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路想抬手摸摸于冰的腦袋，但是夠不著，只好說：“阿冰不哭，阿伯沒事?！边@一次說話的聲音稍微正常了些。

    鐘醫(yī)生收起聽診器，拿著于路的手腳按壓了幾下，問他有沒有感覺，于路都回答了。鐘醫(yī)生放開于路，說：“沒事，還是跟之前檢查的結(jié)果一樣。沒什么大問題，主要還是腦震蕩，需要住院觀察。你好好躺著別亂動，尤其是頭不要亂動。我先走了，有什么情況來值班室找我?！闭f完他就出去了。

    鐘彥宏說：“謝謝阿叔。”

    家人們又都呼啦圍了上來，關(guān)切地問這問那，于路頭痛，被大家吵得有點難受。金南山說：“好了，大家都別說了，安靜點，于小子需要休息?！笔澜缈偹闱屐o了。

    鐘彥宏站在床尾，沖于路說：“于老板，你還認得我不？”

    于路看著他：“鐘老板又開玩笑了。”

    鐘彥宏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不然大家都要瘋了。你小子命真夠大的，車都被撞得變形了，你愣是沒受什么傷，多虧你系了安全帶，安全氣囊也及時打開了，還有啊，多虧了路邊那兩個垃圾桶緩沖了一下，沒有直接裝在圍墻上，否則你有多少條命都撿不回來了。”

    于路聽見鐘彥宏的話，有些意外：“我沒受傷？”簡直難以置信，他記得自己的車都被撞飛了出去，自己居然會沒事，他試圖坐起來。

    于南把他按著：“哥你不要亂動，你腦震蕩了！”

    鐘彥宏說：“對，好好躺著別動。你沒缺胳膊斷腿，也沒什么大傷，就是腦震蕩了，命大！”說到這里，他也高興起來，于路這次真是福大命大，誰碰到這樣大的車禍，不死也得去半條命啊，但是于路連胳膊腿都是齊全的。

    于路只好躺著不動，沖大家傻樂：“我沒事你們還哭什么啊？師父，對不起，又讓你擔(dān)心了。”

    金南山坐在床邊，搖頭嘆息：“于小子啊，你以后可要小心了，開車慢一點啊。今天可太危險了，把我老頭子都嚇得半條命去了?！?/br>
    于路趕緊答應(yīng)：“我知道了，師父，以后一定小心?！?/br>
    鐘彥宏說：“阿勇阿泰，你們帶著金老和孩子們先回家去，這邊我留下來照顧?！?/br>
    一直沒做聲的兩個保鏢互相對視了一眼，王永泰說：“我留在醫(yī)院照顧老板吧?！庇诼愤@次出事，也應(yīng)算他們工作的失職，如果當(dāng)時他們有一個人跟著過去了，也許就不會有這種事發(fā)生。

    于路看著對方滿臉愧疚的樣子，說：“這事不能怪你們，是我自己大意了，還好我沒事。我的家人就拜托你們照顧了。”

    鐘彥宏揮著手說：“去吧，去吧，今天這情況你們也看到了，千萬不能再有任何閃失了?！?/br>
    于南說：“哥，我也想留下來，好能幫宏哥搭把手。”

    鐘彥宏說：“那行，阿南你留下來。其余的人都回去吧?！?/br>
    于冰抽抽搭搭的：“阿伯，我也想留下來?！?/br>
    于南摸著侄兒的腦袋：“阿冰乖，阿伯已經(jīng)病了，你在這里，阿伯還要擔(dān)心你，好得就會慢了，你要乖，聽話回家去，阿叔會照顧好阿伯的，讓阿伯快快好起來回家?！?/br>
    于冰雖然不太情愿，但還是乖巧點了點頭，一步三回頭跟著阿姑們回去了。

    于路看著他們走了，這才問：“車禍到底是怎么回事？撞我的人呢？”

