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節(jié)
杜二爺瞧了杜若的藥方,連連夸好,又道:“比老爺開的更深入些,比陸大夫的又保守幾分,這一劑藥下去,老爺?shù)牟∫苍摵昧?。?/br> 杜二爺說著,便交代了下人去寶和堂抓藥,命人換了這幅新藥方,熬給二老太爺喝。兩人又閑聊了幾句,外面便有小廝進門傳話,說是有人家去寶和堂請大夫了。杜二爺便起身,讓小廝背著個藥箱,出門看診去了。 杜若留在正廳里頭喝茶,正打算回房,便見杜蕓捧著幾本書,過來請教杜若道:“大堂哥,醫(yī)術啟蒙的話,看哪幾本書比較好?” 杜若見他松開手,落下一疊醫(yī)書來,有幾本都已經磨破了邊角,看來是經常有人翻看的。 “你想學醫(yī)?”杜若不由就有些好奇了起來,杜蕓十四歲的秀才,再過兩年若是能考上舉人,將來入仕也不是難事,這時候若是轉道學醫(yī),倒是可惜的很。 杜蕓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想了想道:“只是想了解一下,聽說杜家早在漢代就已經有人當上了御醫(yī),幾百年的家史,我作為杜家的子孫,不說能懸壺濟世,至少也要懂一些醫(yī)理?!?/br> 杜若聽他說的有些道理,便只笑道:“先把《黃帝內經》讀通,將里頭的藥方案例都看明白了,然后張仲景華佗的論著都看一遍,把所有的中藥都認一遍,最好能聞到氣味就能知道是哪一味藥,接著就可以去看寶和堂的醫(yī)案,每一個病例都不一樣,每個人的身子也不一樣,即使是一樣的病,不同人用,開出來的方子也是個不一樣的?!?/br> 杜蕓見杜若頭頭是道的說了起來,頓時就有些愣了,只擰眉道:“一樣的病癥,不一樣的人?開出來的藥方不一樣?這是為什么?” 杜若便笑道:“男女有別,陰陽調和,人的身體也是一樣的,開藥的同時要和病人身體的五臟相益補,才能事半功倍,藥到病除,不然的話,雖然治好了病癥,若傷了五臟,以后還有別的病會找上門。” “我似乎有些懂了,原來治病救人不只是簡單的背背藥方,是要融會貫通,結合病例,再做修改的,并非所有的藥適合同樣病癥的人?!?/br> 杜若不過只是稍稍提點,沒想到杜蕓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頓時讓杜若覺得欣喜異常,頭一次萌生了收徒弟的想法,只可惜也不過就是想了一想。杜蕓天生聰慧,若是用在了科舉上頭,將來也一定是有所建樹的。 “你先回去看,等你把這幾本書都摸熟了,讓二叔帶著你瞧幾個病人,多看幾張藥方,漸漸的自己就能進這個門道?!?/br> “多謝大堂哥指教。”杜蕓臉上帶著一絲欣喜,抱著幾本醫(yī)書,高高興興的就回了自己的住處去了。 聽說杜老太太來了金陵,之前留在這邊沒回去的幾個老姐妹,也都紛紛上杜家來串門了。劉七巧便整日跟在杜老太太跟前,充當二十四孝好孫兒媳婦??善钟辛松碓校局?,覺得累,坐著么,這一屋子都是比她長了兩輩的老太太,她又覺得不好意思。幸好杜老太太心疼她,就讓她跟著杜家的幾個姑娘,出去聊天解悶去。 杜芩在選禮物的時候給劉七巧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所以劉七巧就自然和杜茜她們走的比較近一些。