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靈沒有說話。

    她垂下頭, 抿緊唇，認(rèn)認(rèn)真真地將雙手舉過頭頂, 然后雙膝跪地, 朝著趙韻詩跪了下來——

    ——三拜大禮，道不盡心中感激。

    自從進(jìn)了山門以來，這是沐靈頭一次慎重地向趙韻詩行大禮。

    “這些年承蒙您照顧，沐靈不勝感激?！便屐`抬頭望著趙韻詩，心里有些難過, 強(qiáng)忍著眼淚。

    父母去世了這么多年，沐靈對于父母早就淡了記憶，這些年來，趙韻詩在沐靈的生命里擔(dān)當(dāng)了一個亦師亦母的角色，沐靈從心底里將趙韻詩當(dāng)成了敬重的長輩。

    沐靈舍不得這一切，然而爺爺正在受苦，沐靈不得不回去現(xiàn)代。

    看著沐靈鄭重其事的模樣，趙韻詩眼眸里也有幾分意動，但她這些年冷肅慣了，勾起唇之后卻最終沒有笑出來，只是輕輕地拍了拍沐靈的肩。

    沐靈擠出一個笑，轉(zhuǎn)身上了大船，大船直上云霄，帶著沐靈這些年的回憶和不舍，離清旖門越來越遠(yuǎn)……

    直到清旖門巍峨的山門再也看不見，沐靈才走進(jìn)了船艙。

    沐靈給趙韻詩留了禮物。

    兩天之后，小七會將沐靈做好的禮物送給趙韻詩，趙韻詩這些年一心閉關(guān)，身上也有許多暗傷，沐靈為她煉制了一些能養(yǎng)護(hù)舊傷的丹藥。

    趙韻詩身為一派掌門什么也不缺，除此之外，沐靈也想不出別的報答趙韻詩的法子了。

    而至于清旖門的其他人……就竭盡所能保全所有人的性命吧！

    沐靈抬起頭，遙遙望著自己生活了近兩百年的清旖門的方向，抿緊了唇：保全了山門的力量，是自己能為清旖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

    沐靈用了小半天時間緩和了自己的情緒，再次出門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黃昏。

    前方正對著沐靈房門的船沿站了一個人，那人白衣勝雪，光憑一個背影便能讓人魂?duì)繅艨M。

    沐靈露出一個笑，走到了自己的小弟子面前，和她一起看著風(fēng)景。

    大船破開絢爛的云層疾馳而過，似乎伸手就能觸碰到天邊繽紛的云彩，而下方的人界風(fēng)景萬千：熱鬧的街道，林間的軒陌，巍峨的宮殿，寂靜的廟宇……

    饒是已經(jīng)看過來很多次，沐靈仍是不由自主地看入了神：這是真真切切的人間紅塵煙火，并不是書里單薄的記載，而所有的生靈也全部都真真切切地存在……

    待到沐靈回過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弟子已經(jīng)偏過了頭來，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

    “怎么了？”

    沐靈移開了視線，心頭莫名地漏了一拍，沐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剛剛那一剎竟有些不敢對上清歌的視線，清歌那雙漂亮的眸子比起周圍瑰麗的云層來也絲毫不遜色，而那雙眼眸里蘊(yùn)藏著的情感……

    沐靈說不清那是什么情感，但沐靈下意識地不敢去深究。

    “沒什么。”晏琪彎了彎唇：“我只是發(fā)現(xiàn)，師父原來生得極為好看?！?/br>
    甚至這萬千云霞，人間美景，都不如你一笑來得動人。

    “這……這樣嗎？”沐靈沒料到會得到這個回復(fù)，明明知道清歌夸的是這具身體，沐靈的臉卻不由自主地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臉紅，或許只是因?yàn)榍甯鑼?shí)在是太過貌美，平素里性子又冷清，所以從她嘴中說出來的夸贊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相信，而任何一個女孩子，被頂級大美人夸贊漂亮的時候都會感到竊喜的……

    而望著沐靈有些通紅的耳垂，晏琪唇邊笑意加深，心情忽然間變得好了起來。

    她其實(shí)在這里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她知道沐靈不高興，或許是從未有這般長時間離開師門，所以沐靈整個人看起來都有些怏怏。晏琪心中有些妒忌趙韻詩，因?yàn)殂屐`將對她的不舍表現(xiàn)得十分明顯，但比起妒忌趙韻詩，晏琪更想要沐靈高興起來——她看不得沐靈不高興的模樣。

    然而魔王這一生肆意慣了，從來是別人想要討好她，魔王從未主動去取悅過一個人，所以在沐靈房間外邊踟躇了良久，卻始終下不定決心推開沐靈的房門，心情愈發(fā)焦躁……

    原來……夸一夸她她就會高興起來嗎？

    晏琪看著沐靈閃閃的眼眸，還有因?yàn)楹π叨兂闪朔凵牟鳖i，想起林清歌記憶里讓沐靈高興的事情，無聲地抵了抵后槽牙，忽然間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么……

    *

    原本沐靈以為自己離開了清旖門之后半夜做夢的現(xiàn)象會好起來，然而趕路的這幾天里沐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癥狀一點(diǎn)兒也沒減輕，仍然每晚都感覺自己似乎睡在火爐之中，而且更讓沐靈覺得困擾的是——她似乎在夢境里時常聽到了幾聲若有若無的喘息，沐靈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聽著那幾聲近在咫尺的壓抑喘息的時候總覺得渾身酥酥麻麻，心尖上似乎被什么撩撥了一下，整個人似乎都軟成了一灘水……

    而與此同時，沐靈發(fā)現(xiàn)清歌又變了。

    沐靈之前一直極有成就感，因?yàn)榱智甯柽@樣的絕色大美人是自己送靈石、送典籍、送關(guān)懷……一手養(yǎng)出來的，然而或許是傳染了沐靈這個喜歡投喂的習(xí)慣，林清歌這段時間似乎有反過來想要養(yǎng)沐靈的架勢。

    以前的林清歌也會給沐靈買東西，但是那都是林清歌投沐靈所好買的東西，然而這次出行，明明是嚴(yán)肅緊張的伏魔活動，林清歌卻搞得像是郊游一般，沐靈經(jīng)常看見她白衣翩翩，從船沿御劍而下，等到她再次追上來時，往往已經(jīng)給沐靈買了一大堆東西：經(jīng)過的國家里的特產(chǎn)，漂亮的衣服首飾，各色化妝品、各色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