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節(jié)
崔家子息旺盛,兒子眾多,女兒很少,但凡得個女娃,都會寶貝的不行,現(xiàn)在京城崔家的小輩里,都是男孩,唯一一個小孫女,就是這崔寧。 崔寧是崔閣老最小的孫女,手捧怕摔嘴含怕化,被寶貝的不行,日前跟著崔家長輩去往臨清,不想路上被拐子拐了,崔家用盡了力氣遍尋不到,閣老都擔心病了,后來突然聽聞回來了,這一丟一得的,把閣老折騰的不輕,要不是看小孫女太小,受了驚不宜立刻遠行,定然馬上把她接回家。 崔寧太小,說話邏輯不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丟的,也不知道怎么回去的,只說丟了之后一直和劉哥哥在一起,劉哥哥護著她不被欺負,后來有個紀哥哥去救她,她和劉哥哥跟著一個大子,就找到爹爹了。 可是崔家長輩沒見到什么大個子,也沒看到什么劉哥哥,清早下人例行打掃屋子,發(fā)現(xiàn)了在自己小床上睡的正香的崔寧,根本不知道她怎么回去的。 日前崔十一給崔三寫了信,信寫的略迷糊,但事實已然清楚,崔寧記得紀居昕,知道他救了她。于是崔三分別與京城臨清都通了信,闡明此事,再寫信與紀居昕,感謝他的相救,并問他是否知道寧兒嘴里的劉哥哥。 紀居昕輕笑,他就說么,他與崔三雖是相識,但交情并不算多深,崔三風儀無雙似謫仙,沒事斷不會與他寫信,原來是為此事。 不過可惜,他也不知道劉召是誰。 崔三信里還道,因崔家與紀家平日并無來往,與紀居昕關(guān)系稱的上近的,就屬他崔三,可他如今在京城走不開,無法請宴相謝,請紀居昕一定不要怪罪;還說盡管崔寧還小,也是女兒家,被擄之事不好張揚,請他代為保密,另言已請長輩幫忙置辦謝禮,不日便會以他的名義送至府上,請紀居昕一定收下。 信的最后,崔三又說,從崔十一話中隱義,大膽猜測紀居昕想去京城國子監(jiān)讀書,紀家有個小小爵位,正好在擦邊范圍內(nèi),他便親自跑了趟國子監(jiān)主薄家里,把此名額做實了,不日就會有信件到達書院,一番拳拳心意,希望紀居昕笑納。 最后還開了個玩笑,說紀居昕厲害之處早就見識過,相信就算信上沒有署名,紀居昕也能順利爭取到此事,真有萬一,也讓他盡管往京城去,他自有辦法讓他去國子監(jiān)。 還真是熱情。 紀居昕托著下巴,有種被餡餅砸到了的感覺。 一直以來,想要什么,想做什么,都是他自己去籌劃,去爭取,這次竟然被送上門來。 這輩子除了衛(wèi)礪鋒,這崔三怕是第一個這么對他的。 不過兩人又不一樣,衛(wèi)礪鋒是發(fā)神經(jīng),不知道在想什么,崔三卻是因為他救了崔寧,這是恩,崔家當記,當還。 既然如此,他就接著了。 第二日與徐文思大概提及此事,只說因之前帶崔十一玩耍,崔三承情,主動幫他砸定名額之事,請徐文思不要再費心,并未多提崔寧之事。 徐文思乃君子,若猜到崔寧之事,也不會提起,猜不到更是少件事。 徐文思并不介意紀居昕相求之事被別人辦成,相反還好敲了紀居昕一頓飯,說好事辦成理當請兄弟喝酒,還把夏飛博和林風泉一同叫了來。 于是夏飛博和林風泉也知道紀居昕想要的國子監(jiān)名額已到手,兄弟們在一起的日子沒多久了,這頓酒喝的那叫一個痛快。 第二天,紀居昕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楊氏,說名額已經(jīng)落定,很快就會下發(fā)到書院,再派至紀家。 楊氏高興的不行,“做的好!這么些天你也累了,好生回去休息,祖母會好好賞你!” 絲毫不提讓他擔這個名額的事。 紀居昕早就明白,也沒不高興,笑著離開了正院。 不過一刻鐘的工夫,綠梅就來報,老太太請八少爺去了正院。 紀居昕冷笑,看來他得讓這些人想想清楚,有些東西不能碰了。 結(jié)果還不等他出手,府里來了驚天消息,讓名額之事變的撲朔迷離起來。 這頭一件,是崔家的禮,好幾大箱,沉甸甸的抬進了紀居昕的院子,管事的說,是他們家崔三公子特意找來,送與紀九少爺?shù)摹?