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葉氏,王氏我自己自然會出手處理的,你現(xiàn)下與我和離,自然不會虧待了你?!?/br> 葉沐遙并未忽略尉遲津眉眼處那濃到極致的厭惡,他果然是厭了手段狠辣的自己。也是,如此心狠手辣冷血無情的小娘子,又哪里配得上他清逸如仙的尉遲院使呢? 葉沐遙菱唇勾起一抹諷笑,也不知是在笑旁人,還是在笑自己。 她抬眼望著面前的男子,眸光如炬,仿佛要看穿了尉遲津的心一般。 良久,葉沐遙這才輕嘆著開口問道。聲音輕的仿佛在風(fēng)中漂浮的柳絮,讓人想將其握在手中,卻又觸之不及。 “你可是心有所屬了?” 若非如此,以尉遲津的冷情,自然不會想要如此迅速的與自己和離。眼下,他便如當(dāng)年的葉云起一般,毫不留情的將自己棄如敝履! 眼下的場景便仿佛輪回,大抵是命中注定,她葉沐遙今生來世都遇不上良人,強行逆天改命,依舊是殊途同歸,徒添傷悲罷了。 聽得葉沐遙的問話,尉遲津眼中微微升起一絲波瀾,卻更讓葉沐遙感覺難耐。以往那個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阿津,早便不在了?,F(xiàn)下面前的男子,他是尉遲津。 “是。” 尉遲津輕輕頷首。 葉沐遙望著尉遲津掛在腰際的品竹色紋繡蘭花的香包,不自覺的微微搖頭。那香包繡的極為精巧,與尉遲津身上的青袍相互輝映。細密的陣腳可見繡娘的功夫,想必亦是用了心的。 也不知是哪個小娘子繡出如此精巧的香包贈予情郎,只不過有些不巧,那女子的情郎,便是自己的夫婿。 “姓甚名誰?” 葉沐遙微闔鳳眸,強忍住想要流淚的沖動。原本她以為自己早便心硬如鐵,但卻并未想到,尉遲津能對她影響至此,將她逼到如此逼仄的境地。 即便知道此刻開口,得到的不過是羞辱罷了。但饒是如此,她仍是不甘?。?/br> “付盈然。” 尉遲津薄唇輕啟,將付盈然的名兒給吐露出來。 聞言,葉沐遙倒是愣住了,以往思之不明的事情,現(xiàn)下都有了答案。怪不得付盈然對自己暗藏殺機,屢次下手,原來便是因著面前的男子。 前世里是白蓮搶了她的良人,而這一世,換做葉沐遙不要面皮,將付盈然心悅之人給搶走了。 果真是天道輪回,報應(yīng)不爽。 “沐遙是不會和離的?!?/br> 葉沐遙話落,玉手便死死捏住八仙椅暗色光潤的扶手,費力的站起身子。眼下她已然懷胎三月有余,腹中孩兒也顯懷了,動作自是有些笨拙。就在起身之時,葉沐遙被身上所著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裙擺絆了一下,身子不穩(wěn),眼看便要跌倒在地。 說時遲那時快,尉遲津身形一動,便將要被絆倒的葉沐遙攬入懷中,小心翼翼的扶著她,仿佛在擁抱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感受到男子身上傳來的灼熱之氣,葉沐遙當(dāng)即便苦笑一聲,心下暗道:既然已經(jīng)揮劍斬情絲,如今這幅作態(tài)又為哪般? 葉沐遙玉手微抬,鳳眸望著尉遲津握住她手臂的手掌上,以手覆之,從尉遲津懷中掙脫開來。 感受到葉沐遙掙脫自己的懷抱,尉遲津突然覺得自己胸臆中仿佛缺了什么,那種空蕩仿佛無根之草的感覺,讓尉遲津心下一緊。 “多謝尉遲院使了?!?/br> 葉沐遙穩(wěn)住身形,沖著尉遲津福了福身子,眉眼處仿佛冰雪雕刻一般,好似無論面前生了何事,都不能使眼前的小娘子動容。 望著如此冷漠的葉沐遙,尉遲津只覺得自己胸臆處的抽疼好似更嚴(yán)重了幾分,想必是方才的動作扯到了傷處。尉遲津劍眉一蹙,薄唇輕啟,道。 “不必客氣?!?/br> “如若無事的話,沐遙便先退下了,如若尉遲院使真真欲娶付家小娘子為妻,那……” 葉沐遙略帶著些飄渺的聲音頓了一頓,尾音仿佛以指尖勾挑的琴弦一般,讓人心湖微顫。 “再過三個月,我便與你和離,我要親眼看著付家小娘子入府?!?/br> 亦是親手將自己殘存的所有期冀擊碎。 吐出這句話之后,葉沐遙身子便仿佛失去了氣力一般,步履虛浮的離開了外間。 ☆、第249章 和離書 望著葉沐遙踉蹌離去的背影,尉遲津身子仿佛僵硬了一般,緩緩抬起手臂,想要將面前逐漸遠去的小娘子擁入懷中,卻又什么也未作。 尉遲津并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此種想法,明明他早便厭惡了似葉沐遙一般心狠手辣的女子。但望著葉沐遙仿佛輕煙一般消失在他面前的背影,尉遲津覺得自己好似失去的什么重要的物什一般,心下空落落的,無法言喻的難過。 葉沐遙離去之后,便徑直往主臥中走去,一路上,王氏派來的丫鬟婆子對她指指點點,但葉沐遙卻置若罔聞,仿佛行尸走rou一般,入了主臥。她用力的將雕花木門給合上,而后身子就仿佛失了氣力一般,脊背倚靠著冰涼的木門,緩緩下滑,最后跪坐在了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 “葉沐遙,你真的輸了。” 跪坐在地上的人兒,狀似瘋狂的喃喃自語道。 等到葉沐遙情緒終于平穩(wěn)了,便直接將徽墨宣紙給取了出來,也并未叫碧玉鈴蘭入內(nèi),而是自己仔仔細細的研墨,將和離書寫在宣紙之上。 春華競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聲代故! 錦水有鴛,漢宮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yin而不悟! 朱弦斷,明鏡缺,朝露晞,芳時歇, 白頭吟,傷離別,努力加餐勿念妾,錦水湯湯,與君長訣! 葉沐遙原本便是寫的一手極好的簪花小楷,如今因著心有戚戚,所以筆下的字跡也不知不覺間成了狂草。 最后停筆之時,葉沐遙在望了一眼這份所謂的和離書,將食指送入檀口之中,狠狠咬破指腹,在自己的名兒上,按上了一個指印。 輕微的叩門聲響起,葉沐遙也并未理會仍流血不止的食指,便直接開口道。 “進來罷!” 葉沐遙原本以為來人會是碧玉抑或是鈴蘭,但聽得那醇厚如美酒的聲音之時,當(dāng)即眉頭一蹙,凌厲的眸光掃入進入閨房中的男子。 “尉遲墨,你來此意欲何為?” 葉沐遙芙面含霜,此刻她也不欲繼續(xù)與尉遲墨虛與委蛇。反正尉遲津已然下定決心要另娶她人了,自己所有的謀劃都付諸流水,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尉遲墨并未答話,緩步朝向葉沐遙靠近,仿佛此處并非他長嫂的閨房,而是太尉府的庭院一般,可以肆意閑逛。 尉遲墨立于桌前,鳳眸掃過桌上的白紙,輕笑的欲將那份和離書拾起。見狀,葉沐遙鳳眸一縮,當(dāng)即伸手,想要將紙張給奪過來。她現(xiàn)下已經(jīng)是被人棄如敝履了,自然不能將最后一點尊嚴(yán)都拋卻,所以這才伸手欲搶。 不過葉沐遙不過是普通的閨閣女子罷了,動作自然不可能與尉遲墨相比。尉遲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和離書握在手中,細細研讀。 葉沐遙見事已至此,索性便不掙扎了。不過她方才的那一番動作,倒是讓尉遲墨見著了她還在滲血的指腹,當(dāng)即墨眉一擰,怒聲斥道。 “不過是個男子罷了,你怎的如此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察覺尉遲墨的怒氣,葉沐遙勾勾唇角,只覺得眼下的一切不過都是惡意的嘲諷罷了。夫君要與她和離,小叔卻又對她太過關(guān)心。尉遲府的男子,都是瘋子罷! “與你無關(guān)?!?/br> 葉沐遙只覺得有些疲懶,也不言語,徑直靠在鋪著錦緞的貴妃榻上,閉目小憩。 尉遲墨見著葉沐遙如此模樣,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當(dāng)即便徑直蹲在葉沐遙身前,將其尚在滲血的指腹含入口中,輕輕吮吸。 感受到手指上溫?zé)釢駶欀校~沐遙陡然睜開鳳眸,揚手欲打尉遲墨,卻被男子一把截住,緊緊的握住她的手腕。 正在此刻,主臥的雕花木門再次被人推開,來人并非旁人,而是尉遲津。 