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黎孜念氣的胸口疼,肩膀都有些顫抖。 繡春擔(dān)心急了,夜風(fēng)涼,六殿下可別因此再生病,到時候交代起來費勁死了。她索性趕緊跑去夫人院子尋姑娘,只要姑娘一句話,稍微安撫下六殿下就能立刻情緒好起來。 干嘛偏吵個魚死網(wǎng)破呢? 主院,幾個大屋子都亮著,白崇禮在隋氏身邊鬧了一會吐了一炕,隋氏無語,吩咐小廝丫鬟一起幫忙伺候,然后將人拖到了書房休息。 隋氏摸了摸鼻子,無語的看向女兒,說:“瞧你爹,一身酒味?!?/br> 白若蘭目光無神的盯著床鋪,一言不發(fā)。 隋氏愣了下,說:“蘭蘭你怎么了?方才讓丫鬟過來傳話要見我,可是嫌棄娘親讓你等了?你爹醉了,胡鬧了半天,方才還唱上戲了……”隋氏搖了搖頭,眼底是寵溺的笑容。 白若蘭哦了一聲,道:“舅舅婚事兒定下來,外祖父那邊也妥當(dāng)了,二姨母帶孩子回了家,夏老爺看起來是妥當(dāng)人,所以父親應(yīng)該是高興的吧……” 隋氏點了點頭,說:“我也徹底放下心,才好和你爹回邊城。他估摸著覺得這些解決完了才能回邊城,所以今個才喝的痛快,覺得開心吧。終歸是心里念著你祖母呢?!?/br> 白若蘭垂下眼眸,整個人沒精打采,一言不發(fā)。 隋氏終于看出什么不對勁,摸了摸女兒頭,說:“身體不舒坦嗎?” 白若蘭搖了搖頭,良久,再抬起頭的臉頰淚痕滿面! “娘……”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隋氏急忙摟住女兒,慌亂道:“蘭兒,你到底怎么了,誰欺負你不成。” 白若蘭悶著頭趴在娘親腿上大哭,問什么都不說話,就是哭,哭的泣不成聲。 隋氏看見女兒紅腫的眼睛,可憐兮兮的小臉蛋整個人都快瘋了,無奈之余她也開始哭,母女倆抱在一起哭了動靜過大,隋氏比較信任的老嬤嬤李氏斗膽進門,尷尬的說:“夫人,姑娘……要不要用點飯?” 白若蘭餓了一天,此時發(fā)泄的差不多了,不待隋氏開口,吩咐道:“想吃排骨了?!?/br> 老嬤嬤立刻點了頭,急忙差人去弄。 隋氏一愣,停下眼淚,說:“蘭兒,你、你好了嗎?” 白若蘭咬住下唇,眼睛發(fā)脹有些睜不開,半瞇著說:“好些了?!彼裏┰炅艘徽?,憋屈的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隋氏也不著急,漫漫長夜,他們母女倆慢慢聊唄。 她吩咐丫鬟打水,先把臉給孩子擦干凈,叮囑道:“我的寶兒,你年齡小,別再這么哭了?!彼尠兹籼m上床躺著,遞給她裹著冰的手帕,說:“輕點敷眼睛,你自個弄?!?/br> “哦?!卑兹籼m閉上眼睛,敷了敷。 沒一會紅燒排骨上來了,白若蘭掙扎的起來吃了一大碗飯。 隋氏皺起眉頭,說:“你不會白天沒吃飯吧。” 白若蘭點了點頭,紅腫的眼睛大一號的看向娘親。 隋氏心疼極了,又不敢輕易說她,怕真?zhèn)怂劬?,道:“好了,現(xiàn)在也沒人,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兒?!?/br> 白若蘭撇了下唇角,有些不知道如何說起。她剛哭過嗓子有些沙啞,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說:“娘,我不想做皇后……我不想做皇后……” 隋氏愣住,盯著心有余悸淚流滿面的女兒,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她捏了下她的臉頰,說:“原來是又做噩夢啦,放心吧,皇后沒那么容易當(dāng)。咱們就要回邊城了,那是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br> 白若蘭搖了搖頭,吸了吸鼻頭,說:“娘親,您是還不知道嗎?