/br> 這第二件,紀家得了個貼子,簡王世子親下,只請紀居昕一人。 ☆、第130章 貼子 簡王世子來臨清之事,紀居昕是知道的。 他回到臨清,第一件事就是翻閱吳明送來的資料本子,資料里寫,簡王世子輕車簡行,于六月十三申時進入臨清城。 世子并沒帶太多人在身邊,扮做出門游玩的世家公子哥,只帶了一清客,一女婢,一小廝,一車夫,行止姿態(tài)不嬌貴也不高傲。如果不是這一行人氣質(zhì)出眾,進城后直接走往方家,方家的接迎禮節(jié)又過于隆重,吳明也不會有敏感猜測,后又順著猜想探聽消息,得知是簡王世子一行。 簡王世子一點也不高調(diào),深居淺出,存在感幾乎沒有,臨清一點也不像多了位高貴的宗室。 紀居昕知道這個事,卻并沒有過多關(guān)注,因為于他沒甚關(guān)系,他半點也想不到,簡王世子會給他遞貼子。 簡王世子貼子遞的很突然,事先沒半點預兆,吳明那里也沒得到半點相關(guān)信息。 七月初十的上午,貼子送至紀家門房,因為貼子的主人身份貴重,貼子一點沒被耽擱,一路送到了楊氏手里。 楊氏看到貼子手都抖了,直接拽住遞貼子的小丫鬟的手,“來人在哪里?世子的人在哪里!”聲音急切的有些尖利,眼睛亮的有些嚇人,小丫鬟腿一軟跪倒在地,“回、回老太太,人、人走了……” 楊氏大急,“怎么能走呢,讓人給攔住,要好好招待!” 楊氏著急之下手勁特別大,捏的小丫鬟紅了眼圈,身子微微發(fā)抖,“門、門房說人放下東西就就走了,婢子、婢子不知道啊……” “你怎么能——” 楊氏看到小丫鬟畏畏縮縮的樣子,突然回過勁來,她失態(tài)了。 她瞇了眼,掩住心底怒氣。 陳mama非常及時地過來了,將手里端著的參茶奉上,“老太太喝茶?!?/br> 楊氏目光微閃,順勢松開小丫鬟的胳膊,端過茶穩(wěn)穩(wěn)的呷了一口。 陳mama轉(zhuǎn)到楊氏身側(cè),躬首肅立。 楊氏喝完參茶,看了小丫鬟一眼,看似平穩(wěn)的目光中有一絲厭惡,給人說不出的壓力,小丫鬟顫抖著跪伏在地上,大氣不敢出。 陳mama伸手接過空茶杯,“小丫頭們不懂事,規(guī)矩學的不好,老太太要管教也得先顧著自己身子,別氣著了?!?/br> 楊氏嗯了一聲,抬了抬手。 陳mama拍拍小丫鬟的肩,“老太太疼你,叫你起來呢?!?/br> 小丫鬟不敢動,“婢子不穩(wěn)重,求老太太責罰!” 楊氏眉頭不要覺地皺了一下。 陳mama彎腰拉住小丫鬟的手,“老太太疼你,還不快謝恩?日后盡心當差,隨時隨地不忘規(guī)矩,得人夸一句穩(wěn)重,就算老太太沒白教了。” 陳mama話說的緩和平穩(wěn),不焦不躁,話里話外暗示夸耀意味明顯,楊氏垂了眼皮,轉(zhuǎn)著手里佛珠。 陳mama是楊氏身邊最倚重的mama,正身持重,從未犯過一丁點錯,心性手段都有,賞罰下面人沒一處不讓人心服,丫鬟們私下說起她除了害怕,最多的還是佩服。 她說第一句話,小丫鬟知道她有意為她求情,心存感激的同時,期待老太太能饒了她。老太太雖不經(jīng)常打罵丫鬟,可撞到她忌諱時,她下手狠的根本讓人不敢想。 現(xiàn)下老太太沒說話,明顯是陳mama求情有用,小丫鬟淚眼朦朧,感激地看了陳mama一眼,趕緊磕頭謝恩,“婢子謝老太太心慈!以后一定好生學、學規(guī)矩,不再犯錯!” 楊氏擺了擺手。 陳mama朝小丫鬟點了點頭,“下去吧?!?/br> 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走了。 楊氏嘆了口氣,“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br> “還得好生教?!标恗ama附和著。 “不說這個,你來看看這張貼子?!睏钍习奄N子遞給陳mama。 陳mama躬身接過貼子,看了之后露出罕見的驚訝表情,“竟是簡王世子親下,請咱們家的九少爺?” “正是?!睏钍戏畔路鹬?,轉(zhuǎn)身面對陳mama,目露疑慮之色,“你可聽說昕哥兒與簡王世子相熟?” 