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秦思璇的眼睛毫無光澤,甚至不肯與她有目光交流。成韻等了許久等不到回答,只能轉而去看廖平海。 他比秦思璇的狀況略好一些,但卻滿頭大汗喘息粗重,看起來像是運動了一番的樣子。大晚上的,這兩個人在這里干什么? “阿海,大晚上的,思璇身上還有傷,你們怎么到天臺上來了?” “不是我們要來的,是有人約我們來的?!?/br> “誰?” “章義彬?!?/br> 聽到這個名字,成韻身體一震。與此同時她發(fā)現(xiàn)秦思璇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漸漸的有了反應。她抬起頭來,盯著成韻的目光里滿是哀傷:“那個渾蛋約我們上來,說要談賠償的事情。” 這個事情出乎成韻意料:“他要給你賠償,他不想打官司了?” “是,他說打官司耗費太大,不論輸贏我們中間總有一個要倒霉。所以他要私了?!?/br> “你同意了?” “我沒有。他說要給我錢,我不稀罕他的錢。我要他給我道歉,在全國的主流媒體發(fā)道歉函,要錄視頻親口和我說對不起。我和他說如果他能做到這一點,我就撤訴?!?/br> 成韻無語,這樣的條件章義彬肯定不會答應,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答應。因為那樣一來就等于向全國人民承認他是個強/jian犯。對章義彬來說,他肯定寧愿堅持打官司也絕不可能公開道歉。兩人談話的結果可想而知。 “他不同意,對不對?” “是,他說如果這樣會繼續(xù)和我打官司。” “然后呢,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這人簡直就是個瘋子?!绷纹胶M蝗徊遄?,狠狠啐了一口,“他不同意道歉我就要帶思璇走,結果他突然沖過來掐住思璇的脖子,說要殺了她?!?/br> 成韻想起剛才那個嘈雜的電話,結合廖平海的話可以想像得出到底發(fā)生了才能。章義彬掐著秦思璇的脖子,廖平海上前制止,幾個人扭打在了一起??墒謾C是怎么回事兒? “思璇你的手機呢?” “踩碎了?!绷纹胶_f給成韻看,“不知道什么時候掉出來了。本來思璇想給你打電話的,可這瘋子鬧成這樣,手機就飛出去了。后來我們扭打中不知誰踩了一腳,就成這樣了?!?/br> 成韻還沒接過手機,秦思璇就厭惡地抓起來,直接往旁邊一扔:“這種時候還談什么手機。” 廖平海臉色一變,成韻亦是心頭一震:“思璇,怎么了,后來呢,章義彬人呢?” 秦思璇鎮(zhèn)定地抬起頭,看著成韻的眼里露出了兇光:“我把他殺了?!?/br> 天臺上的風刮得更大了。 成韻的身體不受控制搖了兩下,險些被吹下樓去。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說什么?” “思璇!”廖平海急了,出言阻止。 但秦思璇的臉在泛藍的光線下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沒什么,說就說了。我殺了章義彬,回頭我就去自首?!?/br> “不,人不是你殺的,是我殺的,要自首也是我去。” “阿海,這跟你沒關系。我跟他之間的恩怨,你不要扯進來。” “可人是我殺的,我是為你殺的,這種人死有余辜,他活該!” 廖平海的聲音越說越大,情緒瞬間激動起來。成韻上前一步打了他一巴掌,怒喝道:“你閉嘴!” 天臺空曠無比,那一巴掌聽起來就像有回聲。 廖平海愣了下,怔怔地望著成韻。成韻卻不看他,依舊蹲在秦思璇面前:“思璇你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兒?” 秦思璇的目光有些閃爍,看了一眼男朋友。廖平海倒是冷靜下來,默默點了點頭。 “他想殺我,他掐著我的脖子我沒辦法呼吸。阿海急了,過來推他。其實事情是怎么發(fā)生的我也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們三個扭打在一起,阿海打了他的后腦勺,他好像被打暈了,然后后退了幾步,走到了天臺邊上。我當時離他很近,可我沒有去拉他,我伸手……”秦思璇頓了頓,廖平海急了,再次想要阻止她??蔀闀r已晚,那句最重要的話還是說出來了。 “我伸手,把他推下去了?!?/br> 成韻立馬跑到天臺邊去看,樓底下的住院樓廣場空無一人,并沒有什么尸體?;叵胨齽偛胚M來的情景,似乎也沒人在討論死人事件。她疑惑地回頭看秦思璇:“他人呢?” “在那里?!?/br> 順著秦思璇手指的方向,成韻走到大樓的另一邊。那是兩棟樓中間的一個夾層,看起來不過兩三米遠。這家醫(yī)院建得比較早,建筑群的設計不大合理,兩棟樓離得很近。