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只搖了搖頭，笑著道：“我就是知道她做戲呢，前幾日還請了我們寶善堂的大夫，一起做戲裝病來著。”杜若擱下筆，稍稍嘆了一口氣道：“索性三meimei的事情，也沒傳出去，林掌柜那邊也不敢再說了，陳大夫自己知道被騙了，還氣憤了一場。”

    劉七巧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只從背后抱著杜若道：“三meimei的事情，我瞧著還是有些難辦，二叔的意思是，等過完了年再說，我想著也只能這樣了，現(xiàn)在這年節(jié)里頭，要是讓老太太不痛快了，可就是我們的不孝了?！?/br>
    杜若扭頭，正巧就貼在了劉七巧的臉頰邊上，邊趁機(jī)啜了一小口，只開口道：“你也越發(fā)孝順了起來，大過年的，想要什么獎勵？”

    劉七巧就也往杜若臉上又親了一口，兩人旁若無人的樣子，只把站在墻根底下王老四府上的兩個小丫鬟給羞得都臉紅了。劉七巧回過神來，才瞧見兩個十二三的小丫鬟還站著呢。便只清了清嗓子道：“客人來了也不沏茶上來，誰教你們的規(guī)矩？”

    兩個小丫鬟急忙就縮了脖子就往大廳外頭去了，劉七巧俏皮的笑了笑，問杜若道：“好了沒有，好了我們就回去吧。”

    這時候王老四也安撫好了老娘，從外面進(jìn)來，見了劉七巧便有些不好意思，只開口道：“七巧，你瞧我娘這脾氣，年紀(jì)這么大了還跟一個孩子一樣，讓你們見笑了，尤其是杜大夫，這這，我都臊的沒處說了，每回都來這么一遭你說這……”

    劉七巧撲哧一聲笑了起來道：“老四，再過幾日就過年了，帶著大娘回牛家莊去吧，你們兩個人在這邊過年冷冷清清的，也不像話。”

    王老四便道：“我正打算后天走呢?！?/br>
    “那可巧了，后天我娘也回去，不然你們一起回去吧。你去年也沒在家過年，今年自然是要在家過的?！?/br>
    王老四只搖了搖頭道：“那可不行，營里頭兄弟也都沒在家過年，我們說好了今兒一起過年，我后天就送了我娘過去，讓她搭你們家車回去拉倒，我再讓人拉個一車的東西回去，只要讓她體面著回去，她才不管我回不回家過年呢！”

    劉七巧見王老四這么說，便也點(diǎn)頭贊同，畢竟她也不太懂王老四他們武將的規(guī)矩。上回聽說不過就是遲到了半個時辰，就被周珅打了二十鞭子，在劉七巧看來，簡直就是變態(tài)行徑。她當(dāng)然不知道這還是周珅因為她的緣故，故意給王老四放水請假呢！

    “那行，明兒你派人去我家說一聲，后天讓他們過來直接帶上大娘一起走就好了?！眲⑵咔烧f著，便抬起頭來瞧了王老四一眼，見他那一雙眸子黑亮亮的，看著著實(shí)精神。

    王老四憨憨的笑了笑，又問劉七巧：“三姑娘的病好些了沒有？”

    “一早就好了。”

    杜若就在一旁打趣道：“你這都問幾回了？從我來了就一直問，如今又問七巧，難道我這個當(dāng)太醫(yī)還會騙你不成？”

    王老四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一邊撓頭一邊嘿嘿的笑了起來。

    劉七巧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又想安慰王老四幾句，又不知怎么開口，便道：“這事兒你放心，都說了好事多磨，等過了這一陣子，沒準(zhǔn)就柳暗花明了。”

    王老四只一個勁的點(diǎn)頭，又請劉七巧入座，劉七巧看看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便只開口道：“我和相公要回去了，你放一百個心，你這媳婦逃不掉的！只是眼下還有那么點(diǎn)難關(guān)，我們慢慢來！”

    王老四畢竟打了一段時間的仗，聽劉七巧這么說，便笑著道：“老子韃子也打了，南蠻子也打了，如今不過就是要娶個媳婦，怎么就那么難呢！”

