    杜若只從榻上起身，彎腰將劉七巧抱了起來，一路送到了房里的床上，這才去了凈房里頭沐浴更衣。過一時，連翹又送了綠豆粥進來道：“奶奶讓廚房準備的，說等爺回來一起吃，如今奶奶睡了，爺好歹用一點?！?/br>
    杜若這時候也是有些饑腸轆轆了，只點頭道：“也好，你們服侍了一天也累了，都出去歇著吧?！?/br>
    杜若一邊吃著綠豆粥，一邊看著劉七巧的睡顏，心滿意足。其實所謂幸福的事情，倒還真跟鄉(xiāng)下人說的那句俗語一樣，不過就是：老婆孩子熱炕頭。杜若吃完綠豆粥，抱著劉七巧，倒頭睡去。

    睡夢中榻只覺得劉七巧似乎也抱住了他，然后笑了笑，繼續(xù)著美夢。

    ☆、351|7.20|

    劉七巧回去的路上就一直在想這個事情，若是真的同周菁說的這樣，那那個可憐的小白菜一樣的姑娘身子好了就要被送走的話，杜若治好了她的病，豈不是反倒害了她？劉七巧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情相對嚴重，雖然每家每戶都有那么點腌臜事情，但是誠國公府里頭那些人的做法，當(dāng)真是上不了臺面。

    劉七巧到家的時候，杜若還沒有回府，劉七巧先去杜太太那邊回了話，把王府的事情撿要緊的說了說。杜太太聽說王妃的身子不好，也很是擔(dān)憂，只囑咐劉七巧道：“以后有空就多回王府瞧瞧，王妃她沒有親生女兒，七巧你就更應(yīng)該在她跟前盡盡孝道?！?/br>
    這個道理劉七巧自然也是懂的，只憂心忡忡的點頭：“其實太太如今最擔(dān)憂的是少奶奶的身子，我今兒午后也去玉荷院瞧了瞧，不是很好，上回二叔說的還算輕的，這回我去看了一眼，已經(jīng)瘦得不成人形了?！毙‘a(chǎn)傷身，那是眾所周知的事情，但凡身體好一些的人，好好的將養(yǎng)個一個多月，那也是能緩過來的?？善醺@位少奶奶，原本就是一個病西施，從小根子不好，一直抱著藥罐子長大，前一陣子好容易好了，孩子沒了又是一個重創(chuàng)。

    且越發(fā)病重的人，心思也越發(fā)重了起來。聽知書說，老王妃不過就是跟周珅提了一下納妾的事情，她面上雖然沒什么，可當(dāng)夜吃過的藥i就吐了出來，整個人也越發(fā)沒精神，竟是一心求死的做派。后來周珅回去之后，立誓說再不納妾了，她的臉上才漸漸有了生氣，可身子卻也沒見怎么好起來。

    劉七巧中午的時候去勸了她幾句，但兩人畢竟不熟，說的都是場面上的客套話，劉七巧自己也頗覺無趣，所以沒呆多久就出來了。

    “如今這樣也只能將養(yǎng)著了，聽說她本來身子就不好，在受此重創(chuàng)，只怕比一般人更難恢復(fù)了。”杜太太只悠悠的開口，又瞧了一眼劉七巧，越發(fā)覺得她臉色紅潤，最近為了早上給韜哥兒吃一頓飽奶，劉七巧也吃多了一點，倒是看著比原來圓潤了一些。

    劉七巧辭別了杜太太，起身往百草院去，又命連翹到門口等著杜若回來。杜若今兒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平常在沒有這個時辰不回來的道理，便是有，也會有別的府上的人先回杜家傳個話，可今兒卻一點消息也沒有。劉七巧在百草院等的有些心急，正準備往西跨院去問問杜二老爺，外頭連翹已經(jīng)提著燈籠，在前頭引杜若回來。

    劉七巧只迎到了門口道：“這么晚不回來，也不派人回來通報一聲，倒是讓人一番著急?！庇謱B翹道：“你快去老太太、太太那邊說一聲，就說大爺回府了?！?/br>
    杜若一邊走，一邊向劉七巧解釋道：“我今兒去了誠國公府，上回跟你說過的那個病患，又犯病了，這病來的急，我怕出問題，所以只等她吃了藥睡踏實了才敢回來?！?/br>
    劉七巧聽他說到這里，也大約知道了是哪個病人，只笑著問道：“這么說，肯定就是上回你送她兔子燈的那個沒爹沒娘的小姑娘了？”

