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林閱踩點到的公司，一來就去開會，也沒機會跟陳麓川說上話。

    這兩天冷靜下來之后，林閱也覺得那天晚上提分手太過沖動了。

    她掩了門，走到陳麓川跟前，率先道了聲歉。

    陳麓川瞅著她，神色淡淡的，“沒事?！?/br>
    林閱取出茶包，擱進杯中，接了大半杯熱水。茶水間咖啡茶葉的氣息交相混雜，繚繞的熱氣中，撲鼻而來。

    林閱低聲說：“我辭職了。”

    陳麓川一怔，一時緊擰眉頭，靜了片刻，沉聲說：“你生我氣可以，別拿工作開玩笑?！?/br>
    “不，我沒生你的氣……”她見陳麓川面沉如水，心里一時也覺憋悶。倒不是生陳麓川的氣，而是生自己的氣。“我上回跟你提過，想辭職了干點自己喜歡的事，正好現(xiàn)在有個機會?！?/br>
    陳麓川看著她，沒說話。

    林閱見他不回應(yīng)，又說：“我是覺得我們進度有點快，稍微慢一點，再磨合一下?！?/br>
    陳麓川頓了頓，“那你對我滿意嗎？”

    林閱點頭。

    “多滿意，打個分?！?/br>
    林閱沉吟，“九十五吧。”

    “……五分扣在哪兒？”

    “嗯……”林閱抬頭看他，“要我說真話嗎？”

    “你說呢？”

    林閱猶豫片刻，“上回我去你家，在流理臺下面，發(fā)現(xiàn)了一支口紅……”

    “什么口紅？”

    林閱怔了怔，“你問牌子？”

    “不是，”陳麓川蹙眉，“我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有口紅？”

    林閱試探著問，“……是不是丁露曦的？”

    陳麓川恍然大悟，“哦，那可能是她的。跟你去植物園那回，記得嗎？我中間接了個電話，是她打來的。她被……她遇到麻煩，在我家里住了幾天……”他見林閱神情一滯，又補充一句，“我那幾天住在酒店?！?/br>
    林閱這才釋然。

    陳麓川看著她，“事情都過去這么久了，你怎么現(xiàn)在才來問我？”

    林閱語塞。

    “丁露曦在江城沒有親人，我家跟他家有點兒交情，他爸囑托我平時關(guān)照一下。當(dāng)然，我媽最開始是想撮合我們。”

    林閱瞥他一眼，“那怎么沒成？”

    “不合適。”

    兩人已在茶水間待了太久，最后，陳麓川說：“你想辭職就辭吧，話那天我也說清楚了，你想慢慢來，那就慢慢來，但分手的事，你再考慮考慮……我尊重你的選擇?！?/br>
    林閱點頭，默了片刻，又說：“謝謝?！?/br>
    “還有，以后你要還想給我扣分，先通知我一聲。有時候，我也不清楚自己哪兒沒做好，你要是不滿意，總得告訴我，我才知道怎么改正?！?/br>
    林閱搖頭，“你挺好的，是我的問題?！?/br>
    陳麓川目光微微一沉，看了她片刻，只說，“林閱，別的我不敢保證，但男女關(guān)系方面，我對你絕對忠誠?！?/br>
    林閱一時動容，卻也說不出話來，只得重重點了點頭。

    ·

    兩周之后，林閱在烽火的工作交接完畢，正式離開公司。大家都忙，連聚在一塊兒吃頓飯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林閱走之前，把公司的自動販?zhǔn)蹤C清空了，請每人喝了罐飲料。

    送到趙清雅時，她站起身看著林閱，道了聲謝。

    林閱笑了笑，“以后有機會再見。”

    正要走，趙清雅將她喚住。

    林閱回身看她。

    趙清雅手指扣著那罐可樂，神情幾分忸怩，“上回……給你添麻煩了?！?/br>
    林閱怔了怔，搖頭說：“這事你該跟陳麓川道歉。”

    “道過了。”趙清雅輕聲說。

    林閱便也無話可說，末了，只好晃了晃手里的飲料，笑說：“還有很多人沒送到，那我先去了。”

    趙清雅瞅著她身影走出幾步，又說：“聽說你要開店了，地址在哪兒？以后有機會我跟我朋友過去捧場?！?/br>
    林閱腳步未停，只當(dāng)是沒有聽見。

    她再也不想與這人打交道，自然不希望還有任何“以后”。

    一圈送下來，最后到陳麓川。

    他正對著屏幕敲鍵盤，林閱無聲無息過去，將冰鎮(zhèn)的易拉罐往他手臂上一貼。

    陳麓川停了動作，抬頭看她。

    林閱笑說，“離職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br>
    陳麓川接過她手里的冰咖啡，“什么時候走？”

