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jié)
“怎么不能成,你若是覺得你自己能成,我現(xiàn)在便幫你揉一揉胎位?!?/br> 正說著,忽然間就一陣陣痛襲來,洪少奶奶頓時要緊了牙關(guān),翻起了白眼,眼見著又要疼暈過去。劉七巧只伸手,按住她的肚皮道:“忍住了,不要用力,你現(xiàn)在沒什么力氣,這會兒用力就白費力了?!?/br> 洪少奶奶頓時就有些懵了,只擰眉道:“趙mama說……不……不用力怎么能生出孩子來……” “她是穩(wěn)婆還我是穩(wěn)婆,你聽她還是聽我的?”劉七巧按住洪少奶奶的肚皮,順著胎位正的方向輕輕的挪了一挪,忽然見腹中的胎兒胎位似乎是有些松動了,將將挪了一下下,可隨著陣痛的消失,孩子卻又恢復(fù)了原位,死死的橫在里頭。 劉七巧松開手指,額際上就溢出了細密的汗珠子了,想來之前來的幾個穩(wěn)婆,定然也是遇上了這樣的情況,最后才都推脫走了,這樣下去,就算不疼死也得耗死。劉七巧豁一下的從產(chǎn)婦床前的杌子上站起來,只向外張望了一下道:“不行,胎位卡的很死,只能剖了,紫蘇你去外頭瞧瞧,大少爺回來了沒有?” 紫蘇應(yīng)了一聲,正要轉(zhuǎn)身出去,外頭便傳來方才那老媽子的聲音道:“來了來了,杜太醫(yī)來了,少奶奶有救了?!?/br> 這時候天氣已經(jīng)有些冷了,船停在海邊上就越發(fā)覺得冷,船艙里頭都已經(jīng)籠上了火盆,杜若從外頭進來,便呵出一口白氣,配著臉頰上的一絲微紅,越發(fā)俊逸逼人。惹得船艙里頭的小丫鬟們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心道原來這杜太醫(yī)是長的這等好看的人,怪不得方才杜家少奶奶敢那樣說話,當真是一點兒沒說大話來著。 杜若進來,還來不及跟洪少爺過禮,只先問劉七巧道:“產(chǎn)婦怎么樣了?” 劉七巧只搖了搖頭道:“我瞧著不太好,可你不在,我不敢貿(mào)然給她剖腹,好歹等你來了,給她把過脈搏,知道了她的身體狀況,我才能定下來?!?/br> 杜若點了點頭,這時候才多走了兩步上前,便看見洪少爺站在一旁,只行禮道:“在下寶善堂杜若,見過洪少爺?!?/br> 洪浩宇俯身還禮,只開口道:“我和杜家二郎算是老相識了,他已經(jīng)是個蘭芝玉樹的人物,沒想到杜太醫(yī)更勝一籌?!?/br> 杜若謙遜一笑,隨即便冷了神色,坐在床前的杌子上給洪少奶奶把脈。這時候陣痛又開始了,洪少奶奶的手指便拽成了拳頭,只顫抖著揮舞著,嘴里忍不住輕哼出身。 杜若垂眸,淡淡閉上眼睛,稍稍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這一胎是早產(chǎn)的吧?” 方才杜若進來,尚且還沒有人跟他說起這事情,可杜若卻一下子說中的癥結(jié),只讓洪少爺佩服的五體投地,開口道:“正是早產(chǎn),按著日子還有一個多月,我想著帶她回揚州過年,誰曾想居然就在路上出了意外?!?/br> 劉七巧見杜若測好了脈搏,便只開口道:“我方才試著給她揉胎位,可惜揉不過來,你瞧著她現(xiàn)在的身子,還能經(jīng)得起剖腹嗎?” 杜若沉著臉想了半刻,只抬起頭看著劉七巧點了點頭道:“可以一試?!?