李念到底是誰?” “李念?”隋氏一愣,皺起眉頭道:“他不是靖遠侯的外甥嗎?” “是啊,可是靖遠侯到底有幾個外甥,他就一個嫡親meimei吧!還嫁給皇帝做皇后了!”白若蘭咬牙的說,看樣子母親也被那家伙蒙在鼓里,合著把他們娘倆當(dāng)傻子耍不成?一時間,她恨得李念咬牙切齒的。這次同以前小打小鬧不同,是發(fā)自肺腑的厭惡! 隋氏猶豫片刻,說:“不會的。當(dāng)時你祖母在呢,你姑姑說的事寧表妹。靖遠侯的表妹……” “嗚嗚……”白若蘭又忍不住掉眼淚了,虧她和她娘般信任李念,還當(dāng)他注定是未來的夫君,吃了不少虧。她到底如何對得起日后真正的夫君啊…… “不哭,蘭兒,到底怎么了額?娘親平日里也不大出門,你直言吧?!彼迨峡粗畠簜牡臉幼痈芍?,提心吊膽。 “他根本不是什么寧表妹家的孩子!他分明就是皇后娘娘的嫡出六皇子!”白若蘭斬釘截鐵的說。 隋氏傻眼……她努力回想往日同白崇禮的對話,貌似還不曾就李念的身世確認過什么。壞了,難道當(dāng)初寧家表妹兒子的身份不過是托辭嗎?若是皇后娘娘的嫡出兒子,那皇后…… 她臉色巨變,立刻回頭看門窗,此時都關(guān)著呢。老嬤嬤戳在門口的駝背影子映在紙糊上,不再見其他纖瘦的身影。她漸漸放下心,握住女兒的手,小聲道:“這話可不能瞎說啊?!?/br> “但是他的確是六皇子殿下,本是王懷心同我說漏了嘴。后來我又囑咐人去查了……”白若蘭難過至極,興許是那個夢,又可能是近來經(jīng)歷了好多事情,尤其是嫡親外祖父的所作所為,關(guān)于男女之情她看的比往日透徹,聽見皇子皇家什么的就心口難受。她不要那潑天的富貴榮華,她只想像娘似的有個爹來獨寵自個,過著屬于兩個人的小日子。 這下?lián)Q隋氏沉默了,她不是相信女兒那場夢境,只是目前的一切太過匪夷所思。夫君李家的傳承,李念突然搖身一變成六皇子殿下,她雖然不懂政事,但是也常聽夫君說皇后之子處境尷尬。四皇子前陣子剛受過傷,娘娘便想送六殿下出京了。如此算來,怕是女兒打聽到的沒有錯。那么先前在邊城定是不方便透露身份,這才以靖遠侯的寧家表妹所嫁入的侯府為掩護,來到白府。 哎…… 隋氏沉默了,白若蘭亦不語。 走到這一步,母女倆擔(dān)心的什么彼此都非常明白。那場夢……到底是不是真的,或者是預(yù)言?可是隋氏活了下來,白崇禮不曾出家,一切都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良久,隋氏摩搓著女兒手背,開口道:“你想讓娘親做什么?”思來想去,其實真真假假又如何?關(guān)鍵是女兒怎么想。李念那孩子近來所做傻子都知道為了誰,她本是得意女兒被看重,此刻卻覺得李念能滾多遠滾多遠才是……把女兒嫁給皇子,做個閑散王爺?shù)购?,就怕?lián)胶偷交饰恢疇帯?/br> 稍有不慎,那可是誅九族的下場…… 白若蘭猶豫片刻,目光漸漸變得清明起來,她深吸口氣,說:“娘親趕緊給我定下親事兒吧。嫁誰都成,除了李念……或者說、黎孜念。我性子不好,被您和爹寵的不像話,做不得那賢妻良母,若對方是皇子,你們能為我如何撐腰?我曾以為敬寧堂哥是個好的,最后他對不起駱jiejie。我以為外祖父雖然待姨母和舅舅不好,好歹對繼祖母一場情深,結(jié)果還抵不過夏氏過門的兩個月。女子,終歸靠不得男人,還是尋個爹能拿捏住的人家吧。好歹求得一生痛快,不受情傷?!卑兹籼m一邊說,胸口卻是堵著呢。 往日種種,李念的各種討好和喜歡,她不是感受不到。 可是相比心底害怕的未來,她半分都賭不起。那場夢或許不真,卻足以讓她舉足不前。誰辜負誰暫且不說,那不是她要的人生…… 她要不起皇子給的一世榮辱,還不成嗎? 她就是邊城小姑娘,就想要個普普通待她好的小情郎。 隋氏望著女兒堅定的眼神,慢慢的點了下頭,說:“乖寶兒,睡吧。