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言出嫁時除了秦楓給的三個鋪面、京中兩處小宅院、蘇州一處中等別院和江南幾百畝田地，還有公中陪嫁的兩個三進(jìn)宅院、京中幾個店面全都租出去。以上幾項(xiàng)前兩年都是秦楓在代管，如今她回到京城，又秦楓覺得姑爺也算可靠，年底時全交付到女兒手中。光是認(rèn)掌柜盯帳冊，知言也忙了幾日。

    又幾處商鋪中有兩三個的適齡小管事快到婚嫁年齡，依是舊例都是府里的丫頭配出去。知言心中盤算一圈，大寒認(rèn)死理且忠心可靠正好配個小管事，小寒和大雪也都機(jī)靈且算得上忠心，她們?nèi)齻€先許了人緩兩年成親都可以。如此算來，府里又要買小丫頭，她又吩咐聶mama尋了官牙，挑了四五個小丫頭買來先讓幾個大丫頭帶一帶。

    有事做，知言也不覺得無聊。今日，她翻著帳冊心中納罕，問起候在屏風(fēng)外的管事：“馮伯，何故江南這幾百畝地今年收成少許多。”

    被稱為馮伯的中年管事正是秦楓的心腹，代管著三老爺在江南的產(chǎn)業(yè)和幾位爺和小姐的田產(chǎn)宅院，素來忠心不二，說話也耿直：“不瞞九小姐，這般收成也有兩年。不獨(dú)您這塊地短了租子，另外幾個小姐的陪嫁田產(chǎn)也都減了。只她們幾個都是一出嫁，三老爺直接把田產(chǎn)交出去。九小姐的田產(chǎn)收成幾年之中沒什么變化，都是三老爺暗中補(bǔ)齊?！?/br>
    知言再一次被花狐貍感動，安撫家中忠仆：“我今年頭回上手，心里不明白隨口一問，馮伯萬不要多想。”

    馮伯也陪著笑：“那會，帳面上差這么多，若九小姐不問，老奴倒心里不舒坦。說實(shí)話，交出您這塊地，老奴也算卸下一個擔(dān)子，輕松許多，江南的差事是越來越不好當(dāng)?！?/br>
    知言耐心聽馮伯訴苦，不時會心一笑。

    恰逢孟煥之回府，免不了馮伯要行禮見過九姑爺。孟煥之急走兩步扶起馮伯，聽了幾句后，安頓馮伯先住下，晚間得空有幾句話要問他。聶mama領(lǐng)著馮伯出去不提。

    屋里沒了別人，知言對著孟煥之撒嬌：“煥之，父親私底下為我貼補(bǔ)了三年的田租，該挑個適當(dāng)?shù)亩Y物表示謝意，你幫我想一樣?！?/br>
    孟煥之照例要問妻子有沒有想她，知言不敢敷衍，誠摯地點(diǎn)頭說想，又主動獻(xiàn)吻。一番親昵后，孟煥之摟著她回想，道前頭書房有幾幅畫甚佳。知言耐不住性子，拉著孟煥之立時要去挑揀。

    孟煥之本意欲圖謀別的，經(jīng)不住妻子軟磨硬泡，遂帶了她到外書房尋出往年收藏的名家丹青，挑出兩副上上等的字畫，包到一起準(zhǔn)備送給岳父。

    知言眼尖在一堆字畫中抽出一張書法墨寶，細(xì)尋到題款，果然不出所料，笑指著說：“六叔的字畫，你從何處得來？”

    孟煥之瞥了一眼，細(xì)回想前因，不無感慨道：“說來也巧，有一年到了蘇州，跟著王兄進(jìn)了一家墨寶齋，因喜這幅字灑脫飄逸，花大價錢買來，后來才知道是岳家六叔的手筆。無奈怎么臨摩都寫不出原稿的意境，后來就束之高閣，恰巧今天翻了出來?！?/br>
    知言瞅著秦樺的筆墨，再細(xì)對比孟煥之的書畫筆力，一個鸞飄鳳泊自在不羈，另一個龍盤鳳翥大氣雄渾，字如其人，當(dāng)真不假。她挪揄道：“虧你還識字知道些道理，你和六叔完全是兩種人，天差地別，寫出來的字豈能是一個味。莫非，夫君也想著和六叔一般瀟灑自地，打算過暢游山河、信馬由韁的日子？”

