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節(jié)
外頭朱夫人早已經(jīng)遣了丫鬟去請劉七巧進來,朱墨琴就放下了針線,也跟著來到廳里頭,見了劉七巧便道:“前天才下了雪,外頭挺冷的,大少奶奶怎么就來了。” 劉七巧原本想跟她玩笑一番,可瞧見她那張紅透的臉頰,想想還是算了,反正都已經(jīng)成事兒了,干脆放過她得了。 “我翻遍了整個黃歷,年前也就只有這個幾個黃道吉日了,你說我要是今天不來,可不是要等年后才來了?!眲⑵咔删烷_門見山道。 朱墨琴的臉頰就又紅了幾分,連忙扶著劉七巧坐了下來道:“就是覺得麻煩了少奶奶,挺過意不去的?!?/br> “這有什么好麻煩的?你沒聽說過,這是積陰德呢!如今我懷著孩子,更是要多積陰德,再說了,這東西放在我這邊,我也睡不著覺啊,生怕有一天要是弄丟了,可就對不住包探花了?!眲⑵咔烧f著,只讓紫蘇將那匣子送了過去,朱夫人命小丫鬟接了,送到跟前,打開來看了一眼。 是一塊上好的龍鳳玉佩,玉色均勻,鳳尾是難得的翠綠色,龍頭卻是紅翡,看著成色,也知道是有些年份的貴重東西。 “這是包公子讓我送來的定情信物,我也是第一次當媒人,不懂什么,反正把東西送到了,話帶到了,應該也算齊全了。”劉七巧抬頭瞧了一眼朱墨琴,見她正凝神盯著那玉佩道:“這是包公子平日長帶在身上的東西,聽說是包家的傳家之寶?!?/br> “是嗎?我倒不知道原來這東西這么貴重?”劉七巧笑了兩聲,只開口道:“這下好了,連傳家之寶都送給你了,可見他是真心實意的?!?/br> 朱墨琴又是有些羞澀,急忙換了話題道:“我上回說要給你一種孕婦專用的香來著,上次做的我覺著不大好,所以又改良了一個方子,我聞著倒是好的很,你要不要進我的房里試試?” 劉七巧見朱墨琴故意繞開了話題,也便不再提這些事情了,古代的姑娘遇上和終生大事有關的事情,都是十分羞怯的,像杜芊那樣的,還真是少有的。 卻說杜若昨晚算是避過了劉七巧,可一想今日回去,劉七巧必定還是要問起他昨天的事情,便覺得有些不妥。下午他提早從太醫(yī)院下值回來,去寶善堂支了一百兩銀子。他是很少拿寶善堂銀子的,少不得過幾日還要還回來,就只和杜蘅說了一聲,讓他請賬房的人打個招呼。 杜蘅很少見到杜若這樣的表情,而且他不去家里頭拿錢,還在賬房拿錢,這一下子讓杜蘅覺得里面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過杜若向來潔身自愛的很?不會跟曾經(jīng)的他一樣,有要用錢打發(fā)人的時候吧? “大哥,快說說,到底什么情況?這銀子是給哪個女人的?”杜蘅的八卦神經(jīng)被勾起之后就有一點停不下來的趨勢了。 杜若被他嚇了一跳,急忙捂著他的嘴道:“小聲點,你怎么知道這銀子是給女人的?” 杜蘅見杜若這小心翼翼的模樣,越發(fā)覺得自己猜對了,只哈哈大笑道:“怎么?難不成還真的被我猜對了?大哥,封口費打算給多少?” 杜若一聽杜蘅這話不對啊,什么叫封口費?頓時他就恍然大悟了起來,只一把松開他道:“你別胡子亂想,我可沒你那么有精神,不過確實出了一點事情?!倍湃粝肓讼耄呸繘]準在這種事情方面會比較有經(jīng)驗,索性也不瞞騙他,只把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給說了一遍。 杜蘅聽完杜若說的話,呆滯了幾秒,最終才回過神道:“居然有這樣的女人?” 杜若只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越發(fā)明白,為什么杜老太太那么討厭鄉(xiāng)下女人了,下鄉(xiāng)人無恥起來,簡直就是沒下限的。 