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玉珺嘆了口氣,亦步亦趨地跟著,李善周卻在私下里挽起了她的手,玉珺一抬頭,就見他微不可見地?fù)u了搖頭,燦若星辰的眸子無端讓人心靜。 一路走到了花廳,宣慈長公主徑直帶眾人走了進(jìn)去,領(lǐng)著眾人落了座,宣慈長公主凌厲的眼神掃過眾人,蘇氏的臉色越發(fā)蒼白,連林南薔和左映寒也是大氣不敢喘。玉珺料定自己不過是這出大戲的配角兒,又有李善周在身邊,反倒是老神在在。 宣慈長公主見狀,越發(fā)嘆了口氣,眼神卻越發(fā)狠厲,開口道:“把人帶進(jìn)來!” 門外兩個大丫頭扶這個小丫鬟進(jìn)來,步履蹣跚,跌跌撞撞,衣服上隱約可見斑駁的血跡。玉珺吃了一驚,待看清那丫鬟的臉,心下驚駭:這個丫鬟不就是方才蒼梧院里服侍柳萋萋,被長公主盤問的那個么?方才兵荒馬亂,誰都沒注意到她到了哪兒,不過一會兒功夫,怎么變成了這樣! 那丫鬟初初跪下,見了宣慈長公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眼睛一掃看見蘇氏,忍不住磕了個響頭,道:“二奶奶,救我……” 蘇氏面色蒼白,身子幾欲搖晃,勉強(qiáng)控制住身子,看向宣慈長公主:“母親,您這是……” “說吧。”宣慈長公主淡淡地吐出幾個字。名喚楊柳的丫鬟打了個寒顫,正要跟蘇氏求情,扶著她的大丫鬟彎下身子在她耳邊道:“你家里可還有老子娘,你得替他們想想?!?/br> 楊柳怔怔地跪著,臉?biāo)⒁幌伦兊蒙n白。她是一個小丫鬟,家里的老子娘重病,還有一個弟弟,家里全靠她當(dāng)丫鬟掙來的這點(diǎn)錢過活。人窮志短,眼前的個個都是爺,她拿什么硬氣。 眼淚含在眼里都不敢落下,打了個骨碌又得含回去。楊柳低低地彎下身子,哽咽道:“二奶奶,對不住,奴婢這也是迫不得己!” “楊柳!”蘇氏提聲要阻止她,宣慈長公主提聲道;“你這會還不讓她說實話么!” 她阻止不及,就聽楊柳道:“長公主,奴婢方才沒說實話。奴婢奉二爺二奶奶命照顧柳萋萋姑娘,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是二爺臨時被支開了,是二奶奶吩咐奴婢,趁機(jī)在柳姑娘跟前說了一些話……” “你說了什么!”宣慈長公主問道。 “奴婢,奴婢……”楊柳低了頭,嘆了口長氣,一五一十道:“二奶奶只是吩咐奴婢找個機(jī)會告訴柳姑娘,她這一輩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奴婢說完要出門,柳姑娘便坐著發(fā)呆,奴婢瞧他可憐,想著替她端碗?yún)?,結(jié)果柳姑娘便問我,是不是天理難容她和二爺。奴婢當(dāng)時沒多想,只是告訴她,二爺是千金之軀,她卻是一個不能生的風(fēng)塵女子,她若強(qiáng)行占著二爺,讓二爺為了她拋家舍業(yè),那她就是天打五雷轟也夠了。長公主,奴婢當(dāng)真沒想要害死柳姑娘……奴婢,她死了,奴婢也……” 她說著已然哽咽,宣慈長公主讓人帶了她下去,問蘇氏:“她說的可都是真話?!?/br> 蘇氏白著臉跪下去,點(diǎn)了點(diǎn)頭,宣慈長公主嘆了口長氣,道:“你曉得你錯在哪兒么?” 蘇氏搖搖頭,宣慈長公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道:“我還是那句話,一個風(fēng)塵女子,不知分寸不知輕重地跟著遠(yuǎn)哥兒,她死了也便死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能留得住固然是好,即便留不住,也沒什么可惜的,可是你卻不該這樣處置她!你前腳接她回來,旁人還能道你一句大方,可是人才回來,你領(lǐng)著她還沒進(jìn)府,就讓她的孩子折在路上,還拖累了南薔,鬧得人盡皆知,這讓旁人做如何想?你別跟我說拉了薔兒的人是無心之失,事情究竟如何你心里清楚!” “母親……”蘇氏還要狡辯,宣慈打斷她,繼續(xù)道:“咱們都是一家人,沒得外頭還沒亂,咱們自個兒就先亂的道理!老公爺一輩子殫心竭慮為了這個家,你們倒好,一個算計著一個,自個兒先打起來了!”她心中藏著怒氣,只想拿個棍棒,一個個敲打過去。 “映寒,我知道你進(jìn)府沒多久,可是你也是大家閨秀出身,聽說你自小跟著你娘治家,該如何管好下人的嘴,自然不必我教你?!?/br> “是,母親……”左映寒趕忙起身,跪在蘇氏旁邊,低聲道:“兒媳謹(jǐn)記?!?/br> 見她當(dāng)真動了大怒,誰還敢坐著,林南薔率先站起來,也跪了下去,道:“母親保重身體要緊,是媳婦們不懂事,媳婦們往后定當(dāng)牢記教訓(xùn)?!?/br> 玉珺頓了一頓,心里道了聲苦,趕忙默不作聲地跪了下去。