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節(jié)
這時候方夫人的陣痛已經(jīng)很密集了,每次疼痛的時候,她總是死死抓住方大人的衣袖,染著丹蔻的紅指甲掐入方大人身上的官服,袖口的緞子就起了幾條白杠子。方大人雖然如今膝下已經(jīng)有了二子二女,可他這也是第一次瞧女人生孩子,見了方夫人這等模樣,頓時嚇得都手足無措了起來,完全沒有四品官的架子,只開口問一旁神情自若的杜若道:“杜太醫(yī),方才尊夫人說的是什么意思?我夫人她的胎位還沒正過來嗎?胎位不正能生得出來嗎?” 杜若瞧著方大人的眼神中有了幾分急切,便開口道:“這我也不知道,不過七巧說能,那就能,我相信七巧,方大人也應(yīng)該相信方夫人才是?!?/br> 兩人正說著,忽然間方夫人大聲的喊了一聲,緊接著是一陣急速的粗喘,然后只聽劉七巧跪在方夫人兩*腿之間,指揮道:“很好,保持,不要大口吸氣,繼續(xù)保持用力,不要大聲喊,把嘴閉上,把氣聚起來,mama你按住她肚皮,不要讓孩子再縮回去,我已經(jīng)看見孩子的屁股了?!?/br> 劉七巧說著,抬起頭對杜若道:“拿剪刀來?!?/br> 杜若從藥箱里滴了剪刀過去,劉七巧接過之后,便順著方夫人的下*身剪開一道口子。方夫人頓時疼的擰起了身子,好容易聚起的氣一下子散了,只哭著喊道:“不行了……我不行了……”她方才用力過猛,且又疼了一整夜,這會兒早已經(jīng)有些后繼乏力了。杜若便從藥箱里頭拿了參片出來,讓丫鬟服侍她含著。 劉七巧這會兒已經(jīng)完成了側(cè)切,只對方夫人道:“夫人再加最后一把勁,孩子就快出來了!” 方夫人無力的點了點頭,隨著陣痛的來襲,屏著最后一股氣,用力掙了起來,胎兒的臀部就這樣給擠了出來,股縫中露出嬰兒的小**來,陳mama看見了,只興高采烈的喊了出來道:“夫人,快用力,是個哥兒,老奴瞧見他的小雀兒了,太太,你再加把勁啊!” 方夫人聽說是個男孩,忽然間跟吃了興奮劑一樣,也顧不得自己有力氣沒力氣,拼死喊了一聲,使出吃奶的力氣,將孩子往外頭擠出來,一時間隨著孩子被大力的推了出來,那些屎??!尿?。R了劉七巧一身,劉七巧壓根就顧不上這些,雙手勒上了胎兒的腰腹,往外頭輕輕一帶,整個孩子就生了下來。 劉七巧抬起頭,忽然覺得眼前一片漆黑,她剛才低頭太長時間了,這會兒只怕有些腦部供氧不足。劉七巧急忙就將孩子遞給了一旁的穩(wěn)婆,只扶著床欄開口道:“mama,麻煩你幫方夫人娩出胎盤,我要歇一會兒。” 杜若瞧著劉七巧臉色蒼白,心里也一陣著急,急忙上前將她從榻上扶了下來,問道:“七巧,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坐一會兒休息一會兒就好了?!?/br> 陳mama急忙上前,扶了劉七巧到對面的榻上躺下,才上前接過了穩(wěn)婆手中的孩子,抱著去給方夫人和方大人瞧。小孩子正咿呀咿呀的哭著,皺巴巴著一張小臉,看著楚楚可憐。 “老爺夫人,快看,是一個小少爺,老爺,這可是方家的嫡子啊!” 方大人方才跟著方夫人一起用力,這會兒孩子生了下來,反倒就跟自己也用力過猛了一樣,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只用手觸摸了一下小孩子有些皺了臉頰,不確定道:“方家的嫡子?我的兒子,我有嫡子了?” “是??!老爺,你有嫡子了,趕緊去給老太爺和老夫人上一柱香,告訴他們你有嫡子了,方家不是無后的,夫人給你生了嫡子了!” 