/br> 當下,劉七巧便命人趕緊動手,在甲板上圈起了一間沒有頂棚的房子,讓四周都籠上火盆,又吩咐了老婆子們?nèi)裏崴?/br> 自從杜若認識劉七巧之后,他的藥箱里頭就多了幾樣東西。剖腹產(chǎn)所用的手術(shù)刀、鑷子、止血鉗等一整套家伙,還有杜若親自去秀衣坊定做的蠶絲縫線。 洪少爺見了他們這陣仗,未免也覺得心跳了起來,可又不敢問什么,眾人只是按部就班的準備這物品。只有洪少奶奶,躺在床上,還時不時的輕哼幾聲,可眼見著精神已經(jīng)越來越不濟了。 方才一陣陣痛過來,老mama跑上去看了一眼,只驚叫道:“不得了了,少奶奶又下了好大的一灘羊水,怎么辦呀這……” 劉七巧走上去瞧了一眼,只搖了搖頭道:“不是羊水,是尿?!崩蟤ama哦了一聲,不過也許是劉七巧說話的聲音太大了,結(jié)果被產(chǎn)床上的洪少奶奶聽見了,方才沒被疼暈了的她,一下子就給羞暈過去了。 劉七巧急忙喊了杜若過來,杜若測了測脈搏,對劉七巧道:“動手把,這會兒剖她還能少受些疼?!?/br> 于是大家伙把洪少奶奶搬到了船外頭,這時候岸邊有好些人看熱鬧的人。洪少爺不虧是首富之子,闊氣的很,每人打賞了一兩銀子,讓他們背對著船,把外面圍觀的人群全隔絕在了岸上。 幾個丫鬟婆子扯著圍擋,劉七巧脫下了外袍,那細繩子扎緊了袖口,帶上鹿皮手套,拿著手術(shù)刀磨刀霍霍的就朝著洪少奶奶去了。 說起來自從去年給王妃接生之后,劉七巧有一整年沒動刀子。一般剖腹產(chǎn)的時候,都到了死馬當成活馬醫(yī)的時候,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劉七巧不會用這種辦法。 劉七巧一刀下去,便露出了產(chǎn)婦腹中白花花的肚腸,緊接著傷口滲出來的血液迅速蔓延開。先開始兩個膽大的丫鬟站在跟前要看,見了這場景,頓時哎喲了一聲嚇的攤到在地上。 碼頭上的人聽見尖叫聲,便越發(fā)忍不住就伸著頭看,洪少爺只喊了下人去賞銀子,千萬不能讓他們擠到船上來。沒過多久,靠近的幾艘船上,昨兒聽了洪少奶奶折騰了大半晚上的人,都圍了過來。 劉七巧只覺得耳朵邊上人聲鼎沸,這種站在大庭廣眾之下做手術(shù)的感覺倒是讓她一下子興奮了起來,動作也越發(fā)麻利了起來。 “紫蘇,過來,把刀接過去,相公,你來把zigong掰開,我抱孩子出來?!眲⑵咔蛇f開手上的手術(shù)刀,杜若便上前幫他把產(chǎn)婦的zigong給掰開,劉七巧深吸一口氣,伸手進去,抱住產(chǎn)婦腹中的胎兒,忽的一股子血氣涌上來,她只覺得胸口惡心的難受,又不能丟下手里的孩子,只將那孩子一把從產(chǎn)婦的腹中拖了出來,一扭頭便吐了起來。 這時候饒是后知后覺的杜若,也知道大抵是怎么回事兒了,只急忙接過了孩子,讓紫蘇扶著劉七巧去一旁休息。劉七巧卻急忙推開了紫蘇,深吸一口,咽了咽口水道:“沒關(guān)系,你們處理胎兒,我給產(chǎn)婦縫針。” 劉七巧伸手揉了揉胸口,確認自己好些了,這才上前,拿了剪刀給胎兒斷了臍帶,用紗布將zigong內(nèi)的羊水吸干,便開始埋頭縫針。這會兒杜若卻已經(jīng)懸著一顆心了,見了劉七巧蒼白的臉色,才想起她這個月似乎并沒有來癸水。