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府臺
不過半柱香,楚狂歌殺退了追兵,將追兵劫奪的財物盡數(shù)散給了流民。 一干流民卻畏他如蛇蝎,收了財物,一涌而散。 “蒼天無眼,生靈涂炭?!?/br> 楚狂歌沉聲嘆息。 “那是董國公的乞活軍吧,打草谷都打到淮東來了,朝廷的綱紀簡直就是笑話?!?/br> 鄧神秀盯著散去的匪兵,眼神飄忽。 楚狂歌冷聲道,“你莫不是還想為這個朝廷效力?” “怎么?你要造反?” “反了又如何?” “祝你成功?!?/br> “…………” 楚狂歌瞪眼,“無聊。不和你扯了,我有事,先撤了。” 他倒先急了。 鄧神秀雙手一攤,“意思是不打算管我死活了?謝家再找過來,我怎么辦?” “怕死就跟我混?!?/br> “跟著狂歌混,三天餓九頓,不去不去。” “你還帶著家伙事兒來的,走了?!?/br> 楚狂歌闊步前行,頭也不回。 和鄧神秀打的交道夠多了,他知道這是個無比靈透的家伙,想讓他吃虧的人,怕還沒生出來呢,替他擔心,不如想明天中午吃什么。 “好個絕情的家伙,吃我一劍?!?/br> 鄧神秀大手一揮,寒鋼寶劍從背后脫體飛出,直射楚狂歌。 楚狂歌頭也不回地伸手,將寒鋼寶劍抄在手中,劍柄處吊著個包袱,內(nèi)中裝著滿滿一袋金瓜子。 接了寶劍,金瓜子,楚狂歌腳下絲毫不停,連個“謝”字也欠奉。 不多時,他那頎長的身影,消失在鄧神秀的視線里。 送走了楚狂歌,鄧神秀身無長物,連外袍都丟了,只剩了個內(nèi)襯。 銀蛇劍也毀了,就剩了兩柄匕首,這慘狀他自己想想都不敢相信。 “這十三娃,看來要少接觸了?!?/br> 他正盤算著,去哪里搞身衣服,嘚嘚嘚,又有馬蹄聲傳來,遠遠望去,又見大隊兵士馳來。 鄧神秀扯下一片衣襟,蒙了臉,展開八極游身術,朝那隊官兵撲去。 砰,砰,砰, 赤炎掌每次拍出,必有一名騎士落馬。 他奪了領隊騎士的那匹棗紅駿馬,一掌拍在馬屁股上,駿馬吃痛,馱著他狂飆起來。 這隊兵士本是追擊楚狂歌和流民而來,鄧神秀這一鬧騰,兵士們?nèi)珢懒?,立時奔著他來了。 霎時,大量箭矢迎著他攢射。 鄧神秀控馬技術極高,雙腿夾著馬匹,身子直立,雙手抓拿,輕松將箭矢打落。 為了拖延時間,他甚至故意放慢馬速,任由那幫匪兵追擊。 追追趕趕,差不多了耗了半柱香左右,鄧神秀估摸著流民和十三娃都去得遠了,這才打馬遁走。 棗紅馬腳力不俗,一路風馳電掣。 有了坐騎,鄧神秀覺得沒必要將金銀深埋了。 當下,他打馬趕到振明山莊附近的埋包點,起出三個包袱,在馬上馱了。 一路打馬向西,繞過漢陽城,進入江夏地界。 路過城關鎮(zhèn),他找了個成衣鋪,里里外外換了一通,又尋了個錢莊,將金銀兌換成了銀票,和一袋金瓜子、一袋金葉子。 又買了幾屜包子,灌了兩壺清水。 隨后,他穿過了城關鎮(zhèn),一路上了官道,又開始疾馳。 到得昌武城時,已是傍晚時分。 入得城來,鄧神秀找了個上好的客棧,丟下一粒金瓜子,將棗紅馬,托付給面目和善的掌柜代為喂養(yǎng)。 見了金瓜子,那掌柜的眼睛瞇得都快瞧不見了,一迭聲應承,保管用最好的麩料,上好的泉水。 出了客棧,鄧神秀直朝前四大街行去,那里是府衙所在地。 鄧神秀闊步向昌武城府衙行來的時候,昌武府知府陳鶴,正呆滯地坐在后院的藤椅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葡萄架下的那張朱紅色條案。 這條案本是他平素用來描畫丹青擺放畫紙所用的。 此刻,這張條案,卻被謝塘用一根根金燦燦的金條鋪滿。 “謝某素知大人清廉,日子過得清苦,區(qū)區(qū)千兩黃金,買大人個兩袖清風,為民做主無后顧之憂,謝某覺得千值萬值?!?/br> 一身錦衣的謝塘,氣度不凡,毫無行賄者卑躬屈膝的姿態(tài)。 “謝兄,這如何使得,這如何使得?!?/br> 陳鶴驚得站起身來。 這謝塘正是當今淮東侯謝昆的三弟。 如今謝玉身死,謝塘的來意,他再清楚不過,無非是逼著他發(fā)拿捕殺害謝玉兇手的海捕文書。 如果殺掉謝玉的是個普通賊寇,這海捕文書說發(fā)也就發(fā)了,偏偏殺人的是漢陽縣新冒出的一位儒士鄧神秀。 這位少年儒士,新近成名,但名聲扶搖之上,便連他幽居府衙,也聽過此人的名頭。 士林輿論,對此人的“散發(fā)弄扁舟”一詩,和“卿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一句,極為贊賞。 但作為科舉出仕的陳鶴知道,真正讓此人名動儒門的,卻是那首“天地有正氣”的歌訣。 浩然氣自問世以來,先后好幾位儒門圣賢對“浩然氣”做出過詮釋,因論出多門,為此也引發(fā)了大量的爭論。 如今,這位少年儒士的“正氣歌訣”一出,簡直要開浩然氣詮釋新風。 隨著這“天地有正氣”歌訣的流傳,此人的名聲在儒門中想不響亮都難。 這樣一位儒士,便是犯了刑罰,他也只能慎重對待。 何況自上百麗人被譚明遣返后,士林內(nèi)外的輿論對謝玉和淮東侯都不利到了極點。 這樣的輿情背景下,謝塘送上這千兩黃金,無疑是塊燙手的山芋。 可到口的肥rou不吃,陳鶴覺得自己良心上也過不去。 收,為難;不收,也為難。 陳鶴很痛苦。 謝塘含笑道,“陳大人的憂慮,我知道,無非是此獠現(xiàn)在還披了層儒士的皮,陳大人不好主持正義。若我將這家伙儒士的皮扒了,陳兄不會還為難吧?!?/br> 陳鶴眼睛一亮,“若果如此,我立時簽下這海捕文書。只是蘇提學向來持重,不知謝兄計將安出?!?/br> 除卻鄧神秀儒士功名的權力,掌握在提學使蘇青手中。 謝塘笑道,“陳兄既然問及了,我為你引薦位新朋友?!闭f著,他沖陳鶴交待一句,陳鶴沖身后伺候的婢女揮了揮手。 半柱香后,婢女引著一位錦帽錦衣的富貴中年行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