杜蘅仔細回想了一下,也沒想起那方巧兒長什么模樣,方巧兒在杜家那幾個月,他正好因為沐姨娘的事情,在外頭避難,都沒怎么回家里去。 “大哥,你放心,這事兒交給我來搞定?!倍呸筐堄信d趣的摸了摸下巴,心道:還沒有我杜二爺搞不定的姑娘家。 杜若見杜蘅胸有成竹的模樣,心里頭卻還是覺得有點玄乎,只開口道:“這樣吧,我跟你一起過去,把這一百兩的銀子給她,然后把她送回牛家莊去,讓她以后別來京城就得了?!?/br> “腳長在她身上,她要是想來,誰也攔不住啊,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她這輩子都不敢來?!倍呸刻裘家恍Γ湃魞扇艘黄鹕狭笋R車。 說起來從朱雀大街到順寧路這一段路杜若還是很熟悉的,當年和劉七巧偷偷摸摸的時候,沒少往她家里去,回憶起那個兩進的小院子,他心里頭還是甜蜜滿滿的。 可一想到今天要去做的事情,杜若還真是舒展不開眉毛。 劉家的小院外頭的還有著一小堆的積雪,看樣子就是沒多少人出入的。春生上前敲了門,邊聽見里頭的腳步聲近了。大門咯吱一聲開了,杜若便瞧見是原先一直在劉家?guī)蛡虻膯∑牌?。啞婆婆是認識杜若了,見了他來,便啊了幾聲,推到后面,讓了路請她們進去。 才繞過了影壁,就聽見里頭有人在說話,那聲音又高又尖,生生的就從簾子后頭穿了出來。 “我白給你生了一副好皮囊了,竟連這么一點小事也沒做成,你連王老四你都降伏不了,還有哪個男人要你?你還就巴巴的從王老四家里出來了?我要是你,我就是一頭碰死了,我也絕不出來,反正你賴死了你是他的媳婦,外頭人誰能知道這是假的,更何況你孩子都有了,這能假嗎?” “娘,我不是沒按你的辦法做,可……可她們?nèi)硕?,我一個人又帶著孩子,我能怎么辦呢?如今我也放了這話出去了,要是老四知道了,定然會回來娶我的,他自己不要臉,總不能讓杜家那姑娘也沒臉吧!” 杜蘅和杜若兩人聽到這會兒,臉上神情各自不同,杜若是氣的恨不得就要進去跟她們理論。倒是杜蘅,瞧著很淡定的模樣,只邁著大步子,往前走了幾步,撩開了簾子道:“好巧兒,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方巧兒一張淚痕遍布的臉上頓時就出現(xiàn)莫名其妙的表情,可當她看見杜若的時候,身子還是下意識的動了動。 杜若可以說是讓方巧兒動心的第一個男人吧,只是在方巧兒心里看來,她和杜若的緣分,被劉七巧給破壞了。 “大少爺、二……二少爺。”雖然和杜蘅不怎么熟,可方巧兒也不至于忍不住杜蘅來。 杜若仍舊是黑著一張臉,見了方巧兒母女,心里便生出一種厭惡感來。當初在牛家莊方巧兒母女在他面前演的苦rou計還歷歷在目,直覺告訴他,跟這樣的人講道理,那是講不通的。 杜蘅臉上卻帶著一絲絲輕薄的笑意來,杜蘅從小就有幾分油滑,又加上這幾年走南闖北的生意上的歷練,整個人的氣質(zhì)可以用兩個成語來形容:風度翩翩、風流不羈。 杜蘅見方巧兒哭的梨花帶雨的模樣,還到真有幾分病西施的樣子,只笑著道:“你是什么時候離開我們杜家的,真是讓我好找啊。” 方巧兒一下子被杜蘅熱絡的表現(xiàn)給嚇得不行,又瞧見他那一雙眼珠子一直盯著自己不放,只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道:“二、二少爺,你和大少爺是做什么來的?” 杜蘅瞧了一眼在一旁一點兒不配合的杜若,只開口道:“來接你進府啊,我大哥不喜歡你,我喜歡你,他們放你出來,我是不知道的,我若是知道,怎么可能放你出來呢!” 