    “馬上，跟單哥說兩句話就走?！?/br>
    陳麓川點頭，“一會兒喊我，我送你下去?！?/br>
    送完飲料，林閱去了單一峰辦公室，先將自己上回旅游時買的一盒茶葉呈上去，“茶不是特別好，不過據(jù)說很苦，提神效果估計不錯。正紅花油就別用了，免得大家投訴你虐待員工?！?/br>
    單一峰哈哈大笑。

    林閱換了恭敬的神色，“單哥，謝謝你一直以來的教導(dǎo)，干了這么多年，我跟你學(xué)了不少東西?！?/br>
    單一峰擺手，“你可別謝我，越謝我心里越難受。”

    林閱笑了笑。

    單一峰起身，繞過桌子到了林閱身前，張開雙臂，“什么也不說了，加油?！?/br>
    林閱喉嚨一梗，上前一步與他抱了抱。

    單一峰拍了拍她肩，松開手，“我手頭還有工作，就不送你了。以后常聯(lián)系?！?/br>
    林閱忙不迭點頭，道別之后，帶上門出去了。

    她在自己工位上立了片刻，環(huán)視一周。

    說不惆悵，自然是假的。從最初摸爬滾打，到現(xiàn)在熟稔于心。六年多時間，就在這格子間里度過?；叵肫饋恚挥X當(dāng)初的滿腹激情一腔熱血，都久遠得有些模糊了。

    執(zhí)念這事，最能讓人一往無前，卻又在無形之中磨滅斗志。

    最終，她抱起收拾好的紙箱，起身走去陳麓川身旁。陳麓川自動地接了她手里的箱子，在大家一疊聲的道別之中，陪著她走出工作室大門。

    這會兒不是上下班時間，電梯里空蕩蕩，就他們兩個人。

    陳麓川不由想到入職那天，林閱帶她去領(lǐng)設(shè)備，兩人相對無言的情形。上回尷尬，這回也是尷尬。他陡然覺得，繞了一圈，結(jié)果兩人還是在原地踏步，也不知道癥結(jié)究竟在哪兒。

    林閱似乎同樣在想那件事，笑說：“我接你來，你送我走，挺好的?！?/br>
    陳麓川瞥她一眼，只淡淡地笑了笑。

    林閱轉(zhuǎn)頭看他，“陳麓川，最后問你一句話。”

    “愛過，保大，咸粽子，甜豆花……”

    林閱笑起來，“誰要問你這個了。我是想問你，都說程序眼中的策劃是傻.逼，你也這么看我嗎？”

    陳麓川沉吟。

    林閱瞪他，“你居然猶豫？”然而不過片刻，她換了認(rèn)真的語氣，“……好了好了，不用回答，我心里清楚——所以說，這是你擅長的領(lǐng)域，而我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一個傻.逼的策劃。你們是真正厲害的人，能夠把每一個傻.逼策劃的理想變成現(xiàn)實?！?/br>
    陳麓川看她，“你這是在發(fā)表離職演說？”

    “是呀，給點兒掌聲，配合一下嘛。今后我成了文具店西施，就再也不會這樣捧你的場了。”

    陳麓川一言不發(fā)，忽抓住她手臂往后一推，把手里紙盒移到身側(cè)，欺身往前，低頭吻下去。

    ☆、第48章

    陳麓川唇有點兒干，許是辦公室里冷氣開得太足，又未適時喝水。他手掌緊箍著她的腰，吻卻是極輕。

    片刻便就撤了，松了手，又站回原處。

    電梯就這樣載著二人一層層往下，直到出了門，他們都沒再交談。

    陳麓川將紙盒替她放進副駕駛，又輕輕關(guān)上門，回身看她，“開店的事別著急，都辭職了，就別再那么勞累?！?/br>
    林閱說好。

    “有事給我打電話?！?/br>
    林閱又說好。

    陳麓川住了聲，靜立片刻，“那你上車吧，開車注意安全?！?/br>
    他們說得最多的，總是這幾句話，“晚安”，“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林閱啞了聲音，“好。”

    陳麓川便又伸手，虛虛地將她抱了抱。

    “你上去工作吧?！?/br>
    “沒事兒，等你開出去了，我再上去?！?/br>
    林閱咬唇，片刻，從車前繞去駕駛座上。陳麓川一手插.進褲袋，往旁邊讓了讓。林閱倒車駛出停車位，拐了個彎，搖下車窗對陳麓川說：“你趕緊上去吧，外面挺熱的。”

    陳麓川點頭。

    林閱一直盯著后視鏡，直到駛出停車場，那人的身影再也看不見。

    陳麓川這才動了，啟步慢慢地往電梯門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