杜萱和杜瑩不過才十歲開外的光景,劉七巧只把她們當小孩子而已。見她們兩人今兒手腕上帶著她昨天送的珍珠手釧,便開口問道:“我瞧你們兩個昨天選的可不是這顏色,怎么今兒都變成白色的了?” 杜瑩便伸著胳膊道:“我瞧著白色的才好配衣服,就讓二jiejie讓給我了?!?/br> 劉七巧瞧了一眼,杜瑩是三個姑娘中長得最漂亮一點的,小小的年紀,皮膚好的跟緞子一樣,雪白晶瑩,還真配她這名字,便捏了捏她的臉頰道:“你倒是猴精呢!不過確實很配你的膚色?!?/br> 劉七巧瞧見杜茜手上戴著的是她送的那串黑珍珠,跟她今兒耳朵上的黑珍珠耳墜正好配成了一對,就越發(fā)對昨晚她的表現(xiàn)多了幾分贊賞。 “這耳墜瞧著不錯,等我回了北邊,我用剩下的珠子也做幾副耳墜,到時候讓人給你們捎來?!?/br> 杜芩本來只在一旁百無聊賴的看她們跟著劉七巧套近乎,自己似乎是很不在意的,可聽了劉七巧這話,頓時就饒有興致的湊上來道:“好呀好呀,大堂嫂記得還要做紫色的和金色的,配成了對兒還好看呢?!?/br> 劉七巧頓時覺得越發(fā)尷尬了起來,心里默念了幾句我去……就這德行,王府的三等丫鬟都比她素質好一點,二老太太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把她寵成了這樣。 幾個人正說著,劉七巧便聽見遠處傳來小丫鬟們細聲細氣的聲音,只瞧見不遠處的小徑上,有一個大腹便便的年輕女子,正往劉七巧她們坐著的小亭子里頭來。 杜茜遠遠的瞧見了來人,只小聲提醒劉七巧道:“這是大伯娘。”劉七巧哦了一聲,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也覺得她這個年紀,生不出杜芩這么大的女兒,心里就有些了然了。 原來杜芩和兩個弟弟的生母謝氏,兩年前去世了,二老太太便做主,將自己娘家的侄孫女給了杜二爺做續(xù)弦,年底剛剛進門,沒兩個月就懷上了,如今正是要生的光景,怪不得昨晚都沒讓她出來見客。 二老太太的娘家徐家也是沒落了,不然也不會讓自己的閨女,嫁給自己的表舅當續(xù)弦的。二老太太又是一個特別護短的性子,所以小徐氏進了門,倒是一點氣也沒受,前頭原配的孩子又那么大了,根本用不著她cao心。說起來她只比杜芩大了四歲,以前還是常在一起玩的閨中姐妹,也就這一點,讓杜芩和小徐氏都覺得有些別扭罷了。 杜芩見小徐氏過來,臉上便不大好看了,只冷著臉就起身告辭了。小徐氏倒是渾不在意,上前給劉七巧見過了禮,又客氣道:“今兒一早就收到了大堂嫂送的幾匹面料,我瞧著都是上好的綢緞,顏色有看看,心里正喜歡呢,前兒有些累了,沒出來見禮,大堂嫂可千萬不要怪罪?!?/br> 劉七巧從她來的方向便猜了出來,她大概是先去見了杜老太太,才特意折到這里見自己的,便笑著道:“哪里的話,你我都是有身子的人,懶怠些也是常事兒,長輩們不會怪罪的?!?/br> 小徐氏一聽劉七巧也有了身孕,頓時臉上就露出了笑來,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劉七巧道:“大堂嫂懷著身孕,怎好走這么遠的路呢?” 劉七巧忙解釋道:“路上的時候才知道的,不然可不就不來了呢!” 小徐氏便拉著劉七巧坐了下來,開始了孕婦之間的話題,頓時三個姑娘也覺得沒有什么共同語言,又本來和小徐氏不甚熟稔,便也尋了由頭都告辭了。 “頭三個月,最是要注意的,我那時候便是懷相不好,總是見紅,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中藥,才算保住了這一胎。”小徐氏說著,手掌便撫摸再突起的小腹上,淡淡道:“如今總算是快要到日子了,終于可以松一口氣了。” 劉七巧便笑著道:“可不是,嫁到這樣的人家,孩子也用不著自己帶,總有奶娘老婆子,好好養(yǎng)一養(yǎng),過不了幾個月,就又恢復了沒生之前的樣子了?!?/br> 小徐氏便捏著帕子捂嘴笑:“可不是,若真是回不去了,水桶腰一樣的,如何是好呢!” 劉七巧便調笑道:“他要是敢嫌棄你水桶腰,你就踹他下床,看他下次還敢不敢了。” 小徐氏的臉頓時就漲的通紅的,劉七巧猛然就想起來,杜二爺是小徐氏的表舅,雖是相公,卻又是長輩,這……這……閨閣里的樂趣,倒是實在讓人不知道應該怎么辦才好。 劉七巧又跟小徐氏聊了幾句,小徐氏的丫鬟便上前說到了她吃藥的時辰了,劉七巧也沒留她下來,只遠遠就目送她走了。 到了晚上,杜若和劉七巧用過了晚膳,兩人洗漱完畢,因為天氣越發(fā)的冷了,茯苓便送了一個湯婆子進來,裹上了夾棉的錦緞,放在杜若和劉七巧的被窩里頭。 杜若今兒下午跟著杜家的小廝去了寶和堂,寶和堂在金陵也有五家店,生意還算不錯。寶善堂在金陵也有一家分店,這些年都是交給寶和堂打理的,每年的利錢,也都是按時送過去的。 杜若見劉七巧鉆進了被窩里頭,便也脫了外袍上了床,一把摟了她給她暖手,京城這個天氣早已經燒起了地龍,南方卻沒有那些東西,只是到了再冷的天,在房里生幾個暖爐而已。 “怎么樣?今天你說要打入敵人內部?成效如何?”杜若一邊呵著氣為劉七巧暖手,一邊問道。 ☆、223|5.04|家 “切……”劉七巧不屑的笑了笑,往杜若懷中靠了靠道:“也沒什么發(fā)現(xiàn),倒是知道一件事兒,二叔的媳婦是續(xù)弦,我說怎么大姑娘嬌蠻的很,原來是死了親娘,二嬸婆又嬌慣,這樣能學好了才怪呢!” 杜若這時候也想起了這件事兒來,擰眉想了想道:“好像是前年去世的,當時我父親還過來奔喪的,不過我倒是沒太在意,之前聽二嬸婆說又懷上了,我還想著二嬸娘年紀也不小了,原來是續(xù)弦,那就不奇怪了。你還發(fā)現(xiàn)了些什么?” 劉七巧便擰著眉頭想了半天,才小聲對杜若道:“我還發(fā)現(xiàn),二嬸婆偏心都偏到胳肢窩里去了?!?/br> 杜若只笑道:“這我也發(fā)現(xiàn)了,不說別的吧,二堂叔住了正院子,他家大姑娘一個人住一個院子,這回老太太來,大堂叔既然讓姑娘們讓了院子出來,怎么就把姑娘們搬回去跟自己一起住了,姑娘們年紀大了,和親爹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我聽下人們說,大堂叔最近就住在外書房里頭,很少進內院了?!?/br> 杜家在金陵的宅子沒有在京城的大,統(tǒng)共也就幾處獨門獨戶的院落,二老太太住了一處、二爺住了一處,大姑娘和兩個少爺各一處。二房這邊秦姨娘要照顧老太爺,所以單獨住了一處、大爺和大嬸娘一處、三位姑娘一處,杜蕓因為常年在外頭上學,也沒自己的院子,是和二房的兩個少爺住在一起的。另外還有一處,是幾個姨娘住的,剩下了的地方,就都是下人房了。 