之前幾天她在船上吐得死去活來的,原來并不是因為暈船,而是……杜若想到這里,又是欣喜又是心疼,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自己平常也算是一個細心的人,緣何這次大意到了這樣的地步。 紫蘇從杜若手中接過了孩子,學著以前劉七巧的樣子,倒提著嬰兒的雙腿,在小孩子的腳心拍了兩下。瘦小的孩子一下子張開薄薄的嘴唇,在海風中發(fā)出第一聲的啼哭??礋狒[的人群都沸騰了起來,就聽見有人在船上喊了起來道:“孩子出來了!孩子出來了!是個小子!” 洪浩宇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半刻之后才清醒了過來,只招收對身邊的管事道:“賞……賞銀子!見者有份,人人有份!” 一時間下人們從船艙里面抬出幾箱銀子,洪浩宇親自走過去打開箱子,白花花的雪花銀磊得滿滿當當?shù)?,他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抓起了銀子,朝著案上的人群灑了出去!一眾人便驚呼著去搶銀子去了。 劉七巧這會兒還忙的熱火朝天的,只低著頭,一層一層的縫著產(chǎn)婦的傷口,縫到最后一層的時候,只覺得兩眼昏花,連針頭都快找不到了。杜若見她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急忙上前扶著她道:“怎么樣,要先休息一會兒嗎?” 劉七巧點了點頭,喊了紫蘇過來道:“去幫少奶奶把最后一層縫上?!?/br> 紫蘇嚇了一跳,長著嘴不知道說什么好,那邊春生見了,只開口道:“奶奶讓你去縫你快去縫!” 紫蘇顫聲道:“這這這洪少奶奶還活著呢,萬一她疼怎么辦呢?” 劉七巧只搖了搖頭,一本正經(jīng)對她道:“她活不活,還要看你縫的夠不夠快,再耽誤時間可就來不及了!” 紫蘇一聽,頓時就起了干勁,急忙走上前去,拿起針線便縫了起來。她原本就精于女紅,那針腳細致到連王府的繡娘都夸贊的地步,這幾針下去,頓時就縫了起來。紫蘇想了想,這洪少奶奶日后若是見自己肚子上有這么一個碗口大的疤,定然也是很難過的,便用了一些針法,將線頭藏在皮rou里面,縫起了暗針,從表面上來看,竟然連一根線頭都看不見。 紫蘇縫好,杜若上前為傷口上金瘡藥的時候,也被她的針法多驚呆了!同時也暗暗確認了,劉七巧確實沒有做女紅的天賦啊,去年那給林少奶奶縫的,那叫一個蜈蚣腿??! 杜若為洪少奶奶上好了藥之后,便又開始為她把起脈來。 萬幸的是,昨晚雖然洪家少奶奶折騰的大半夜,可終究沒有出現(xiàn)大出血之類的危險事情,頂多就是消磨掉了一些力氣,如今雖然脈搏細微,但應(yīng)當是性命無憂了。 杜若松開了脈搏,起身去房中開藥方,洪少爺便命下人們把洪少奶奶小心抬入房中。劉七巧休息了一會兒,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血色,只點了兩個服侍洪少奶奶的人到跟前,又把方才看著對洪少奶奶特別關(guān)心的老mama留下來道:“你們一刻也不能離得守著少奶奶,只等聽見了少奶奶出虛恭的聲音,才能給她喂藥喂食?!?/br> 杜若這會兒已經(jīng)開好了藥方,又留了一顆天王保命丹下來道:“到時候先用溫水服下這藥,然后再吃一些米湯類的食物。” ☆、213|| 眾人只一一應(yīng)了,將杜若給的藥收好了,這時候洪少爺已經(jīng)發(fā)掉了一箱的銀子,劉七巧也是方才進船艙里面的時候,偷偷的瞧了一眼岸上,見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才知道這回事兒的,洪土豪可謂是出手闊綽,就是不知道這次他會給多少拆紅錢呢?