杜蘅一邊說,一邊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方巧兒,又假裝不認識坐在一旁的方巧兒她娘,直指著她問道:“這是誰?你也沒同我說過?!?/br> 方巧兒臉上的淚痕已經(jīng)干得差不多了,這會兒才有些反應過來,只開口道:“這是我娘,娘,這是杜家二少爺?!?/br> 周嬸子是見過杜若的,所以杜若剛一進來的時候,她還嚇了一跳,弄不清楚這兩個年輕公子進來是做什么的。如今聽杜蘅說完了這一席話,她頓時就明白了,心里頭簡直欣喜若狂,一個勁兒的想:我就知道我閨女長的好看,怎么可能命這么薄呢?算命的人都說了,我閨女是要進府上當奶奶的,怎么可能就沒人要了呢? 周嬸子臉上的笑容立刻就變樣了,從椅子上站起來,瞧著杜蘅道:“閨女,這……這是哪位少爺啊?” 方巧兒臉上立刻露出了羞怯的表情來,小聲道:“這是寶善堂的二少爺?!?/br> 杜若就跟呆子一樣,看著杜蘅在那邊嫻熟的演著大戲,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算看出了一些門道,只開口道:“你要見的人,我也已經(jīng)帶你來見了,如今可別再怨我當時她出去的時候沒告訴你一聲,你要是一早說,她這會兒早已經(jīng)是你的妾氏了,如今她這個樣子,只怕進不了我們杜家的家門吧?” 誰知杜蘅竟然笑著道:“大哥說這話就不好聽了,我難道沒養(yǎng)過外室嗎?至于那孩子,不過就是多一雙筷子的事情,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周嬸子聽了,眼睛都要亮了。王老四什么人?在她們眼里不過就是一個暴發(fā)戶而已,如今杜蘅喜歡上了方巧兒,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杜家有多有錢,牛家莊里都人人知道。 “二少爺,我……”方巧兒顯然也被這天大的餡兒餅給砸暈了,一時間就有些愣怔了,完全沒有任何抵抗能力。 杜蘅只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那動作叫一個嫻熟親密,笑著道:“怎么,跟著我,還委屈你了?”杜蘅說著,只朝著杜若眨了眨眼皮道:“大哥,讓你準備的銀子,那出來吧!” 杜若只納悶了一下,不過還是讓門外的春生送了銀子過來。 杜蘅把一包銀子遞給了周嬸子道:“大娘,這一百兩銀子,你拿著,就當是我孝順你的,巧兒和孩子,以后就包在我身上,我就算給不了她名分,把她們兩個照顧好,那也是我分內(nèi)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在杜家外頭還有宅子,一會兒就派人把巧兒搬過去住,你也跟她一起住幾天,過幾天我再差人把你送回去?!?/br> 杜蘅說著,又朝方巧兒笑了笑,轉(zhuǎn)身對杜若道:“大哥,我們走吧,我還要去那邊宅子看一看,一會兒接巧兒過去。” 杜若只看著杜蘅這一番完美的表演,完全沒有任何招架能力,跟著杜蘅一起外頭來。只上了馬車,杜蘅才憋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拍著大腿道:“她們還真當這世上能掉餡兒餅不成?簡直……大哥,你怎么就沾上了這樣的人,模樣倒是不錯,只是這腦子,未免也太……”杜蘅沒接著往下說,而是讓馬車直接往長樂巷那邊去了。 到了長樂巷里頭,杜蘅在一妓院門口停了下來,進去了一柱香之后,帶著兩個小廝模樣的人和一個中年媳婦出來。只見他拿了幾兩銀子丟給他們,便瞧見那兩個小廝,一前一后就駕起了馬車,往順寧路方向去了。 