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心疼的不行，暗怪李氏指望不上，只會喊打喊殺的蠻婦，連個庶子都挾制不好！遂自己上前兩步，指著紀居昕，“縱然宣哥兒需你幫忙，你若不是表現(xiàn)太過高調(diào)，怎會引得下人注意，又引來兩個jiejie擔憂？”

    她修眉細眼，眉眼里很有一股聰慧精明，此時緊緊盯著紀居昕，很有一股逼問的味道，“若不是兩個jiejie擔心，怎會出現(xiàn)意外！”這都是你的錯！

    “二嬸這話……好生讓侄兒為難。”紀居昕聲音低下去，散著淡淡冷意，“侄兒本來自覺身份低微，學識亦不夠，不好去宴上丟臉，可夏少爺一來，八哥就讓人帶到了侄兒院子，如此誠摯提攜之心，怎可辜負？”

    “侄兒宴上加倍小心，并未有過激言行，少爺們玩的很高興，”紀居昕看了紀居宣一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二嬸如此苛責……只怕日后八哥都不敢提要辦小宴了?！?/br>
    真要這么尋根問底，今日小宴是紀居宣主動提出，并cao持的！不辦小宴就不會出意外，不會有丑聞！

    高氏被噎的瞬間倒吸一口氣！余光果見楊氏面露不愉之色，看向紀居宣的眼神也多了幾分嚴厲，這是認為紀居宣能力不足，她高氏能力不足，才沒能把握好全場！既然能力不足，就該有自知之名，不應(yīng)該主辦小宴！

    高氏一口氣橫在胸口，差點厥過去！

    她神情復(fù)雜地看著純真無邪，明確擺出‘我很不高興被冤枉’鼓著臉生悶氣的紀居昕……大房這個庶子，到底是心直口快，還是心機深藏！

    見高氏母子吃癟，李氏暗贊今日總算有點順心事，“是啊二弟妹，你出身商家，有些東西不懂沒關(guān)系，多來問問，不管母親，還是我這做嫂子的，都會好生教你，不會藏私呢?！痹捳Z間嘲諷意味十足，“現(xiàn)在弄成這樣子，何苦呢？”

    高氏是二房主母，上有嫡長大房壓著，下有有出息的四房比著，一向不愛掐尖，卻并不是個好欺負的，立刻伶牙俐齒地還了回來，“大嫂的確懂規(guī)矩，親生女兒教的活潑愛動，不像我，教出個庶女木呆呆，一心就習些女誡女責，只聽長輩的話?！?/br>
    話題扯到小輩身上，紀瑩臊的不行，帕子捂了臉又哭了起來，李氏氣的大喊，“高氏！做錯了事竟不敢認嗎？羞辱小輩也是你做嬸子的干出來的事？”

    高氏斜了眼紀瑩，涼涼開口，“喲，這是怎么個話說的，我不過是想夸大嫂的規(guī)矩，怪我那庶女養(yǎng)的太聽話，怎么就羞辱小輩了？大嫂這是想到哪兒了，還急上了——”

    “你就——”

    “好了！”楊氏氣地猛拍桌子，“還嫌不夠亂！”

    ☆、第42章 權(quán)衡

    內(nèi)宅之事互相攀咬推諉實屬平常，事情出了，總要有個頂罪的人。

    四房主母暈了，大房主母和二房主母吵起來了，放任下去事情非但解決不了，反而會鬧的更大。

    楊氏頭疼的喝退兩個兒媳，先看了看兩個孫女。

    紀菁紀瑩還未及笄，正是如花的年紀，若不是等著老四明年補的官職，早就開始著手尋親事了。紀家正在展翅高飛之際，聯(lián)姻很重要，她不能舍了這兩個即將長成的孫女。

    紀居宣……是孫輩里最機靈的，家族要壯大，優(yōu)秀男丁自然是越多越好，他沒辦好這次小宴，是歷練不夠，以后慢慢的總會好，若想走官場，名聲是最丟不得的……

    兩個兒媳婦……是紀家臉面，不能輕易抹。

    紀居昕……太小太無辜，畏畏縮縮小家子氣，像只可憐的兔子，可兔子急起來也會咬人，這個庶孫在夏林徐幾家是掛過號的，風口浪尖之際，不能隨意犧牲。

    只有……楊氏目光定在王mama身上。她把紀居昕紀居宣叫起來站到一旁，讓下人把王mama拉過來，“王mama，你說實話吧，為何走那條小路？”