    孟煥之眼中一亮，笑意溫柔摟緊了知言耳語道：“知我者唯有娘子，為夫現(xiàn)在就想暢快一回。”說著手底下已經(jīng)開始解起知言的衣衫，唇舌順著耳廓吮吸蜿蜒向下，滑過小巧的鎖骨，隔著妃色鴛鴦戲水的肚兜細(xì)細(xì)啃咬，直到懷中人溢出嬌吟，反轉(zhuǎn)過她的身子讓伏在書案上，毫不費(fèi)力直探進(jìn)去，舒適的感覺讓他不自覺也發(fā)出呻｜吟。源源不斷的精力和精華傾力相送，節(jié)奏有序，他要和她一起飛。

    前一刻尚談著字畫，后一秒就精｜蟲附體，男人變臉比翻書還要快。知言暗自腹誹，又因在書房，怕候在外間的小廝們聽到動靜，她咬唇盡量不出來聲響，任由他起伏支配，已是半朦朧間被人抱到床上，急風(fēng)驟雨般送她上云端。

    知言平復(fù)心跳后，還不能起身，因?yàn)檠瓜聣|著枕頭，那個男人側(cè)身支肘用深情的目光注視著她。天長地久，此間唯他兩人，或許還有一個小人兒經(jīng)長途跋涉勿勿趕來。

    孟煥之盡享激情過后的寧靜，床上平躺著的妻子剛經(jīng)歷過情｜事，雙眸水色瀲滟，美得令人心驚。他輕吻著柔荑，在她耳邊低語外間趣事，逗得佳人笑容綻放，美不勝收。

    就這樣，說好只尋一幅畫的功夫變成在外書房逗留一個多時辰，晚飯又被延遲。幸好府里沒公婆長輩，不然知言首當(dāng)其沖受指摘。

    晚飯后，孟煥之尋了馮伯細(xì)問江南諸事，知言帶著丫頭開柜翻箱籠，挑尋合適的物件準(zhǔn)備送給方太君和常氏，不能光給花狐貍一人送書畫，太過顯眼。她又挑出幾匹素雅的料子帶回去給知恬裁衣裳，再挑出明亮鮮艷的幾匹分別送給三房其他幾個姐妹，一并吩咐立冬明天打發(fā)人送到各府上。

    忙忙亂亂足足一個多時辰才消停，瞅著鐘表，直等到近亥時孟煥之才回來。知言覺察到他懷著心事，也不多問，急趕著讓歇下。她本來想問孟之能不能抽空一起回秦府，后來一想還是算了，她自個回去能暢快多呆一時，帶著女婿回去，花狐貍首先不高興，坐不了一時，方太君又要急著趕他們回家。再者，她還想和知恬多說一回話。承恩公家馬上要出孝，知恬的婚事也快提到明面上，家中至多也能留半年。

    知言想著瑣碎諸事漸入夢鄉(xiāng)，留下孟煥之一人獨(dú)自清醒，千頭萬緒，總要挨次理清。

    ☆、第132章 別有用心

    送走孟府五好上進(jìn)青年出門后，知言也帶著丫頭婆子及備好的禮回首輔府。一進(jìn)門先受方太君好生一頓數(shù)落，知言心中不信老人真的不歡迎她回去，耍著賴皮，膩在方太君身上訴苦：“孫女一個人在家無事，悶得慌，成天想著老祖宗，一回來就受您埋呔。”她手底下摸著老人的手，眨巴眼睛一臉委屈。

    方太君頓時心軟，摟著知言，柔聲哄她：“你都出閣了，成天往家跑，讓外人瞧見不好。不用太勤，六七日回來一次?！?/br>
    知言本想說十天回來一次，聽到方太君話，忍笑應(yīng)下，命人拿出她為老人做的兩樣活計(jì)：一套里衣，兩個香包，獻(xiàn)寶一般捧到方太君眼前。

    方太君唯覺得自家兒孫最好，孫兒孫女們即使拿回來一塊破布片，她都要說好，何況見著知言的繡活也有長進(jìn)，更是喜不自勝，捧著夸了又夸。屋里的丫頭婆子為哄老太君高興，也全都湊趣齊聲稱贊。