    杜若只嘆了一口氣道：“不送這兔子燈倒好，說起來她這次犯病，還是我害的，就因為誠國公世子的大姑娘搶了她的兔子燈，兩個人打了起來，一不小心掉河里了，才引了這場病出來?！?/br>
    劉七巧見杜若多有自責(zé)，只笑著道：“誰說這病就不是好事呢？”劉七巧拉著杜若坐下，將今兒晌午周菁說的那些話一一說給了杜若聽。杜若還不急聽完，已是驚的站起來道：“果真有這樣的事情？”

    “如何沒有？”劉七巧只慢慢道：“聽說徐妃就是當(dāng)時皇上還沒登基之前，誠國公送去的，想來誠國公家是精通此道的，如今天下太平，文有梁大人摔領(lǐng)百官、武又有恭王、蕭將軍等統(tǒng)帥全軍，那些老牌的權(quán)貴，景國公、英國公如今都已經(jīng)被褫奪了爵位，唇亡齒寒，誠國公家為將來考慮，那也是正常的事情?！?/br>
    杜若聽劉七巧分析的頭頭是道，只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那要是真的這樣，這姑娘的病好了，豈不是也要被送入別院？將來……”杜若只嘆了一口氣道：“說起來這小姑娘確實容貌嬌美，將來長大了定然是傾國傾城之姿，可是宮里的女子，有幾個是命好的呢？”

    劉七巧見杜若動了惻隱之心，只抿唇笑了笑，湊到杜若的耳邊說了幾句。杜若抬頭睨了劉七巧一眼，只想了想道：“你說的這個辦法，倒是好辦法，可若是一直讓她病病歪歪的長大成人，那將來的婚事只怕也會耽誤了，誰家也不會娶一個有病的姑娘?！?/br>
    劉七巧擰眉道：“這樣也好辦，她現(xiàn)在不過才*歲光景，正是學(xué)規(guī)矩的時候，等到十三四歲在去學(xué)，只怕也來不及了，到時候也到了她長身子的時候，很多病來了癸水，自然而然也是會好的。”

    杜若只抿唇一笑道：“這個辦法好，不過到時候我還得問問她本人的意思?！?/br>
    劉七巧只不解道：“她一個*歲的姑娘懂什么？沒準你告訴她那些人要把她送進宮，她還覺得進宮能吃香的喝辣的呢，不如不說的好?！?/br>
    杜若只搖頭笑道：“那你就小看了那姑娘了，她雖然人小，但心思倒是通透的很，我想這個道理她應(yīng)該懂的。”杜若又反問道：“怎么娘子這么心善，想起幫別人來著呢？”

    劉七巧只想了想道：“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再說那姑娘已經(jīng)夠可憐了，我們能幫自然是要幫的?！?/br>
    兩人又閑聊了片刻，劉七巧只服侍杜若用過了宵夜，才一并洗漱睡了。

    第二天一早，正是六月十五，也是劉七巧出月子之后第一次往水月庵去。大長公主是方外之人，劉七巧生產(chǎn)之后派人送了禮過來，那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典了，所以早在幾天前，劉七巧就已經(jīng)想好了，六月十五是定然要來水月庵上香還愿的。

    難得杜老太太心情也好，便帶著兩個姑娘和劉七巧一起來了。大長公主最近開壇講經(jīng)，很多京城的命婦貴女都前來聽經(jīng)，坐在云霧繚繞的蓮花臺上，云霧繚繞，越發(fā)讓人覺得不像是人間之人，反倒是一尊活佛。

    劉七巧帶著杜老太太在禪房小憩，講完了經(jīng)的大長公主過來見客，見了劉七巧，倒是收起了幾分嚴肅，只笑道：“怎么生了一個兒子，也沒見你穩(wěn)重幾分?！?/br>
    劉七巧也只笑著道：“穩(wěn)是沒有幾分，但分量倒是真的重了?！?/br>
    這話只逗得兩個老人都哈哈的笑了起來，杜老太太又給大長公主見了佛理，三人才坐下聊了起來。

    大長公主只開口道：“最近我這水月庵事情也多，每逢初一十五來的人多了，倒是有些日子沒見到老恭王妃了，也不知她身子可好。”大長公主知道劉七巧出了月子定然會各處走動，故而問起了劉七巧。

    劉七巧只笑著道：“我昨天才去瞧過，身子骨還算硬朗，可比起去年卻是大不如前了，最近恭王府也有不順心的事情?！?/br>
    大長公主只點了點頭，想來恭王府的事情她大抵也是知道的，雖然她不出門，可是這里往來的香客哪個不是京城的貴婦，閑聊之中透露個一二總是有的。