    楊氏聲音雖緩，內(nèi)里帶出的果斷殺氣不少，在內(nèi)宅混成老油條的王mama一聽就明白個中含義，老太太這是有決定了。

    她看了眼自家主子，李氏正咬著唇看她，目光頗有些歉意。

    王mama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了頭，眼神平直，“奴婢不敢撒謊，今日奴婢抄小道，是因為心急?！彼戳搜劾C著寒梅傲雪的四面幅屏風，屏風后是暈倒了被架到榻上休息的田氏，“奴婢心急，是因為看到玉盤和四少爺異狀?！彼缓眠^，別人也別想好過！

    楊氏目光陡然犀利起來，“四少爺？”

    王mama又磕了個頭，“四少爺奶娘生病，被四太太下令挪到外面，今日有伺候的婦人過來，不知同玉盤說了些什么，四少爺隨后奔了出去，奴婢瞧著不對，想著要報給老太太知，不敢耽誤時間，這才抄了小路，冒犯了四小姐……方才聽外頭喧嘩，好像四少爺中了毒……奴婢知罪！若奴婢能不擔心四太太責罰，早些說出來，或許情況不會這么糟！”

    內(nèi)宅里竟然有她不知道的事！楊氏面色沉下去，“把玉盤帶過來！”

    比起紀菁紀瑩出的丑事，紀居中的事情更嚴重，也更不好圓。一時有些心急，楊氏忘了先把跟前的小輩打發(fā)出去。

    玉盤來的很快，身后跟著孫mama。一進來玉盤就跪下了，哭的眼睛都腫了，“多謝老太太慈心！四少爺有了良藥，兩個大夫商量著下了方子，少爺喝了就沒事了！雖現(xiàn)下還未醒轉(zhuǎn)，不能親自來給老太太磕頭，但老太太的慈愛之心，玉盤必會如實報告四少爺！”

    玉盤感激涕零的同時，孫mama非常不打眼的貼著墻走到楊氏身邊，俯下身體在楊氏耳邊悄聲說了些什么。

    玉盤說完，孫mama也報告完了。楊氏怒氣滿面，看了看哭的激動的玉盤，又看看了滿面平靜的王mama，目光凌利地指著四扇屏風，“把四太太給我叫醒！”

    正房本就安靜，楊氏驟然提高聲音發(fā)話，一直裝暈的田氏怎么可能聽不到，隨著陳mama輕輕呼喚，她只好茫然睜開眼‘轉(zhuǎn)醒’，“我這是怎么了？”

    “四太太是一時氣血上涌，昏睡了一會兒?！睂Omama面色平靜，肅手而立，“如若身子無礙，老太太有請。”

    “是，我沒事?！碧锸喜桓业⒄`，白著臉繞過屏風，走進了正廳。

    “娘?！彼o楊氏行禮。

    楊氏擺手叫她起來，停頓了片刻才問，“四少爺怎么會中毒？”

    楊氏平靜的聲音下似藏了洶涌暗潮，田氏驚地秀眉一攏，“媳婦……不知……”

    “你身為四房主母，如何會讓自己的孩子中毒！”楊氏厲聲責問，“四少爺年紀輕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嗎？把你從一個姨娘升到平妻，我是信你有主母能力，現(xiàn)在酒還沒擺，你卻讓膝下孩子中毒？”

    田氏立刻跪下，“是媳婦做的不好……”

    老太太給她定了監(jiān)管不嚴的罪名，她認了還好，若是不認，李氏高氏在邊上等著呢……王mama方才話中已有暗示，隨便一攀扯，就能說出四少爺?shù)亩臼撬甘瓜碌倪@樣的話。

    楊氏略點頭，眸光舒緩。

    “我看你不只是做的不好吧……”李氏尖利的聲音響起來。

    看，來了。田氏立刻紅了眼眶，“大嫂這是何意？”

    李氏掃了房間里的四個小輩，也不好說的太直接，“四弟妹這么聰明，我可不敢亂說話?！?/br>
    你這就差直接指著鼻子罵了，還說不敢亂說話！田氏眉眼低垂，直直朝楊氏磕了個頭，神情無比委屈肅穆，“媳婦的確年紀小，很多地方需老太太指點鞭策，然入紀家門這么多年，媳婦自問問心無愧。沒有做過的事無法證明，媳婦請母親明查，如若防范未然將媳婦遣回家，媳婦也毫無怨言?！?/br>
    她沒證據(jù)證明自己，李氏更沒證據(jù)指證她，本來就是無謂的攀扯，能吵起來正好借個亂，吵不起來李氏也只有熄火，楊氏目光不期然掃過來時，識相地撇了撇嘴，不說話了。

