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jié)
承志看在眼里,動了動嘴唇,想說點什么,最終沒有開口。 年輕婦人回過神來,掏出銀子再三表示感激。 許長安只擺了擺手:“算了,銀子就不必了,又沒用藥,收什么錢?以后讓小孩兒多注意一些?!?/br> “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客棧的老板娘目睹了這一切,滿臉笑容,更加熱情了幾分:“四間上房,一桌酒菜,是不是?好嘞,這就給你們安排上!” “嗯,再多備些熱水送到房里去。” 許長安和表妹一起去二樓上房休息。 承志則指揮著隨行的小廝安排車輛馬匹,待一切安排妥當后,才回房。 客棧一樓的人還在用晚飯,一個絡腮胡直到承志的背影消失不見才收回視線。 “看什么呢,這么入神?”同伴問他,帶著明顯的京城口音。 絡腮胡皺眉思索,語氣里帶著幾分不確定:“誒,你有沒有覺得剛才那個小子,有點眼熟?” 第24章 眼神 不喜歡他的眼神 出門在外,自然不能與在家時相比,一切都要從簡。 不過好在這家客棧還算干凈整潔。 許長安與表妹陳茵茵同宿一室。兩人簡單用膳,洗漱完畢,正要歇下,忽有一陣敲門聲響起。 打開門,只見門外站著熱情爽朗的老板娘:“兩位姑娘,還沒睡吧?這是那位小哥兒讓送來的,說是敷在手臂上,能好受一些?!?/br> 許長安掃了一眼,見是鹽袋。她輕輕咦了一聲,并沒有伸手去接。 她方才胳膊酸痛,盡量沒有外顯,居然也有人注意到了? 陳茵茵好奇地問:“什么手臂?哪個小哥兒?” “就是你們的兄長啊,長得很英俊的那個。見姑娘累著手臂了,特意尋了這個,巴巴地讓我送來。說是怕你們睡下了,他進來不方便?!崩习迥锩忌已劢蔷闶切σ?,“要我說,姑娘也是厲害,居然單手就把一個孩子給拎了起來……” 提到方才的事情,陳茵茵恍然大悟,下意識看向表姐,關切地問:“表哥,你傷著手了么?現(xiàn)在可好些了?” “我沒事啊,好端端的?!痹S長安晃動了一下胳膊,還胡亂轉了個圈兒,表示自己沒毛病。她沖老板娘笑笑:“老板娘,辛苦你跑這一趟了,跟他說,我用不著?!?/br> 她說著就要關門,老板娘“誒誒”兩聲,眼睜睜看著門被關上。 輕飄飄嘆一口氣,老板娘轉過身,慢悠悠走了十來步,扭頭看向不遠處樓梯口站著的少年:“你聽到?jīng)]有?她說她用不著?!?/br> 他逆著光而立,身形隱在暗處,臉上表情看不分明。 不是別人,正是承志。 聽了老板娘的話,他只輕輕“嗯”了一聲。 方才的對話,他隱約聽到了。但他不知道,她拒絕是因為手臂無礙,還是因為他的緣故。 客棧的房間里,陳茵茵興致勃勃跟表姐說體己話:“表哥,是不是那個誰???我感覺他好像挺細心啊,我都沒注意到你手臂痛……對了,那天后來怎么樣了?。课铱茨銈兘裉煲矝]說話……你是不是打算……” 她鮮少出門,又與表哥同處一室,難免有點小興奮,話比平時多了不少。 然而許長安只瞧了她一眼,回了兩個字:“睡覺?!?/br> “表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标愐鹨鸩灰?。 許長安伸手,輕輕拍了拍表妹的手背,在其充滿期待的目光中,緩緩說道:“明天還得趕路,乖?!?/br> 一個“乖”字讓陳茵茵沒了脾氣,雖然仍氣呼呼地鼓著臉頰,但還是聽話躺下。 一路車馬顛簸,到底是累了。 陳茵茵躺下不久就沉沉入睡,許長安卻在睜著眼睛細細思索。她今日滿打滿算也只活動了一下手臂,他居然能察覺到,還特意找鹽袋,肯定是上了心的。 但是僅僅上心是不夠的,怎么才能讓他從了她以至于心甘情愿放棄入嗣許家呢? 許長安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出吳富貴的提議,心頭莫名煩躁。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并不想用采用。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等再次睜開眼時,窗紙已經(jīng)泛白了。 姐妹倆匆忙起身梳洗,在房中用了早飯。 一行人收拾妥當后,才繼續(xù)上路。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承志忽然揚手,令眾人停下。 許長安掀開車簾,揚聲問:“怎么停下了?現(xiàn)在就要休息了嗎?” 她有些奇怪,因為他們才出發(fā)沒多久,今天難得的有風,也不算太熱,比較適合趕路。 承志面容嚴肅,騎馬到馬車前,他壓低了聲音:“我懷疑后面有人在跟著我們。” 