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jié)
“此處并非說話的地界兒,你先與我會霜華苑罷!” 葉沐遙也并未多言,畢竟自從尉遲津停妻再娶的消息傳遍太尉府之后,府中的丫鬟婆子便不復往日的恭敬。畢竟她葉沐遙身后并無強有力的母家,又是與夫君和離的婦人,自然是無需巴結討好的。 葉恪自然也是清楚這點,微微頷首,便跟在葉沐遙身后,往霜華苑走去。 等到他二人身影全然消失之后,尉遲津這才從粗壯的柳樹后閃身而出,俊美無鑄的面上露出一絲痛苦之色,其中還帶著些許茫然,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何緣故。 到了霜華苑正堂之中,葉恪與葉沐遙一齊坐下,鈴蘭便給葉恪上茶。 葉恪抬手端起茶盞,輕嗅茶盞中的香氣,不由眉頭一簇,道。 “jiejie,這可是前些年的陳茶,怎的還會沖泡?” 葉恪將將開口,心下便升起一陣懊悔。他本是聰明絕頂之人,自然知曉葉沐遙眼下留在太尉府中,定然會遭人怠慢,卻仍問出此言,不就是在葉沐遙傷口處撒鹽嗎? 聞言,葉沐遙倒也不怎么在意。眼下有陳茶還是好的,這也是碧玉拿了她嫁妝銀子出去打點才有的。要不然的話,她這霜華苑,恐怕便只剩下一些殘羹冷炙了。 “阿恪,眼下我并不欲離開太尉府?!?/br> “為何?” 聽得葉沐遙的言語,葉恪英挺的墨眉一蹙,太尉府都對她如此怠慢了,留在此處又是為何呢?難道沐遙在打尉遲家家主之位? 葉沐遙仿佛并未見著葉恪疑惑的神色,當即紅唇輕啟,繼續(xù)道。 “我與尉遲津定下了三月之期,在三月之后,才會離開太尉府?!?/br> 葉沐遙頓了一頓,以絲帕掩住唇角,輕咳一聲。 葉恪知曉,她如此動作,不過是怕自己泣淚罷了。 “我想親眼看著付盈然入門,如此才會徹底死心?!?/br> ☆、第253章 思量 見葉沐遙如此模樣,葉恪也不好說些什么了,畢竟在他看來,葉沐遙雖說有些執(zhí)拗,但卻亦是情有可原的。似葉沐遙這般的小娘子,便是不見黃河心不死之人,他自然是無法勸阻的。 “既然你意已決,我便不多費口舌了。” 葉恪抿了抿薄唇,尚帶著一絲稚嫩的面龐上,流露出一絲憂慮。 “眼下你已經不是侯府貴女了,他們太尉府自然可以任意輕慢,如此的話,你要如何看顧腹中孩兒?。俊?/br> 聞言,葉沐遙輕嘆一聲,伸手撫平袖襟處本不存在的皺褶,道。 “自然不會有人膽敢上門欺辱我,畢竟眼下太尉府真真正正的當家人還是尉遲恒遠。且你也知曉,碧玉的身手不弱,不會生事的。我平日里的吃食補品,都是碧玉鈴蘭這二人在外頭采買回來,而后于霜華苑之中的小廚房自行烹制的,自然不會讓旁人鉆了空子,你心下的憂慮,我已知曉?!?/br> 話落,葉沐遙面上笑意更濃,抬手撫了撫葉恪烏黑的墨發(fā)。眼下那個有些倔強的少年郎,如今終于長大了。 “阿恪,眼下你也不必對我太過掛心,還是要好生讀書,畢竟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只有科舉,才能讓你有出頭之日?!?/br> 見著葉沐遙眉眼處的嚴厲,葉恪自然也不好駁斥。歷經齊王謀逆之事后,葉恪也便淡了科舉的心思。但母親與阿姐都如此想法,真真是不能辜負了。 “阿恪省的。” 見著面前少年乖巧的低下頭,葉沐遙此刻倒是更為歡喜了。眼下她并不敢想有關尉遲津的人和事,所以只能將心思都放在旁的事物上頭。 “阿恪,眼下依咱們的境況,你也尋不到什么好先生讀書,我識得一位極有才學的名士,你可愿拜入他門下?” “名士?” 葉恪面上露出一絲詫異之色,他早便清楚他這阿姐不是個簡單的,但卻并未想過,葉沐遙連當今名士都識得,實在是不易。 