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阿九跑到了書房門外,見守在門外的下人們個個臉上蒼白,心里沉了一沉,說道:“侯爺,三少爺,小的有急事稟報。” 得到洛錚的允許阿九才得以進(jìn)門,但見了侯爺鐵青的臉色,他心肝兒都顫了一顫,聲音有些哆嗦的說道:“前些日子小的去尋的神醫(yī)今兒到了府上了?!?/br> 洛錚一聽,連忙問道:“怎么樣?他怎么說?大哥的病情如何?” “大夫他倒是沒說世子爺?shù)牟∏?,只是……”阿九咽了咽口水,“大夫說世子爺?shù)乃幚镉卸?。?/br> 一時間,三人皆沉默了,洛雍靠在椅背上仰著頭,兩眼看著頭頂上精致的雕梁,“家門不幸吶!” 洛雍和洛錚趕到沉香閣時,只有蕓生一人在場,“大夫呢?” 蕓生的臉色蒼白,聽到了洛雍的發(fā)問才回過神來,“給侯爺請安,給三少爺請安,大夫他……已經(jīng)走了?!?/br> “走了?”洛雍瞪大了眼睛,“中毒一說是怎么回事?” 在阿九去請洛雍和洛錚的時候,西行克已經(jīng)為洛謙細(xì)細(xì)診斷過了,他站起來走到隔間才對蕓生說道:“想必多年來你們也請了不少名醫(yī)?!?/br> “是,但……” “何苦呢?!蔽餍锌舜驍嗔耸|生的話,“自娘胎里帶出來的弱癥,多年來便是無數(shù)珍貴藥材吊著命,也是到了盡頭?!?/br> 蕓生何嘗不懂,她為世子多次把脈,很清楚他的情況了,而洛錚千辛萬苦求來了西行克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可與世子所中的毒有干系?” “剛才我在他門外的花盆中看見了一些殘留的藥渣,聞了一番,再把脈便知他體內(nèi)有毒?!?/br> 許是照顧世子的丫鬟將他喝剩下的藥渣隨手倒在了花盆里,倒是讓西行克發(fā)現(xiàn)了端倪??墒|生沒想到侯夫人還是下手了,也就是洛錚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才讓她鉆了空子。 “不過他體內(nèi)之毒不過是近三日才開始進(jìn)入藥物的,慢性毒藥,再普通不過?!蔽餍锌藖砣ポp松,不像其他大夫走哪兒都帶一個藥箱,他走到蕓生身邊說道,“找個尋常大夫解毒便是了?!?/br> “大夫!”蕓生見他有離去之意,連忙叫住了他,“您這就要走了嗎?” “你們平時怎么將養(yǎng)的他,現(xiàn)在就還怎么將養(yǎng)著,能活多久,就看他的造化了?!?/br> 蕓生將西行克的話轉(zhuǎn)述給了洛雍和洛錚聽,父子兩的表情如出一轍,但在洛雍臉上看到的是震怒,在洛錚臉上看到的是自責(zé)。洛錚的手背已經(jīng)泛起了青筋,臉上卻依然平靜,洛雍沒發(fā)話,他是無法越俎代庖的。 “查!給我徹徹底底地查!”洛雍一聲令下,常年征戰(zhàn)的男人一掌拍到桌上,震得上面得茶具盡數(shù)落地,“把整個侯府給我翻個底朝天也要給我查出來,我要看看這侯府究竟有多少膽大包天的人!” 僅僅一天,定遠(yuǎn)侯府變得門可羅雀,在宮里那事兒沒有出最終定論之前,再沒人敢往定遠(yuǎn)侯府走動。而府內(nèi)也因世子被投毒一案而人心惶惶,整個侯府里氣氛最輕松的,恐怕只有驚綠堂了。 “宮內(nèi)的事兒,究竟如何了?”洛錚與洛雍這幾日連連進(jìn)宮,常常深夜才回府,這好不容易閑了下來,蕓生才有機(jī)會問問。 “齊丞相已經(jīng)落馬。”洛錚換了一身常服,剛梳洗過的頭發(fā)松松垮垮地束著,“太子收押了整個太醫(yī)院的人,晉王帶了軍醫(yī)重新為主上診治,查出了齊貴妃下的毒,如今晉王正在連夜審訊齊貴妃的黨羽?!?/br> 洛錚揉了揉眉心,繼續(xù)說道:“齊貴妃的兒子三皇子自然是逃不了的了,咱們的四弟也怕是要死無葬身之地了,這一次太子和晉王誓要將齊氏黨羽收拾個干干凈凈?!?/br> “那侯爺他……”蕓生想到這府中的尷尬關(guān)系,不由得問道,“侯爺都知道你在太子身后策劃?” “知道又怎樣!”