    杜若也跟著笑了起來，只拍了拍王老四的肩膀道：“老四你放心，有你抱得美人歸的一天?！?/br>
    王老四送了杜若和劉七巧出門，王大娘一溜煙就從后面跑了出來，急忙上前問道：“他們怎么說的，老四？”

    “什么怎么說？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呢！娘，你要是等不及，隨便你找個什么人給我當(dāng)媳婦拉倒，我都快被你給煩死了！”王老四認(rèn)了王大娘這些天，也算是忍無可忍了。

    王大娘啐了王老四一口，臉上笑嘻嘻道：“我倒也不想煩你來著？誰讓我給生了你這個不省心的呢？這么大一人了，媳婦都沒娶回家，你倒是那時候爭口氣把七巧給娶回來了，我也就算了，如今七巧都懷上別人的孩子了，你還光棍一個！”

    王老四被王大娘一陣數(shù)落，心里也不由有些難過，也許對于王老四來說，劉七巧是不同的吧。但是七巧如今過的這樣幸福，他王老四除了祝福她之外，還能有什么別的話好說呢！

    “娘，別人家的媳婦你就別惦記了，橫豎你喜歡杜家三姑娘對不？我好歹也加把油，給你娶回家，可壞話我可先說前頭了，你可不能擺婆婆的譜兒，人家還是小姑娘呢！”

    王大娘一聽，又氣又笑，跳起來罵道：“沒長進(jìn)的東西，媳婦還沒娶進(jìn)門呢！你就心疼起來了！鐵定跟你那幾個哥哥一樣，有了媳婦忘了娘！”

    ☆、257|5.16首|發(fā)

    過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接下去也就只有等年夜飯的份兒了。劉七巧舊年是在王府過的年，王府里頭過年規(guī)矩大，從臘八開始，里頭的管家媳婦們就開始上下奔走，忙的不可開交。那時候王妃不管事，一天下來，還要回四五次話。

    今年因為趙氏的緣故，劉七巧和杜太太兩人都賦閑了。對于孕婦來說，無論在哪個朝代，都是受到優(yōu)待的人群，這一點(diǎn)倒是不假的。

    從臘月二十三掃塵之后，劉七巧便再也沒出過門，一直陪在杜太太身邊，杜太太的預(yù)產(chǎn)期是在正月十五，劉七巧按照現(xiàn)代的方法給她推算過，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大差錯。但是懷孕到了后期，什么特殊情況都會發(fā)生，所以這一陣子，算是比較要上心的日子了。

    杜太太已經(jīng)二十年沒懷孕了，雖然是二胎，這感覺跟生投胎也沒什么區(qū)別，到了這幾日也緊張了起來，晚上覺也睡的不安穩(wěn)了起來。尋常天氣好的時候，杜太太也出去走一走，往福壽堂那邊繞一趟，給杜老太太請個安什么的。

    這日下午，劉七巧用過午飯，回了自己的百草院，也沒有歇中覺。冬天日端，歇了中覺晚上便睡不著，她也就不歇了。才坐下了，就聽見外頭小丫鬟進(jìn)來傳話道：“老太太那邊請大奶奶過去玩呢，今兒外頭送了金錁子進(jìn)來，老太太讓大奶奶先去挑幾個好看的，留著賞人用?！?/br>
    劉七巧便在房里頭應(yīng)了一聲道：“去回老太太，我一會兒就過去?！?/br>
    做杜家的下人其實(shí)還是滿幸運(yùn)的，杜家不像那些公府侯門，規(guī)矩禮數(shù)一大把。在這府里里頭，上上下下的也都挺隨和的，便少了一些爭斗。但杜家下人們的月銀倒是一點(diǎn)兒也不比那些侯門公府少。劉七巧和趙氏每個月的月銀是十六兩。兩位太太的月銀是二十兩，老太太的月銀是二十八兩。這些都是原先的老太君在世的時候定下來了，這些年也沒變。其實(shí)對于劉七巧來說，這些銀子就是白得的銀子，像她這樣，吃用自有公中給錢，這些銀子不過就是讓她零花的，可在這古代，沒有淘寶、更別提京東，她就是有銀子也花不出去，不過就是留著當(dāng)私房錢罷了。