直到杜蘅回了車上,杜若才問他道:“你方才找那兩個人,做什么去的?” 杜蘅只悠閑得意的笑了笑,靠在車廂上慢悠悠道:“這是專門販賣妓*女到外地的人伢子,我讓他們告訴方巧兒我替她搬家,然后直接把她送到大沽口,丟在往南方去的船上,她這一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作怪了?!?/br> 杜若原本不是這么狠心的人,可是方巧兒如今做出這些事情來,連他都看不下去了,聽見杜蘅這么說,也只是略略的搖了搖頭,只開口道:“那孩子怎么辦?” “那孩子就丟給她老娘好了,我這不是給了她們一百兩銀子嗎?一百兩銀子夠買好幾個丫鬟了,她們家還賺了呢!”杜蘅伸了一個懶腰,往簾子外頭伸了伸脖子道:“春生,直接回家,爺今兒要納妾,得早點回去?!?/br> 杜若見杜蘅這幅放蕩不羈的模樣,只無奈又搖了搖頭。 杜若回了杜家的時候,劉七巧正好也回來了。原來今兒她去做媒人,朱夫人非要留了她下來用飯,又請了包太太一起過來。包太太是個土生土長的安徽人,她們幾個人在一塊兒說家鄉(xiāng)話,弄的劉七巧反倒聽不懂了起來。幸好朱姑娘是不是幫忙翻譯一下,總算沒讓劉七巧做一個睜眼瞎。 因為朱姑娘有孝在身,所以婚期自然是要在三年之后,兩家人便商定了,希望包公子能夠在京城里謀一個一官半職的,若是能考上庶吉士,那就可以在京城安頓下來,等兩人完婚,到時候一家?guī)卓谌?,去哪兒都成了?/br> 杜若想了想,終究還是把今天的事情告訴了劉七巧。劉七巧一聽,先是氣的恨不得就要立刻起來,去到順寧路上揭了方巧兒的皮,后來又聽說了杜蘅把方巧兒給賣了,簡直就要佩服起杜蘅來了,恨不得立時就給杜蘅封一個大紅包送過去,只開口笑著對杜若道:“不是我說你,在這一點上,你還真的不如你二弟?!?/br> 劉七巧和方巧兒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雖然她如今這結(jié)果都是咎由自取,可是有時候劉七巧想一想,還會覺得她多少有一些可憐之處。 晚上睡覺的時候,劉七巧就趁著杜若沒回來的時候,偷偷的躲在了被窩里頭哭了一會兒。那會子方巧兒頭一次進城,還是她陪她睡了一宿,兩個人聊了一宿的知心話,明明才過去兩年不到,居然就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情。 杜若從外面回來,冬天的夜晚特別冷,他才進房間,就覺得蠟燭點的比往日的更暗一些。劉七巧并沒有把方巧兒的事情告訴紫蘇,怕彼此又傷心,只一個人靠在床上擦眼淚。 杜若見她這個樣子,也知道她大概又是想起了方巧兒來,只連忙開口道:“你若是覺得不放心,我再托人把她找回來就是,反正這么大的人,上了船也不會丟,到時候讓人在碼頭等著,等船靠岸了,再把方巧兒找回來?!?/br> “不……不用了?!眲⑵咔刹亮瞬裂蹨I,強打起精神道:“她那樣有心思的一個人,只怕如今少了她娘的約制,只會過的更好而已,孩子不在她身邊,她也算沒有什么負累了?!?/br> 杜若見劉七巧表情蔫蔫的,也知道她大抵內(nèi)心矛盾著,就跟他今天明明知道杜蘅想做的事情,心里頭雖然百般的不愿意,可就是開不了口制止、 杜若想了想又開口道:“你若實在傷心,過幾天我派人把那孩子抱回來,給她找個好人家收養(yǎng)了吧。我瞧著那個什么周嬸子,也是不靠譜的,孩子跟著她,只怕最后也就是找個人賣了,這樣以后還找不到,豈不是更可憐。” 劉七巧聽杜若這么說,只連連點頭道:“孩子是無辜的,你明兒就找人把孩子帶回來,她要是不肯,就再給她一些銀子罷了,反正她生兒生女的,也都是用來賣的?!?/br> 兩人商量妥當,劉七巧也乏了,杜若只抱著她,靜靜的看她睡去。