劉七巧發(fā)現(xiàn),自己只要想到了銀子這方面,心情就會莫名好了不少。 洪少爺進來,見洪少奶奶還暈著,畢竟還是沒放下心來,又上來問東問西了許久,聽杜若說了性命上大約是無憂了之后,才算稍稍的放下了一些心思。 劉七巧和杜若見事情辦得差不多了,便也起身告辭,誰知方才那指認了趙mama的婆子又跪了下來,只求著洪浩宇道:“大少爺行行好,可千萬不要讓趙mama再進我們奶奶的房了,說句誅心的話,趙mama是太太指派來的,我們奶奶自然是不敢攆她走的,可再這樣下去,非要鬧出了人命不可!” “你這是什么話?趙mama是我的奶娘,太太指明了要她來服侍少奶奶這一胎,這一路上都平平安安的,你當著外人的面說這種話卻是不應(yīng)該的。許mama,我知道你是少奶奶的奶娘,你心疼她,可這畢竟是意外,趙mama雖說平常嚴厲點了,也不至于對少奶奶有什么不好的心思?!焙楹朴畹脑掚m說有些以偏概全,但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偏幫之處,倒也在理的很。 可劉七巧方才進來的時候,是瞧見那趙mama的架勢的,這種派頭,竟然是比主子還氣派幾分的。劉七巧平常不怎么愛管別人家的家務(wù)事,但她在杜家當家了一段日子,對老刁奴也算是領(lǐng)教過了,便只開口道:“洪少爺是個懂孝道的人,趙mama奶他一場,對她尊重些那也是對的,可依我看,奴才總歸還是奴才,我瞧著這許mama就懂道理很多,雖然是少奶奶的奶娘,一點兒也看不出托大來,今兒要不是她遇上了我,如何能保住少奶奶的命,可見還是她多疼少奶奶一些,洪少爺不如就準了她說的?!?/br> 劉七巧想了想,雖說旅途勞頓,但是除了坐船的時候暈船難受一些,按照道理也不至于難受到讓一個孕婦早產(chǎn)的地步。就比如和自己一起坐船的方夫人,雖然懷相看著不是太好,但是經(jīng)過杜若把脈,和自己傳授了一些經(jīng)驗之后,這幾日看上去也比剛上船的時候好了一些。只怕這早產(chǎn)歸根結(jié)底的原因,還是因為路途上沒調(diào)養(yǎng)好。 杜若沒見過那個趙mama,可是劉七巧說的話,他是百分之百支持的,便只開口道:“這位mama也是擔心少奶奶,其實對那位趙mama也沒有別的什么惡意,洪少爺不防就應(yīng)了。”杜若說著,只略略皺了皺眉宇,臉上的神色將將就變了一下下。 原來方才這里頭是產(chǎn)房,彌漫著血腥味,所以杜若并沒有聞到別的什么氣息??蓜偛湃颂С鋈テ矢巩a(chǎn),產(chǎn)房里頭的味道就散得差不多了,這時候杜若才覺察出來,這房里竟然有一種不淡的香味,且里頭還夾雜著淡淡的麝香氣息。杜若從小和藥材為伍,鼻子也比一般人更靈驗些,這麝香分量加得少,且還用好幾味香氣濃烈的香料蓋著,并不是一般人能聞得出來的。 “你們少奶奶點香嗎?”杜若開口問道。 “自從有了身子之后,我們少奶奶就不用香了?!毖诀呱锨盎氐溃肓讼牒鋈挥虚_口:“不過前幾日少奶奶暈船暈的實在厲害,趙mama便說她有個防治暈船的小秘方,做了香袋子掛在床頭,就能好一些。少奶奶用了,這幾日果然暈船是好了些的。”