    “自從你有了身孕之后，我這兒也走動的少了，如今你既然空了，往后可要多來幾趟?！贝箝L公主一邊說，一邊命小尼姑送了茶水上來道：“這是太后娘娘賞的新茶，我平常不怎么吃茶，今兒用來待客，總算沒浪費了好茶?！?/br>
    劉七巧抿了一口茶道：“其實太后娘娘那邊，我也有小半年沒進宮了，倒不知她老人家先下身子可好，上回進宮恰逢敏妃小產(chǎn)，也沒來得及跟她老人家多說幾句話?！?/br>
    “太后娘娘母儀天下，她自然是好的?！贝箝L公主只說著，臉上倒是露出一絲笑來，接著道：“不過只怕再過幾個月，她可就要不好了?！?/br>
    “這是什么意思？”劉七巧只不解問道。

    “皇上說政務(wù)繁忙，要把趙王從金陵喊回來，還要給他選一個趙王妃，讓他在京城常住了。”對于這個趙王，大長公主是沒見過的，當(dāng)年她沒有跟著朝廷南下，所以自然不知道這個沒見過的侄兒是個什么脾性。不過見太后娘娘提起趙王就蹙眉的樣子，想來也是好不到哪兒去的。

    不過劉七巧想一想，這皇上的如意算盤其實還真的很會打，十幾年過去了，趙王好容易在金陵混的風(fēng)生水起，一紙詔書就給喊回來。京城對于趙王來說，那可是一個完全沒有來過的龍?zhí)痘ue，這里既沒有他的靠山，也沒有人會把他當(dāng)靠山。皇帝更不用害怕，在短短的時間內(nèi)趙王能有什么異心，總之這張親情牌打得還是極好的。

    “那位趙王，我在金陵的時候倒是見過……”劉七巧皺了皺眉頭，人家再不好，好歹也是個王，劉七巧倒是不知道怎么形容起他來，只笑著道：“其實，看起來似乎也是不差的，算起來，他還欠我一次拆紅的錢?！眲⑵咔蓪@個倒是記得清楚的很。

    ☆、352|7.20|

    在水月庵用過了素齋午膳，眾人便辭別了大長公主，兩個姑娘玩性大發(fā)，說還要去街上逛一圈。杜老太太不忍拂了她們的興致，便答應(yīng)她們?nèi)ブ烊复蠼挚纯础Ｕf起來杜老太太已經(jīng)有好些年沒有到寶善堂的店里面來了，以前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老太太也曾帶著年禮來犒勞店里的伙計?，F(xiàn)在年紀大了，這些事情都交代了下去，二太太是不愛跟這些下人們打交道的，大太太也不喜歡這種場合，所以寶善堂的女主人，真的很久沒有來店里的。

    不過其實這一點老早被劉七巧打破了，自從劉七巧進了杜家的大門，倒是隔三差五會來看一看，時不時帶一些小點心過來。但畢竟劉七巧出門的日子也少，大家也就是圖個新鮮。

    劉七巧說了要去寶善堂，杜苡和杜芊兩個人也都想去瞧瞧，杜老太太便開口道：“一起去吧，也讓你們看看杜家的產(chǎn)業(yè)是什么樣的，以后就算嫁了人，也知道杜家是什么樣的人家?！?/br>
    杜苡和杜芊自是高興，劉七巧便喊了車夫，直接往寶善堂的方向去了。

    這時候正是用午膳的時辰，因為今兒是陰天，所以天氣也頗涼快，馬車經(jīng)過杏花樓的時候，劉七巧命丫鬟去買了幾盒綠豆酥來，一會兒帶去寶善堂里頭，讓掌柜的分給伙計。