    前幾日莊上獻(xiàn)來的那些東西，也各自都收了起來，銀兩就不用說了，單單那些活雞活鴨的，就在廚房那邊叫喚了老一陣子。不過這些都是赤芍去傳膳的時候說給劉七巧聽的，她這丫鬟能說會道，雖然沒有半夏心細(xì)，可勝在了機(jī)靈。

    劉七巧去福壽堂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其他人都已經(jīng)到了，連平常很少出門的杜太太也都來了。杜老太太見了杜太太，便開口道：“我沒派人請你，你怎么倒自己來了呢，我還想你肚子大了不方便，就不喊你了。”

    杜太太便笑道：“七巧說了，多做運(yùn)動好生養(yǎng)，我瞧著今天天氣挺好，就出來走走了。既然老太太沒請我，那大不了我再起身走了便是?！倍盘騺硎菧赝裰?，難得開幾句玩笑話。杜老太太聽了，只笑道：“呸呸，瞧你說的，既然來了，就都坐下吧，也別客氣，今兒都在我這邊用晚膳，我做東?！?/br>
    劉七巧便笑著道：“太太一來就騙了老太太一頓好吃好喝的，太太你可要多來才是呢！”

    杜二太太本來就不是一個會玩笑的人，也不會說話，最近自覺表現(xiàn)良好，便也笑著道：“就是這個話，我和媳婦兩人這幾日忙的腳不著地的，也沒聽老太太說要留飯了?！?/br>
    杜老太太便笑道：“你們少抱怨了，你們當(dāng)初大肚子的時候，我少照應(yīng)你們了？都是過來人了，就別說這見外話了?！?/br>
    杜二太太便就又笑了起來，想起前幾日她送了年禮回齊家時候的事情，心里頭還是略有些難受。

    齊家的莊子到底還是沒有賣掉，杜家是齊家的姻親，自然也不會去做逼債這種事情。這莊子一旦賣掉了，要再買好的，可就不容易了。這些年京郊很多地方的莊子都欠收，也就那幾個地方好一些，出手倒是容易，可以后就再沒這么好的地方了。原本齊老爺是打算直接把莊子抵押給杜家的，杜老爺并沒有要，只又寬限了他兩年時間。如今齊家就連丫鬟都少了一大半，家里頭的針線縫補(bǔ)全部都是自己做的了。

    最可憐的還是姜梓歆，嫁過去才沒多久，齊家就出了這樣的事情。那齊太太也不是好相與的，便在下人面前說她命不好，在家里克死了老爹和祖父，到了齊家又開始克齊老爺了。為了這個，姜梓歆回姜家哭過好多回，又因為懷不上孩子，齊太太又給齊昀的房里添了兩個通房。這日子過得……簡直說多了都是淚啊！

    一眾人都坐定了，杜老太太才開口道：“我是瞧了今年送來和金錁子，看著比往年好看，所以才請你們過來瞧一瞧的?！?/br>
    趙氏便開口道：“這是珍寶坊今年的新想頭，過年做一些金錁子、銀錁子，也是為了喜慶，大家伙也不會拿這個當(dāng)銀子花，不如做的好看一些，在上頭留了孔，小娃娃用紅繩子串起來掛在身上，還能辟邪呢！”

    “這個辦法倒是很不錯，我前兩年也看見過這樣的金錁子，我以為那是定做的，就沒往這處想?！倍盘f著，又瞧見劉七巧的耳朵上帶著的向日葵花紋的耳墜子，便問道：“你這耳墜子倒是挺像那小金錁子的?！?/br>
    劉七巧摸了摸耳墜子，也不怕羞，只大大方方道：“這是大郎送我的第一樣禮物，我瞧著這簡單又好看的就一直留著帶了，別的太重了，我如今有了身子，也不能帶那些東西?！?/br>
    趙氏又讓老婆子送了很多東西進(jìn)來，有一盤子金錁子、一盤銀錁子、還有幾條上好的珍珠項鏈。