洛錚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他向來視權(quán)利高于一切,比自己親手兒子還重,即便知道是我的手筆,如今大勢所趨他也不能怎樣,呵,為了向太子表示清白,這次洛昀的判決還會由他親自cao刀呢。” “三少爺!”此時阿九的聲音響起,蕓生去開了門,阿九連忙說道,“姑奶奶回來啦!” 洛錚的臉上總算是有了幾分喜色,他連忙換上了衣裳,拉著蕓生就往外走,“你干什么呢!這兒這么多人呢!” 蕓生被洛錚的舉動嚇了一跳,這侯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被看到的話又有不少人要指指點點了,但是洛錚只是回頭一笑,“怕什么,讓他們說去!” 洛清回了娘家直奔了致遠(yuǎn)堂,洛錚和蕓生趕到時她已經(jīng)得知了世子洛謙被投毒的事情,此時正黑著臉坐在老太君旁邊,看著洛錚來了,二話不說就指著他罵道:“就這么點大個侯府你都看不住竟然讓人在你眼皮子地下迫害了大哥,你沒用!” “我……”洛錚沒想到一見到自己親jiejie竟然先得了一頓罵,一時語塞,洛清又接著罵了起來,“爹也真是的,還查什么查,想害大哥的還能有誰,除了齊悅軒那位還能有誰!” “清兒!”老太君瞪了洛清一眼,“不管怎樣,她現(xiàn)在還是侯府侯夫人,還是你母親,你必須尊重她。” 洛清跺了跺腳,坐一旁使喚自己丫鬟去了,“我的東西都收拾妥當(dāng)了嗎?” 小丫鬟答道:“已經(jīng)全部安置好了?!?/br> “什么意思這是?”老太君一頭霧水,“你這是打算長住著?” “不是長住?!甭邋P一笑,“孫女兒我不回那鬼地方了。” “胡鬧!”老太君一巴掌拍在了洛清手背上,“你嫁做人婦,哪有不回夫家的理,你多大了還在胡鬧!” “jiejie不回便不回,咱們定遠(yuǎn)侯府還怕養(yǎng)不起嗎?” 洛錚的插嘴讓老太君更生氣,“你們還閑咱們侯府不夠事多是不是?昀兒還在打牢里出不來呢,清兒你就別給你父親添麻煩了!” 洛昀他出不來了……洛錚這么想著,卻始終沒能說出口。姐弟倆轉(zhuǎn)移了話題,用了飯哄著心力憔悴的老太君歇下了才有空單獨說話。 “大哥的事情怎么樣了?洛昀又是怎么回事?聽說宮里大亂了會不會牽連到咱們家?你叫人給傳話叫我回家住著又是什么意思?” “你一個一個問。”洛錚揉了揉太陽xue,“大哥那邊不急,遲早查個水落石出,宮里的事情過幾天就會昭告天下了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咱們家不會有事的,至于洛昀……” 洛錚笑著折斷了身邊的樹葉,“再回不來這侯府了?!?/br> 洛清知道這朝堂的事情彎彎繞繞多,也不多問,“那你叫我回家的意思?” “這次宮里的事情牽扯到了鄭國公,他們家爵位怕是要丟了,在宮里旨意沒出來之前,你先和他們脫了干系吧。” 洛清簡直不敢相信,“你什么意思?” “你這就去叫父親寫和離書?!甭邋P看著自己jiejie的面容,盡管妝容精致但也掩飾不了眼里的愁容,在那樣的夫家,能過上什么舒心日子呢,“我說過,要讓你光明正大的回家,理直氣壯地休了夫家?!?/br> “我、這、”饒是爽辣如洛清,也有結(jié)巴的時候,“我沒有理由和離呀,我……” “沒有理由咱們捏造一個就是?!甭邋P一臉的jian詐樣,“他們家若是想保命,此刻就沒有他們說話的地兒,咱們說什么就應(yīng)什么!” “父親會答應(yīng)嗎?” “他巴不得你現(xiàn)在與鄭國公沒有任何關(guān)系呢!” 洛清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我真的再也不用看見那家子的嘴臉了。” ☆、第 69 章 定遠(yuǎn)侯府一紙和離書送到了鄭國公府,猶如一記悶拳打在了這個岌岌可危的朝堂新貴大宅。鄭國公一族在大盛王朝算是異軍突起的一支權(quán)貴,爵位雖高,勢力底蘊(yùn)卻比不得其他百年世家。這次朝堂風(fēng)波他們被牽扯其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洛清以及她身后的娘家,雖洛昀下獄,但身處朝廷之中的鄭國公知道洛錚與太子的手筆,此時討好了定遠(yuǎn)侯一家指不定還有救,可偏偏在這個時候洛清要求和離,且理由是夫君風(fēng)流成性,這完全是強(qiáng)盜般的做法,硬是強(qiáng)行安了罪名在鄭國公府身上?。?