小丫鬟說著,只上前兩步,從洪少奶奶的床頭,解下兩個香袋,遞到杜若的手中。 杜若低頭聞了一聞,嘆道:“這是一副避瘟散的方子,里面有麝香,只不過里面還加了冰片、檀香,所以麝香的味道給蓋了下去?!?/br> 許mama抓住了把柄,只對著洪少爺叩頭道:“少爺你聽見了?趙mama是要害奶奶呢!杜太醫(yī)是不會睜眼說瞎話的,我們家姑娘的命差點就這樣沒了!”許mama說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雖說你們洪家是江南首富,可我們老爺那還是封疆大吏呢,你們洪家這樣的做派,真是讓人心寒啊!” 洪浩宇一聽,只嚇得退后了幾步道:“許mama,你……” 許mama大概也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只強忍了下來,又想起洪少爺對自家小姐的恩愛,那也不像假的,為了今兒的事情都灑出去了一箱銀子,怎么說也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便只嘆了一聲道:“大少爺多疼我們姑娘些才好呢!趙mama的事情,是故意為之,或者是無心之失,老奴也不想再分辨了。” 洪浩宇畢竟不是傻子,話說到這份上,他也在腦中過了幾遍。洪家是鹽業(yè)發(fā)家的,先后開了酒樓、茶莊、綢緞鋪,后來有兼營海外貿(mào)易,做的就是香料生意。她母親便是出自蘇州制香世家的女子,跟著來的下人,個個對香料都有些了解,趙mama自然也是不例外的。若說她不知道這個香包里面有麝香,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是故意的。 可是她一個下人,如何有膽量害洪家的長子嫡孫?洪浩宇想到這里,便更覺得后背一冷。他母親楊氏的那張臉便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中。洪浩宇想到這里,只恨的咬牙切齒的,隨手摔了手邊的茶盞,臉色鐵青。 洪家少奶奶孔氏,是山東孔家的閨女,父親孔道旺現(xiàn)任江蘇巡撫,今年恰逢三年一度績考,帶著家眷回京述職,孔氏便跟著來京城辦事的洪浩宇一起進京看望父親。 洪少爺原本是預(yù)備著在京城過年,正好也可以知道自家岳父下任的職位,孔氏也可以在京城生下胎兒。誰知道揚州來信說,洪夫人楊氏最近身子不太好,想看看兒子媳婦,希望媳婦能回揚州生孩子,這樣她瞧見了大孫兒,沒準身子就好了。 巧不巧的就是,京城里又正好出了英國公的事情,洪少爺原本要送出去的銀子一下子沒了人收了,要辦的事情,一時半會兒只怕也辦不成了。所以收到這個消息之后,便也生了啟程回揚州的心思。雖然洪少奶奶心中多少有些不愿意,可孔家素來重孝道,她在母親的勸慰之下,也便同意了。 洪浩宇想到這里,這期間種種的事情便一清二楚了。當時趙mama從揚州千里迢迢的來到北京,他心里只有感激的份兒,如今心里卻只剩下厭惡的份兒了。更可氣的是,趙mama原本還給他帶了一個好消息過來,說是揚州的楊姨娘也有了身孕,在他走后沒多久,大夫才診治出來。 楊姨娘是楊氏娘家的侄女,楊氏當年雖然嫁的很好,可經(jīng)不住娘家衰敗,幾個哥哥把祖上的銀子給敗光了。如今雖然還撐著原來的門戶,內(nèi)里早已經(jīng)是個落魄戶了,只能靠著向洪家打秋風過活。