    “老太太上回才賞了姑娘們各一套頭面，這幾日我出去瞧了，也沒有幾樣新玩意兒，倒是這幾條珍珠項鏈，顆顆飽滿，品相實(shí)在是不錯的，所以就給姑娘們每人選了一條，就當(dāng)是年禮了。往年這些都是大伯母張羅的，我也不知道選的好不好，拿來給老太太瞧一瞧?！?/br>
    杜老太太看過之后，只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這珍珠確實(shí)不錯，很配衣服，還是你想的周到，年年都送朱釵環(huán)翠，也該換一換了?！?/br>
    杜二太太也跟著開口道：“給姑娘們做的春裝，也送了過來，我瞧著都挺好看的，還有茵丫鬟的嫁妝，我也列了一張單子出來，給老太太過目?！?/br>
    劉七巧這會兒也總算明白了，這嫁妝單子，才是今天的重頭戲呢。上回姜家送來的聘禮是一個賬本，如今二太太還去的嫁妝，是一張卷成了卷軸的單子，到也是旗鼓相當(dāng)?shù)暮堋?/br>
    百合接了杜二太太的嫁妝單子，呈給了杜老太太。杜老太太從頭到尾的看了一眼，略略點(diǎn)了點(diǎn)頭，只笑道：“你這回也算是大放血了，這京郊的莊子也給了，算是你的家底了?！?/br>
    說到這一點(diǎn)上頭，杜二太太還是挺感激趙氏的，原本她的嫁妝，杜蘅自然也是有份的，可如今這莊子留給了杜茵，自然就少了杜蘅的那一份。索性趙氏倒是沒有半點(diǎn)意見，見了這嫁妝單子，還開開心心的送了兩抬添妝給杜茵。

    “我想來想去，還是茵丫頭可憐，雖然姜家小子看著是有出息的，可這今后的事情，誰也預(yù)料不到的，總是要給茵丫頭都備一點(diǎn)的好?！倍哦肫鸲乓?，心里還是舍不得的很，但她再想一想姜梓歆，又覺得杜茵算是逃過一劫了。

    “你能做到這份上，也算不錯了。”杜老太太略略嘆了一口氣，湯家那邊，也已經(jīng)算好了黃道吉日，打算等過了年節(jié)，也要來下聘了，到時候免不了又一陣忙。杜老太太便問道：“茵丫頭的日子定了沒有？也該翻一翻黃歷，看看哪個日子好一些了?！?/br>
    杜二太太便開口道：“上回下聘禮的時候，是寫了幾個日子的，有二月里的，也有三月里的，我瞧著有點(diǎn)早，就想在看看，五月底有沒有什么好日子，到時候天氣也熱一些，也方便些?！?/br>
    杜老太太算了算，只開口道：“五月里正好是七巧的產(chǎn)期，到時候只怕忙不開，不然就八月里吧，我也舍不得她一早就嫁人了，年紀(jì)還小，不著急?！?/br>
    杜茵的婚事若是定在了八月里，那杜苡肯定是又要比她遲的，不過湯大人要明年年底才能回京述職，所以杜苡的婚事，最早也要到明年年底才行。這樣一來，杜芊的婚事，大概是要拖到后年的。要是定了下來，也沒什么可說的了，只要沒定下來，這一年多的時間里，變數(shù)可就大了。

    劉七巧換個念頭想一想，這也代表著王老四還有一年時間可以努力，只要老太太沒最后定下人選，王老四總是還有一線希望的。

    “三位meimei眼看著就要出嫁了，老太太這里只怕是要冷清了，不然的話，每天早上聊天說話的，都能消磨好些個時光了?！眲⑵咔梢灿X得杜家的三姐妹都是極好的閨女，女孩子嫁了人，總不如在家里自由自在的。

    ☆、258|5.16首|發(fā)