若說此時在京中的名士,又能與葉沐遙有些關聯(lián)的,怕是只有眼下太子府中的幕僚柏瓊柏先生了。 “阿姐說的可是柏先生?” 葉沐遙微微頷首。雖說她從未將自己與柏瓊相交之事告知阿恪,但阿恪亦是個極為聰慧的,只消稍稍捋順太子一黨的關聯(lián),便能瞧出不對來。 見著葉沐遙承認自己識得柏瓊,此刻葉恪心下愕然,薄唇微張,當真是將少年郎的冷肅都褪去不少。 “阿姐,柏先生他會收我為徒嗎?” 不是葉恪太不自信,而是柏瓊的名聲在秦國便仿佛春秋之時的大儒一般,他需得仰望的對象,自然是不敢肖想的。且明德帝將齊王與萬皇貴妃圈禁之后,太子上位,柏瓊也并未討要一官半職,甚至平日便寄情于山水,此等不慕名利之人,葉恪亦是極為敬佩。 “我與柏先生有過一面之緣,若是讓他收你為徒,自然是可以的,不過你也要爭氣些,莫要丟了阿姐我的顏面!” 葉沐遙如此道,倒是讓葉恪心下大定。 “既然如此,那我馬上便回莊子里準備!” 葉恪眼下早便失了原本的沉穩(wěn),以往細白如瓷的面皮,現下也暈起了一絲緋色,顯然是極為歡喜。 葉沐遙望著不斷在正堂之中打轉兒的葉恪,覺得有些頭暈,便抬高聲調道。 “停下!轉的我眼暈!你可要矜持一些,莫要嚇著人家柏先生!” 聞言,葉恪略有些清瘦的身子陡然定住了,面上也露出一絲古怪之色。葉沐遙心下有些愧疚,莫不是自己話說得太重了?要不然怎的如此? “阿???” 葉恪的身子陡然動了,三步并作兩步,立在葉沐遙面前,有些張皇的道。 “阿姐,我該帶些什么拜師禮?。俊?/br> 聽得此言,葉沐遙當真是愣住了。心下有氣,便抬手狠狠的敲了葉恪發(fā)頂一下。而后才道。 “柏先生也不是貪慕名利之人,你便按六禮給備下束修便是?!?/br> 葉恪也知此點,當下便微微頷首,面上緋紅也褪了幾分。 “好了,你便先回莊子里罷!等到我與柏先生商談之后,再讓你將束修給送過去?!?/br> 即便葉恪是葉沐遙的親弟弟,此刻也不好在太尉府多留,畢竟葉沐遙眼下算是妾身未明,如若說她還是尉遲津的嫡妻,那也不作數,畢竟和離書早便寫下了。但若是如此,她一個懷著身孕的小娘子,整日在太尉府中待著,亦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便引人風言風語,葉沐遙雖說并不在乎,但卻不欲將葉恪也給扯了進來,生的王氏借機生事。 葉恪自然也明了,當下便從懷中取出一個荷包,見著上頭虎嘯山林的紋繡,極為精致,應當出自水碧的手筆。 “這是何物?” “你便收著罷!” 葉恪并為作答,徑直將荷包放在紫檀木桌之上,而后便起身離去。 葉沐遙因著身子有些不便,等到走到門前之時,葉恪早便跨出小院兒之中了。 拾起那個荷包,葉沐遙打開一看,發(fā)覺里頭都是一百兩一張的銀票,共有五十張,也便是五千兩白銀。想必是葉恪怕她周轉不開,這才接濟一二。 阿恪也不想想,她葉沐遙出嫁之時,可謂十里紅妝,風光無兩,哪里還需要他接濟呢?饒是如此,葉沐遙也仔細的將銀票收入荷包之中,而后放進了妝匣里頭。 葉恪走后,碧玉與鈴蘭便進來了。 “碧玉,你現下差一個通透的小廝,去紅袖招幫我送信兒給柏老板?!?/br> 話落,葉沐遙便自顧自的取出筆墨紙硯,鈴蘭見狀,忙上前為葉沐遙研墨。沒過多久,葉沐遙便將自己想與柏瓊見上一面之言落于紙上,而后便尋了個信封,將信紙放入其中。 碧玉自然是清楚紅袖招是什么地界兒,所以她定然是不可能親自去紅袖招的。畢竟一個清白的小娘子,便是與那花街柳巷沾了一點邊兒,恐怕名聲便都毀了。 葉沐遙如此為她考量,讓碧玉心下一陣妥帖。原本碧玉亦是不在意名聲,畢竟她不過是個暗衛(wèi)罷了,朝不保夕,自然是顧不得這些虛的。但眼下她與司吉的事情定下,便是要留心著些,省的誤了人家。 ☆、第254章 送信 碧玉接過信封,猶豫了片刻,這才開口道。 “小姐,這信是否要以火漆封上?” 聞言,葉沐遙微微搖頭:“這里頭也不是什么秘事,自然無需如此在意,你快去將信封交給驚鴻送來的小廝即可?!?/br> 聽得葉沐遙此言,碧玉也不耽擱,沖著葉沐遙福了福身子之后,這便走出正堂。碧玉選的一個小廝,名叫岑貴兒,生的倒是一副憨厚的模樣,但眉眼處倒是能透出一二分的機靈勁兒,想必也是個會辦事的。 “碧玉jiejie,這是?” 岑貴兒憨厚的面上露出一絲詫異之色,忙躬身接過那信封,恭敬的開口問道。岑貴兒不過是個普通的小廝,因著辦事機靈,所以碧玉倒也覺得順眼。不過岑貴兒自然不是個蠢得,萬萬不敢怠慢了這個在主子身邊頗有臉面的大丫鬟。 “這封信你送到紅袖招,給那里的柏老板即可。” 雖說岑貴兒僅僅是個普通的小廝,從未得幸去過紅袖招,不過他身為一個男子,自然也是聽過京中最為有名的銷金窟。 “碧玉jiejie,那里可是……” 岑貴兒憨厚的面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碧玉知曉他的想法,當即便道。 “你莫要管了,我知曉紅袖招是什么地界兒,讓你去辦事便好好辦事,自然不會少了你的好處!” 碧玉說著,便徑直從袖籠中取出一個荷包,里頭沉甸甸的都是銀子,約莫有十兩左右。碧玉用手掂了掂荷包,而后又道。 “這里頭共有六十兩銀錢,入了紅袖招,自然也是要銀錢打點的,五十兩銀票,十兩散碎銀子,剩下多少,就看你自己會不會辦事了!” 普通小廝的月錢不過二兩,碧玉出手如此大方,真真是讓岑貴兒眼都直了,當下便死死盯著那個裝了六十兩銀的荷包,再也挪不動步子。 碧玉看著如此模樣的小廝,秀眉一蹙,冷聲道。 “這封信你可一定要親手交到柏老板手里,如若不然的話,你知曉后果?!?/br> 碧玉本就是暗衛(wèi)出身,如此一開口,威脅意味兒十足,眼神冰寒的讓岑貴兒這小廝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咽了口涎水,顫聲道。 “碧玉jiejie,您便放心罷!我岑貴兒定然將這封信親手送到柏老板手里!” 得了岑貴兒的保證,碧玉面上這才好看不少,而后隨手一拋,便將荷包丟到岑貴兒手里,后者忙不迭的接住,而后塞入懷中。見狀,碧玉擺擺手,示意岑貴兒可以下去了。 等到岑貴兒走出霜華苑之后,碧玉突然眉頭一蹙,猛地轉過身子,卻并未發(fā)覺任何異樣之處。即便是心下有些疑惑,也并無旁的事端,碧玉便只當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碧玉入了正堂之后,尉遲津足尖一點,由高大的榕樹上跳了下來,樹蔭繁密,這才將尉遲津清瘦的身形給遮了住。 尉遲院使雖說看著不食人間煙火,但到底也是聽聞同僚提及過紅袖招,自然也清楚那處是青樓楚館之地。 紅袖招雖說明面上是青樓,但暗地里卻是明德帝親自掌管的情報點,如若沒有紅袖招的人,明德帝也不會如此之早的便清楚了白均禹意圖謀反之事。 方才碧玉那丫鬟口中提及的柏老板,如若不出意外的話,應當便是紅袖招的情報頭子柏翼然了。 “葉沐遙與柏翼然有何關系?” 尉遲津蹙著眉,喃喃自語道。也并未在霜華苑停留多久,雖說他功夫比碧玉高深,但若是不小心的話,仍可能被碧玉那丫鬟發(fā)覺。 尉遲津疾步走,未過多少時候,便追上了手中拿著信的岑貴兒。 望著那小廝,尉遲津眉眼處顯出一絲冷色,等到岑貴兒入了假山之處時,當下便撿起一顆石子,擊在岑貴兒睡xue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