劉七巧聽杜若這么說了,頓時就有些明白了,只開口道:“既然三個少爺是一處住的,那四個姑娘住一處,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反倒搬去了大堂叔的院里了。不過看那大姑娘的樣子,也是不好相與的,只怕大房的三個姑娘還不愿意去呢!” 不過總的來說,還是大房人口多,地方反而少,這次杜老太太一來,便擠了三位姑娘的住處了,說起來他們才是最多余的。劉七巧這會兒心里就已經有數(shù)了,只擰著眉頭道:“我瞧著大堂叔和二堂叔人都挺好的,其實這矛盾的根源不過就是二嬸婆和秦姨娘,你說上一代的恩怨,偏生就要連帶著他們親兄弟,多別扭啊?” 杜若點頭表示同意,又道:“我今兒在店里也和伙計聊了聊,說大堂叔和二堂叔兄弟兩個還算和睦,大堂叔管著生意,二堂叔管著大夫和外頭治病出診,跟我爹和二叔沒什么兩樣呢?!?/br> 劉七巧也想不明白,又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我看還是想辦法怎么把二叔公給先救醒了,再問他老人家的意思吧!” 杜若就又犯起愁來,只擰眉道:“今兒的抓回來的藥,我偷偷瞧過了,沒問題,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劉七巧也只搖頭,小聲道:“我讓茯苓去廚房打探過來,二叔公平常還真不吃什么東西,一日一碗?yún)⑶匾棠飼審N房熬一些米粥什么的送過去,你瞧二叔公瘦成那樣就知道了,況且人都沒啥知覺,能吃多少東西進去?藥是五姨娘熬的,就在秦姨娘的院子里熬,因為廚房還熬著二嬸娘的藥,秦姨娘怕弄錯了,所以就在院子里直接熬了?!?/br> 杜若聽劉七巧說的清晰,便只點了點頭道:“這么看來,唯一有可能被下毒的地方,就是五姨娘熬的藥了?” 兩人又聊了幾句,商定了計策,這才吹了蠟燭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杜若又一早跟著兩位老爺去了寶和堂,配了幾味藥之后,便讓春生跟著一起回了杜家。 杜老太太一早跟著二老太太出去了,今兒正好是十月十五,杜老太太就跟著二老太太一起,去了玄奘寺上香。 到了午時三刻,劉七巧用過了午膳,便來了秦姨娘的院子看二老太爺。秦姨娘見劉七巧過來,臉上含著笑迎了上來道:“你一個懷著身孕的年輕媳婦,老往這邊跑做什么,沒得沾了病氣就不好了,就是二爺媳婦,自從你二叔公病了,也沒讓她來過。” 秦姨娘不愧是宅斗中的勝利者,這話說的著實是好聽的,分明是不想讓人進去,偏生還是那么讓人不忍拒絕的理由。又點出了二房人的不孝順來,一舉三得。 “姨奶奶過慮了,什么病氣不病氣,不過就是哄孩子罷了,杜家是醫(yī)藥世家,哪里忌諱這些,我就是進去瞧一瞧,二叔公今日好些了沒有?” 秦姨娘見劉七巧沒走的架勢,便讓她進去了,又道:“他就這么躺著,也沒個知覺,我瞧著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一日兩次的藥倒是沒少過?!?/br> 劉七巧只安慰道:“俗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自然是要慢慢醫(yī)治,才有效果的?!?/br> 劉七巧進了二老太爺?shù)姆块g,丫鬟端了凳子上來,她在靠邊的地方坐了。