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誰說男子不能嫁?入贅就可以啊?!痹S長安理直氣壯,“至于兄妹,我娘可只生了我一個。只要你一天不入嗣許家,我們就一天算不得兄妹?!?/br> 她想了想,輕輕咬一咬唇,微微仰著頭看他,聲音極輕:“你,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么?” 兩人離得很近,她只穿了一身煙灰色寢衣,衣衫寬大,顯得她整個人格外纖瘦脆弱。 承志感覺自己的心似乎被一只手給攥住,不由地就想起那天她在金藥堂的模樣。 他唇線緊抿,眼眸垂下,不與她對視:“你,你好好養(yǎng)病,不要再亂說了。今天的話,我就當沒有聽到。我,我走了?!?/br> 承志哪敢再待?他胡亂拱一拱手,轉(zhuǎn)身疾走,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勢。 而許長安輕嘖一聲,心想:這讓一個男人心甘情愿嫁給自己,好像也不是件容易事兒。 青黛收拾了殘局換過衣裙后回來,見小姐只穿著寢衣,光腳踩著鞋子站在房內(nèi)。 她將茶盞放下,輕聲問:“小姐,您剛才都在說什么???是不是燒糊涂了?怎么說出那么一番話來?他都把你推下水了,你還想著嫁給他?” 許長安糾正:“不是嫁給他,是讓他嫁給我。他嫁給我,就沒法做我爹的兒子了?!?/br> 或許也不必真的招他為婿,只需要他能心甘情愿放棄做許家的嗣子就行。 青黛愣了愣神,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好一會兒才道:“可是,他怎么可能愿意入贅?。俊?/br> 誰會放著少爺不做而去做個贅婿呢? “所以,我就是在想辦法讓他愿意啊?!痹S長安笑了笑,“青黛,你等會兒去瞧瞧,看表小姐忙不忙?!?/br> 她自小做男子慣了,有的事,可能還真的需要向真正的姑娘家學習。 “是?!鼻圜齑饝聛?。 承志離了青松園,一路行得極快。還未到書房,就碰到信步走來的義父。 許敬業(yè)雙手負后,饒有興致地問:“你走這么快做什么?后面有人拿棍子追你?。俊?/br> 承志停步行禮:“義父?!?/br> 向他身后看了看,許敬業(yè)問:“我聽下人說,你一回來就去看長安了?” 他不提還好,這么一提,承志不由一陣心虛:“是,我聽說她病了,帶了一些東西給她?!?/br> 公眾號:夢中星推文 “嗯,是該這樣?!痹S敬業(yè)點一點頭,“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可以后你們就跟親兄妹沒什么分別。她性子怪,你這做大哥的,就多擔待?!?/br> “不,她很好。”承志應著,又忍不住問,“義父,我聽說以前金藥堂是由,由meimei打理的。既是如此,何不為她招贅一個夫婿,繼續(xù)由她掌管?” 還在小山村時,義父說沒有子嗣繼承家業(yè),所以要以他為嗣,繼承香火,做meimei的倚仗。 他那時感念義父大恩,自然答應下來??墒撬较娉呛螅犝f了長安的一些事,發(fā)現(xiàn)過繼嗣子并不是唯一的選擇。 許敬業(yè)眼睛微瞇,狐疑地問:“是不是長安跟你說了什么?” 承志心中一凜,連忙否認:“沒有,她沒跟我說話。我是今天在藥鋪聽見他們說起一些事情,心里好奇,所以……”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許家百年規(guī)矩,金藥堂傳子不傳女,傳兒不傳婿。就算她招贅了,我也得再過繼一個嗣子。贅婿再怎么說都是外人,怎么能跟兒子比?”許敬業(yè)擺一擺手,語重心長,“承志啊,我早把你當成了親兒子,你可千萬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 承志抿了抿唇,只得說道:“義父放心,義父的大恩,承志永遠不會忘記?!?/br> “算了,不說這些了。你辛苦一天,只怕也累了,早些休息吧?!?/br> “是?!背兄臼┝艘欢Y,告辭離去。 不知道為什么,跟義父交談了幾句,他心里竟涌上絲絲若有若無的失落。 夜幕漸漸降臨。 青松園的燭火亮了。 “表哥,你是不是病的很重???”陳茵茵睫羽顫動,眼眶里很快蘊滿了淚水,“你以前生病都不跟我說,都是瞞著我的。” ——雖然知道了這是表姐,但她一著急,還是會不受控制地喊成“表哥”。 許長安含笑看著她:“我沒事,喝過藥,身上不燙了。我請你過來,是想向你請教一些事情?!?/br> “你能請教我什么???我什么都不會啊?!标愐鹨鸩唤狻?/br> 許長安笑笑:“不不不,這些你都會的。就是問些衣裳首飾、荷包香囊這一類女兒家的東西。” “啊,你說這個啊,你說這個我擅長。”陳茵茵來了興致,上下打量著表姐,“首先呢,咱們就來說衣裳。其實吧,我覺得你穿什么衣裳都好看。你以前穿男裝穿慣了,你要真穿上鮮艷裙子,我可能還不習慣……” 許長安笑吟吟聽著,時不時地遞上一杯茶水,又請她吃蜜餞兒。 陳茵茵看見蜜餞,心中微訝:“原來表哥也吃零嘴啊?!?/br> 許長安笑笑:“這有什么奇怪的?我也是人啊。” 只不過這蜜餞兒不是她買的罷了。 買蜜餞的人這會兒正自心煩意亂。 這些天承志白天在金藥堂幫忙學習,晚上在書房看醫(yī)書。他記憶很少,雜念也少。所以看書時全神貫注,很少分神。 