方夫人這會兒也是熱淚盈眶,身上不知是淚還是汗,只伸手抓住了方大人的手道:“我這輩子,算是對得住你了,便是這樣去了,也無所謂了。”方夫人說著,只覺得力竭難繼,微微闔上眸子暈了過去。 方大人見了,急忙就轉(zhuǎn)身,喊了杜若道:“杜太醫(yī),我夫人她暈過去了,你快來看一看?!?/br> 杜若這會兒一顆心全在劉七巧身上,見方大人喊他,便只開口道:“方大人不必緊張,夫人不過就是累極了,睡下了而已。”杜若為七巧把完了脈搏,確認她真的沒事,才去了方夫人的床邊,替她把脈。見脈象平和,便又勸慰了方大人一句:“大人年紀輕輕,便是一方父母,將來定是前途無量的,如今夫人又冒死為大人生下了嫡子,一家和睦,真是羨煞旁人?!?/br> 方大人畢竟是聰明人,聽了杜若這話,只有些慚愧的點了點頭道:“多謝杜太醫(yī)指點?!?/br> 劉七巧這會兒已經(jīng)緩過了神來,忽然就想起一件事兒來,急忙喊了紫蘇道:“我差點兒忘了,方才我為了孩子能出來,在方夫人下面開了一道刀口,你快點去給她縫上,縫到原來沒開刀口的地方就好了?!?/br> 紫蘇原先還有些膽小,可自從上次給洪少奶奶縫針得到了杜若的夸獎之后,她自己也越發(fā)有信心了起來,便點了點頭,上前去杜若的藥箱中取了針線,爬上了榻開始給方夫人縫針。這縫針沒打麻藥,自然是疼的要命的,方夫人才稍稍放松一會兒,又給疼醒了。 這時候產(chǎn)婦已經(jīng)沒了危險,杜若便和方大人兩人回了大廳,杜若開了一貼中藥,又留下了外用的膏藥,囑咐方大人好好照顧方夫人。方大人只點了點頭,細細回想這幾年他在揚州的事情來,只笑道:“揚州是個好地方,只是煙花迷眼了些,今年年底我也任期滿了,只怕來年也是時候換個地方了。” 杜若聽方大人這么說,便笑道:“好花易折,可還是不若讓她長在枝頭,供眾人欣賞的好,要長長久久的下去,還是不如家中芳香的瑤草?!狈酱笕吮阌謶M愧的搖了搖頭。 不多時,紫蘇已經(jīng)幫方夫人處理好了傷口,杜若進去,又為方夫人診治了一回,這才扶著劉七巧一起起身告辭。方大人親自送了兩人到門口,折回方夫人的院子時,才嘆息道:“杜太醫(yī)和杜家大少奶奶可都是厲害人?!?/br> 劉七巧上了馬車,便問杜若道:“你方才在廳里頭跟方大人說什么呢?” 杜若勾唇,玩笑道:“方大人說,我們今天幫了他這么大的忙,要送我?guī)讉€美人,可惜我給回絕了!” “哎呀你怎么就拒絕了呢?”沒想到劉七巧卻來了興致,笑道:“你應(yīng)該說,你方才來的時候瞧著院里頭那好幾個看著就不錯,敢問方大人能不能割愛?” 杜若郁悶道:“那要是方大人肯呢?” “肯你就收下,改明兒我們到了金陵,隨便秦淮河邊賣了,還能賺一筆呢,省得留在方家給方夫人添堵,你說是不?” 杜若頓時就無語了起來,不過他還是為方大人說了幾句好話道:“其實方大人還是很關(guān)心方夫人的,以前肯定是因為他們兩個有誤會,方夫人十年未有所出,方大人若真是個不念舊情的,若說方夫人犯了七出,那方夫人也沒轍。只能說,他們兩個人,感情還需要磨合,你瞧二弟和二弟妹,成親三年,如今兩個人反倒跟新婚一樣的,一開始簡直就是仇人。” 劉七巧對杜若的分析還算贊成,畢竟古代盲婚啞嫁,雖說姑娘家鎖在深閨,對外界沒有什么*,可是幻想總是有的,而男子卻在外頭看慣了花花世界,回家自然又瞧不上家里沒見識的糟糠之妻了。這樣的包辦婚姻要想幸福,難度其實還真的挺大的。 “只希望方大人能好好對方夫人,如今他們總算有了孩子,好好過日子,方大人其實長的還算人模狗樣的呢!” 