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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兩闋春在線閱讀 - 第44節(jié)

第44節(jié)

    阿盛說道:“姑娘,朝中之事,小人恐怕難以打聽,若要問起肯定有人知道的?!?/br>
    施瑤道:“但凡升官,且還是四品以上的官職,皇帝會在殿堂門口賜食綬符,陣仗不小,侍衛(wèi)與宮人知道得肯定不少?!?/br>
    阿盛明了,說道:“小人知道了?!?/br>
    不得不說,當(dāng)初駱堂的眼光真真不錯。阿盛不僅僅忠心耿耿,而且辦事效率高,不到一日便回來告訴她了,說是韓青。韓青此人,施瑤是來了燕陽城后才知曉的,謝家總管與她閑聊的時候告訴過她的,他曾經(jīng)是謝氏一族的門客。

    ☆、第6章 .11|

    過了幾日,謝葭約施瑤去郊外騎馬。有了前車之鑒,此回前去騎馬,可謂是熱鬧之極。不僅僅謝府派了隨從,連忠義侯府也派了侍衛(wèi),一群人馬浩浩蕩蕩地去了郊外。

    這一回可是蒼蠅都別想進(jìn)來。

    謝葭松了口氣,說道:“總算離開燕陽城了,雖然只是郊外,但也總比悶在城里好?!彼隣恐┈幍氖?,說:“阿瑤你是不曉得,在忠義侯府快要把我悶死了。那忠義候也無趣得很,我每日陪著香寧公主說話,心都飛向外面了。”

    施瑤說:“忠義候似乎人不錯,你出來還派了人護(hù)著你。”

    謝葭道:“誰需要他護(hù)著呀,我們謝家沒人么?他不過是怕我惹事了。其實我那真不叫惹事,我爹娘都覺得沒什么,不過是與他的觀念不一樣罷了,所以他才覺得我惹事。忠義候也不像兄長,兄長從不會念叨我,即便覺得我惹事了,也會替我收拾好?!?/br>
    聽她三句不離忠義候,施瑤不由莞爾。

    她對謝葭道:“其實忠義候不錯的,我以前就時常聽到他的名字,不少貴女都說忠義候年輕有為,雖然人死板了一些,但勝在體貼溫柔?!?/br>
    謝葭說:“他一點都不體貼溫柔!”

    說著,她揚鞭策馬,先行了一步。

    施瑤看著她的背影,笑了聲。難得見謝葭有這樣的神態(tài),看起來忠義候在她心底始終是有點不一樣的。施瑤也跟著策馬前行。她追上謝葭,說道:“阿葭,在墨城的時候我最高興的事情是認(rèn)識了你。”

    謝葭笑問:“怎地突然這么說?”

    施瑤彎眉一笑,道:“沒有,就是突然想告訴你?!?/br>
    兩人在郊外呆了兩個時辰,待天色將黑時方返回燕陽。到東街后,兩人分道揚鑣。施瑤將從曼喊上了馬車。天色將黑后,寒風(fēng)也呼嘯吹過,看著從曼冷得通紅的雙耳。

    施瑤給了她一個暖爐。

    從曼心中有一股暖意。

    施瑤問道:“從曼,你跟我多久了?”

    從曼想了想,回道:“已有半年了?!?/br>
    施瑤說道:“我總有一日會嫁人的,到時候你該怎么辦?你可有意中人?若有的話,我還可以替你做主,為你添點嫁妝?!?/br>
    “姑……姑娘是要趕奴婢走嗎?”從曼驚惶地問道。

    施瑤說:“不是,你總要嫁人的。若你在燕陽城遇到了意中人,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從曼使勁地?fù)u頭,說道:“奴婢愿意跟著姑娘!”她重復(fù)了一遍,又說道:“奴婢只認(rèn)姑娘當(dāng)主子,姑娘在哪里奴婢便在哪里,”她堅持道:“奴婢不愿嫁人!”

    施瑤見狀,也只好作罷。

    .