/br> 第二天一早,鄭國公便帶著兒子來了定遠(yuǎn)侯府。而下人來通報時,洛清還半倚在床上,似醒非醒,“不見?!?/br> 小丫鬟有些為難,“姑奶奶,鄭國公府的人……” “從今兒起?!鳖櫱宄雎暣驍嗔诵⊙诀撸澳銈冞€稱我為二小姐?!?/br> 顧清始終沒有出去見鄭國公的人,最后是老太君與洛雍出來見了他們。鄭國公府此時還安然無恙,太子的手還沒清理到他們身上,但在場的人都心知肚明鄭國公府命不久矣,“老太君,親家公,別來無恙?!?/br> 看著一向趾高氣昂的鄭國公一副討好的嘴臉,洛雍冷哼了一聲,“鄭國公莫不是還沒收到和離書吧?怎的還稱我為親家公?” “你!” 世子到底年輕氣盛,見洛雍冷漠的樣子便來氣,可鄭國公卻一把攔住他,和氣地說道:“親家公玩笑了,這即便是要和離也要雙方同意,我們這不還沒同意嗎?” “鄭國公倒是打得好算盤?!甭逵憾似鸩璞?,捏著蓋子輕輕吹動里面的茶葉,也不喝一口,半晌才說道,“鄭國公以為你現(xiàn)在還有不同意的資格?” “你們不能不講理!我什么時候風(fēng)流成性了?!”鄭國公世子被洛雍輕蔑的語氣刺激到了,頓時跳腳,“分明是洛清她多年無所出,要走也該是我一紙休書!” 正走到門口的洛錚聽見了世子的話,不急不緩地說道:“你要是敢一紙休書休了我jiejie,我就敢一紙奏折讓你鄭國府死無葬身之地。”語氣輕描淡寫,卻讓鄭國公捏了一把冷汗。 “住嘴!”鄭國公見自己兒子還不明白此時的情勢,當(dāng)真是恨鐵不成鋼,“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份!” “父親!”世子見不得自己父親低頭哈腰的樣子,“他們洛家不也是出了個反賊如今還在大牢里,他們都自身難保了還在嚇唬誰呢!” “哦?”洛錚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放到了一般,“世子爺既覺得我定遠(yuǎn)侯府自身難保,如今上門來是幾個意思?” 鄭國公世子眼一橫,正要張口說些什么,卻被鄭國公攔了下來,“侯爺,清兒嫁到鄭國公府這么些年,我們從未虧待過她,好吃好喝的供著,沒人敢給她臉色看,我兒子也不過只有一兩個侍妾,且侍妾生下的孩子也將記到清兒名下。但清兒若是、若是和離了,別人家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也不好聽,女人家到底還是要找個好夫家,我們鄭家……” “鄭國公怎么還講上道理了?”洛錚聽了鄭國公的話,原本笑盈盈的臉立馬就拉了下來,“明擺著今兒我就是不講道理了,我jiejie在你們鄭國公府過得不舒心,我要接她回來,同不同意便是您一句話的事兒。若是不同意,您只管看著,今日被流放的贛章侯就是來日的鄭國公?!?/br> 鄭國公是懂洛錚的意思的,現(xiàn)在宮里還封鎖著消息,但他鄭國公又怎會不知道,齊丞相倒臺了,齊貴妃和三皇子想要毒殺主上謀奪皇位,被太子抓個正著,自己是齊丞相的黨羽,太子不會放過自己,而洛錚又是太子這次捉拿逆賊的最大功臣,但只要洛清還是他鄭國公府的人,洛錚怎么也不會對鄭國公府下重手…… “清兒喜歡回娘家住著就住著,我絕不攔著……” “哎!”洛錚重重嘆了一口氣,“怎么,鄭國公還以為捏住我jiejie能作為你們的護(hù)身符是吧?難道我jiejie堂堂一縣主,離了你鄭國公府就沒法吃香的喝辣的?難道我定遠(yuǎn)侯府還有人敢給我jiejie臉色看?” 洛雍接著說道:“話我也不多說了,今兒鄭國公簽了那和離書,萬事還好商量,若是不簽,你當(dāng)真以為我們定遠(yuǎn)侯府沒那個能力把清兒從你們那里撈出來?” 鄭國公父子今日碰了一鼻子灰,不情不愿的離開了定遠(yuǎn)侯府。今日他們洛氏父子就是兩個臭流氓,不簽和離書就要給鄭國公府好看,簽了也不說有什么好處,偏偏鄭國公又沒個膽子跟他們爭個魚死網(wǎng)破,夜里派人低調(diào)地將簽了字的和離書送了過來。 而同時,定遠(yuǎn)侯府還迎來了另一位客人。 