旁邊那棟據說是廢樓,院方一直想要爆破重建,無奈離邊上的樓太近,施工方案一直在討論中。 成韻朝那夾縫望去,漆黑一片根本望不到底,自然也見不到章義彬的尸體。她有些疑惑,問秦思璇:“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墮樓了嗎,他掉下去的時候不喊嗎?” “他好像沒有喊。阿海打了他一下,打得有點重,可能把他打懵掉了。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應該一砸到地面就……死了吧。” 說到最后秦思璇自己也有點害怕,身子不由縮了縮,但她眼中隨即又流露出厭惡的神情:“我真想下去看看。” “你想干什么?” “看看他死掉的模樣。我這一輩子毀在他的手里,已經萬劫不復。因為他我的事業(yè)毀了,生活也毀了。現(xiàn)在落到殺人的地步,下半輩子都要在牢里度過。這個把我害得這么慘的男人,我真想看看他死了會是什么模樣?!?/br> “思璇,人不是你殺的,跟你沒關系,全是我的錯?!?/br> “阿海?!鼻厮艰瘜⒘纹胶Wブ约旱氖滞崎_,“這跟你沒關系,你不用替我背黑鍋。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跟章義彬之間的恩怨,你們誰也不要摻和進來?!?/br> 秦思璇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走到成韻面前:“謝謝你成韻,一直以來你都是幫我的那個人。我也想通過法律討回自己的公道,可惜了,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讓我親手殺了他,也算是待我不薄。” “思璇……” “成韻,我……”秦思璇說了兩句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急忙用手遮住嘴巴,片刻后拿下來時手心里一片腥紅。月光下她的嘴角沾了血跡,看上去格外恐怖。 “真沒想到,那一下沒把我摔死,今天死的人居然是他。這個結果他要是知道,是不是會后悔?!鼻厮艰叩絻蓷潣侵g的夾縫處往下看,“這就叫報應,他害了這么多女人,一定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有報應。成韻,你說斯文會不會是他殺的?” 成韻被風吹得渾身發(fā)冷,如置身冰窖一般。秦思璇的問題她聽到了,可她好半天回不過神來,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那些生啊死啊的事情。斯文死了,秦思璇從片場掉下來,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跟章義彬有關。 這個男人實在太可惡,如果他活著,不知道還要害多少人。那一刻成韻突然覺得,他死得真是太好了。這種人就不該活在世上。 惡心的男人都有共通點,章義彬是這樣,謝子桓同樣如此。他們從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只以自己的享受為先。在章義彬看來,睡個把女人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他愿意管對方什么想法,他在強/暴那些女人的時候,根本沒考慮過她們是否愿意。 同樣,謝子桓也一樣。出軌、離婚,甚至現(xiàn)在來搶孩子,從頭到尾他只愛他自己一個,從不考慮做這些事會給她造成多大的傷害。 為什么她的生活里充斥著無數這樣自私的男人,每一個都讓人深惡痛絕。她看著夜色里深不可測的夾縫,想像著躺在那里的章義彬。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已經死在那里,每個人都在過自己的生活,竟無人發(fā)現(xiàn)這里的動靜。是不是老天爺也覺得他作惡多端,再不想讓人發(fā)現(xiàn)他? 那一刻她有些神情恍惚,眼前不停地閃現(xiàn)謝子桓那些令人煩燥的臉。一想到他想和她爭多多,成韻甚至希望躺在那里的那個男人是謝子桓而不是章義彬。 他們兩個漸漸的成為一個整體,兩張同樣讓人不悅的臉漸漸重合,到最后她也無法清楚地將他們分清。 她回頭看一眼秦思璇,眼神有著少見的冰冷。她開口說話,聲音同樣不帶一絲感情:“下去吧,這里太冷了,你需要多休息。” 廖平海沉不住氣,指著夾縫問道:“那、那這人怎么辦?” “你們把他推下去多久了?” “也就一個小時左右?!?/br> “這一直小時里一直沒人過來查看?” “沒有,我想大概是因為他沒叫的緣故。這一面墻沒有窗戶,他掉下去不會有人看到。” “那你們爭執(zhí)這么大聲,沒人聽到?” “不清楚,今天風太大,估計沒人聽到。