    鐘彥宏看著他：“我估計有人想置你于死地，故意開車來撞你，撞你的是一輛無牌照的車，撞了你之后想開車逃逸，不過被路人開車堵截上了，警察已經(jīng)把人抓起來了?？偠灾?，事情比我們想象的要危險得多?！?/br>
    于路閉了一下眼睛：“阿海呢？有沒有告訴他？”

    鐘彥宏看他一眼，點了下頭：“他正在回來的路上?！?/br>
    于路心一沉，說：“趕緊給他打電話。告訴他我已經(jīng)沒事了，讓他比完賽才回來。”

    于南幾乎都要哭了：“哥，海哥都快急死了，他哪里還有心情比賽?！?/br>
    于路說：“你給他打電話，我跟他說。”

    于南點頭：“哦，好?！?/br>
    于南的電話剛一撥過去，那頭就接了起來，不知道說了什么，于南說：“海哥，我哥醒了，他要跟你說話?！?/br>
    于南將手機放到于路耳邊，海軒的聲音傳了過來：“于路，于路！你說話！”他剛聽到鐘彥宏給他打電話告知于路出車禍的時候，心好像被生生地剜了出來，連呼吸都要停掉了。

    于路聽出他的聲音在顫抖，他張了張嘴：“阿海，我沒事?！?/br>
    海軒在那頭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說：“你傷到哪兒了？”盡管他努力控制了情緒，但是聲音中還是帶著一絲顫抖。

    于路虛弱地說：“我真的沒事，醫(yī)生說只是腦震蕩，身上沒傷。”

    “真的？”海軒的聲音有些懷疑。

    于路說：“你在哪兒？”

    海軒說：“回家的路上。你等我?！?/br>
    于路急了：“等等，你明天不是要決賽？”

    海軒更急：“你都這樣了，我還比個屁！”

    于路吸了一口氣：“阿海，聽我說，我沒事，你別急著趕回來，比完賽再回來好嗎？”如果自己有事，他回來他肯定不攔著，但是現(xiàn)在自己并什么大礙，卻放棄這樣一次好機會豈不是太可惜，而且海軒肯定還沒有見到他一直想見的惲起老爺子。

    “不比了，咱們下次再比，啊?！卑⒑４丝毯薏荒茱w到于路身邊，別的一切都顧不上了。

    于路說：“我知道你擔(dān)心我，可是我真的沒有大礙，你走到今天，已經(jīng)比了這么多場，還差最后一場不比，我覺得太可惜了。阿海，至少參加完明天的比賽好嗎？我想看你拿獎?！?/br>
    海軒沉默下來，聽筒里只剩下他不太平穩(wěn)的呼吸聲，過了許久，才答應(yīng)下來：“好！我比完明天的比賽就回來。師父，麻煩你掉頭，咱們回g市。”

    于路勾起嘴角：“阿海，加油！我等你回來。”

    海軒說：“開視頻，給我看看你現(xiàn)在的樣子。”

    于路嗯了一聲：“你等等?！彼麙炝穗娫挘瑢τ谀险f，“阿南，有鏡子嗎？”

    于南說：“沒有?！?/br>
    “那你給我拍個照片，我看看自己的樣子。”于路將手機遞給于南。

    于南只好給于路拍了個照片給他看，于路看了一下，雖然說沒有受傷，但是玻璃碎渣還是在臉上劃了幾道小口子，額頭上還有一個青紫色的大包，右眼也是腫的，看起來并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海軒的視頻請求已經(jīng)發(fā)過來了，于路將手機遞給于南：“你幫我照一下胳膊腿給阿?？?，告訴他我沒受傷?！?/br>
    于南有些為難地看著于路，他不覺得這樣能夠糊弄到海軒。鐘彥宏走過來，拿過手機，接通視頻：“阿海，于路沒事。我拍給你看。”然后掀開被子，抬著于路的腿拍給海軒看，一邊拍一邊說，“你看，腿沒事。所有人都說這是個奇跡，幸虧他的開車習(xí)慣很好，系了安全帶，也幸虧你買的是美國車，要是日本車，人還沒散架，車就散架了，于路的運氣不錯，安全氣囊及時打開了，還多虧了路邊的兩個大鐵皮垃圾桶，充當(dāng)了緩沖墊的作用，回頭你好好賠人家兩個垃圾桶，那可是于路的救命恩人啊。