陳mama搖了搖頭,“別說相熟,連認識的風聲都沒有?!?/br> “那就是了,這簡王世子辦賞畫宴,為何要請昕哥兒?” 簡王世子的貼子,泥金的底,灑金的字,意思傳達的非常明顯——他近日得了幅石屏先生的畫,于七月十八舉宴與臨清友人一起鑒賞,請紀家府上行九少爺紀居昕務(wù)必賞光。 字里行間透著親切,一點沒高高在上的意思,楊氏看了好半天,也沒找出一點勉強生硬,簡王世子是真想請昕哥兒的。這也是她不解之處。 昕哥兒十三歲前一直都在莊子上的,聽下人說乖的很,根本沒出過門,十三歲后回到府里,有她看著,沒有她不知道的事,他到底怎么搭上簡王世子的? 簡王世子是誰,那是皇家宗室!其父簡王乃皇上庶兄,為護皇上身死,只留下這一根苗,世子至孝,一直不肯承爵為王,德行cao守滿朝夸贊,皇上更是恩寵有加,是相當了不得的人物!但凡能攀上一點……但凡能攀上一點! 楊氏眼睛里閃爍著精光,這張貼子不能輕視! “老太太莫急,把九少爺叫來問一問不就都知道了?!标恗ama輕聲勸。 楊氏目光沉了一沉,“就怕人心大了?!标扛鐑阂郧笆裁炊紱]有,把她這個祖母當回事,現(xiàn)下有簡王世子這棵大樹,會不會仗勢傲起來,不把紀家當回事了…… 陳mama卻笑了一聲,“老太太若說別人,奴婢不敢亂做猜測,這九少爺,奴婢冷眼瞧著,是個懂事的?!?/br> “他在莊子長大,貼身伺候的mama奴婢認識,是個規(guī)矩厲害的,九少爺斷不可能長歪。可到底沒在老太太膝下聽教導,回來府里,瞧著有點害羞小氣。老太太不計較,息心照顧,九少爺最近兩年長進不少,但凡是個有良心的,都不會忘了這份養(yǎng)育之恩。” 楊氏邊聽邊點頭,“你是個眼睛亮的,即如此,把他叫來問問吧。” 陳mama端端正正行了個福禮,“老太太英明?!?/br> 楊氏叫來紅英,吩咐幾句讓她去請紀居昕,在這間隙,和陳mama繼續(xù)猜度簡王世子用意。 紀居昕隨紅英到了正房,聽到緣由驚的不行,“簡王世子辦宴要請孫兒?” 他眼睛睜的溜圓,滿臉都是不可能三個字,顯然這個貼子給他帶來的驚訝,不下于楊氏。 這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他與簡王世子并不相識。 楊氏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孫子并沒有瞞她什么事。 她目光慈愛地看著紀居昕,伸手替他撫了撫衣袖上的褶皺,“雖然不知道世子為什么請你,但世子舉宴是大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紀居昕茫然地搖了搖頭,“沒有?!边@事來的太突然,根本沒有讓他反應(yīng)的時間。 楊氏默默看了眼陳mama。 陳mama神色松緩地點頭:果是這樣,老太太之前想多了,現(xiàn)下完全可以放心。 楊氏拉紀居昕坐在身邊,親手把桌上的茶端過來塞進紀居昕手里,給他點時間消化消息。 過了一會兒,看紀居昕目光不那么呆了,她才緩聲道,“世子是皇家宗室,地位貴重,理當?shù)萌俗鹁矗雷右彩侨?,年紀比你大不了多少,正是直爽率真的時候,既然親自下貼相請,你就只管大大方方地去?!?/br> “去?”紀居昕歪頭看著楊氏,像是不理解這個字的意思。 “少年人與成年人想法不一樣,之前沒交集不認識沒關(guān)系,世子很可能從別人嘴里聽到過你的名字,起了結(jié)識的心思,這賞畫宴,或許就是想結(jié)識的契機。” 賞畫宴……簡王世子得了石屏先生的畫…… 紀居昕腦子里迅速轉(zhuǎn)動,難道他是石屏先生的事暴露了?可他向來小心,畫畫時從未留人在身邊,只讓周大守著,別人不可能知道是他,暴露機率非常小。 那是為了什么?他與簡王世子并沒任何交集,這個請?zhí)回!?/br> 他一邊思考一邊應(yīng)付楊氏,“可是孫兒并不認識……” “去了就認識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