外頭的廊下,五姨娘正在那邊熬藥,隱隱約約傳來中藥刺鼻的味道。秦姨娘便站在窗口往外頭喊了一聲:“老爺?shù)乃幇竞昧藳]有?” 五姨娘拿帕子擦了擦臉頰,抬眸道:“就好了?!?/br> 劉七巧就跟著道:“五姨娘真有心,熬藥這種事情,交給丫鬟們就好了,何必自己親自做呢?!?/br> 秦姨娘神色自如,也跟著笑:“她跟我一樣,是窮人家的閨女,從小就是伺候習慣人的,這點小事,自己做就好了,還喊什么丫鬟,再說我們這院子,丫鬟也沒幾個?!?/br> 劉七巧便想了想,秦姨娘這進進出出的,身邊確實沒見跟過幾個丫鬟,不過就是一兩個看著長的很瓷實的,想來也是跑腿做粗活的。 劉七巧又在心里念了一聲我去……二老太太還真一點兒都不怕人家說她偏心吶! 杜若從外頭回來,正巧遇上了在玄奘寺用完了齋飯回來的杜老太太和二老太太,便邀了她們道:“今兒我去寶和堂,給二叔公配了一副新藥,我瞧著二叔公今兒就能醒過來,兩位老太太不如過去瞧一瞧?!?/br> 二老太太聽說二老太爺能醒,只驚得睜大了眼珠子,緊接著又闔眸念了幾句阿彌陀佛,才開口道:“我今兒在廟里才許的心愿,沒想到這么靈,走我們快過去瞧一瞧。” 劉七巧依舊坐在房里和秦姨娘閑聊,又道:“蕓哥兒長的真好,我就是在京城也少見這樣的公子哥,看著就讓人喜歡?!?/br> 這一點秦姨娘顯然也是有同感的,只笑著道:“可不是,比他老子還強,只可惜他老子投生在了我身上,不然的話,也不會鬧成今天這個樣子,讓你們大老遠的從京城跑過來?!?/br> 劉七巧便順勢問秦姨娘:“姨奶奶是個什么想法呢?不如偷偷跟我說幾句,我要是瞧著有道理,回頭跟我們老太太說去。” 秦姨娘的眸中就不自覺露出了一些警覺,不過只稍眾即逝,頓了半晌,才開口道:“我也沒有什么想法,只覺得他們兩個畢竟都是老爺?shù)挠H生骨rou,雖說嫡庶有別,可也有長幼有序這一說,大爺雖然不是嫡子,卻是長子,沒道理分家的時候,只按照一個庶子的份,就給打發(fā)了。”秦姨娘說著,顯然是有些激動,連聲音也顫抖了起來,只吸了吸鼻子道:“再說大爺從十幾歲上頭就跟著老爺學生意,在寶和堂呆了十幾年,如今說要他撒手就撒手,我這個做娘的,不忍心。” 劉七巧聽秦姨娘這么說,句句在理,實在是有些快要被說服了,便只跟著她道:“姨奶奶說的有道理,可道理有時候也擰不過一個規(guī)矩,不過我倒是聽我們老太太說了,寶善堂的招牌只傳嫡長子這是寶善堂的規(guī)矩,如今二老太爺開的是寶和堂,自然可以不用寶善堂的規(guī)矩。等二老太爺醒了,說不定會有新的定奪,姨奶奶別太傷心了?!?/br> 秦姨娘這時候看著床上二老太爺?shù)难凵癖愣嗔藥追衷购?,只有些恨恨道:“他若是真能這么想就好了,只怕他好起來了,第一件事情就想著要大爺交出寶和堂的賬本來?!?/br> 劉七巧這回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了,正沒轍的時候,外頭小丫鬟道:“老太太來了。” 一行人便起身迎了出去,五姨娘也只放下倒了一半的藥罐子,跟著秦姨娘和劉七巧一起迎到門口。 杜若抬眸瞧見劉七巧已經在這邊候著,微微勾了勾嘴角,上前牽著她的手一起進門。眾人進了二老太爺?shù)姆块g,杜若便打開了藥箱,從里頭拿了一個白瓷瓶子,從里面倒了一顆藥丸出來道:“這是我從北邊帶過來的藥,專治邪風入體的,昨兒翻行李的時候才瞧見,才想起來要給二叔公用下試試?!?