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真打算讓他在這里長住嗎？”羅驍說。

    這句話將樊小瑜一下子拉回了現(xiàn)實：對哦，他們的這一場“游戲”，好像也該結(jié)束了。

    樊小瑜其實有些不舍，而且比起他自己，他覺得更舍不得分開的是兩個孩子。

    “我記得小時候去鄉(xiāng)下玩一個暑假就不想走了，”樊小瑜說，“走的時候還哭哭嗒嗒的……他們都玩得那么好了，肯定很不想分開了吧？”

    “不想分開也得分開啊，”羅驍無奈地看著他，“總不可能就這樣一起長大吧？”

    “唔……”樊小瑜小聲嘟噥道，“為什么不可以……”

    他明白是他的“強行摁頭”讓兩個小家伙那么早就認識了。可是他也沒想到倆人能一見如故啊，不僅從不吵架打架，還很快就變成了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有天晚上倆人回了自己家后，樊小瑜鼓起勇氣對羅驍說了他的想法，

    “小蘿卜，我們要不……就這樣吧？反正我的人生歷程已經(jīng)被改變過了，再改變多一點也沒有關(guān)系吧？——我們就讓倆孩子一起長大吧？”

    羅驍卻皺著眉頭神色憂慮，樊小瑜知道他在顧慮什么。

    “我知道你不希望改變你的過去，”樊小瑜小聲說，“但是這個‘你’，本質(zhì)上也不能算是現(xiàn)在的你嘛……”

    “嗯……”

    “而且我也不是想改變什么，我就是想對他……對那個可憐的小少年，好一點。就好比小時候喜歡一個東西但買不起，就算長大之后買給了自己，感覺也會完全不同了，對吧？小時候的那種純粹的開心可能再也不會有了，錯過了就真的是錯過了，我們既然現(xiàn)在有辦法，為什么不讓他少一點遺憾呢？”

    “可是我覺得遺憾和苦難也是人生的組成部分——”

    “你不應(yīng)該老去感謝你經(jīng)歷過的那些苦難，”樊小瑜說，“沒有人應(yīng)該感謝苦難，哪怕它們能讓你成長——”

    “我從來沒有感謝苦難，”羅驍說，“我感謝的是在經(jīng)歷苦難時遇到過的人——那些救贖過我的人?！?/br>
    比如簡璦，比如寧遲，更比如樊小瑜，還有，某些程度上，他的爸爸……

    “如果不經(jīng)歷那些事，你永遠無法真正看懂一些人，也無法獲得某些難以解開的感情羈絆——小瑜，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們從相愛第一天就快進到了結(jié)尾，不經(jīng)歷那些風(fēng)風(fēng)雨雨和艱難險阻，你覺得你會珍惜這段感情多久？你又能真正愛我多久？”

    “我……”樊小瑜噘起了嘴，“這種事還用問嗎，我當然會一直喜歡你……”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覺得，在某些事情發(fā)生之前和發(fā)生之后，我們各自的狀態(tài)都是不同的。我爸離開之后我才知道，他愛過我。如果你現(xiàn)在問我，我肯定想救下他，但如果你現(xiàn)在去救下他，那那個沒有經(jīng)歷過車禍的‘我’，就永遠不知道爸爸實際上是愛他的了?！?/br>
    樊小瑜看著他，眼里全是于心不忍。

    “那也不一定要用死亡這種極端的方式吧，”樊小瑜說，“如果他不死的話，后來的漫長人生，總會有那么些機會讓你知道他是愛你的吧……”

    羅驍嘆了口氣：“那就會有其他的東西作為代價吧——你忘了你給這個小家伙選擇這樣的人生，是以什么為代價的嗎？”

    “唔……”

    樊小瑜自然是記得。不過他不知道羅驍在忌憚什么，如果真需要他付出一些“代價”，那他不愿意舍棄的到底是什么呢？是事業(yè)，還是他們的愛情……

    “我不知道另一種人生會是怎樣，”羅驍輕輕抱住了他，“所以我不敢賭。我只知道我這輩子最想要感謝上蒼的，就是讓我遇到了你?！?/br>
    樊小瑜嘆了口氣，抱著他的腦袋親了親：

    “傻子……”

    （十二）

    小羅驍在小小瑜家待了三四個月，那段時光的美好與難忘自不用言說。

    小孩子的快樂很簡單，抓一只知了都能玩一整個下午——不過知了只玩了一次，然后小小瑜就發(fā)現(xiàn)小羅驍好像怕蟲子，再也沒有帶他去抓過蟲子。

    躲在一旁的樊小瑜斜了一眼羅驍：“是誰說不怕蟲子來著～……”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了。”羅驍頑強地說。

    他倆把小羅驍交給了爸媽，便可以偶爾兩邊跑跑，不用一直待在這邊了。

    起初爸媽還對小羅驍?shù)拇嬖诟械狡婀郑髞矸¤る[去他的身世，把他在舅舅家所受的種種“待遇”說了一遍。蘭琴聽得眼淚汪汪的，愈發(fā)喜歡這個乖巧俊俏的小少年了，那天晚上吃飯時還給他碗里多放了兩個rou丸子。

    兩個小孩的交往也很順暢。小孩子本就沒多少心眼，倆人性格又正好很互補：一個張揚，一個內(nèi)斂；小小瑜很喜歡這個愛給自己捧場的弟弟，小羅驍也喜歡這個長得好看、心地善良的小哥哥。

    這大概是小羅驍最喜歡的一個夏天了。陽光是耀眼的，空氣里全都是橘子汽水的味道。

    倆人一起爬山，一起下水，一起做了很多好玩的事，還一起看了幾本書，小小瑜的吉他也有所精進——原來他口中那個教他吉他的“弟弟”就是樓下炒粉店老板的兒子。小小瑜經(jīng)常帶小羅驍下去吃炒粉，然后抓著那個比倆人都要小的小男孩“討教”半天……

    有時倆人在家里呆膩了，小小瑜會呼朋喚友地出去打籃球。他一般會帶上小羅驍，但不會強迫他陪自己一起玩。幾次下來之后小羅驍發(fā)現(xiàn)他的那些朋友并不討厭，小孩子的頑皮和聒噪自然是有的，但是更多時候大家是湊在一起沒心沒肺地玩鬧。這讓小羅驍很放松，甚至讓他開始喜歡上了這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