宣慈長公主一個個望過去,只覺得最近的糟心事兒一茬接著一茬。她嫁入定國公府這么多年,一向說一不二,如今子女長成人,她卻有一種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 遠(yuǎn)哥兒……她的神色黯了一黯,隨即卻精神大振。不能再這樣,若再這樣下去,家里必亂。 她的眼睛掠過李善周那張沉靜的臉,心里不由地跳了一下,想起那日太后同她說起的話。她有兩個兒子,無論如何,不能亂! “你們進(jìn)府那日我就說過,你們應(yīng)當(dāng)同心協(xié)力輔佐遠(yuǎn)哥兒,即便府里有一兩個下人不開眼,也該關(guān)起門來好好商議……受了委屈就往我這跑,我能替你出了一回的頭,還能出第二回?日子總是要靠自己的過的,等我百年之后,你們又當(dāng)如何?” 長公主這話未曾指名道姓,林南薔卻不自然地動了動,道:“母親,是兒媳錯了。” “算不上什么錯……”長公主嘆了口長氣,原本想著讓她們自己立出高下來,果然是一山不容二虎,爭來爭去,傷的還是均哥兒。長公主的眼睛在左映寒和林南薔之間逡巡,人往后一靠,道:“映寒,論歲數(shù),你比南薔小上一些,還缺些歷練。往后均哥兒院里的事兒,你還得多聽聽南薔的主意?!?/br> 左映寒掩在袖里的手早已經(jīng)捏成了拳,新修的尾指指甲深深地掐進(jìn)rou里,卻絲毫沒解她心里的郁悶。可是又能如何,一時不慎,讓她占了上風(fēng)。 她低下頭,謙遜而服帖地回了聲:“是,母親?!?/br> 抬頭看,林南薔的眼里果然閃過一絲得意。 長公主說完那句話,也有些心力交瘁。再看看蘇氏,她刻意晾了她這么久,她到底明白她的意思么。 “婉兒,你還是不知道自己哪兒錯了么?” 蘇氏抿著唇不說話,長公主嘆了口氣,當(dāng)著眾人的面道:“遠(yuǎn)哥兒是定國公府的繼承人,往后這個家就是你當(dāng)家作主。他的路還長,你要面對的不止是一個柳萋萋,或許明日還有一個楊萋萋,張萋萋,你是不是每一回都要用這樣的方式處理她們?你是要背上一個妒婦的名聲,還是背上一個為妻不賢的名聲?你若是這點(diǎn)東西都忍不得,我想,未來定國公府的當(dāng)家主母也該是時候換一個人!” 重重的話落下,猶如一巴掌狠狠地摔在蘇氏的臉上,蘇氏倉皇地抬起頭來,長公主偏過頭去不看她,道:“遠(yuǎn)哥兒是定國公府的希望,我由不得任何人傷害他的名聲,阻礙他的道路。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你們!” 眸光過處,鴉雀無聲。爾后,她的眼睛落在李善周身上。 只在同一時間,李善周淡淡地抬起眸子,毫無遮掩地迎上她的目光。 作者有話要說:我也只想安安靜靜地寫戲啊……被電劈中的電腦救不活了,不活了,活了,了…… 別跟我說節(jié)哀,我想靜靜…… 第95章 3.3. 有一種失控的感覺霎那間擊中宣慈長公主的心,不知道從何時起,眼前的庶子已經(jīng)變得讓她不認(rèn)識。他五歲時便才華橫溢,那時候他還是可控的,而今他不過一個眼神,便讓她慌了陣腳。 挑釁?這眼神里是赤裸裸的挑釁么? 長公主一口悶氣憋在胸口,片刻后,卻聽李善周云淡風(fēng)輕道:“母親可遣人去請了太醫(yī)?” 玉珺低著頭,正想說自己就是太醫(yī),轉(zhuǎn)念一想,李善周的安排才是對的。李善遠(yuǎn)眼下這樣的情狀,她自然不好插手,一來身份不對,二來卻是因為李善周那顆護(hù)著她的心。 長公主一心覺得李善周要奪世子之位,她若是能治好李善遠(yuǎn)也就罷了,若是治不好,還不知道長公主會怎么想。 看戲看戲,千萬別去唱戲,省得惹地一身sao! 哪知道這句話也讓長公主有一種亂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如果此刻李善周當(dāng)真挑釁她,那在眾人跟前他,她正好有了懲治他的理由??墒撬麉s這樣謙遜,甚至比起李善均,他更有做手足的模樣。 無懈可擊?是的,無懈可擊。 她說了這么多,不過是想個個都敲打過去,李善周到底是聽明白了,還是完全不放在心上? 罷了罷了,遠(yuǎn)哥兒才是重要的。她扶著額,道:“已讓人去請張?zhí)t(yī),遠(yuǎn)哥兒是心病,只怕一時半會好不了,你若是得空,去替遠(yuǎn)哥兒請幾天假。這幾日讓府里人的嘴巴都嚴(yán)實些,不該說的都別往外說。” “是,母親?!崩钌浦軕?yīng)道。 長公主再看看一直恭順地低著頭跪在一旁的玉珺,張開嘴想要提點(diǎn)她幾句,竟是想不出半句話來。當(dāng)真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嫁了李善周,連性子都隨了他。兩個人都像是泥鰍,讓人抓不住半分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