    知言臉皮再厚都被夸得不好意思，打算出去換口氣，不料被方太君叫回去叮囑道：“你二伯和二嬸房里忙亂，先不要去?！?/br>
    知言一聽話中有話，刨根問底：“二伯可是打算要外放？”

    見她們說起正事，丫頭們?nèi)㈤_，方太君點(diǎn)頭：“正是，謀了湖廣提刑司僉事一職，過完年開春就動身，你三哥和三嫂也跟著去?！?/br>
    二老爺原任著大理寺右寺丞一職，五品京官，外放后反倒降了半級。提刑司僉事，從五品的官職，重點(diǎn)在湖廣，秦家長孫媳路長云的娘家——長武伯府世代盤踞在湘楚，真是個穩(wěn)妥的去處?？墒?，為什么留下了秦明，知言猜測道：“大哥和大嫂在京替二伯一家盡孝，倒也是兩全?！?/br>
    一語說中方太君的心事，兒孫都在她膝下長大，從襁褓中的幼兒長成挺天立地的男兒，再相繼娶妻生子。一恍眼，滿府跑著的孫兒變成重孫。猛然間全分出去，好比掏空了她的心，經(jīng)過商議后留下天性溫厚的秦明，讓二老爺和二太太帶走秦曉，七爺秦晌也要留在京中讀書。憶及家中兒孫即將遠(yuǎn)離，她也面帶惆悵，很是失落。

    知言挨到方太君眼前悄聲問：“老祖宗，您舍得放我父親出去?！?/br>
    “舍不得?！狈教趴诨卮?，話一脫口，她笑出聲，輕拍知言一巴掌：“就數(shù)你鬼精，從我這里偏了好東西不說，成天想著套話。”

    知言輕盈地躲閃開，笑語：“孫女只是打問清楚，好多回來幾趟哄得父親高興，從他手里再騙兩樣?xùn)|西?！?/br>
    方太君明白孫女在說笑，樂滋滋聽她逗趣，不多時又犯了困淺睡。知言見機(jī)出來，往三房走去。因她回來也有些時辰，瞞不過府里有心人，才走到三房院門外，迎面撞見常氏的大丫頭紫珠跺腳搓手，看來也是候了多時。

    知言拉了紫珠往里走，邊聽她私語：“羅家姨太太來了，太太抽不開身，支了我出來等著姑娘?！?/br>
    怪事一樁接一樁，羅姨媽有好些年沒在秦府露面，幾年前不知她為何原因惹怒了常氏，姐妹倆吵了一架后形如陌路，外院書房里羅家表哥也沒了蹤影。今天又刮得那門子風(fēng)？

    見知言遞過來眼神，紫珠悄語：“太太鎮(zhèn)日無聊，就想找個人說話，思來想去，也就姨太太有空能陪她聊幾句?！?/br>
    府里幾個妯娌，大太太忙完正事抽空逗孫子，二太太更是一心撲到幾個孫兒孫女身上，六太太貌似和常氏說不到一起。常氏成天眼饞大房和二房的寶貝孫兒們，遲遲盼不到四奶奶有動靜。有羅姨媽做陪，常氏也少了機(jī)會尋兒媳麻煩。

    知言乍一見到羅姨媽，微微一驚。羅姨媽也只比常氏年長兩歲，現(xiàn)已頭發(fā)花白，滿臉褶皺，唯鼻子小巧挺直能依稀辨出年輕時的美貌。更不消說衣著寒酸，說她是常氏的娘親都有人信。想來這幾年離了秦府的接濟(jì)，日子過得艱難，只羅姨媽眼珠滴溜轉(zhuǎn)不停，很讓人不喜。

    常氏不待知言行禮，急走兩步攜她坐下，老一套的說辭問姑爺可好。略說孟府諸事后，知言才命人呈上她帶來的幾樣禮，幾匹鮮亮的料子和幾盒胭脂水粉并上等香料。

    常氏好東西見慣了，笑著收下，謝過庶女一片心意。羅姨媽臉上堆滿諂媚，在旁嘖嘖聲不絕，就差把知言夸到天上去。

    才出正榮堂躲出來，三房也來了個馬屁精。知言面上不顯，心中覺得膩歪，她只順著話頭說：“真不知道姨媽今天也來，我那里還有幾匹料子，只不及眼前這幾匹鮮亮。姨媽若不嫌棄，我打發(fā)人去取，小半個時辰就能送來，讓您老多等一時。”