其實我們那時候大聲叫來著,想叫人上來幫忙。也喊了半天根本沒人理。”廖平海有些氣憤,最后又重復了一遍,“今天這風,真的太大了?!?/br> 成韻點點頭:“那就下去吧。” 說著她就去拉秦思璇的手,對方指尖微顫,不解地看著她:“成韻,你想干什么?” “不想干什么,我什么都不干。” “那章義彬……” “什么章義彬,你吹風吹糊涂了。你就不該讓阿海帶你上天臺,這么冷的天回頭凍感冒了不好。趕緊回病房去,護士該找你了?;仡^她們問你去哪兒,你就說睡不著,跟阿海在樓里瞎溜達?!?/br> “成韻,我……” “你什么你,趕緊下去吧,我都快凍死了?!闭f完成韻不由分說,拉著秦思璇就往樓下走。走到樓梯口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一眼慢吞吞的廖平海,“趕緊跟上?!?/br> 然后他們走樓梯下樓。成韻問他們:“你們上來的時候搭的電梯?” “嗯,不過搭到七樓就停了,電梯只到七樓。最后兩層是走上來的。” “輪椅呢,為什么不用輪椅讓她自己走,她剛受傷還沒好。” “沒給醒輪椅,我一時也租不到,章……那家伙說要聊聊,我們想肯定聊不久,就走上來了,沒想到……” “行了,夠恩愛的,出來瞎溜達也不嫌累著。趕緊回去休息吧,以后再她出來晃記得弄輛輪椅?!?/br> 廖平海摸摸腦袋,總覺得有些不對。成韻說話高深莫測,像是在暗示什么又像是在教他什么。他有些忍不住,便開口問:“成韻姐,你這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你們不好好休息出來瞎晃有些不應該?;仡^跟護士好好說說,省得人家罵你們?” “成韻……”秦思璇嘴巴一張一合,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別的事情都別想,你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好好睡一覺?!?/br> “可他還躺在那里。” “那就讓他一直躺著吧,躺到被人發(fā)現(xiàn)為止。如果沒人發(fā)現(xiàn),就讓他變成一堆骨頭好了?!?/br> 秦思璇和廖平海對視一眼,眼神有些復雜。成韻的意思他們都明白,今天這事兒他們得裝聾作啞,當什么也沒發(fā)生。接下來的一切就看運氣了,如果運氣好沒人去那個堆滿落葉和雜物的夾縫的話,章義彬也許永遠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也許幾個月甚至幾年后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但那時候要再偵破就難了。 如果運氣不好…… 他們沒再往下想,現(xiàn)在想這么多沒有用。既然走到了這一步,就要硬著頭皮繼續(xù)走下去。 成韻送秦思璇回病房,不出意外碰到查房的護士。她就跟著護士一起數落這兩人,說他們太恩愛到處亂跑給人添麻煩,實在不像話。 護士也沒說什么,叮囑秦思璇別再亂跑,又給她量了體溫和血壓就離開了。成韻眼看對方睡下也告辭離開,直接開車回了家。 一直到車子停在小區(qū)樓下,她才驚覺整個人都被汗水浸透了。 ☆、第59章 懲罰 成韻不記得自己是幾點到的家。 進屋時她沒開燈,陽臺上的月光穿透玻璃照在客廳深色的地板上,有種慘白的景象。她踏著月光走過客廳,扭開門把手進屋,關門的一剎那突然兩腿一軟,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暗夜里她聽到自己“咚”“咚”的心跳聲,剛才在秦思璇他們面前的鎮(zhèn)定只是偽裝,這會兒進了家門,她才露出恐懼的一面。 章義彬居然死了,這個結局讓人意想不到。明明下午才說過話,當時他那么囂張,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架勢??刹贿^幾個小時,他就躺在冰冷的夾縫里,生死再無人知。 可真的難瞞一輩子嗎?成韻沒那么天真,這個問題的答案是否定的。只是現(xiàn)在這種情況,能瞞一時就一時,等到哪天瞞不過去了…… 到時候怎么辦?成韻爬上床一整晚都在思考這個問題,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第二天一早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身體燙得厲害,起來后拿體溫計一量,竟燒到了三十九度二。 她找了兩粒退燒藥出來吃,剛咽下去孟青和的電話就來了。對方問她:“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