    “你看，他身上也沒事，沒打繃帶，鑒于那什么，我就不脫了他的衣服拍給你看了。這是胳膊，于路，來跟我握個手。你瞧，也沒事?？偟恼f來，你家于路大難不死，以后你們要好好珍惜啊。不過接下來你要有心理準備，由于車子毀得太厲害，有些玻璃渣子飛了些到阿路臉上，劃了幾道小口子，腦門磕出了個大包，你要是覺得他毀容難看不喜歡了，就早點跟我說，我另外給他安排一個高富帥?！?/br>
    鐘彥宏插科打諢的水平還真高，說得于路和于南都笑了起來，連海軒都忍不住笑了出來：“少廢話，趕緊給我看看他的樣子?！?/br>
    鐘彥宏說：“你看好了啊，他現(xiàn)在就是個一個豬頭樣子。當(dāng)當(dāng)當(dāng)當(dāng)——”說著將鏡頭找到于路臉上。

    雖然鐘彥宏提前打了預(yù)防針，海軒看見于路的樣子時，還是心疼得心臟都抽了一下，他看著視頻良久，問于路：“疼嗎？”

    于路閉了一下眼睛：“傷口沒感覺疼，就是腦袋有點疼。醫(yī)生說是腦震蕩的后遺癥?！?/br>
    鐘彥宏將鏡頭移過來，對準自己：“阿海，看到了吧，你家阿路幾乎算是毫發(fā)無損，這是一個奇跡。如果你看到那輛車被撞成的樣子，你就能理解我說的這個奇跡的意思了，一點都不夸張。他命大，閻羅王都不肯收，所以我們會把他照顧得好好的，你就放心好了，去比賽吧，起碼拿個第一名回來給你老婆看吧。”

    于路被他這句老婆給雷了一下。

    海軒點了一下頭：“那于路就拜托你了?！?/br>
    “呵呵，這不是應(yīng)該的嘛，上次我受傷住院，也是多虧你們的照顧，是朋友，就不要那么見外?！辩姀┖暾f。

    海軒“嗯”了一聲，床上的于路突然想起來什么：“阿海，注意安全！”

    手機隔得有點遠，海軒隱約聽到了：“于路說什么？”

    鐘彥宏將手機放到于路面前：“來，跟你男人親熱去吧，阿南，我們出去，不當(dāng)電燈泡。”

    于路紅了臉，看著鐘彥宏將病房門拉上了。

    海軒問起了于路車禍的經(jīng)過，雖然這個經(jīng)過他已經(jīng)從鐘彥宏嘴里聽說過了，但是都是路人跟警察陳述的，再由警察轉(zhuǎn)述給他的，并不算十分完整的經(jīng)過。

    于路一邊回想，一邊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邊。因為腦震蕩的關(guān)系，于路的敘述有些混亂，語速也有些慢，海軒還是很耐心地將這些都聽完了，他咬緊了牙關(guān)：“于路，這些罪我不會叫你白受的，遲早都會給你都討回來，叫他們加倍償還?！?/br>
    于路打了個哈欠：“我只要壞人都繩之以法，我們都平平安安的就好。比完賽早點回來，我想見你?！庇诼反丝虅e無他求，只想自己的親人和愛人都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那你還讓我回去比什么賽！”海軒有些不理解于路的想法。

    于路說：“我不想你輸給海哲?！?/br>
    海軒沉默了，海哲對他的種種挑釁他從來都沒主動跟于路說過，但是于路卻感受到了他對海哲的強烈不喜和厭惡，大概每次見到海哲后，他的情緒出賣了他的內(nèi)心。“好，我不會輸?shù)摹！?/br>
    于路打了個哈欠：“我困了，想睡覺。你一定要注意安全?！?/br>
    “嗯，我知道。你睡吧?！焙＼幍穆曇魷厝岬媚艿纬鏊畞?。