杜若哈哈大笑起來,問劉七巧:“就方大人那樣,只算是人模狗樣,那我又算什么?” 劉七巧難得羞澀的笑了笑,嘴里卻不松,只撅嘴道:“你呀,勉強也就是一個人模人樣而已!” 杜若頓時摟著劉七巧,湊到馬車的角落里親她,臉上還洋溢著笑道:“以娘子的眼界,能對為夫有這樣的評價,簡直就是褒揚了。” “小樣,臉皮越來越厚了你?!眲⑵咔赡笠话讯湃舻哪樒?,心情也無比歡快,只歡歡喜喜道:“沒想到這一路上還接生了兩個孩子,這下送子觀音的美名只怕要傳遍大江南北了?!?/br> “那日后娘子若是開了產(chǎn)科醫(yī)館,只怕是生意興隆,要不要為夫辭了俸祿,給娘子打工?” 劉七巧紅著臉,靠在杜若的肩膀上,洋洋得意道:“我都已經(jīng)取好了醫(yī)館的名字了,就叫寶育堂,這樣大家伙一聽,就知道肯定和寶善堂有關(guān)系,也是杜家的產(chǎn)業(yè),寶善堂在大雍這么多年,號召力肯定也是及大的,讓我借借東風可好?” “娘子說什么,就什么,為夫都聽你的!”杜若嘴上這么說,心里卻哼了一小聲,果然是早有預(yù)謀啊,連名字都給取好了,這家伙! ☆、220|5.04| 因為方夫人的事情,杜若和劉七巧又在揚州多逗留了一晚,誰知道被洪家的人又知道了,下午的時候,昨天送禮的管家又送了富春居的包子過來,說是讓杜老太太和船上的奶奶姑娘們嘗嘗鮮。 劉七巧吃著三丁包,一邊滿足的點頭一邊道:“你們說都跟洪老爺這樣做生意,服務(wù)那么周到,肯定生意好得很?!?/br> 茯苓只笑著道:“方才我和紫蘇正說呢,這包子做的皮薄餡厚的,咬一口就能吃到里頭的餡料,果真比我們北邊的做的好?!?/br> 那邊小丫鬟也跟著道:“聽說還送了兩籠蟹黃湯包呢,老太太說那個大涼,奶奶懷著身孕,不讓吃,我原本想拿一個過來給奶奶嘗嘗的?!?/br> 劉七巧聽說有蟹黃湯包,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只咽了咽口水道:“吃上一個應(yīng)該不礙事兒吧?”不過她轉(zhuǎn)念想想,蟹黃確實是大涼的東西,眼下已經(jīng)入了深秋,正是螃蟹黃最厚的時候。想到那汁水流淌的蟹黃湯包,劉七巧只覺得碟子里的三丁包沒那么好吃了。 正郁悶著,外頭百合端了一籠包子進來,對半夏道:“老太太賞你們吃的蟹黃湯包,其他的都可以放著明天當早膳吃,這蟹黃湯包到明天就腥氣了,老太太怕鬧肚子,只吃了一個,大少爺吃不得油膩,也只吃了一個,只交代了不能讓少奶奶沾,你們偷偷在外屋吃了吧,可別讓少奶奶知道?!?/br> 半夏便乖巧的點了點頭,等百合走了,才走到簾子里頭,伸著脖子對劉七巧道:“少奶奶,老太太賞了蟹黃湯包給我們吃,少奶奶要不要吃一個?我瞧著一籠里頭有八個呢!” 劉七巧雖然很饞,但還是忍住了道:“你們出去吃吧,記得多切一點姜絲,這東西大涼,小心一會兒心口疼?!?/br> 丫鬟們聽劉七巧這么說,便高高興興的就去外頭吃了起來,劉七巧在軟榻上撐了一個懶腰,伸手撫了撫小腹,無限郁悶的感嘆道:“小祖宗,瞧瞧你又讓你娘白白損失了一頓美味,等你長大了,可要記著給你娘剔螃蟹rou?!?/br> 杜若正從外面進來,聽了劉七巧的話,只笑道:“算算日子,七月底的時候差不多便是你的產(chǎn)期,明年這個時候,你要吃多少螃蟹,我都幫你剔了。” 劉七巧就翻身,懶懶道:“不稀罕,我就喜歡我們家寶貝剔的。” 杜若只滿臉郁悶,伸手摸了摸劉七巧的小腹,一臉無奈道:“還沒出來呢,就已經(jīng)跟你爹爭寵了,看你出來我不打你屁股。” 