洪老爺是個有頭腦的人,雖然他對楊氏這個原配不錯,可卻不愿意讓自己兒子娶楊家的閨女,所以才去孔家求了孔氏入門,難得孔老爺雖然是個讀書人,卻并非只是一個無知的學究,竟然沒嫌棄洪家是商賈出身,應(yīng)下了這門親事!這商戶人家能求得封疆大吏的嫡女做兒媳婦,那對洪家來說,可是少有的體面事兒,洪老爺和洪少爺對孔氏那是寶貝的沒數(shù)了,唯一心里不爽快的,就是楊氏了。 楊氏面上對孔氏也不敢有不敬,畢竟她雖然是婆婆,在身份上卻比不得孔氏高貴,于是便想了些陰私的辦法,趁著洪少爺喝醉酒的時候,讓他無意間走進了自家侄女的房間。于是乎……洪家便從此多了楊姨娘這一號人了。 洪浩宇想了想,只咬了咬牙,轉(zhuǎn)身吩咐跟著的隨從道:“你去雇一輛車,派個小廝護送趙mama先行回揚州,就說我們有事在京城耽擱了,就先不回去了?!?/br> 這時候平常服侍洪浩宇的幾個丫鬟里頭,少不得有楊氏的人,便只著急上火問道:“少爺這是怎么了?如今少奶奶生下了小少爺,更要回去瞧瞧了,夫人知道了這個喜訊,沒準病就好了!” 洪浩宇冷哼了一聲,道:“只怕是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還要氣出病來?!辈贿^洪浩宇畢竟也只是一時氣氛,后來又想了想,從這邊回去京城,路上還要十幾天,跟回揚州已經(jīng)沒有多大區(qū)別,且如今孔氏還病著,若是這一路上可以和杜家的船同行,要是有個閃失,也好救治。洪浩宇想到這里,便只開口問杜若道:“杜太醫(yī),不知道貴府什么時候動身,若是不嫌棄的話,我們兩家一路同行,也好有個照應(yīng)?!?/br> 杜若自是明白洪浩宇的意思,只應(yīng)了道:“既然是同去江南,那一路同行也無妨,若是少奶奶有什么情況,洪兄只管去船上請小弟就是?!?/br> 洪浩宇見杜若這么說,便也放下了心來,只邀了他晚上再來船上一敘。劉七巧知道男人自然有男人之間的應(yīng)酬,見杜若答應(yīng)了,也沒發(fā)話,心道:看著洪少爺,也不像那種太不成才的,畢竟那一箱銀子實在是把劉七巧給鎮(zhèn)住了。 ☆、211|4.19 也多虧了方夫人的梅子,劉七巧總算是又有了些人樣,在大海上又飄飄蕩蕩了十來天,小丫鬟們也從原來的興奮變成了現(xiàn)在的無聊了。杜若和船老大商議好了,今天晚上靠到碼頭上去,明兒在呂鄉(xiāng)逗留一天,補給船上的水米油鹽,以及一些新鮮的花果蔬菜?,F(xiàn)在這個時候雖然已入了深秋,但是蔬菜放的時間長了,還是會不新鮮,船上住著老人和孕婦,這些東西必定是要多備一些的。 到了晚上,船只進了碼頭,果然就瞧見密密麻麻的船都靠在一起,船老大選了位置,攬了韁繩將船固定好了,在船板上吆喝了幾聲,幾個跟船的船夫便都從艙底下給出來了,笑哈哈的跳上岸去了。 紫蘇只不解道:“怎么才靠岸,他們就都跑了呢,這么晚了出去,還回來嗎?” 劉七巧瞧了一眼紫蘇,覺得對于這么純潔的娃,還是不要告訴她,他們是去做什么的好了。偏生這話卻被站在一旁的杜若給聽見了,只笑著道:“他們是出去放風的,在海上呆了十幾天,沒什么葷腥?!?/br> 劉七巧見杜若嘴不把門,只扭頭瞪了他一眼,可腦子忽然就晃了一下,把自己給嚇了一跳!他們在海上已經(jīng)漂了十來天了,漂得連自己大姨媽的日子錯過了都不知道了。