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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月,球滾到你那邊了,還不快去撿一下?!?/br> 如鬼魅般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他嚇得身心俱顫,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恍然間,那片刺骨的黑暗再一次悄無聲息包裹了他,混沌的水聲敲擊著耳膜,冰涼的潭水倒灌進他的肺里。 不!我不要!我不要去! 他拼命的搖著頭,但腳下卻像著了魔一般,難以克制的朝著山崖邊一步步走過去,一步,兩步,三步,越來越近…… 指尖終于觸到了即將滾落的皮球,他倒抽一口冷氣,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我會死的。 有一個聲音在心底默默的告訴他。 下一秒,一個清脆的聲音在背后響了起來—— “哎?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玩球?。慷酂o聊。” 楊月猝然睜開眼睛,回過頭去。 江海波?! 五官與江海波極其相似的小男孩對他粲然一笑,朝他伸出一只白嫩的小手。 “你沒有朋友嗎?那我來做你的朋友吧?!?/br> 真的嗎?原來我從9歲的那一年,就已經不是孤孤單單一個人了嗎? 楊月盯著兩個人緩緩牽在一起的小手,錯愕的瞪大了眼睛。 日漸西斜,殘陽如血,漫天的火燒云鍍著金燦燦的鑲邊,整個天穹像是一幅盛大而絢爛的油畫,籠罩在城市上空。 小男孩笑得像落日一樣燦爛美好,在金色的余暉里沖他用力揮手。 “我要回家了,明天我還會來找你一起玩的,再見?!?/br> 他說完,轉身跑進夕陽里,跑向那一邊金紅色的華光盡頭…… 咣當一聲瓷瓶破碎的聲音從背后猝然響起!楊月的身體劇烈一顫,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驚恐的僵在原地。 “——喵!!” 在一聲尖銳的貓咪嚎叫聲中,他顫抖著回過頭,望著楊家庭院里那一扇老舊的小門,驚慌失措的沖了進去! 是雪球!不要殺它!不要殺它! 房門被轟然撞開,客廳里一個瘦瘦高高的身影把雪球舉在半空中,聽到推門的聲音,抱著貓咪回過頭來。 楊星皺起眉頭撇撇嘴說:“哥,你怎么現(xiàn)在才回來啊?你的貓又淘氣,把奶奶的青瓷瓶打碎了。” 不,它不是故意的!青瓷瓶碎了我可以賠!你先放開它,快放開它! “上次奶奶的玉鐲子也是它打碎的,它太過分了,我們得像個辦法懲罰它一下,嗯……”楊星思考著,抱著雪球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突然靈光一現(xiàn):“不如我們就罰它一個小時不準吃貓罐頭吧!” 楊月驚慌的表情突然僵在臉上,愣了好久,才控制不住噗嗤一笑。 他張張嘴,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說:“好,那就罰它一個小時不準吃貓罐頭,但奶奶的青瓷瓶如果被發(fā)現(xiàn)了要怎么辦呢?” “好辦!”楊星說:“那就讓他們發(fā)現(xiàn)不了不就好了?” 說完他神秘地笑了笑,拉起楊月的手腕跑了起來。 一個金屬餅干盒,一把銹跡斑斑的小鐵鍬,楊星把青瓷瓶的碎片裝進鐵盒里,和他齊心協(xié)力在院子里挖了一個小土坑。 眼看著裝滿了碎片的餅干盒被埋進了土里,永遠的藏了起來,他有些驚訝的向楊星看過去。 “這樣把它埋在土里,就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了,”楊星說著,露出了一個俏皮中帶著一點點狡猾的笑容,輕輕把食指豎在他們的嘴唇之間說:“哥,這是只屬于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可千萬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啊?!?/br> 楊月看著他右半邊臉頰笑出來的印第安酒窩,竟有些慌神。 原來,院子里他挖了很久的這個小土坑,竟然不是用來埋雪球的尸體的么? 夕陽的光輝越來越暗淡,夜幕緩緩從天際盡頭籠罩過來,楊星拍拍褲腿上的泥土,站了起來。 “時間不早了,哥,我要回家了,”楊星站在悄無聲息降臨的夜色里,輕輕向他揮了揮手。 回家?你要回哪個家?我們不是兄弟么?你為什么不等我一起呢? 楊月張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么酸脹的東西堵住了一般,怎么也發(fā)不出聲音,他焦急的邁開腳步想要追上去,但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任憑他怎么死命的掙扎,也挪動不了腳步。 等等!你要去哪里?你不要我了么? 你等等我??! 他害怕極了,巨大的恐懼讓他拼盡全身力氣沖破無形的束縛,喉間歇斯底里的擠出幾個字—— “等等我!” 聽到聲音的楊星忽然頓了頓,轉過身來。 “快回家吧,哥!”他揮揮手,笑得更開心了,雙手攏成呼喊的手勢放在嘴邊沖這邊大喊:“已經有人在等你啦!” 楊月瞪大眼睛,猝然回頭—— 深沉的夜幕里、璀璨的星河下,一雙淺茶色的眼睛正溫柔神情的望著自己,他深邃的眉眼沾著點點星光,含著笑的眸底深處,映著的是他9歲時幼小的影子。 是侯擇七。 楊月愣愣的看著他,輕聲喊道:“哥……” “回家吧,小月?!?/br> 低啞輕柔的聲音像是有魔力一般輕輕撩動著他的心弦,一只溫暖寬大的手掌就這樣緩緩伸到他面前。 “回家?”楊月看著他的手,似乎有些疑惑:“回哪個家?” “回屬于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會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