    王mama看著這一幕，目露可惜之色。

    紀菁狠狠瞪著李氏主仆，恨不得上前咬上一口，無奈因為正被楊氏罰跪，動都不敢動，只好又憤憤瞪了紀瑩一眼。紀瑩又往后縮了縮，生怕別人注意到她，又明里暗里羞辱一遍。

    紀居昕也很有些可惜，看樣子楊氏準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他將目光轉(zhuǎn)向陳mama，方才她附在楊氏耳邊說了什么？楊氏面色突然變了……

    為了今日，他做了很多準備。讓周大暗中仔細問過臨清的多位有名大夫，如何讓紀居中有驚無險的中毒，如何讓奶娘病危又無恙，綜合研究很久，才用計調(diào)開奶娘相熟大夫，并且通過大廚房劉mama的兒媳給宴上加了一道配菜。這道配菜任誰吃了都沒事，但紀居中奔跑后氣血上涌，誤飲了奶娘的藥就會出現(xiàn)短暫的中毒頗深的脈象。

    他還教了徐文思如何跟李老爺子相處，怎么不著痕跡的拿了他身上東西，在這一天跟著李老爺子的行行蹤，使錢請說書的說個好故事，讓吳明帶著小乞丐們聽到周大信號后制造些小混亂……

    李老爺子必會知道紀居中的事。徐文思再幫忙下個眼藥，他所謀的事就算成了一半。

    為了讓贏面加重，他還使計引崔三公子前來，想誘紀菁出來，并且被人逮到。最好逮到他的人比較有份量，可以鬧起來。

    可計劃比不上變化，他想的再縝密，也總會有意外發(fā)生。比如他不知道紀瑩為什么出現(xiàn)，紀菁……栽的這么慘。

    他猜方才陳mama在外頭已經(jīng)把大概事實經(jīng)過查出來報給楊氏了，可惜他聽不到……

    紀居昕猜的沒錯，楊氏的確從陳mama嘴里聽到了所有事情經(jīng)過，聽完后發(fā)現(xiàn)最氣憤的不是紀菁紀瑩王mama等，最氣的竟然是紀藍！

    紀藍明明知道紀菁紀瑩想去軒竹閣，還親自攔了一回，卻不打算把事情報上來！看到王mama偷聽玉盤和婦人說話，說是想趁著正房不忙時報過來，一直猶豫著時機，竟然直到方才出了事才急匆匆找過來！

    如果紀藍能稍早一點，今日這些丑事都將不會發(fā)生！

    得知明明有機會可以避免這些事，卻因為紀藍的優(yōu)柔寡斷壞了事，楊氏如何能不恨！

    田氏對紀居中不好，攆了他的奶娘，或許也真給紀居中下了慢性毒，奶娘病重，玉盤使銀子讓王mama幫忙放松門禁，奶娘今日有死訊，紀居中著急之下跑出去，又剛好發(fā)生意外，事情就捅了出來。

    紀菁紀瑩有點小女兒心思，在這個年紀算是正常，就是膽子大了點，事情做出格還被人看到了。兩樁事加在一起，因為小宴人多會廣為流傳，她不可能照著事實懲罰幾人，現(xiàn)下生氣無用，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正經(jīng)……

    楊氏目光略緩和地看著田氏，“你若心狠，四少爺活不到這么大，我知道。”

    田氏松了一口氣。

    楊氏又說，“但你身為主母，沒照顧好孩子，讓孩子誤食相克食物，差點中毒是事實，這些天就不要出來了，在你院子里思過罷?！?/br>
    “是……”田氏低眉順眼的磕頭，不敢有反抗之言。

    李氏悄悄翻了個白眼，竟然只罰禁足！老四過幾天就會回來，田氏立刻就能出來！

    “玉盤，”楊氏聲音帶著威嚴，“四少爺?shù)纳眢w，是怎么回事？”

    楊氏都給了結(jié)論，玉盤還能怎么說，她是個有腦子的，立刻又感恩萬分的磕了個頭，“方才陳mama去了趟四少爺?shù)脑鹤樱氡匾舶咽聦崍蠼o老太太了。我們四少爺本來是應(yīng)該沒事的，但騎馬奔走太快，血氣上涌，又誤食了奶娘的湯藥，跟早上用的食材相克，才稍稍暈了一暈，大夫給了方子，老太太又送了藥，一劑藥下去，四少爺脈象已回轉(zhuǎn)，已是無礙了?！?/br>
    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我們四少爺自知做錯了事，給家里帶來了麻煩，撐著沒暈過去前，一直讓奴婢替他在老太太跟前請罪，什么處罰都不過分！”