/br> 二老太太忙開口道:“快拿水來,喂老爺服下。” 秦姨娘正要到茶房去倒水,杜若只開口道:“不能用水送服,要用我昨天開的湯藥送服,才有效?!?/br> 秦姨娘便站在窗口,看了一眼在廊下熬藥的五姨娘,見沒人影,便只自己出去,將那一碗藥端了進來,臉色倒是依舊很平靜,只開口道:“剛熬好呢,正燙著,晾一會兒喝吧,既能救人,也不急在這一時了?!?/br> ☆、224|5.04| 房間里頭雖然人多,卻也是靜悄悄的,外頭午后的陽光落進來,照在青石地磚上,明晃晃的一塊兒。杜若和劉七巧的視線就一同落在了茶幾上那一碗冒著熱氣的藥上頭。杜若等了片刻,才要起身,外頭有小丫鬟進來回話道:“大爺和二爺都回來了?!?/br> “怎么這個時候回來了?”秦姨娘有些狐疑的嘀咕了一句,就瞧見杜若端起了藥碗,低著頭輕輕的吹了一口。 杜大爺和杜二爺一起進了房間,杜大爺便開口道:“我方才聽店里的掌柜說,大侄兒配了就父親的藥回來了,我便著急回來瞧一瞧,正好路上遇到二弟,就一起回來了?!?/br> 秦姨娘這會兒只覺得耳根有些熱,心里也有些亂,再回味了一下大爺說的話,頓時就緊張的抬起頭看著杜若手中的藥碗。方才杜若說,那藥是從北邊帶來的,可這會兒大爺說,那藥是杜若去寶和堂現(xiàn)配的,只是,他為什么要說謊呢? 杜若輕輕的吹了一口依舊冒著熱氣的藥,卻并沒有上前去喂二老太爺,劉七巧閃身到了外頭廳里,在后面的耳房里端了一盅茶盞進來。杜若便低下頭,抿了一口秦姨娘端進來的藥。那苦澀的藥汁在他的舌尖慢慢的散開,約莫過了片刻,杜若接過劉七巧手中的茶盞,漱了口道:“這藥里頭多加了一味曼陀羅果,可以讓人神經麻痹,昏迷不醒。二叔不信可以試一試。” 杜二爺哪里有杜若這本事,這藥說起來他也試過,可十幾味中藥融合在一起熬出來的大雜燴,他行醫(yī)這些年,若讓他品藥分辨的話,也不過能說對個五六味藥而已。 談話見劉七巧早已經換了一杯茶上來,杜若便上前,扶起二老太爺,把那藥丸放入了二老太爺?shù)目谥?,就著溫水服了進去。又從藥箱里頭取了針囊,為二老太爺放血祛毒。 大爺和二爺看見二老太爺指尖落下的深紅帶黑的毒血,頓時如夢初醒,一時間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大爺更是一臉茫然,只是轉眼間,二老太太卻已經想明白了,從凳子上站起來,指著秦姨娘罵道:“你這個毒婦,你竟然要毒死老爺!” 秦姨娘臉色一暗,繼而卻扭頭,看著二老太太道:“我做什么要毒死他,你不是一直都說,他對我是最好的嗎?” 二老太太喘了一口粗氣,責問道:“那這藥里頭的毒藥,又是怎么來的?” “我怎么知道?藥是昨兒才送進來的,都在茶房的陽臺上擺著呢,我這院子也從不拘著人進出,要是有什么人做什么手腳,我從哪兒知道?” 秦姨娘正說著,茯苓從外頭跑了進來,從袖中取出一個用絲帕抱著的東西,呈到劉七巧面前道:“奶奶,這是我從圍墻外頭的小河溝撿回來的,是方才五姨娘從藥罐子里頭夾出來,用手帕抱著扔出去的?!?/br> 秦姨娘聽到這里,身子是稍稍的一歪,差點兒就跌坐了下來。二老太太立時就喊了丫鬟婆子。把五姨娘從房里拉出來,進去的時候,五姨娘正在換衣服,凈房里頭的銅盆里,還放著一方沾著中藥味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