    羅姨媽臉上的五官立時變得鮮活，語調(diào)夸張地推辭：“我都快成老婆子，好料子也使不上，外甥女留著自己裁衣服，心意我領(lǐng)了就是?！?/br>
    常氏很是滿意庶女的舉動，細(xì)聲細(xì)語勸羅姨媽：“孩子一片好心意，你就收下罷。”

    羅姨媽這才點(diǎn)頭應(yīng)下，不時偷瞄炕上一堆東西。

    知言陪著常氏說了幾句話后，放下給秦楓的兩幅畫，起身告辭。

    ******

    羅姨媽目送秦家九小姐出屋后，不無艷羨道：“也是個有福的?！?/br>
    常氏對著佛龕上供著的送子觀音出神，漫不經(jīng)心隨口應(yīng)道：“這幾個孩子運(yùn)道都不錯。”

    羅姨媽覷得屋內(nèi)沒旁人，鬼鬼祟祟湊到常氏跟前，壓低聲音問：“聽說你家十丫頭要許給承恩公家？”

    常氏滿懷戒備地看向胞姐，語帶警告：“少打她們幾個主意，莫說是你，房里幾個孩子的婚事，我都挨不上邊，就連老爺也只有看著的份?！?/br>
    羅姨媽輕哎喲：“我的好meimei，我如今可絕了這樣心思，只不過在外頭聽了幾句閑言，想問個真切。你家十丫頭跟天仙似的人，臨了嫁給一個三十多歲的老鰥夫，我都替她抱屈?！?/br>
    常氏深以為然，年輕時在婚事上受過的屈折，重演在庶女身上，她偶爾想到也為乖巧懂事的知恬打抱不平。沒法子，秦家再勢大也敵不過皇家，眼下除了承恩公家，再無人敢接手知恬，人生不如意的事何其多。

    羅姨媽又套問了許多關(guān)于知恬的閑瑣事，常氏不疑有他，凡是她知道全盤托出，臨了不耐煩道：“今天叫jiejie來又不是為著十丫頭，合著正經(jīng)事你倒沒放在心上。趕緊幫我想個法子，只要能尋來方子治好兒媳婦，花多少銀錢都不在話下?！?/br>
    羅姨媽坐正身子，撫弄完頭飾又整理衣袖，拿喬做勢，在胞妹殷盼的目光中才緩語：“法子眼前就有，給通房們停了避子湯，兩個月就有結(jié)果?！?/br>
    常氏不無氣餒道：“不成，不成，當(dāng)初結(jié)親時昭兒應(yīng)諾過安遠(yuǎn)侯，不容庶子們出生。這才三年，咱們也占不了理急著讓納妾，首要讓兒媳婦能生養(yǎng)最好。”

    羅姨媽眼睛滴溜滴溜轉(zhuǎn)，只對著炕上的料子挪不開目，敷衍道：“我留神打問，說不準(zhǔn)能尋得幾個游醫(yī)之類，幾副藥下去治好外甥媳婦，明年此時你就能抱上金孫。”

    常氏只要聽到抱孫子一說，略覺安慰，不曾留意胞姐的語氣。一時，立冬領(lǐng)著人送來幾匹料子并一套尋常頭面，羅姨媽接了滿意而歸。

    ******

    知言出三房出來，心中把方才見到羅姨媽的情景過一遍，仍是覺得不妥。秦楓和秦昭白日里都在衙門當(dāng)差，常氏耳根子軟好糊弄，經(jīng)人一夸更飄飄然不加戒備，再莫是招進(jìn)一個白眼狼，等捅出禍?zhǔn)驴删秃蠡趤聿患?。她喚過一婆子，打賞荷包后，命她到前院尋來十二爺，這才轉(zhuǎn)身去了知恬處。