劉七巧就抱著肚子,伸著脖子湊上去道:“你打你打你打?。∽约号怂鰜?,還好意思打他,壞心腸!” 杜若這下也沒轍了,只伸手抱著劉七巧,低頭去親她。 第二天一早,杜家的船就開了,從揚州到金陵,開船大約要四五個時辰,卯時初刻就開了船,到金陵的時候,不過就是申時末刻。因為原先去京城報信的兩人一早就回了金陵,所以這幾日碼頭上一直有杜家的下人候著,見了寶善堂的船近了,便先派了人往家里去報信去了。 等杜老太太她們都整理好了行李,預(yù)備下船的時候,杜家一溜煙十來輛馬車,已經(jīng)在碼頭上一字排開了。 寶和堂杜家在金陵也算的上大戶人家,見了這陣勢,好多行人就給杜家讓了一條道出來,那管事的婆子只上前迎了杜老太太道:“我們家老太太已經(jīng)盼了許久了,就天天遣了人往碼頭上跑,今兒好容易給等著了,老太太一路可好呀?” 杜老太太見來人是二老太太身邊的荀mama,只笑著道:“一路上都好,荀mama看著倒精神,二弟妹可好呀?” 荀mama臉上便略略皺起了眉頭,但嘴角的笑容依然在,只上前扶著杜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們邊走邊說?!?/br> 一眾人上了馬車,杜老太太留了劉七巧一起坐在頭一輛馬車上,指著荀mama道:“這是我大孫媳婦,上上個月才過門,就陪著我出來跑這一趟了?!?/br> 因為馬車上地方小,所以荀mama只對著劉七巧點了點頭,開口道:“我聽說過,上回我家太太備禮的時候還說過,說是個厲害的姑娘,我瞧著雖然年紀輕輕的,這容貌和大少爺?shù)故桥愕煤苣?!?/br> 杜老太太便一臉高興道:“可不是,就是年紀小了些,不過大郎就喜歡她,我瞧著也喜歡,如今有了身子,我還擔心呢!” 杜老太太一說,那荀mama立刻就緊張了起來道:“怎么有了身子還跑出來,那可是我們家的不是了!”荀mama說著,只上下打量劉七巧見她雖然一張瓜子臉尖尖的,氣色倒是還好,便關(guān)心問道:“少奶奶您沒累著吧?這回上了二老太爺家可要好好休息幾天?!?/br> “mama客氣了,我沒事?!眲⑵咔蓻_著荀mama笑了一下,杜老太太又道:“就是害喜的厲害,不過有大郎照料她,我也放心?!?/br> 幾個人又聊了幾句,便到了杜家在金陵的宅子。獨家的宅子就在離秦淮河不遠的地方,隔著兩條巷子,馬車經(jīng)過的時候,遠遠就能聽見秦淮河上傳來絲竹琴瑟的聲音。杜老太太便開始跟劉七巧介紹道:“你二叔公家如今住的房子,就是當初我們杜家南遷時候住的地方,離秦淮河不遠,你二叔就是那時候在秦淮河邊玩野了性子,回了北邊才會那么喜歡去長樂巷的?!?/br> 劉七巧便笑道:“男人不都喜歡這些嗎?” 荀mama就在那邊笑了起來,回憶著過去道:“說起這個,我們家老太太還長說,當初就是老太爺性子活,喜歡帶著二老爺去玩,不然二老爺也不會納好幾房妾氏了,大老爺就是好,從來不對這些事情有半點興致?!?/br> 杜老太太想一想,二老爺?shù)逆希吘苟际且?guī)矩人,倒也無所謂了,只笑著對劉七巧道:“大郎隨他爹,不愛這些,你不用擔心的。” 劉七巧便笑著道:“我才不拘著他,他若是喜歡,包個畫舫喝喝小酒,聽聽小曲,我也是不反對的,只是不要有些別的,我們都是規(guī)矩人家,也不缺一兩個干凈的姑娘,老太太您說是嗎?”劉七巧雖然這么說,心里卻也害怕杜老太太以此來試探她準不準為杜若納妾,便又繼續(xù)道:“不過大郎說了,要跟爹一樣?!眲⑵咔梢贿呎f,一邊則低下頭,臉頰上微微浮起了一絲紅暈來。 