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現(xiàn)在想來,當時的許多事情,疑點太多。 安瑾知道,沈瑜雖然有著將才之能,但榮親王卻是不希望他走武將路子的,所以一直不許他上戰(zhàn)場,以前在西蜀當過幾次斥候,都是沈瑜先斬后奏的,但……為何兩年后,他卻披掛上陣? 那時候的沈瑜,可是沒有半點打戰(zhàn)經(jīng)驗??!皇帝怎么可能就這樣讓他去對付沈致勤的部隊?這到底是因為什么? 安瑾只覺得,自己眼前的疑團越來越多了…… “沈、沈瑜……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安瑾咬了咬唇,終是問了出來。 沈瑜原本正在玩著她的手,聞言一愣,歪頭想了想,大聲說道:“當然有??!” “什么打算?” “娶你,然后子孫滿堂!” 安瑾一口氣憋在喉嚨吐不出來,瞠目結(jié)舌地看著他,半晌才道:“我、我說的不是這個……我是問你,你以后的路,想怎么走?” 沈瑜這回明白了,安瑾這是問自己對以后的前程有什么打算呢。 她、她是打算嫁給自己了嗎?所以才這樣擔(dān)心他的前程? 沈瑜覺得,這個問題他得好好回答! “這個啊,若按照我自己的想法,當然是像老爹一樣,上陣殺敵,鎮(zhèn)守一方,可你也知道,他不希望我走這條路,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有時候他看著我的眼神,似乎是有些惋惜,又有些愧疚,阿瑾,你說老爹在惋惜愧疚什么?”沈瑜把腦袋湊到他跟前,說出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疑惑。 惋惜愧疚? 安瑾對榮親王了解不深,自然也是不知道的,“不知道啊……” “我想了許久也不知道?!鄙蜩u搖頭,“我不想忤逆他的意思,可出了這條路,我還能干什么?就只能以后讓父王求個爵位,娶個媳婦兒,安安心心當一個富貴閑人了。” 沈瑜很少這樣認真地說話,原來很多事情他都看得清楚明白,只不過都藏在心底,掩飾在嘻嘻哈哈的面容之下。 “阿瑾,我有點慌,”沈瑜緊緊握住安瑾的手,嘴唇緊抿,“若是我沒有什么建樹,是不是、是不是就娶不了你了?” 安瑾看著他這樣的神色,心中有些微微地疼,可是這個問題叫她怎么回答?她只能扭過頭,輕聲道:“我不知道?!?/br> “我也不想當個富貴閑人呢,那樣和廢人有什么區(qū)別?可是……可是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沈瑜沒有糾纏剛剛的問題,見她避而不答,也不追問,“你說,我要不要賭一把?我偷偷學(xué)偷偷練,然后偷偷參軍……” 沈瑜自言自語說著,可自己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自己能偷偷習(xí)武,偷偷學(xué)兵法,但卻做不到偷偷參軍的。 “要不……你去說服舅舅?”安瑾咬唇,輕聲問道,“知道舅舅在擔(dān)心什么,也就能夠盡力說服他了……” 安瑾覺得,如果自己能打消沈瑜當將軍上戰(zhàn)場的念頭,或許能夠避免今后的一切,可是……可是看著眼前鮮活的少年,她又如何做得到? 有些人,就是為戰(zhàn)場而生,若是把他一輩子困在京城,即便再有活力和熱情,也會逐漸枯萎……她如何忍心? “你……你若是真的想,那……那便好好努力吧。”安瑾低下頭,反握住他的手,良久才說出一句自己也不知道是對是錯的話來。 沈瑜眼睛一亮,“是嗎?” “嗯?!?/br> “可是……”沈瑜忽然話鋒一轉(zhuǎn),悠悠說道,“在這些之前,我最想做的,卻是娶你為妻呢,好好努力,這是你剛剛說的!” 安瑾驚訝地抬起頭,沒想到他居然誤解她的話,這人還真是…… “你想歪了,我說的是你想上戰(zhàn)場的事?!?/br> “不娶媳婦兒,我才不上戰(zhàn)場呢,到時候死了都沒個人哭我……”沈瑜一臉笑意,握著她的手得意說道。 安瑾氣極,猛地站了起來,往外走去。 她不要再理這個混蛋! 