    杜老太太見劉七巧想的這樣周到，自然史高興的很，只開口道：“還是你想的周到，這要是兩手空空的就去了，倒不好意思了?！?/br>
    劉七巧只笑道：“這些綠豆糕什么的，也直不了幾個錢，不過就是意思意思，再說老太太許久沒去了，帶些東西，伙計們也高興?！?/br>
    又過了一會會兒，馬車就已經(jīng)到了寶善堂的門口，陳掌柜見是杜家的馬車，急忙就出來迎接。劉七巧只稍稍挽了個簾子，瞧見陳掌柜出來了，才開口道：“老太太也來了，你先別伸張，我們?nèi)巧献妥??！?/br>
    陳掌柜聽說老太太來了，只驚的長大了嘴巴，抬起頭才見劉七巧扶著杜老太太從馬車里頭出來。陳掌柜見聞，只開口道：“老太太倒是老當(dāng)益壯啊，還和幾年前一個樣子?！?/br>
    杜老太太見了陳掌柜，也很高興，只笑道：“陳掌柜也沒有老，怎么樣，最近寶善堂的生意如何？如今我是越來越老了，這生意上的事情，當(dāng)真是一點兒也不清楚了?！?/br>
    “寶善堂的生意一直很好，老太太你不用掛心，東家就在上頭廳里用午膳呢，老太太上去瞧瞧吧?！?/br>
    劉七巧把綠豆糕給了掌柜的，只親手扶著杜老太太上去。杜苡和杜芊兩姐妹也跟在身后，幾個伙計只探著頭往樓上看，被陳掌柜一頓罵道：“看什么看，這也是你們能看的？快干活去！”

    杜苡和杜芊聞言，只扭頭瞧了一眼，見幾個伙計灰頭土臉的走了，都忍不住掩嘴一笑。

    朱雀大街的伙計比較多，所以這里專門請了做飯的廚子，平日里杜老爺要是有空，會去飄香樓吃個便飯，若是沒空，就會讓這里的廚子隨便炒幾個菜應(yīng)付一下，跟幾個大夫一起吃一點。

    今兒病人不算太多，上二樓的時候幾個診室的門都是關(guān)著的，只有一間診室門開著，里頭有個病人千恩萬謝的出來：“李大夫，多謝你了，那我們可回去了，這進城看一次大夫可不容易，耽誤你用午膳了?！?/br>
    李大夫送了他們到門口，只擰眉眉頭認了認，開口道：“這不是嫂子嗎？”陳大夫就是趙氏小產(chǎn)的時候被杜蘅給拖回家的老大夫，這年紀和老太太差不多，當(dāng)年和杜老太爺還是拜把子的兄弟，見了杜老太太就還跟以前一樣喊了一聲嫂子，那天趙氏小產(chǎn)，杜家一團亂，所以沒跟杜老太太說上幾句話，今兒又見了杜老太太，難免就話多了起來。

    “嫂子這些年可當(dāng)真是一點沒變，簡直就是一個老壽星了?！崩畲蠓蜣壑窖蚝?，笑呵呵道。

    杜老太太也笑著道：“你才是老壽星樣子呢！看看你這眉毛、胡子，一大把的白，可身子倒是硬朗，仙風(fēng)道骨的。上回我那孫媳婦，辛虧有你去看了，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

    李大夫提起那天的事情，只連連搖頭道：“蘅哥兒那脾氣，我是領(lǐng)教了，馬車跑的太快，差點兒顛散了我這一身老骨頭。”

    杜老太太只笑道：“我記得了，回去就給你教訓(xùn)他?！?/br>
    兩人正有說有笑的，杜老爺從最頂頭的房里出來，見杜老太太站在廊下，只驚訝道：“老太太怎么來這兒了？這……快……快里面請。”

    杜老爺一璧說一璧上前扶老太太進去，又道：“老太太用過午膳了沒有，兒子去飄香樓叫幾個菜來？”

    劉七巧忙道：“爹不用忙，我們在水月庵已經(jīng)用過了，老太太說過來瞧一瞧?！?/br>
    杜老爺只點點，領(lǐng)著杜老太太等人進去，又命婆子沏了茶過來。杜老太太見杜苡和杜芊也挺無聊的，便開口道：“你們兩個帶著丫鬟先出去玩吧，不過我可告訴你們，不能走遠了，一個時辰之內(nèi)就要回來，不然的話，下次可就不帶你們出來了。”

    杜若見兩個侄女也在，只開口吩咐門口的婆子道：“派兩個小廝遠遠地跟著，別遇上了壞人?！?/br>
    杜老太太喝過茶，放下茶杯，才看見窗下的圓桌上放在三疊小菜，兩碗米飯、一碗清湯。杜老爺忙解釋道：“今兒其他大夫都出診去了，李大夫年紀大了，兒子擔(dān)心他跑來跑去太累，所以就讓他這一個月都不用出診了，這不忙了一早上，還沒吃上午膳呢?！?/br>
    杜老太太看了一眼杜老爺，十四出頭的人，沉穩(wěn)俊雅，一派儒雅，端得是個好相貌，難得的更是這品性，只開口道：“你們倆快吃吧，不用招呼我這個老太婆，我不過就是路過了，來蹭一杯茶喝的?！?/br>
    劉七巧仔細看了一下桌上的菜色，見一盤是雞蛋炒黃瓜、另一盤是涼拌萵筍、還有一盤劉七巧自己辨認了一下，是一盤茭白炒rou片，湯是一碗冬瓜湯。這些菜比起杜家府上吃的，那真是太一般了，杜老太太眼神不好，倒是沒看清，若是看清了只怕是又要心疼了。