蕓生坐在洛錚的書房里靜靜看著醫(yī)書,窗外月影婆娑,靜得蕓生只能聽見自己的翻書聲,因此外面一點點響動她都能注意到。 月光下,洛錚與阿九領(lǐng)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子正緩緩走了進(jìn)來。那女子身穿一身樸素的棉布衣裳,烏黑靚麗的頭發(fā)上只有一支木釵,低著頭,讓人看不真切她的臉。 “蕓生,你看我把誰帶來了?!甭邋P推開門,那女子走進(jìn)了門才抬起頭來。 蕓生一驚,“黃姑娘?” 黃月蘭對著蕓生羞赧一笑,“蕓生姑娘還記得我?!?/br> 洛錚看著蕓生疑惑的表情,說道:“黃姑娘可是我們的大功臣。” 黃月蘭自被三皇子帶回了京城,原本也是百般不愿,但無意中得知三皇子的謀反計劃也是嚇了一條,在宴會上碰見洛錚后便將三皇子的計劃告知了他。而抱著報復(fù)三皇子的心態(tài),黃月蘭開始虛情假意地討好三皇子,從他嘴中套出了不少消息計劃,都一一傳達(dá)給了洛錚。因此,此次太子能將齊氏一族和三皇子一網(wǎng)打盡,黃月蘭功不可沒。 “那黃姑娘日后有什么打算?”蕓生只不過淡淡問了一句,黃月蘭卻突然朝著洛錚跪了下來,“求洛公子放過家父!家父雖然為官不正,又賄賂過歐陽嘉彥,但……” “黃姑娘請起?!甭邋P輕輕扶起了黃月蘭,“你這次幫了這么大的忙,太子怎么可能再為難黃大人?!?/br> 洛錚這么一說,黃月蘭才算放心了,苦笑著說起自己日后的打算:“我一個殘花敗柳,還有什么打算呢,只求回家陪在父母身邊也就罷了?!?/br> 黃月蘭的父母上輩子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能養(yǎng)出這么一個只報恩不記仇的女兒啊……蕓生說道:“可萬一他們又要強(qiáng)迫你嫁人呢?” “這……”黃月蘭亦想到了這點,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萬一自己父親又要她嫁一個不人不鬼的丈夫,她可要怎么辦??! “這個黃姑娘不必?fù)?dān)心?!甭邋P說道,“我會派人護(hù)送你回去,并且會好好警醒令尊,他定不敢再強(qiáng)迫你做什么?!?/br> 有了洛錚這句話,黃月蘭像是吃了定心丸,第二天一早就離開了這個她再也不愿踏進(jìn)一步的京城。 蕓生在侯府門口看著黃月蘭的馬車漸行漸遠(yuǎn),只留一騎紅塵,待馬車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里時,洛雍和洛錚也出來了。蕓生連忙退到了一邊,偷偷瞄了洛雍兩眼,見他臉色鐵青,腳步虛浮,上馬車時差點站不穩(wěn)。洛錚緊隨其后,回頭看了蕓生一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這才隨洛雍而去。 洛雍和洛錚走后,蕓生便打算回驚綠堂,可路上卻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蕓生不得不選擇了較近的致遠(yuǎn)堂。走進(jìn)去時,落霞正在老太君身邊為她錘腳,“這天啊,說變就變?!?/br> 老太君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蕓生進(jìn)來了,接著說道:“也不知道這幾日昀兒怎么樣了,誰都不肯透露個風(fēng)聲,現(xiàn)下整個京城都人心惶惶的,我估計著宮里是出大事了,這世道呀,要變咯!” “老太君您在說些什么呢,”蕓生輕聲走到她身邊,“吉煙呢?” 老太君也沒睜眼睛,“給瑾兒送些東西過去了?!?/br> 不一會兒吉煙也回來了,三個丫頭陪著老太君說些話,日子也很快就過去了。到了正午,雨也停了,天竟然又放晴了。 “老太君!不得了了!”莊mama跌跌撞撞地跑了進(jìn)來,樣子狼狽極了,“不得了了!” 見到莊mama這副模樣,老太君心一涼,立馬坐直了,“怎么了?是不是昀兒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