見著尉遲津入內(nèi),尉遲墨只是將葉沐遙的手腕松開,炙熱的舌尖仍在輕舔著葉沐遙的指腹,動作極為曖昧,面上的笑意也更是邪肆浪蕩。 尉遲津望著如此場景,只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怒火從他胸臆間激蕩著,讓尉遲津恨不得將尉遲墨徑直給斬殺了,如此方能解心頭之恨! 尉遲津大步向前,站到尉遲墨身旁,伸手捏住后者的下顎,將葉沐遙的食指從尉遲墨的口中抽出。 纖纖玉指上帶著晶瑩的水跡,看著尤為曖昧,更是讓尉遲津怒不自已。 望著面無表情的葉沐遙,尉遲津便知她不欲開口解釋,當(dāng)即便道。 “葉氏,以往還是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居然是如此yin佚的婦人!真真是污穢至極!” 望著尉遲津面上毫不掩飾的厭惡輕鄙之色,葉沐遙微勾紅唇,道。 “尉遲院使可說完了?如若說完的話,和離書便在桌上,你取走便是了。三月之后,我自會離開太尉府?!?/br> 和離書一寫,她葉沐遙便不再是尉遲津的妻子了,如此一來,即便是犯了七出之yin佚,亦是與他無關(guān)! 見著葉沐遙全然不在意的模樣,尉遲津心下怒火更甚,將他的理智全然湮滅,將想很很的教訓(xùn)面前的婦人,卻驚覺尉遲墨出手將自己攔住了。 “尉遲津,今日之事與沐遙無關(guān),眼下你二人之間也有了和離書,便再也不是夫妻,我勸你一句,還是莫要管那么寬了!” 尉遲墨眼下站起身子,他幾乎與尉遲津等高,二人站在一處,便仿佛針尖對麥芒一般,讓人不自覺的便會為他們身上的氣勢所驚。 “沐遙,叫的還真是親熱!” 尉遲津怒極反笑,即便葉沐遙眼下已然寫了和離書,但官府尚未批示之前,這個婦人!仍是他的妻,這一點誰也不能否決! 此刻,就連尉遲津自己都并未發(fā)覺,他便仿佛泡在醋缸中的男子,心下既是惱恨葉沐遙的冷漠,又是惱怒尉遲墨的卑鄙,種種異樣的情緒,當(dāng)真讓他極為難耐。 “那又如何?” 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葉沐遙徑直開口諷笑道,鳳眸中冰冷的仿佛不帶一絲情意。 ☆、第250章 心思 望著葉沐遙冰冷的眸光,尉遲津呼吸一滯,鳳眸微縮,原本便仿佛白玉雕琢一番的俊顏,此刻變得更為蒼白,透出三分冷色,顯然是怒極的模樣。 “我不同意?!?/br> 薄唇輕啟,尉遲津從口中一字一頓的吐出這四個字,而后一把將桌上的和離書捏在手中,望著上頭鮮紅的指印,當(dāng)即怒火更甚。尉遲津手掌輕顫,以他精純的功力,原本自然不會如此,但不知為何,見著那之上寫的‘錦水湯湯,與君長訣’八個字,便仿佛失了理智一般,讓他控制不住自己。 尉遲津徑直將那薄薄的宣紙給撕得粉碎,細碎的碎片灑落在主臥之中,紛紛揚揚,仿佛激起的雪花,緩緩灑落在大理石磨平的地面上。 “哦?如果尉遲院使不和離的話,又如何迎付家小娘子過門呢?難不成尉遲恒遠只想讓付家小娘子做個媵妾,那不是辜負了付家小娘子的一腔情意嗎?如若這般的話,那嫡妻的位置,妾也便不讓了!” 葉沐遙勾起菱唇,嘲諷的輕笑一聲。她知曉尉遲津不可能委屈了付盈然,眼下如此舉動,不過是男子都有的劣根性在作祟罷了。本已情斷,做出此種模樣,尉遲津,你倒是意欲何為? 聞言,尉遲津倒也是說不出什么話來,尉遲墨在一旁見著,與尉遲津如出一轍的鳳眼中露出一絲興味兒,目光灼灼的望著葉沐遙。 “眼下你仍是我的嫡妻,所以在搬出太尉府之前,希望你顧及我的顏面,不要做出此等不三不四的事情!省的丟了太尉府的臉面!” 尉遲津?qū)⑽兆∪~沐遙手腕的手給狠狠甩開,而后徑直從袖籠中取出絲帕,細細的擦拭著掌心,便將絲帕擲在地上,仿佛將才碰到了什么污穢之物一般。 如此侮辱的舉動,葉沐遙卻視而不見,畢竟她現(xiàn)下已經(jīng)沒有心了,又哪里會疼呢? “請尉遲院使放心,三月之內(nèi),妾自然不會做出什么不妥之事,但三月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