    冬月里，園子里溪水結(jié)了薄冰，樹木蕭索，了然無生氣。知言信步過了拱橋，熟悉的路徑，她不由己走進(jìn)未出閣時住的院子。院門洞開，值守的婆子不知溜到何處，花墻干枯零落，高大的桂樹只剩光禿禿的枝干，唯樹底下的秋千擦得明亮如廝。她坐在秋千上環(huán)視周圍，曾經(jīng)花團(tuán)錦簇一般的眾姐妹們都已出嫁，重新在夫家扎根。流年瞬時，此間唯她一人。

    見自家姑娘又開始愣神，立冬打發(fā)人先把東西送到十小姐屋里，知恬聞訊后穿著半長蜜合色披風(fēng)尋過來。

    知言抬首看到院門口站著的絕色佳人，云鬢輕挽，珠玉點(diǎn)綴其間，眉目不畫也動人，膚若堆雪，櫻唇嫣紅，一雙鳳目欲語還休，攝人心魄，堪稱傾城傾國色。秦家十小姐知恬，從八｜九歲時就關(guān)在府里，幽靜中默默成長，不曾生出怨艾，氣質(zhì)恬靜從容，雖嬌柔并不軟弱。

    知恬蓮步輕抬，輕喚：“九jiejie?！甭曇羧缣旎[，曼妙身形似姿仙。

    知言招手：“過來，坐到j(luò)iejie身邊來?！苯忝脗z緊挨在一起，隨著秋千晃悠說著私房話，大多都是知言在說，知恬只微笑聽著。

    因說起秦曠，知恬方插話，聲音細(xì)糯：“九哥來信說他在北境過得不錯，他因比武時奪了頭名，軍中再無人敢欺負(fù)他，還說要謝謝jiejie捎去的御寒藥酒，他笑語如今離不開酒，每晚睡前都要喝兩杯?！?/br>
    秦家最美的少年郎獨(dú)自在北境吃苦，豈是他信中所說這般輕松。

    知言心里不好受，也要安慰別人：“說不定再過幾年，九哥便能回京，咱們兄妹總有團(tuán)圓的那一天。”

    知恬睫羽微扇，眼中籠著水汽，愈加動人，囁嚅道：“府里人都說北邊不太平，姨娘也擔(dān)心九哥日夜在哭，我都不敢去瞧她，生怕她問起九哥不知道該如何回話。”說著珠淚如串珠滾落，她忙用帕子拭淚。

    知言摸到知恬手冰涼，帶了人回屋里，喝過暖身子的熱茶。又盯著知恬洗臉重新上過面脂，她才開口安慰：“九哥呆的軍營離犯亂的邊境足有幾百里，即使用兵也輪不上他們出頭，回頭你也說給姨娘，讓她別擔(dān)心?！彼衙蠠ㄖ厝蘸遄约阂惶渍f辭照搬過來。

    見知恬乖巧地應(yīng)下，知言拉她起來比試衣裳料子，對著水晶鏡，淺妃色瓊花遍繡的錦緞?wù)r知恬膚色，顏色也不張揚(yáng)。知恬手下?lián)崦献訌?fù)又開顏粲然一笑，謝過jiejie一片心意。

    知言無心一說：“你彈一首曲子當(dāng)謝禮，不枉jiejie特意跑來。”

    話音落，屋里一片靜寂，丫頭們都悶頭不吭聲。知恬垂眸，聲音幾不可聞：“琴弦斷了，沒顧上接?！彼偬卓匆谎壑?，心虛地低下頭，蔥玉般手指摳著衣角，解釋道：“都是些奇巧yin技，不學(xué)也罷?！?/br>
    知言心中鈍鈍地痛，一把摟過知恬，柔聲開解她：“胡說，jiejie最喜歡你有才藝，萬不能聽別人用心不良說出來的話。眼看要出嫁，承恩公最是穩(wěn)當(dāng)，年紀(jì)大點(diǎn)更有長處。你姐夫比我大上八歲，很會疼惜人。你看jiejie現(xiàn)如今日子過得和美平順，你也能過上順當(dāng)日子?！?/br>
    知恬雙眸含淚只點(diǎn)頭，知言耐心哄得她露出笑容，兩人才到方太君處用午飯。方太君年歲大了，卻沒老糊涂，眼睛略一瞥便問起知恬為何落淚，少不得要知言插科打諢遮掩過去。

