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種美到心碎的感受，幾乎讓人難以承受。

    裴溫不由得攥緊了睡褲柔軟透氣的棉麻布料。

    他看著顧愷的臉，看他閉著眼睛，沉浸在音樂中，似乎感受不到外界的一切，身體隨著樂聲自然地晃動(dòng)。

    讓裴溫忍不住想起了現(xiàn)在某個(gè)著名的鋼琴家，彈鋼琴時(shí)全情投入，動(dòng)作幅度很夸張，常被人說笑。

    顧愷比他的動(dòng)作要小多了。

    不知過了多久，一曲終了，顧愷停下演奏，回頭對裴溫笑了笑：

    “喜歡么？”

    裴溫還沉湎在剛才的氛圍中，幾乎有點(diǎn)回不過神。

    “嗯……喜歡?！?/br>
    “回答得好勉強(qiáng)，”顧愷調(diào)侃。

    由于裴溫背著光，顧愷有些看不清他的臉。但他隱約間看見裴溫臉上有什么閃著光。

    顧愷仔細(xì)一看。

    那好像是淚。

    顧愷頓了頓：“怎么哭了？”

    裴溫愣了下，才抹了下臉，摸到一手的冰涼濕潤。他看著自己的掌心出神，還看到了手腕上的疤痕。

    裴溫想到那天晚上，他一個(gè)人在酒店房間里，絕望地給顧愷打電話，但顧愷手機(jī)關(guān)機(jī)。

    他以為自己被所有人拋棄了。

    他以為自己是多余的，不被需要的，不被愛的。

    他深陷泥沼，無法自拔?？涩F(xiàn)在他知道他不是。

    裴溫又擦了下臉，眼淚卻再度掉下來、

    顧愷無聲地嘆口氣，起身抽了張紙巾給他擦眼淚，溫聲問：“還想聽什么嗎？”

    從梁醫(yī)生那兒，顧愷了解到，抑郁癥患者需要的不是勸慰和開解，而是陪伴。

    從前裴溫一哭，一難過，顧愷就絞盡腦汁地哄他開心，其實(shí)沒什么必要。

    這不僅勸不到裴溫，反而會(huì)讓顧愷自己身心俱疲。

    如果哄哄就能開心起來，那抑郁癥也不是病了。

    裴溫想了想，說：“《小星星》?！?/br>
    顧愷笑了下，摸摸他的頭發(fā)：“好。”

    《小星星變奏曲》是莫扎特最廣為流傳的作品之一，這得益于兒歌《小星星》的廣泛傳播，國內(nèi)幾乎沒有人不會(huì)哼兩句。

    輕快、活潑的曲調(diào)讓人聯(lián)想到夏夜的草坪，星空閃爍，螢火蟲漫天飛舞，孩子們在草坪上追逐打著燈籠的螢火蟲。

    莫扎特的作品總是帶著孩童般的浪漫天真和自然純粹的詩意。

    顧愷演奏的小星星沒有那么活潑，但比裴溫從前聽到的版本更加甜蜜，草坪上的人不再是一群孩子，而成了一對戀人。

    他們倚靠著彼此，望著滿天繁星，望著一閃一閃的螢火蟲。

    不久，裴溫便覺得坐著的姿勢太累，于是拉開被子躺下，靠在床頭看顧愷。

    顧愷彈著彈著，裴溫點(diǎn)的《小星星變奏曲》莫名變成了《哥德堡變奏曲》。

    等顧愷回過神來，意識(shí)到不對，回頭瞄裴溫一眼，他卻似乎并沒有注意到，顧愷便沒再改回去，繼續(xù)彈這支曲子。

    “裴溫?！?/br>
    彈著彈著，顧愷突然開口說話。

    他的手沒停，他柔和的嗓音融合在音樂里，并不顯得突兀。

    “嗯？”裴溫回應(yīng)道。

    顧愷斟酌了一下，認(rèn)真說道：

    “如果你覺得我陪你養(yǎng)病這個(gè)說法讓你感覺有壓力，那你就當(dāng)咱們是在度假?！?/br>
    雖然裴溫沒說，但顧愷感受到這幾天裴溫有些焦慮。

    裴溫沒出聲。

    顧愷自顧自地繼續(xù)說：“比起別的，我更希望你能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br>
    “除此之外，我沒有其他任何要求?！?/br>
    “我很享受現(xiàn)在的生活，一切都剛剛好?！鳖檺鹜送巴?，“過幾天我們把后面的地松松土，種點(diǎn)菜，你覺得怎么樣？”

    “嗯?！迸釡卮饝?yīng)。

    顧愷說：“你不需要著急，也不需要自責(zé)，不需要去想未來很遠(yuǎn)的事情，只要仔細(xì)感受當(dāng)下的生活就好了?！?/br>
    “當(dāng)下……”裴溫自語。

    他的當(dāng)下往往充滿痛苦，猶如一個(gè)溺水之人。他的未來更是無垠的黑暗，看不到頭。

    這讓裴溫總是生不起繼續(xù)走下去的勇氣，想要結(jié)束。

    “對，當(dāng)下?！?/br>
    顧愷沒有回頭，鋼琴聲亦停了下來，他雙手放在黑白琴鍵上，背對著裴溫說：

    “如果你不想出門，不想見任何人，不想做任何事，那咱們就不出門，不見別人，什么也不做?！?/br>
    “咱們每天就種種花，種種菜，你給我做各種好吃的，我給你畫畫，給你彈琴，你喜歡什么，咱們就做什么?！?/br>
    “如果你什么都不喜歡，只想自己安靜待著，那也可以。我會(huì)一直陪著你的?！?/br>
    顧愷抬起頭，望著白色天花板，說完最后一句話：

    “如果覺得未來太遙遠(yuǎn)，甚至下一周都很遙遠(yuǎn)的話，我們從現(xiàn)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開始。你要知道，我在陪著你。”

    “這一秒鐘，我給你彈琴?！?/br>
    話音落下時(shí)，琴聲隨之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去年有只流浪貓突然賴上了我，我本來并不想養(yǎng)，也沒給她絕育……結(jié)果誰知道她十二月下旬剛流產(chǎn)，我寒假回家過年后昨天回來，發(fā)現(xiàn)她肚子可大了，今天帶她去檢查，懷了3只，40天了！這哪來的小伙子這么喪心病狂！

    第八十一章

    溫柔的琴聲在靜謐的臥室內(nèi)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