劉七巧頓時覺得后背拔涼拔涼的,伸手抓著杜若的手臂,睜著大眼睛看著他。 “那個……明兒上岸給我買些梅子吧,我覺得我吃梅子就不暈船了,這幾天都吃了方夫人好多梅子了,怪不好意思的。” 杜若只無奈的點了點頭道:“知道了,我看你就是嘴饞,你還整天說暈船。” 劉七巧無辜的看了看杜若,撇撇嘴心道:這回只怕不是我嘴饞了,是你兒子嘴饞,這可怎么辦呢……這叫啥事兒!這運氣,買彩票都夠了! 劉七巧在船上唉聲嘆氣的了一個晚上,杜若只當她是想跟著自己一起上街,還勸道:“老太太一個人在船上怪悶的,你陪著她,我就去半天就回來?!?/br> 第二天一早,劉七巧醒來的時候,杜若已經(jīng)走了。杜老太太知道劉七巧暈船辛苦,從不命丫鬟來喊她。劉七巧一個回籠覺睡到了晌午,正喊了紫蘇送了幾樣吃食進來,她雖然最近食欲不佳,但若是不吃的話,也覺得餓得很,便很勉強的喝了幾口清粥,吃了小半個酥餅。 外頭忽然傳來帶著哭腔的焦急聲音,劉七巧在海上漂得時間長了,聽見人聲音都覺得親切,趕緊命紫蘇出去打聽打聽。 紫蘇剛出去一會兒,便急沖沖的回來說給劉七巧聽道:“前面船上有人難產(chǎn),從昨兒晚上一直到這會兒還沒生出來,剛才是那邊船上的婆子又去找穩(wěn)婆呢,那穩(wěn)婆不肯接,說是胎位不正出不來,她不想找了這晦氣?!?/br> 劉七巧一聽,頓時就來勁了,只趿了鞋子跑到了甲板上,沖著那邊喊道:“找穩(wěn)婆是嗎?我會接生!” 那穩(wěn)婆聽了劉七巧這么說,只推開了兩個婆子的手道:“那小媳婦說她會接生,你們找她去,我看著你們家奶奶是不成的,我今年還沒失過手呢,不想為這事兒破了?!?/br> 兩個婆子不急拉住她,就被那穩(wěn)婆給溜了,那兩個婆子只轉(zhuǎn)身上下打量著劉七巧,開口道:“這位少奶奶,您真會接生?我們家奶奶是難產(chǎn),已經(jīng)換了三個穩(wěn)婆了,這人生地不熟的,眼看著就快不行了!”兩個老mama說著,已經(jīng)忍不住落下淚來,看著讓人心疼。 劉七巧聽了,只轉(zhuǎn)身對紫蘇道:“你去把大少爺?shù)乃幭浔成?,跟我過去瞧一瞧。” 碼頭上的船那都是并排的靠著,那家人的船就在杜家船前頭幾艘船開外。劉七巧上了跳板,轉(zhuǎn)身對茯苓道:“跟老太太說一聲,我去幫人接生,一會兒就回來?!?/br> 劉七巧才走了幾步,那邊船老大就對那幾個婆子道:“你們家少奶奶有救了,知道我這船上載著哪家人嗎?京城寶善堂的老太太和他們家大少爺大少奶奶,他們家大少爺還是宮里頭的御醫(yī)呢!” 那兩個婆子聽了,看劉七巧的眼神頓時都放了光,只開口道:“那再好不過了,這下少奶奶有救了?!?/br> 劉七巧上了岸,頓時就覺得神清氣爽了起來,看來自己還是旱鴨子屬性,對于水上生活不大適應(yīng)。兩個婆子聽了船老大的話,急急匆匆的就上來迎了劉七巧,把她往自家船上帶過去。一邊走一邊道:“我們奶奶是早產(chǎn),按道理還有一個月光景才生呢,可誰知她暈船,在船上吐得死去活來的,我們少爺就讓船靠了呂鄉(xiāng),打算過幾日在走,沒成想昨天晚上就破水了,鬧了一整夜,請了三個穩(wěn)婆過來,都說是蓮花胎,腳朝下,壓根生不出來?!?/br> 劉七巧一邊聽,一邊安慰道:“mama你別著急,如今你們奶奶怎么樣了?精神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