    楊氏點點頭，“他能懂事最好。但你照顧主子不周，給你記二十板子，等四少爺身體好后，自到陳mama這里來領(lǐng)?！?/br>
    玉盤從去四少爺傳話的丫鬟口中得知，王mama扯了她出來，當時陳mama在跟前，那她和王mama之間的交易必然藏不住了，老太太要罰她應(yīng)當應(yīng)份，玉盤表情半點沒變，“謝老太太?！?/br>
    楊氏又指了指田氏，“你即升了平妻，以后就算是四少爺半母，以前身份不對，我也不計較，日后再出這件事——我紀家不是沒有休過妻的爺們！”

    ☆、第43章 如愿

    田氏目光緊縮。這是楊氏對她的回答。她之前說可以接受紀家將她遣回去，算是半個暗示威脅，楊氏直接回她，如果再做出給紀家抹黑的事情，拼著親家不要，也要治她這個媳婦！

    紀居中的事算是有個說法了，接下來就是紀菁紀瑩。冷了這兩個姑娘半晌，看她們跪的臉發(fā)白身子搖搖欲墜，楊氏總算是心氣平了些，“菁姐兒，瑩姐兒，你二人明知道家里今日舉宴，諸多忙亂，竟然任身邊丫鬟亂走絲毫不約束，讓兩個丫鬟犯下滔天大錯，驚擾了席間少爺們，事后不知懺悔，還妄想攀扯昕哥兒，你們可知錯！”

    紀菁紀瑩趕緊磕頭，“孫女知錯了……”

    “你二人每人責十手杖，由陳mama親自動手，過后回院子思過，年前不準出來，抄女誡女責百遍并經(jīng)書數(shù)本，如若沒抄完或不用心，過年也不要出來了?！?/br>
    “是……”紀菁紀瑩不敢反駁。

    “至于你二人的貼身丫鬟，我紀家不是心狠的，喂了啞藥賣出去吧。”

    紀菁紀瑩身子一抖，也不敢為丫鬟求情，“謝祖母心慈……”

    “老大家的，按說你的陪嫁丫鬟不該紀家管，可王mama犯下如此大錯，若是不小懲大誡，紀家怕是容不下她了。”

    “媳婦自嫁入紀家，生是紀家人死是紀家鬼，更何況媳婦下人？王mama此次錯的厲害，媳婦不敢求情，請母親責罰！”李氏紅著眼看了眼王mama，“只是王mama打小伺候媳婦，總有幾分主仆情，若能留個全尸，媳婦感激不盡！”

    “我紀家就是那么心狠的？”楊氏哼了一聲，“把王mama拉下去打五十板子，挨不住就送去亂葬崗，挨住了可回你身邊伺候，只是日后不可再為管事mama了。”

    “謝母親慈愛！”

    王mama也認了命，還好有活命機會，“謝老太太。”

    “你的下人犯了這樣的錯，你這個當主子的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昕哥兒是你膝下庶子，紀家并沒有隨意打罵兒孫的規(guī)矩，孩子不好可以教，上手是怎么回事？”楊氏目光冷硬，“過年前你也不要出來了，多抄些女誡女責經(jīng)書，在自己院子里好好想想，女兒要怎么養(yǎng)，庶子要如何對待?！?/br>
    李氏咬著下唇，很是不甘。過年前正是府里事情最多的時候，走禮出門祭拜樣樣都是大事，眼看著田氏高氏要一起倒霉，她還以為她有機會了，結(jié)果并不是！

    “你不服？”她半天沒說話，楊氏挑了眉。

    “沒有，媳婦……服的?！崩钍弦?guī)矩行禮，“謝老太太教導。”

    見李氏不甘認罰，紀居昕垂下的眼角動了動。

    臉已經(jīng)不疼了，但這樣坑李氏的方法并不好。因上輩子積累的經(jīng)驗，他早已知道怎么挨打不疼，可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以后他再也不想干了。

    “老二家的小宴沒cao持好，半年內(nèi)不準接手家里的事，好生學習為先。宣哥兒經(jīng)驗不足，使小宴匆匆結(jié)束，日后當再用心努力，這些天和書院里的朋友們多多走動，致歉也好解釋也好，要讓別人知道我紀家拳拳心意?！睏钍险Z速緩慢，內(nèi)中含著期望。

    紀居宣聽了楊氏上面的話，怎會不明白楊氏的暗示？致歉解釋倒不是不行，就怕別人不給他面子，不想和他說話……可他不敢反抗，“是?！闭l能理解他內(nèi)心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