我明個和你爹商量?!?/br> “娘……”白若蘭沙啞的開口,道:“蘭兒是認真地。除非你們想看著我去死,否則不要讓我嫁給皇子,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便是做鬼,我也不想和皇家扯上一點關(guān)系。”她半瞇著眼睛躺了下來,明明是簡短的幾個詞,她說著說著的就流了淚。 白若蘭不愿意去想李念的樣子,腦海里浮現(xiàn)出紅衣女子的臉龐。 精致絕美的容顏,柳腰纖細的身姿,她那么好,最后卻總是哭。她曾經(jīng)笑得那肆意飛揚,最后卻連句永別都懶得說出來。多重的情傷,多么痛的疼痛…… 白若蘭捂著胸口,不要……再也不要。 寧可現(xiàn)在疼死自個,也要放下這段情。 嗯,放下…… 沒過多久,隋氏感覺到女兒平穩(wěn)的呼吸聲,她長長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她幫女兒蓋上被子,聽見女兒說著夢話。 “不要……不要……我害怕……” 隋氏動容的流下眼淚,親吻了下女兒額頭,輕聲道:“別怕,我可憐的寶兒,娘活著呢,蘭兒若真不想,娘便護定你?!?/br> ☆、第81章 天蒙蒙亮,隋氏便吩咐人倒水梳妝打扮。她特意穿了喜慶的紅色衣裳,描眉畫眼,銅鏡中露出一章精致的面容。她一只曉得自個美貌,夫君白崇禮這些年能夠守得住除了本身品性不差以外,她貌美身軟玲瓏有致亦是很重要的原因。男人么……色字頭上一把刀。 曾經(jīng)的隋氏因為沒兒子,管家方面尚可以雷厲風(fēng)行,在面對婆婆和夫君面前總歸沒底氣,倒顯得唯唯諾諾?,F(xiàn)如今兩個大胖小子生了下來,她整個人精神氣都提起來,聽聞小寧氏悲慘的結(jié)局,也不過毫無表情,絲毫不覺得憐憫。那女人活該……現(xiàn)如今受的也不過是她娘當(dāng)時的罪罷了。 她揚起下巴,大大方方的走在府上林蔭小露肩,遠處突破云層的余白越來越明亮,剛出值的奴才們急忙躲閃著站在道路旁邊,給夫人讓路。跟在夫人身后的丫鬟們服飾都是上好的料子,一個個明眸善目,比那小戶人家的主子娘子還好看呢。 隋氏來到書房,知道白崇禮尚未醒呢,她看向長隨,問道:“昨個半夜睡得可安生?!?/br> “起過一次,喝了醒酒湯就又睡了?!?/br> “恩,你們外面守著,我進屋服侍老爺?!彼迨喜[著眼睛,說什么也要先讓夫君留下來說話。若李念當(dāng)真是皇子,他和蘭兒的婚事兒絕對要另議。 白崇禮的書房并不簡陋,他私下的身份是鎮(zhèn)南侯府遺骨,難免有那老仆守著,不管當(dāng)初被牽連或者不曾被牽連的人家,大多數(shù)都看在李太后在世的情面上,堅定的認他為主子。后宮除了皇帝皇后便是太后娘娘,說不定哪日李家就會東山再起。若是沒了李家,他們又有何一飛沖天的機會? 隋氏將所有人都轟了出去,投了手巾輕輕的擦拭著夫君臉頰。 白崇禮在做美夢,唇角彎彎,夢中有一仙子,坐在他的身邊。他伸手一抓,莫名睜開眼睛,貌美異常的妻子映入眼簾,水波蕩漾的眼眸立刻將他全身上下的情/欲都調(diào)動起來。 他坐起身就想去親吻隋氏,被隋氏擋了下來,笑道:“我服侍老爺穿衣吧?!?/br> 白崇禮瞇著眼睛,盯著隋氏越看越覺得喜歡,伸手就要去揭她的領(lǐng)口處。 隋氏搖搖頭,鄭重道:“白日不宣yin。況且,我過來是有事兒要和老爺問清楚?!?/br> 白崇禮懶洋洋的賴在妻子身上,把玩著妻子裙上的一處流蘇,說:“夫人有何事兒要問?昨個為夫可是把小舅子婚約定下來了?!彼桓庇戀p的樣子。 隋氏冷哼一聲,說:“自是有要事兒相詢。”她用力掐了下夫君手背,說:“論起功過,你最多是相抵罷了。還想我討好你不成?” 白崇禮一怔,故作可憐的望著妻子,說:“到底是怎么了。大清早的,就過來興師問罪!” 隋氏替他理好衣裳,鄭重道:“李念到底是誰?” 