    眾人一直閑聊到了掌燈時分，老太太派了丫鬟去傳膳，杜太太才起身告辭了。杜老太太知道她最近也吃不了什么東西，今兒在這邊坐了半天，只怕也累了，便開口道：“你就回去吧，一會兒天黑了只怕路不好走，我也不留你了?！?/br>
    劉七巧正要起身相送，杜太太便開口道：“七巧你留下陪老太太用膳吧，一會兒大郎也回來了，你們小夫妻也有日子沒在一起用膳了?！?/br>
    杜太太年輕時候，杜老太爺還在，杜老太太也不留兩個兒子用膳，只偶爾想他們的時候，才讓他們過去吃一頓半頓的飯菜?？扇缃穸爬咸昙o(jì)大了，一個人也是寂寞，從搬到了福壽堂來之后，便讓他們爺幾個跟著她用晚膳。其實(shí)也是為了他們好，還方便了廚房，畢竟送到老太太這邊的膳食，總要比其他院子里的更精致些。但是這樣一來，可就苦了小輩們。白天不碰頭，晚上吃飯也不碰頭，尤其是杜蘅，要是沒睡在趙氏的房里，那就等于同在一個屋檐下，也碰不了幾次面的。杜蘅一開始和趙氏感情疏離，少不得也有這其中的原因。

    杜老太太聽杜太太這么一提，也稍稍的想了想，可她這邊畢竟地方有限，一大家子的人都來吃飯，自然是不可能的，想了想便開口道：“從明兒起，早上讓他們爺幾個陪著我用膳，晚上就讓姑娘們過來陪我吃晚飯吧，讓她們兩對小夫妻年節(jié)里頭，好好的處處?！?/br>
    趙氏聞言，臉上不由就紅了起來，說起來她跟杜蘅同桌吃飯的日子，還真的算得上屈指可數(shù)了。

    杜老太太又道：“姑娘們都要嫁人了，能陪我的日子也不多了，大郎二郎反正都是家里人，也跑不掉的?！?/br>
    杜太太聽杜老太太這么說，也稍稍的愣了一下，她這回倒真的是說者無意的，不過既然杜老太太都發(fā)話了，她也自然是笑著應(yīng)承了。

    不過今天晚上的晚膳，還是在福壽堂里頭用的。用過晚膳，杜若便和劉七巧回了自己的院子，兩人略略坐了一會兒，正打算安置了，忽然聽見外頭有人敲了加幾下梆子。劉七巧正覺得奇怪，只見杜若臉上微微變色，便急忙吩咐連翹道：“你出去瞧瞧，到底是睡覺出事情了?！?/br>
    連翹臉上也略略一滯，急忙出了院子向人打聽，片刻之后才進(jìn)來回道：“住外頭的三嬸婆死了，他家里正打發(fā)人來報喪呢！”

    劉七巧擰眉想了想，這三嬸婆大概就是那個說她像杜玉的老太太。劉七巧還記著她進(jìn)門去祠堂祭祖的時候，除了腦子不大清醒之后，身子還算硬朗，怎么不到半年，就去了呢？

    杜若連忙起身，正要往外頭去，劉七巧忙不迭去里間拿了斗篷出來，替他披上了道：“大冷的天，你去去就回來，別跟著熬夜。”

    杜若只點(diǎn)點(diǎn)頭，皺起眉頭道：“前幾日下月的時候，老太太在院子里摔了一跤，讓我二叔去瞧過幾回，摔斷了腿，本來以為還能熬幾天的，大概是年紀(jì)大了，沒熬過去?！?/br>
    生老病死，向來如此，杜若這會兒的神色也算不上悲傷，只是有些嘆息罷了。劉七巧給他系好了斗篷，小聲道：“你瞧過了就回來吧，大冷的天，你這身子又不經(jīng)熬的，知道不？”

    “我知道了，啰嗦鬼?！倍湃羯焓止雌饎⑵咔傻南掳?，低頭就吻了上去，只將舌尖略略往里頭探了探，才肯出來。

    劉七巧便讓到一邊坐了，扯嗓子吩咐下去：“紫蘇，你給大爺提燈，送到二門口，交給了春生再回來，讓你們家春生提點(diǎn)著大爺，讓早些回來，別太晚了?！?/br>
    紫蘇從外頭進(jìn)來，頂著一個大紅臉，郁悶道：“奶奶又開我玩笑，誰是我家的，我還一個沒嫁人的姑娘家，被奶奶說的都沒臉見人了?！?/br>
    劉七巧便笑道：“遲早的事兒，難不成你還想換一個？要是想換可告訴我，我直接把你配給老四了，也省得王大娘一個勁的催?！?/br>
    紫蘇急得跺腳，只向杜若告狀道：“大少爺你聽聽，她說的是什么話呢！”