    回謝府后,施瑤用了晚飯。因騎馬有些乏了,便想著早些入睡。她正要喚從曼前來侍候時,從曼就已經(jīng)敲了敲門,說道:“姑娘,郎主傳見?!?/br>
    到了年末后,整個朝廷都很忙,謝十七郎也很忙,這個半月以來即便同住一個院子,可遇見的機(jī)會卻只有寥寥數(shù)次。施瑤攏了攏衣裳,又對著菱花銅鏡理了理鬢發(fā),方施施然離開了自己的廂房。

    她進(jìn)去的時候,謝十七郎正在用晚飯。

    想來年底的朝中之事果真繁忙,她在謝十七郎的吃食上見到了不少rou。以往謝十七郎吃得極其清淡,一頓飯里只有一道菜是有rou的,而今晚只有一道菜才是素的。

    她施了一禮后,在謝十七郎的附近坐下。

    謝十七郎一整日肚子里都沒進(jìn)東西,此時無暇與施瑤說話。盡管已經(jīng)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可他依舊吃得很慢。待他吃完后,看向施瑤時,發(fā)現(xiàn)她撐著下顎,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眼神看著他。

    施瑤撲哧一聲,笑道:“郎主的下巴有飯粒?!?/br>
    謝十七郎平靜地說:“沒有?!?/br>
    施瑤好奇地道:“郎主都沒見不到,為何就能如此確認(rèn)呢?”

    謝十七郎說:“我從不會弄到下巴上?!?/br>
    真是自信呀。施瑤摸摸鼻子,說道:“阿瑤只是與郎主在開玩笑,還請郎主莫要放在心上。”見下人已經(jīng)撤走了桌案上的碗碟,施瑤進(jìn)入正題,說道:“不知郎主夜里傳見阿瑤是所為何事?”

    謝十七郎吃得有些撐。

    他起身,說道:“與我出去走走消食。”

    施瑤從善如流。

    這是施瑤第一回走出謝十七郎的院落,在謝家宅邸里閑逛。謝十七郎走向了梅園,慢慢地踱著步。謝十七郎不說話,施瑤也沒有開口。她四處打量著,梅樹的枝椏光禿禿的,并未到開花的時節(jié)。不過若是到了開花時節(jié),這兒梅樹多如繁星,想必景致會很是壯觀。

    謝十七郎忽道:“待冬至一到,梅園的花也該開了?!?/br>
    他徐徐轉(zhuǎn)身,對施瑤道:“我今日在陛下面前提起了你,如無意外皇長孫一立,你便能擺脫此時的身份。只不過認(rèn)你為義女之事,族中人頗有微詞?!?/br>
    施瑤感激地道:“能擺脫現(xiàn)在的罪名,阿瑤已經(jīng)心滿意足。即便不能成為謝氏一族的義女,阿瑤也不會傷感?!贝四诉@些天她聽到最好的消息了,施瑤跪下來,行了重禮。

    天氣寒涼,跪在地上時,寒氣席卷而來。

    可施瑤一點兒也不在乎,她高興得眉眼間充滿了笑意:“多謝郎主?!?/br>
    謝十七郎忽然道:“天牢重地,非常人能進(jìn)。阿盛四處打聽,已然引起他人注意?!?/br>
    施瑤微微咬唇,眸色不由黯然。

    “……是,阿瑤明白?!?/br>
    年關(guān)將至,她格外思念親人,她給母親和族中姐妹寄了許多家書。然而,對于同處一城的父親卻無可奈何。天牢重地,又豈是她能進(jìn)去的?莫說見面,連送信也不能。身為朝廷一等重犯,天牢里重兵把守,一層又一層,進(jìn)去的蒼蠅出來時都是染血的。

    .

    施瑤回了廂房后,阿盛也過來了。

    他問:“姑娘,皇宮門口的侍衛(wèi)都已經(jīng)認(rèn)得我了,小人還需要繼續(xù)打聽嗎?”

    施瑤搖首:“不,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明日不用再去?!?/br>
    ☆、第6章 .12|

    那一日謝十七郎與施瑤說后,施瑤再也沒有離開過謝家宅邸。每日便在屋里看書,偶爾在謝十七郎不在的時候會在院落里四周走走,伸展筋骨。而冬至越近,謝十七郎便越忙,打從那一日之后,施瑤就沒跟謝十七郎說上過話。

    不過謝十七郎不傳召她,她也不曾主動去找謝十七郎。

    從曼只覺自己姑娘入了冬后,越發(fā)沉默了,好像從紅花湖那一次被擄走之后就開始如此了。她原以為那一事在姑娘心里落下了心里陰影,但聽姑娘的言辭也不像是有陰影,提起紅花湖,語氣和神態(tài)是平靜,半點波瀾也沒有。

    從曼不解,可也不敢多問,只好盡心盡力地侍候施瑤。

    離冬至還有五日的時候,閑王送來了拜帖。從曼興高采烈地捧來,想著以往姑娘見到閑王便眉眼帶笑的,興許與閑王見一見,會不那么沉默。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姑娘看了拜帖一眼,又沉默了許久,然后輕聲說:“你便說我感染了風(fēng)寒,不宜出門。”

    從曼愣住了,自從大病一場后,姑娘便十分注重鍛煉,前些日子里冷得跟臘月寒譚似的,謝家宅邸里不少人感染了風(fēng)寒,而姑娘神氣清爽的,沒穿披風(fēng)都不覺得冷。這左看右看,姑娘好端端的,哪里像是感染風(fēng)寒了?哦,只是捏造的措詞而已。

    從曼反應(yīng)過來,出去告訴了閑王派來的隨從,往屋里折回的時候,心里不由嘀咕,真是奇了,姑娘最近跟變了個人似的。

    .