他看了一會兒劉七巧的睡顏,只伸手摸了摸劉七巧的小腹,三個月的身孕,小腹已經(jīng)微微隆起,有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大抵也是因為如此,所以七巧的心,也比以前更柔軟了些許。 杜若闔上眸子,在劉七巧的額頭上輕輕的吻了下去。 ☆、255|5.16|家 一晃又過去了三五日,年底最后幾天,杜家也越發(fā)繁忙了起來。杜芊的事情大家都悶在肚子了,這大年底的,要是鬧出來,誰都過不好年。 劉七巧去探望了杜芊幾次,只讓她要沉住氣,好姻緣不是靠急能急得來的,劉七巧便把當初自己和杜若的事情,當作正面教材來講給杜芊聽。 她們兩個正好一個養(yǎng)傷、一個養(yǎng)病,倒也算是齊全了。杜芊經(jīng)過這一場病,整個人也越發(fā)成熟了幾分,臉上原本很跳脫的表情似乎也多了幾分少女的嫻靜。 “大嫂,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知道嗎?我姨娘說,你把不可能的事情,變成了可能?!倍跑菲鋵嵤且粋€很矛盾的個體,一方面她接受了古代封建禮教的教育,而另一方面她也被花姨娘疼愛并包容著長大了,對外面的社會有著很強的好奇心。 “沒你姨娘說的那樣夸張,不過就是我運氣比別人好而已?!眲⑵咔涩F(xiàn)在回想她這一路,其實也是抱著無知者無畏的態(tài)度而來的。在古代這樣一個拼爹的時代,沒有一個好出生就代表著你已經(jīng)輸在了起跑線上。如果自己再不努力一下的話,那就徹底被淹沒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了。 杜芊靜靜的聽劉七巧說著,嘴角就淺淺的笑了起來,只開口道:“他的傷好些了沒有,我都有好長時間沒見著他了,我的披風,大哥哥有幫我?guī)Ыo他了嗎?” 杜芊臉上有著少女思春時候特有的神情,帶著幾分甜美的笑容,讓人看了也覺得很陶醉。劉七巧就捏了捏她的鼻子道:“你放心好了,你大哥哥昨兒才去給他換了藥,他就跟一頭牛一樣結(jié)實,后背那一些傷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瞧你那心疼的樣子,我都看不下去了?!?/br> 不過劉七巧今天還真有那么些心不在焉,方巧兒被賣到了南方去,她那孩子,杜若請了春生她娘李mama跑了一趟,假托著有人家要孩子,請人接洽了去買了回來,那周嬸子真真是個沒人性的人,也沒打聽是哪家要孩子,聽說能賣二十兩銀子,當場就愿意了,今兒正好是帶孩子回來的日子。 紫蘇是個有心善的姑娘,聽說了方巧兒的事情,便想著要養(yǎng)活這孩子,可她一個年輕姑娘,自己都沒成親呢,怎么養(yǎng)孩子呢?杜家雖然人多,但是忽然間多了一個奶娃娃出來,那也是不合適的。劉七巧想來想去,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辦法,最后還是打算麻煩一下大長公主,把孩子交給她撫養(yǎng)一陣子。 李mama一路抱著奶娃子回來,越瞧也越發(fā)覺得喜歡,可這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反正她已經(jīng)向大少奶奶那邊也求了紫蘇了,不過如今劉七巧懷了身孕,只怕自己兒媳婦進門的時間又要耽誤了。好在春生和紫蘇年紀都還小,她也不著急這一年兩年的。 馬車停在杜家門口,為了避人耳目,李mama也沒有下車,而是請了一個跟車的小丫鬟下車,去里頭給劉七巧回話呢。 