杜老太太看了眼劉七巧,她原本倒還真有給杜若安排個通房的想法,不為別的,只劉七巧懷孕這段日子,總要有個人服侍杜若,可是她前思后想了幾天,以杜若的性子,必定也是拒絕的,他沒娶親那些日子,好容易找了一個沖喜的回來,還給他退了回去。杜老太太便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馬車大約行駛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杜家,眾人下馬,二老太太親自迎到了門口,瞧見杜老太太下馬車,只由兩個丫鬟攙扶著上前,一把抓上前抓住了杜老太太的手道:“大嫂子,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我們二房可就要散了?!?/br> 二老太太說著,只伸手抹了一把淚,還正要說什么,身后一個看上去才四十出頭的女子走到前頭來,身上穿著翠綠色纏枝花的刻絲褙子,頭上戴著一套赤金鑲綠松石的頭面,看著體面不輸二老太太,只上前笑吟吟道:“大太太來了,我們太太非說要等您來主持公道,這一路上還不把您給累著了?” 杜老太太臉上的笑頓時就少了一半,只不冷不淡道:“秦姨娘cao心了,路上還好。”杜老太太說完,便又回頭跟二老太太說話,只上上下下的打量著二老太太,見她身上穿的是寶藍色葫蘆雙喜紋的遍地金褙子,頭上戴著赤金鑲青金石的頭面,并一個寶藍色嵌寶抹額,瞧著就比方才的秦姨娘老了十幾歲,看著和杜老太太幾乎是同齡的??墒莿⑵咔陕牰湃粽f過,這二老太爺那可是足足比老太爺小了十多歲的,那按照歲數(shù)來看,二老太太自然也是要比杜老太太年輕上十來歲才正常。 杜老太太瞧了一眼二老太太,心里也只是嘆息,怎么她們才回了北邊十幾年,二老太太就跟過了幾十年一樣,老成這樣了? “你這些年身子如何?我每年都讓蘅哥兒過來跑幾趟,就是不放心你們一家子在南邊?!?/br> “我的身子倒還好,就是老爺他……”二老太太說著,忍不住就要哭出來,趕緊拿帕子壓了壓眼角,只開口道:“我們先進去說去?!?/br> 杜老太太便也點了點頭,又讓杜若和劉七巧上前,見過了二老太太,一行人只跟著二老太太進去了。至于那個秦姨娘,杜老太太再沒正眼瞧過人家一眼,便領(lǐng)著杜若和劉七巧進去了。 秦姨娘跟在身后,斜眼瞄了一眼杜老太太一眼,小聲啐了一口:“如今都分家?guī)资炅耍€擺什么大房的臭架子?!彼耪f完,見丫鬟們都已經(jīng)進去,忽然臉上的神色一換,歡天喜地的扯著嗓音,對一旁的小廝道:“快去店里頭通知大爺和二爺,就說有遠客到了!” 劉七巧跟著杜老太太進了正廳,眾人分賓主坐了,二老太太便急忙讓丫鬟們備晚膳,只笑著道:“這兩天店里忙,大爺和二爺還沒回來,我已經(jīng)派了小廝去請了。” 杜老太太見二太太眉宇深鎖,額頭上皺眉都能夾死蚊子了,便知道她這些年過的委實不如意,只笑著道:“不用那么著急,方才在船上倒是用過些下午茶了,只等孩子們回來了一起吃吧。” 二老太太又忙開口道:“荀mama,讓哥兒姐兒們都出來見客?!?/br> 荀mama應(yīng)了一聲,便出門去請人,那邊秦姨娘只走了進來道:“蕓哥兒這幾日都在棲霞書院,沒回來呢!” 二老太太就道:“前幾日就跟大爺交代過了,說近日要有遠客來,讓蕓哥兒回來幾天,怎么你沒交代下去嗎?” 秦姨娘便只笑著,上前福了福身子道:“我想著,哥兒的功課重要,大太太來了,也不是馬上就走的,等來了再去接哥兒回來,那也是一樣的。” 