    ******

    知言乘興出門，懷著一肚子心事回孟府，事后才回想來沒見著秦昌。小鬼頭，前幾年恨不得長到知言身后當(dāng)尾巴，現(xiàn)在生怕被知言拉住說教，一聽聞她回秦府，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哼，有本事躲一輩子。

    秦昌躲著她，羅姨媽的事該給何人透底？知言思索后，招來丫頭一問，得知給幾個姐妹的料子都還未送出去。她特意吩咐立冬明天跑一趟東城蘇府，當(dāng)著知畫的面提一句羅姨媽就成，把常氏那個糊涂蛋交給知畫。秦家四小姐威風(fēng)凜凜，請她出馬，搞定常氏不在話下。

    知言心情糟糕透了，還是晚間孟煥之回來說出一個喜訊令人精神一振，故她沖著某人諂媚：“還是夫君最好?！?/br>
    洋洋得意的孟煥之狼啃嬌妻一番后，低語今天先放過她，等到了別院一并討要。

    誰怕誰，知言暗暗道。

    ☆、第133章 蓮花清池

    冷天寒風(fēng)吹來，晦暗陰冷，驕陽也失了光彩，縮在層云后不再露面。天空零星飄著雪花，郊外曠野中一前一后黑白兩騎奔馳。風(fēng)扯起馬上坐著的人背上披風(fēng)，石榴紅艷麗多姿，鴉青色濃墨重彩。

    知言回首看一眼不慌不忙追在其后的孟煥之，輕勒韁繩，追風(fēng)放慢腳力，待孟煥之追上后，兩人并駕齊驅(qū)緩行。

    今天出城后，先打發(fā)長興帶著人跟著韓家的仆人先去了別院，孟煥之領(lǐng)著知言繞遠(yuǎn)路而行。久未活動，經(jīng)過一個多時辰縱馬，知言頓覺神情氣爽，沖著無人的樹林大喊兩聲，引得身邊的孟煥之竊笑。

    行到叉路處，知言偏頭嫣然一笑：“煥之，我們再到前頭跑一圈，回來后再去別院。”她生怕對方不答應(yīng)，放柔聲調(diào)爭?。骸八母缑炕貛页鰜矶寄鼙M興，你不能比他差。”

    孟煥之拉過妻子捂著她的臉，本不欲答應(yīng)又帶著無奈的口氣說好。

    知言笑得更開心，每回她提無理要求時搬出秦昭或秦楓，孟煥之肯定答應(yīng)。愛吃味的男人明白她的小把戲，他總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滿足知言。就好比現(xiàn)在，孟煥之心里滿不情愿，一來怕天氣冷凍著知言，二來韓世朗和王慎昨夜已出城只等著他們。饒著如此，他依是做出讓步。

    男人一點(diǎn)心意已讓知言沾沾自喜，她果然還是胸?zé)o大志，湊近親吻孟煥之的臉頰，夸獎他：“夫君最好，四哥不及你十分之一?！?/br>
    孟煥之爽朗大笑，松開妻子，也順手放開追風(fēng)，輕揮馬鞭，驅(qū)趕他們先行，他跟在后面，總能留心到前面的動靜。瞅著一人一馬跑出一里路，他才驅(qū)馬追上，保持著兩人之間的距離直至回到韓府別院。

    知言一只手捂著凍僵的臉，另一手握在孟煥之大手中。兩人在下人的帶領(lǐng)下剛繞過假山，激烈的爭吵從正堂中傳出，院內(nèi)韓家大奶奶和王沈氏面面相覷。

    隨著屋門打開，帶著怒氣的聲音也飄出來：“看看現(xiàn)在你的狼狽樣，真應(yīng)該領(lǐng)我堂妹過來親眼一瞧，好讓她徹底死心。”話音剛落，韓世朗冷著臉走出屋，抬眼見到孟煥之，甩袖哼一聲復(fù)又進(jìn)去。

    孟煥之手下微捏妻子示意安心，領(lǐng)著她到韓家大奶奶跟前，交付給主人后，大步邁進(jìn)屋，關(guān)上房門三人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