那小丫鬟進來的時候,劉七巧正好從杜芊那邊回來,聽說孩子已經(jīng)順利買了回來,只也略略松了一口氣。劉七巧換了衣服,帶著紫蘇出門去。李mama將懷里的孩子遞給紫蘇道:“瞧瞧,長粉嫩嘟嘟的一個娃兒,我看著都喜歡,從來沒瞧見過這樣沒心沒肺的姥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給賣了。” 劉七巧是知道周嬸子那人的,當初把方巧兒賣了去沖喜,那也是眼皮都沒有眨一下的。對她來說,生了閨女就是一個賠錢貨,還要貼銀子養(yǎng)大,怎么可能呢,她之所以后來收留方巧兒,不過也是想從方巧兒身上弄更多的銀子罷了。如今銀子她也得夠了,還留著這個孩子做什么呢? 劉七巧嘆了一口氣,只探頭看了一下那女娃子,圓圓的臉蛋白凈漂亮,睫毛長長的,正閉著眼睛酣睡,模樣倒是長的真好。 劉七巧伸手摸了摸小女娃的臉頰子,笑道:“小乖乖,不用怕,以后七巧姨會疼你的,到了水月庵里頭,還有長公主太奶奶疼你?!?/br> 馬車只走了一半,劉七巧就猛然想了起來,這會兒把孩子交給大長公主撫養(yǎng),只怕還有些問題,寺廟不比其他地方,是有清規(guī)戒律的,孩子還小,又不能不吃奶,若是專門請個奶奶住在水月庵里頭,也多少有些不適合。若是在水月庵里頭動了葷腥,那更是對菩薩的不敬。 劉七巧嘆了一口氣,瞧了一眼睡的香香的奶娃娃,只連忙喊了車夫改道。再不然,只能交給李氏撫養(yǎng)一陣子,可若是被周嬸子知道了,以后又是個麻煩。劉七巧這會兒也覺得頭大了,紫蘇見劉七巧一臉的愁容,想了想便道:“奶奶不如請朱夫人養(yǎng)一陣,上回我聽朱夫人說,是想買個小丫鬟,在他們家小少爺身邊的,還說年紀不要大的,最好是不知道父母的,省得以后找上門來。” 劉七巧倒是不知道有這么一回事,忙問道:“你說的可是真的?養(yǎng)孩子的事情,畢竟不同尋常,實在不行,還是我們帶回去養(yǎng)著的好。” 紫蘇便道:“我自然不敢騙奶奶的,是小少爺?shù)哪棠镎f的,奶奶去提親的時候,我們在外頭閑聊說起的,說是兩個孩子一起長大,將來也感情好一些?!?/br> 劉七巧聽紫蘇這么說,想來也是確有其事的,說起來她在京城認識的人也不算少,可家家戶戶都是有頭有臉的體面人家,誰家多了一個孩子,那都是要被下人們嚼舌根的。倒是只有朱家,家里人丁簡單,幾個服侍的丫鬟也都是從安徽老家跟來的,也不會在京城這地盤上亂說什么。 劉七巧想了想,便只讓車夫往廣濟路上去。 前幾天剛剛傳來的喜訊,說是包探花考上了庶吉士,年后就要正式入翰林院了,朱姑娘則打算和朱夫人先扶靈回鄉(xiāng),把朱老板的身后事安頓好。家里頭那邊的生意,只能讓那些老掌柜的幫忙先看著,朱姑娘的弟弟還小,等他能成家立室了,少不得也要十幾年的時間,這一段時間里頭,只怕朱家要撐下來還得靠朱姑娘和包探花兩個人。 馬車到了朱家門口,劉七巧派車夫喊了門,里頭的人過來開了門,見是劉七巧來了,只急忙就進去回話去了。不一會兒,朱墨琴和身邊的丫鬟親自迎了出來。 朱夫人正在大廳里頭做針線,見了劉七巧來,只忙讓丫鬟上茶,劉七巧謝了坐,上前對著朱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夫人,說起來七巧今日來的有些冒昧了?!?/br> 朱夫人見劉七巧這么說,便也有些疑問,不過她也瞧見了紫蘇懷中抱著的孩子,這疑惑道:“這是……” 劉七巧少不得又得把方巧兒的事情略略的說了說,只是并沒有提起她被賣到南方的事情,只是說她一屆女流之輩,帶著一個孩子,實在無法生存,所以把孩子給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