二老太太便氣的咬牙,正還想說幾句,就聽外頭傳來一個清越的少年聲道:“我瞧見二叔打發(fā)了下人去接葦哥兒和茗哥兒,便跟著一起回來了?!?/br> 才聽見聲音,便從外面走進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唇紅齒白、玉樹臨風,一雙眉眼難得的好看,還帶著點南方男人的溫雅,簡直讓人賞心悅目。劉七巧比了一眼二老太太和秦姨娘的長相,心道遺傳基因那么好,看來這定然是秦姨娘的親孫子,她口中的蕓哥兒了。 跟在蕓哥兒后面進來的,還有兩個年紀稍微小一點的男孩子,看著不過十二三歲的光景。二老太太瞧見他們兩個,便笑著道:“這是我三個孫子,蕓哥兒、葦哥兒、還有茗哥兒。你們快來見過你們堂祖母,還有你們的大堂兄和大堂嫂。” 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是外貌協(xié)會的,劉七巧也不例外,雖然另外兩個男孩子還未長開,可劉七巧知道,帥哥那都從小就帥的,只怕他們兩個將來也不及他們的哥哥杜蕓帥氣了。不過這并不妨礙二老太太就喜歡兩個小孫子。 三人見過了禮之后,杜老太太便問道:“茗哥兒看著不過十二歲吧,怎么也去書院里頭念書了?孩子還小,為何不請了先生在家里教書呢?” 二老太太只搖頭道:“我也說了他們老子好幾次了,可他們老子說,要讓他們出去歷練歷練,不能因為家里頭寬裕,就養(yǎng)成了闊少爺?shù)牧曅?,這樣不利于他們將來的修養(yǎng),索性我這幾個孫子都爭氣,兩個小的今年也過了童生了?!倍咸f著,抬眉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杜蕓,臉上也擠出一絲笑,繼續(xù)道:“老大如今已經(jīng)是秀才了,也不知道過兩年參加秋闈,能不能考個舉人回來?!?/br> 劉七巧知道,在古代考能考中舉人是不容易的事情,范進考了一輩子,五十多歲才中舉人,還樂的屁顛屁顛的,結(jié)果被人給寫進了小說千古留名了。沒想到杜蕓年紀輕輕的,就已經(jīng)是秀才了,看來還真是一個聰明種。不過劉七巧想起杜若說的,他九歲就過了童生,便覺得杜家人天生就是讀書的材料,也不知道杜蘅是怎么會長歪了的? 杜蕓見二老太太夸獎他,只拱手謙遜道:“老太太謬贊了,我父親說,大堂哥九歲的時候就過了童生,比起大堂哥來,我這算不得什么,大堂哥倒是為什么沒繼續(xù)念下去?” 杜若見杜蕓真心求教,也只謙虛的笑了笑,回道:“杜家百年杏林之家,總要有人繼承衣缽,若果我熱衷科舉,那么杜家的醫(yī)術(shù)以后就沒有人繼承了,百年之后,世人提起杜家,就不會想起寶善堂,杜家的家訓(xùn)就傳承不下去了?!?/br> 杜蕓只低下頭,沉思了片刻,才抬頭道:“我聽祖父說,杜家的家訓(xùn)是:懸壺濟世、澤被蒼生,我心里便想著,如果什么時候杜家不開藥鋪了,那這八個字的家訓(xùn)如何傳承下去,沒想到世上竟還有大堂兄這樣的人?!?/br> 杜若見杜蕓這么說,倒是跟逢了知己一樣,只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實不論做什么決定,只要無愧先祖,無愧天地便可,不必想那么多,如今你科舉入仕,一樣也是為杜家爭光,同我并沒有什么區(qū)別?!?/br> 兩人正說著,外頭的四個姑娘也來了。二老太太便開口道:“姑娘們都來了,快來見過你們堂祖母、大堂哥和大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