白崇禮撓了撓頭,詫異的看向妻子,說:“你為何如此問!” “你說呢?我是你的枕邊人,老侯爺想讓我唯一的女兒和李念議親,你居然還敢在他身世上有所隱瞞?白崇禮,你到底安的什么心?!?/br> 白崇禮皺起眉頭,說:“夫人,若蘭也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如何會害她?” “那李念是誰?” 白崇禮蹙眉,道:“哎……在邊城是實在不方便坦言相待。主要是我也沒想過你會這般在意,來到南域后不曾刻意隱瞞,倒是沒想過你還不知道?!?/br> 隋氏越聽越覺得生氣,冷聲道:“你倒是直言啊。”有些事情雖然明知道真相是什么,她卻是還希望夫君親口告訴她。 白崇禮故作討好狀主動給妻子捏肩,說:“都是為夫不好,忘了提醒你。李念其實不是老侯爺表妹夫李侯爺之子,而是老侯爺?shù)沼H小meimei皇后歐陽雪的小兒子。四皇子墜馬危險,皇后娘娘和老侯爺打著戰(zhàn)事將起歷練的名頭將六殿下送出京。他們又怕圣人在路上設(shè)關(guān)卡往回招人,索性就跟著世子妃繞路回邊城探親了。即便如此,一路也可謂險情不斷,六殿下差點喪命。” 啪的一聲,隋氏拍開了白崇禮放在自個手背上的手,不快道:“所以老爺是想和我講,你打算讓蘭姐兒嫁給皇家?”她目光清冷,定定的看著丈夫。 白崇禮皺緊眉頭,說:“嵐馨,你到底怎么了。我當(dāng)然不希望蘭姐兒嫁給皇室,可是誰讓她和念哥兒青梅竹馬感情呢?念哥兒那孩子也可憐,我是覺得他真心待蘭姐兒好,這才答應(yīng)老侯爺?shù)?。?dāng)初最抵觸這段婚約的是我啊……不過是近來想通罷了?!?/br> “想通?”隋氏咬牙,說:“你壞我大事兒!”她郁悶的講:“若是知曉李念是皇子,就算是和容妹家翻臉我都不讓他近蘭姐兒身邊半步!” 白崇禮蹙眉,不解道:“燦哥兒不見你如此反應(yīng),為何念哥兒這般不如你意?我瞅著前些時日你還蠻喜歡他的……” 隋氏惱羞成怒,說:“你懂什么!皇家和一般人家能一樣嗎?若是日后咱們家蘭姐兒年老色衰,念哥兒納妾,那是一般妾嗎?那是側(cè)妃,上了玉蝶有誥命身份的,豈是一般主母可以隨便拿捏。況且你閨女什么性子你不知道嗎?她現(xiàn)在對李念都是說翻臉就翻臉,你指望著她伏低做小伺候皇子嗎?” …… 白崇禮撓了撓頭,說:“兒孫自有兒孫福,他們現(xiàn)在不是挺好嗎?念哥兒也很忍讓蘭姐兒?!?/br> “呵呵!”隋氏冷笑,道:“越是富貴滔天的男人,越是難以信任。你若不是一直在邊城,怕是也不會只有我一個吧!” 白崇禮見她開始胡說八道,皺起眉頭呵斥道:“隋嵐馨,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要給蘭姐兒議親,你要幫我瞞著靖遠侯!到時候一切塵埃落定,他們管不著我們把蘭姐兒嫁給誰?!彼迨蠑蒯斀罔F道。 白崇禮傻眼,其實照他說自然也不希望女兒遠嫁。起初嫡親妹子來求娶蘭姐兒,他著實有幾分得意洋洋。門第高暫且不說,這未來婆婆還是親姑姑,多么好的一門婚約?可是莫名其妙的六皇子殿下表示看上蘭姐兒,作為蘭姐兒父親,白崇禮一邊痛恨有少年郎惦記寶貝閨女,一邊又覺得出身定南侯府的女兒本身就應(yīng)該高嫁,哪怕陪皇子那也是綽綽有余,六皇子眼光還是不錯的…… 隋氏咬住下唇,眼圈發(fā)紅,幽幽道:“崇禮,咱們是什么樣子的人家?是的,或許有朝一日鎮(zhèn)南侯一族復(fù)蘇,蘭姐兒當(dāng)?shù)闷鸹首踊榧s??墒沁@世上哪個皇子不是一群女人簇擁著?你可真給你閨女找了個世上最難伺候的婆婆!不但是靖遠侯府嫡出的姑娘,還是皇后娘娘!你這不是把蘭姐兒往火坑里推嗎?” 白崇禮一陣心虛,猶豫道:“也未必吧……蘭姐兒待念哥兒也和其他人不一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