    杜老爺和李大夫用完了午膳，老婆子進來收拾好了碗筷，杜老太太已經(jīng)在房里坐了小半刻了，只開口問道：“怎么蘅哥兒不在這邊呢？這幾日他沒有往外地跑，我還以為他會乖乖的在店里呆著呢！”

    杜老爺只回道：“他今天去世康路上送香囊去了，最近天氣太熱，蛇鼠蚊蟲都出來了，世康路那邊多是窮人住的地方，我怕鬧出傳染病，就讓他過去了?！?/br>
    杜老太太聞言，只皺了皺眉頭道：“世康路是個什么地方，我怎么沒聽說過呢？”

    劉七巧倒是對著世康路有點印象，只開口道：“就是討飯街，爹在那邊開了一家安濟堂，二弟應(yīng)該是去安濟堂那邊了吧？”

    “正是正是，安濟堂剛剛開業(yè)，是要給那邊的老百姓帶去點福利的，不然的話，老百姓也不會上門買藥去?！倍爬蠣斠贿呎f，一邊又為杜老太太換了一盞茶道：“如今蘅哥兒外出買藥這些都已經(jīng)會了，下面要教他怎么搭理鋪子了。”

    杜老太太聽著杜老爺這話倒是有些不對勁了，只開口問道：“你教蘅哥兒搭理鋪子？那你的意思……？”

    雖然上回提出分家之后，二房的人沒有提出什么來，可是杜老太太的心思，二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到如今還沒來說一句通氣的話，明顯就是還沒討論出個接過來。今兒這兒正好沒有二房的人，杜老太太也變不藏著掖著，只開口道：“我的意思你定是明白的，大郎的身子不好，若是將來真讓他接管生意，只怕他身子吃不消，我就是想讓蘅哥兒跟著你在寶善堂干，可二房到如今還沒給我一個準信，我心里也著急啊。”

    杜老爺自是明白杜老太太的一片苦心，只開口道：“老太太為了大房著想這是好的，可是這樣一樣，二弟他們未必愿意?！?/br>
    “他們有什么不愿意的呢？難道非要讓我把寶善堂也拆了，一人一半才算是公平嗎？祖上的規(guī)矩就是這么定的，可你們兄弟兩在一起這么多年了，我實在不忍心讓你們因為這個事情鬧成了仇家?！倍爬咸粐@氣道。

    劉七巧見杜老太太心急，只忙勸慰道：“老太太快別擔(dān)心，其實老爺心里已經(jīng)有了想法了，既然寶善堂不能分給二叔他們，那就把安濟堂分給二叔家，這樣一來，二叔家也有生意做，又不會影響到寶善堂的生意，不是一舉兩得嗎？”

    杜老太太只擰眉想了想，覺得有些道理，又問道：“那寶善堂的生意呢？誰管？大郎不還是要學(xué)生意嗎？”

    劉七巧只咬了咬牙，開口道：“老爺管得動的時候老爺管著，若是老爺管不動了，那我替老爺管著?！?/br>
    杜老太太瞧了一眼劉七巧，又瞧了一眼杜老爺，只見杜老爺一臉贊許的點了點頭，便知道杜老爺早已經(jīng)有了這樣的心思，只嘆了一口氣道：“我隨便你們了，我這輩子對疼的就是大郎，只要不讓大郎受苦受累的，我什么都認了?！?/br>
    杜老太太和劉七巧回到家中，特意留了劉七巧在福壽堂用膳，只等杜苡和杜芊兩個姑娘都走了，這才和劉七巧兩人在廳里說起了話來。丫鬟們送了消渴的酸梅湯進來，劉七巧只接了一碗在手中，她知道杜老太太留她下來，定然是有話說的。

    丫鬟們送了東西進來，便中規(guī)中矩的侍立在一旁，杜老太太只發(fā)話道：“你們都去外面守著吧。”便是百合聽了這話也稍稍的愣了下，以前杜老太太再沒有什么話是不在她跟前說的，不過老太太既然吩咐了，她也變帶著小丫鬟們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