兩人都沒有提近幾日的事情,仿佛那些不愉快都不曾發(fā)生過一般。 陳茵茵嚇了一跳,俏麗的臉龐唰的白了:“什么人?跟,跟我們做什么?” 許長安則向后看了過去,遠遠地能看到幾人幾騎,不緊不慢行著,是和許家這一行人相同的方向。 收回視線,許長安轉向承志,沉吟著問:“你確定?” 承志勒緊韁繩,認真回答:“從我們離開客棧開始,他們就跟在我們后面了,一直到這兒。他們只騎馬,不駕車,按理說應該在我們前頭才是,而不是始終落后于我們。” 許長安心想言之有理,口中卻道:“興許是同路不趕時間呢?要不,咱們先停一會兒,且看他們如何?!?/br> “嗯?!背兄军c一點頭,讓眾人原地休息。 大家笑嘻嘻應了,或喝水、或納涼,甚是快活。 承志并沒有立刻去陰涼處,他猶豫了一瞬,輕聲問:“你手臂真的不礙事么?” ——他們方才論事,一本正經(jīng),毫無芥蒂,他猜想她可能在試著放下前事。 他心想,這樣也好,反正他們注定不可能了。維持表面的和睦也算不錯。 然而回應他的,是許長安一聲輕哂以及驟然放下的深藍色車簾。 承志唇線緊抿,沒有再說話。 遭她冷眼相待,不知道為什么,他心內失落之余,竟隱隱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竊喜。 她好像并沒有放下。 但這一點點欣喜很快就被酸楚與懊惱所取代。想這些做什么呢?不是已經(jīng)做好決定了嗎? 許家這一行人休息了約莫半刻鐘,后面那幾人幾騎終是追了上來,一路前行。 待他們走遠后,許長安才輕聲說道:“可能只是同路。不過出門在外,小心一些是對的?!?/br> 陳茵茵深以為然。 略作休整后,眾人重新上路。 到得第四日傍晚,他們終于到了安城。 此時天色已晚,不好直接登門拜訪。是以他們先投宿客棧,打算次日清早再去陳家。 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還沒等他們動身,陳家的人就來客棧迎接了。 ——此次安城之行,除了許家諸人,還有先時給陳茵茵送信的陳家下人,此番剛到安城,他就去陳家報信了。 來接人的是陳茵茵的二堂兄陳菘,十七八歲年紀,身形高瘦,臉色微青,眼下有一圈不甚明顯的黑。他穿了一身寬大的藍色錦袍,越發(fā)顯得衣裳空蕩蕩的。 不過人倒是極其熱情:“你們也真是的,人都到安城了,還住客棧干什么?怎么不到家里去?倒教我們好等?!?/br> 許長安微覺驚訝,心想,果然人都會長大,此人比起小時候長進了不少。 她猶記得當年去陳家接表妹時,曾與這位陳菘有過一面之緣。當時這個人神情陰郁,惡言惡語,可不似現(xiàn)下這般爽利大方。 當然了,這跟她關系不大,人情往來自有承志應付。 承志略帶歉意地笑笑:“陳兄勿惱,實在是昨日太晚了,不好上門叨擾?!?/br> “自家親戚,說什么叨擾不叨擾?”陳菘擺了擺手,視線卻越過承志,看向后面的許長安。他眼睛微微瞇了一下,語調不自覺地變慢,“原來長安,真的是個美嬌娘啊……” 這語氣嚴格來說,也不算太輕浮,但許長安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她心想,看走眼了,這人果然還和小時候一樣的惹人厭。 承志不喜歡這位陳公子的眼神,他雙眉緊蹙,不著痕跡地移動了一下身形,堪堪擋住了陳菘的視線。 第25章 意亂 我喜歡你吃醋的樣子 現(xiàn)場的氣氛突然就有些尷尬。 還是陳茵茵小聲搭話:“二哥,我們什么時候動身?。课蚁朐缫稽c見到祖母。” 陳菘清了清嗓子,慢條斯理:“不急,咱們這就回去?!?/br> 陳家距離客棧不遠,約莫兩刻鐘就到了。 許長安數(shù)年前來過陳家一次,感覺與記憶中相差不大。一進門,他們就先去壽輝堂拜見陳家老太太。 陳老太太六七十歲年紀,稍微有些富態(tài),精神很不錯:“難為你們大老遠的過來,不必太多禮了。” 看座上茶,一陣寒暄之后,陳老太太細細端詳,含笑點頭:“這個就是承志吧?不錯不錯,是個俊俏后生。菘兒,你們年歲相仿,肯定能說到一塊兒去,你且?guī)バ菹ⅰ!?/br> 承志看了一眼許長安,見她并無異議,這才收回視線,先隨陳菘離去。 見此地只余下女眷,許長安上前,輕聲問:“老太太覺得哪里不適?方便賜脈嗎?” 從進門初,她就在留神觀察了,并未看出明顯不妥。 陳老太太笑笑:“有什么不方便的?請你過來一趟,本就是想著讓你幫我這老婆子看一看?!?/br> 她剛一伸出手臂,就有丫鬟幫忙小心褪下手腕上的赤金鐲子。 “長安失禮了?!痹S長安伸手探其脈細。 周圍諸人皆斂聲屏息,垂手而立。 少頃,許長安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