    于路閉上眼睛，開始瞌睡起來。

    海軒掛了電話，給鐘彥宏打了個電話，告訴他于路睡了。鐘彥宏說：“知道了，我們這就進去。”腦震蕩患者每隔一小時就需要被喚醒一次，劉浩洋以前是這么照顧他的，現(xiàn)在又要用在于路身上了。

    于路住院的時候，劉浩洋正在局里突審那個肇事逃逸的鄭姓司機。本來交通事故是交警處理的，但是劉浩洋認定了這是故意殺人事件，這就變成了刑事案件，所以由刑警隊提審。姓鄭的司機咬緊了牙關(guān)說自己不是故意傷人的，而是車子失控撞上去的，但是劉浩洋怎么可能會相信。血樣檢查結(jié)果出來，這人是個癮君子，正在審訊著，這家伙的毒癮就發(fā)作了，然而劉浩洋并不打算就這么放過他，一陣窮追猛問，那個被毒癮控制了的家伙像條狗一樣在地上打滾求饒：“給我一針吧，求你們了，我什么都說?！?/br>
    劉浩洋和同事對視了一眼：“不要討價還價，老實交代！”

    那家伙鼻涕眼淚齊飛：“是黃建功，他讓我去的?！?/br>
    “黃建功為什么讓你去撞于路？他給你什么好處？”劉浩洋追問。

    “他給我、給我三年份的冰毒。”那家伙全身都開始痙攣了，不停地在地上扭動，摩擦著地板，仿佛要以此減輕身體內(nèi)的痛苦。

    劉浩洋瞳孔猛地收縮：“黃建功哪來的冰毒？”

    “我不知道，他反正答應(yīng)了。”

    劉浩洋的同事說：“好了，給他打鎮(zhèn)定劑，等發(fā)作過后再提審?！?/br>
    嫌犯被帶走之后，劉浩洋趕緊和刑警隊的同事開會討論這件案子，他們最近一直都在追捕逃跑的毒梟，也跟蹤了張靈，但是結(jié)果并不怎么理想，劉浩洋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假設(shè)：“有誰知道黃家是怎么發(fā)跡的？”

    隊長看著他：“你懷疑黃家涉毒了？”

    劉浩洋說：“我們一直都把目光放在別處，沒有注意到眼皮子底下，沒準這條大魚就在我們眼皮底下活動，我們都不知道。”

    “等剛才那姓鄭的清醒后，重新提審一次，務(wù)必刨根問底。”隊長說。

    有人提議：“那黃建功那邊呢？需要先控制起來嗎？”

    隊長說：“先安排人盯著。如果他們真有問題，知道姓鄭的被抓了，肯定會有所行動?！?/br>
    劉浩洋問：“那個皮老三呢？”

    “皮老三那邊也要派人去盯著，這個老油條，比泥鰍還滑溜，一有風(fēng)吹草動就跑了?！标犻L說。

    劉浩洋有一種感覺，自己最近一段時間來忙碌的案子快要浮出水面了。他將手機拿出來開機，準備問問于路那邊的情況，剛開機，手機就響了起來，是鐘彥宏打來的：“怎么才開機？”

    劉浩洋說：“剛剛一直在忙。阿路怎么樣了？”

    鐘彥宏說：“已經(jīng)醒來過一次了，沒什么大問題，就是腦震蕩?！?/br>
    劉浩洋松了口氣：“那就好。誰在醫(yī)院照顧他？”他看到于路的車子被撞成那樣的時候，心都涼完了，以為于路必死無疑，結(jié)果竟然大難不死，這簡直太叫人驚喜意外了。

    鐘彥宏說：“我和阿南一起在醫(yī)院守著。你什么時候下班？”

    劉浩洋說：“我這邊審訊還沒結(jié)束，要很晚了。你們記得每隔一小時叫醒他?！?/br>
    鐘彥宏說：“我知道。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最近太不太平了?！?/br>
    “我懂，就這樣，我這邊要忙了，先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