但今天晚上,他卻莫名地感到煩躁,半個時辰過去,竟只看了一頁。 他合上雙目,默默告誡自己:靜下心來,認真學醫(yī)。你答應了義父,不可辜負他的期待。 再睜開眼時,他眸中一片清明。 第15章 酥癢 激靈靈打個寒顫 天剛蒙蒙亮,承志就出門了。 從許家到金藥堂距離不算太遠,義父許敬業(yè)心疼他,特意讓人給配了馬車,如此一來,到藥鋪只需要約莫一刻鐘的光景。 一走出許家大門,他就看到了??吭陂T口的馬車。 趕車的老楊坐在車前,見他過來,跳下馬車,笑著打招呼:“承志少爺,請吧?!?/br> 說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承志也不多想,沖其點頭致意,快步走到車邊,掀開車簾。 深藍色的車簾掀起,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宜喜宜嗔的臉。 許長安端坐在馬車里,偏著頭看他,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承志卻是一驚,昨晚夢中的一些片段倏然涌上心頭。他松開手,后退了好幾步,不小心撞到了老楊身上:“她……” 老楊笑呵呵道:“啊,你說大小姐啊,她今天要去店里,讓我?guī)怀?。這不是順路的事兒嗎?” “是……順路的事兒?!倍虝旱幕艁y過去,承志回過神來。 這話也沒錯,他尚未正式入嗣,長安仍是少東家,真正的東家不管事,長安不被允許天天去金藥堂后,就每隔數(shù)日去店里看看。 而許長安已經(jīng)從車里掀開了簾子,聲音輕柔:“愣著做什么?還不上來?” 承志唇線緊抿,只拿眼睛定定地瞅著她,卻不說話。 許長安似是有些驚訝,她輕笑一聲,笑語如珠:“你是怕我吃了你?。窟€是嫌棄我、不愿與我共乘一車?” 一旁的老楊聽到這番話,臉上頓時露出幾分尷尬來:“這……承志少爺,你……” 承志睫羽垂下,穩(wěn)了穩(wěn)心神,沉聲道:“都不是,我只是沒想到你在車上。你我兄妹,哪有什么害怕嫌棄的?” 他有意無意將“兄妹”二字咬的極重,暗自希望她能不要再胡亂說話。 許長安仿佛沒有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她笑容不減:“那你快一點,別讓張大夫他們等急了。” 承志將心一橫,咬一咬牙,轉(zhuǎn)身登上了馬車。 雖然同在一個車廂里,但他刻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他坐得筆直,雙手平放在膝上,眼觀鼻鼻觀心,一動不動。 許長安脆生生道:“楊叔,可以走了。” “好嘞,坐穩(wěn)了?!崩蠗钜凰︸R鞭,輕擊馬臀,馬車飛快向前駛?cè)ァ?/br> 承志心里默念著昨晚看的醫(yī)書,但他總覺得她似有若無的視線就在他身上逡巡。 明明早上還不太熱,可他分明感覺臉頰正在一點點變燙。 許長安見他耳根發(fā)紅,暗暗好笑。她輕輕咳嗽一聲。 安靜的車廂里,這點聲響格外明顯。 承志心頭一跳,下意識看向她,低聲告誡:“楊叔就在外面。” 許長安故意做出一副不解的模樣來,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聲音:“楊叔在外面怎么了?難道楊叔在外面就不許我咳嗽了么?” 似乎是擔心聲音太輕他聽不到,她甚至身體微微前傾,離他更近了幾分。 隨著她的靠近,承志鼻端嗅到了淡淡的香氣,臉頰好像更燙了一些。他移開目光:“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外面有人,你不要像昨天那樣亂說話?!?/br> 昨天她隨口說的一番話,擾亂他心神許久,甚至他晚間做夢,都是她語笑嫣然:“你嫁給我好不好?” “我昨天怎么亂說話了?我說的都是真心的啊?!痹S長安眨了眨眼睛,做恍然大悟狀,“外面有人,不能那樣說。是不是意味著沒人的時候,就可以那么說了?” 承志沒想到被她給鉆了個空子。他驅(qū)走心頭的慌亂,竭力保持嚴肅:“有人沒人都不能亂說。你是我meimei。” “是么?”許長安微微偏了頭,似笑非笑看著他。 承志一陣心煩意亂,他干脆緊閉雙眼,默念醫(yī)經(jīng)。 見她不再說話,安靜下來,他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 他第一次覺得一刻鐘漫長。 馬車總算停了,剛一停穩(wěn),承志就率先跳下馬車。 然而剛行幾步,身后卻傳來少女輕柔的聲音:“你不扶我一下嗎?我只是身上不發(fā)熱了,病還沒全好呢。” 承志深吸一口氣,她病懨懨的模樣立刻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想起她生病的緣由,他不禁自責而又憐惜。他只得折返回去,向她伸出了手臂。 扶她時,他低著頭,盯著自己的腳尖,堅決不與她對視。 許長安微微一笑,伸手緩緩搭上他的手腕,輕松跳下馬車。 收手時狀似無意,小指在他手背上輕輕蹭了一下。 那一點點的酥癢仿佛沿著手背薄薄的一層肌膚瞬間竄至四肢百骸,承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他下意識抬眸看她,卻只看見了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