    杜若只笑著附和道：“聽著挺有道理的，將軍夫人呢，紫蘇不然你考慮考慮？”

    紫蘇頓時就拉下了臉來，往簾子外頭一鉆，丟下一句話道：“還是讓連翹去吧，今兒我腿疼，不想出去?！?/br>
    劉七巧就在里邊賠罪，只開口道：“你快去吧，我的好姑奶奶，你要不去，春生能乖乖的聽話嗎？”

    紫蘇聞言，只忍不住笑了出來，讓外頭小丫鬟點(diǎn)上燈籠，自己進(jìn)房里加了一件半臂的夾襖，在外頭等著杜若。

    劉七巧目送著杜若出門，天上沒什么月光，黑洞洞的，外頭冷的厲害。連翹從外頭過來，手里頭還捧著一個小布包裹，見劉七巧正在門口站著，忙不迭就迎了過來道：“奶奶怎么在門口站著呢？仔細(xì)風(fēng)大凍著了?！?/br>
    連翹說著，上前替劉七巧打了簾子，兩人進(jìn)了廳里頭，才覺得身上稍微暖和點(diǎn)。連翹便拿著包裹遞給了劉七巧道：“奶奶，這是茯苓jiejie做給小少爺?shù)?，之前有幾樣沒做完，所以走的時候就沒留下，今兒她才做好了，請我去拿的，只是茯苓jiejie說，以后不是大房的人了，只怕就不方便再給奶奶做針線了。”

    劉七巧打開來看了一下，都是可愛的小肚兜一類的小衣服。她預(yù)產(chǎn)期是在五月份，那時候正是天熱，小孩子不用穿什么繁復(fù)的衣服，就是平常的系帶衣裳，倒是做了好幾件。用手摸了摸，面料也洗的軟軟的，倒是很上了心思。

    “回頭你替我謝謝她，再告訴她，我原是舍不得她的，只是，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想法，我并不是嫌棄她，只是……只是想和大太太和大老爺一樣，一生一世一雙人，這樣就挺好的?！?/br>
    連翹聽劉七巧說的坦然，轉(zhuǎn)身替劉七巧倒了一杯熱茶道：“奶奶放心，茯苓是明白人，她若不明白，也不會應(yīng)了老太太的。這世上誰不想只守著一個男人呢，可也不是人人都有這個福分的。奶奶既然有這個福分，更要好好的守著。”

    劉七巧原本對連翹是有幾分疏遠(yuǎn)的，總覺得她太過中庸了一點(diǎn)，做事不顯山漏水，不過她也確實(shí)喜歡這種平常的主仆關(guān)系?？山裉爝B翹這一番話，倒是讓劉七巧有幾分遇到知音的感覺。在古代能有這樣一個明理的人，確實(shí)是很不容易的。

    “你這丫頭，倒是想的通透，那我問你，你要是有個機(jī)會可以當(dāng)姨娘，你當(dāng)不當(dāng)？”劉七巧倒是想試一試她了，所以便半真不假的問道。

    連翹想了想道：“若是我跟茯苓一樣，進(jìn)府的時候不知道自己一小就定親了，沒準(zhǔn)我也會喜歡上大少爺。奶奶你不知道，大少爺小時候長的還要好，偏偏身子還弱，一張臉白凈白凈的，我頭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還以為是個女孩子穿了男孩子衣服呢！”

    劉七巧想象了一下杜若小時候的樣子，自己也忍不住就笑了起來。

    連翹又道：“后來才知道是一位少爺，可惜身子比小姐還嬌貴，三天兩頭的病歪歪的，偏生他自己還不省事，動不動就看書看到大半夜的，那時候太太經(jīng)常來我們院子里，就是怕大少爺又偷偷的看書，我們?nèi)?dāng)大少爺將來是要考狀元的，誰知道后來竟不是?！?/br>
    說起這個來，劉七巧又笑道：“你快別說這考狀元的事情了，上回在金陵的時候，我只夸說一句世上難道有不喜歡年輕狀元爺?shù)娜藛幔克透壹逼饋砹?，第二天就約了一個真狀元出來給我看，結(jié)果我看了一看，果然那個真狀元沒他長的好看，也就作罷了，你瞧瞧這人，簡直就是小肚雞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