沈瑜哈哈一笑,趕緊追了上去。 哼,媳婦兒說了,他要好好努力,那就努力給她看。 ☆、60|第 60 章 殿試成績很快就出來了,結(jié)果和上一世也沒什么差別,狀元是個年近五十的人,榜眼是吳文玉,探花則是孫晉文。 吳文玉自幼長在京城,大家對他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得了榜眼,也是意料之中,可孫晉文卻是匹黑馬,大家原本看好的楚松亭反倒只點了進士。 楚松亭學(xué)問不錯,又有云容公主這層關(guān)系在,大家這樣想也沒什么,可這科舉一事就是這樣,不可能十拿九穩(wěn),大家孫晉文也接受得很快,他一下子也就成了京城新貴。 所謂新貴,也就是沒什么根基,但前途大有可為、各方都想要拉攏之人。 三人游街那天,吳韻筱原本約了安瑾,安瑾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她沒那個心思去看。 “這三人都是有真才實學(xué)的,舅舅一定會重用吧?”安瑾依偎在娘親身邊,一手輕輕摸著娘親的肚子和弟弟meimei交流,一邊抬頭問坐在對面的安逸陵。 安逸陵也是科舉出身,對這些門路自然很熟,聞言想了想說道:“真才實學(xué)肯定是有的,不過能不能得重用就不一定了?!?/br> “哦?”安瑾來了興趣,直起身子問道,“這是為何?” 安逸陵伸手彈彈她的額頭,笑道:“臣子臣子,說白了就是帝王手中的刀,帝王想不想用,得看這把刀順不順手,所以若這三人只是學(xué)問好,于政事上一竅不通,不得帝王喜愛,那也就只能一輩子在翰林院當個小官了?!?/br> 安瑾想了想,還真是這個道理,不過……孫晉文那樣的人,必定不會是只專注學(xué)問的,看他這段時間在京城如魚得水的樣子就知道了。 安瑾笑了笑,然后挪到爹爹身邊,狀似不經(jīng)意地問起,“這個探花和那天撞我的人同名呢,不知是不是一個?” 安逸陵目光忽地變得有些深邃,嘴角邊掛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是,就是那人?!?/br> 安瑾皺起眉頭,嘟著嘴,埋怨道:“爹爹啊,那天可真是嚇壞女兒了,以后你們可不能讓他當大官??!” 安瑾也只是開玩笑而已,這官員調(diào)動是皇帝的事情,怎可能因為自己這一句話就改變? “行,爹爹好好收拾他,看他敢沖撞我家安瑾?!卑惨萘陮櫮绲厝嗳嗯畠盒惆l(fā),笑道。 長公主看著兩父女說笑,輕撫著肚子,想著若是肚子里這個出來了,家里肯定會更熱鬧了,真好。 安瑾知道,孫晉文中了探花,前世的事情也就要慢慢拉開帷幕了,她雖然之前給父親透露了些消息,但不知道他們進行到哪一步了,看來她還得仔細想想前世孫晉文的端倪,多抓些把柄出來才是…… 今生她有了還未出世的弟弟meimei,自然要好好保護他們,再不能讓前世的悲劇發(fā)生。 *** 四月是一個忙碌的月份,春闈的余溫還未過去,就迎來了三位皇子的成親大禮,同時,金氏也在某天傍晚發(fā)動,順利產(chǎn)下了一名女嬰,榮親王高興得大散喜錢,擺了三天流水宴,還好沒有痛王爺們的成親禮沖撞在一起,不然或許就得被御史參一本了。 三個王爺趕在同一個月成親,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原本三人婚期也是岔開的,但因為去年的事情三個王爺都有牽扯其中,尤其以明王最甚,或許是惹了皇帝怒火,一下子把婚期全部訂在一起,一副急不可耐要讓三人早點滾去封地的樣子。 這可就忙壞了欽天監(jiān)和禮部,禮部尚書更是不得睡個好覺,做夢都在忙碌著…… 可就在婚禮前期,出了大事。 明王定下的正妃,忠義伯嫡次女阮氏,中毒身亡。 此事朝野震動,忠義伯進宮請罪,皇帝大怒,下旨徹查此事,明王自然不能照常舉行婚禮,沒成親,自然也不能前往封地。 淑妃因此大喜,明王卻因此摔了杯子。 “誰?是誰干的?”明王青筋暴起,使勁拍著桌子,怒問著下面的幕僚,“你們說,這事會是誰干的?” 原本的正妃死了,他就不用前往封地,是最大的受益者,所有苗頭都會指向他!