    冬至那一日早晨,洋洋灑灑地下了場小雪。

    瑞雪兆豐年,也算是好兆頭。

    因著冬至,朝會早上無需過去,改成了晌午過后。

    謝十七郎與族里的人一起吃了早飯,回來院落的時候正好看到施瑤倚在窗邊看書。她也不怕冷,大冬天的,還開著窗,只是這般看著,烏黑的發(fā)髻微垂,日光照在泛白的書頁上,歲月如此靜好。

    握著書冊的姑娘仿若入了畫一般,與雨雪融為一景。

    他看得目光離不開。

    直到畫里的姑娘抬眼望來,他才驀然回神,不由輕咳一聲。施瑤放下書冊,走出廂房,向謝十七郎行禮。

    謝十七郎說:“我已打點好,你今夜可以在天牢見你父親?!?/br>
    施瑤欣喜地說:“多謝郎主。”

    謝十七郎又道:“今日我會向陛下提及,約摸明日圣旨就會到了?!?/br>
    施瑤又說:“多謝郎主?!?/br>
    謝十七郎蹙了下眉頭,她和他之間就沒其他話要說了嗎?他記得她跟閑王說話時,眉眼含羞,話多得跟只聒噪的麻雀一樣!思及此,他有些惱,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甩袖離去。

    .

    天牢門口的侍衛(wèi)見著令牌,放了施瑤進(jìn)去。

    一獄卒領(lǐng)著施瑤在昏暗陰冷的天牢里前行,前頭的牢房都是七八人一間,那些人難得見到姑娘,瞧見容貌妍妍的施瑤眼睛都發(fā)綠了,帶著鐐銬的手不停地?fù)u晃著牢門,伴隨著呼嘯而過的寒風(fēng),真真令人毛骨悚然。

    獄卒喝了一聲,揮鞭抽去,如此才讓躁動的囚犯安靜了一些。

    他扭頭對身后的施瑤說道:“再往前走便是了,還請姑娘放心,牢門都上了鎖的,他們出不來?!彪m然身處天牢,但作為天牢里的獄卒,他消息還是十分靈通的。墨城王送了不知多少貪官進(jìn)來,那可是皇帝身邊的寵臣。眼前的這位姑娘是墨城王親自吩咐過的,萬萬不能在天牢里出了什么意外。

    施瑤微微頷首,神情里并無懼怕,相反的是相當(dāng)鎮(zhèn)定,對兩邊牢籠里鬼哭狼嚎的囚犯仿若未聞。

    獄卒不由添了幾分佩服,難怪能入墨城王的眼,尋常姑娘家進(jìn)來后哪個不是嚇得臉色蒼白的?

    又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牢房里關(guān)押的囚犯人數(shù)越來越少,寒氣也越來越重。牢里的囚犯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見著來人了,也不躁動,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獄卒說:“這都是要關(guān)押一輩子的囚犯。”

    再往前走,盡頭將至,有個鐵門隔開。獄卒掏出鑰匙,開了鐵門。里面只有五間牢房,而四間是空的,最后一間正是施瑤的父親施世明。

    時隔大半年,施瑤終于見到自己的家人,那個曾經(jīng)對自己千寵萬寵的父親。

    施瑤忍住鼻子的酸意,對獄卒輕聲道:“這位大哥,能否讓我與我父親單獨相處一會?”

    獄卒猶豫了會,畢竟是朝廷要犯。但轉(zhuǎn)眼一想,又覺得此乃天牢深處,眼前的姑娘只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讓他們單獨相處一會也鬧不出什么風(fēng)浪來,何不賣個順?biāo)饲??遂退離到鐵門之外。

    施瑤踉蹌上前,緊緊地抓住牢房外的鐵欄桿。

    看著父親青白的發(fā),她心中大慟。

    “……父親?!?/br>
    施世明不敢置信地看著施瑤,半晌才回過神,握住施瑤的手,顫抖地說道:“瑤……瑤兒?”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