父皇也會懷疑是他干的,會懷疑他居心不良! 雖然之前他也無數(shù)次想過讓那阮氏病逝或者意外而亡,但終究不敢冒這個險,可現(xiàn)在、現(xiàn)在卻被人擺了一道! “會不會是……太子那邊的人?”一個幕僚低聲說道。 此話一出,立即就有人反對,“不,應(yīng)該不會,王爺去了封地,那才是對太子最有利的,在京城王爺反而能夠有更多的資源可以利用……” 明王忍住怒火,坐了下來,“誰都有可能,本王那些個好哥哥好弟弟,都盼著本王死呢。” 畢竟他是除了太子以外最有能力競爭皇位之人,他們暫時對付不了太子,就把矛頭指向了他。 “那現(xiàn)在王爺打算怎么辦?” “哼,想這么扳倒本王,不可能!”明王嘴角浮起一絲笑來,對著下方幕僚說道,“本王會上書,請封阮氏為正妃,然后請求啟程前往封地?!?/br> “這……” “王爺高明!這樣一來,誰人都不能懷疑您為了不就番而謀害阮氏了,反而會夸贊您仁義有擔(dān)當!”以為幕僚興奮地說道。 “那……萬一皇上準了怎么辦?” 明王笑了起來,摸著下巴說道:“他不會的,我的好父皇,他不會應(yīng)允的……” 皇帝的確沒有應(yīng)允,他沒那么容易受人迷惑,武斷地以為是明王干的,而現(xiàn)在一樣樣證據(jù)擺在眼前,雖然還不能查出真兇,但卻能知道,此事與明王無關(guān)了……雖然皇帝知道,他或許曾經(jīng)也想這樣干過。 “你們認為,會是何人所為?”皇帝面沉如水,看著前面的安逸陵和榮親王,聲音冰冷地說道。 安逸陵和榮親王對視一眼,沒有說話,御書房里靜的落針可聞。 皇帝見兩人都不言語,良久苦笑一聲,撫著額頭說道:“誰都有可能,是吧?” 或許真兇只有一個,但卻是有許多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默許的,太子……或許也早就知道,只是不曾揭發(fā),也不曾阻止。 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吧? 無論再英明的皇帝,也避免不了父子、兄弟相殘。 “還是你們好啊……”梁睿帝看著兩個心腹,嘆息一聲,“你們家里都和和睦睦,沒這么多爭端,多好?!?/br> 安逸陵沒說什么,榮親王倒是毫無顧忌地開口,“臣兒子少,手里也沒什么權(quán)力,自然沒人爭?!?/br> 安逸陵淡淡看了他一眼,幽幽說道:“臣只有一個女兒,沒有庶子庶女?!?/br> 榮親王被噎了一下,轉(zhuǎn)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他當啞巴! 皇帝聽了兩人的話,靠在椅子上,良久不言語,似乎在想著什么,兩人也不打擾。 或許,最終的錯因,還是在他吧? 辜負了那么多人。 “晟哥兒、瑜哥兒也到成親的年紀了,你有什么打算?”皇帝一張口,卻是沒再繼續(xù)剛剛的話題,轉(zhuǎn)而問起了沈瑜。 這話是對榮親王說的,他顯然沒料到皇帝會這樣問,愣了一下,自家長子對成親那叫一個無所謂,cao碎了他和妻子的心,而次子呢……他看了一眼對面的安逸陵,想到自家沈瑜對安瑾那狂熱樣,但那邊卻沒一點點表示,這心里又是一陣氣悶。 “沒呢!沒什么打算,”榮親王瞪了一眼對面的安逸陵,氣呼呼說道,“要是您的好妹夫點點頭,說不定我家瑜哥兒還有點希望?!?/br> 皇帝一聽,原本有些疲累,此時卻來了興致,目光看向安逸陵,“哦?這是怎么回事?” 安逸陵瞥了榮親王一眼,目光含著一絲警告,他看向皇帝,淡淡說道:“回皇上,沒什么,舅兄開玩笑呢。” 這話一聽就是敷衍,皇帝怎么能看不出什么來? 喲,瑜哥兒這小子,什么時候看上阿瑾了?他居然不知道……可是,皇后娘家也有個吳文玉喜歡著啊,他原本還想著這小子不錯,或許能跟meimei妹夫透個氣,只是如今看來,這事有點懸啊…… “這……咳咳,小兒女之間的事情,咱們就別摻和了啊。”皇帝咳了一聲,看看安逸陵,又看看榮親王,和稀泥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