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號登陸器的上升級腹面覆蓋著一層隔熱材料——這其實是登陸器完整隔熱瓦的一部分。

    完整的鷹號登陸器是圓胖的升力體構(gòu)型，分為上下兩級，翼身融合設(shè)計。它以腹部朝下的姿態(tài)再入大氣層，溫度最高時某些部位可以飆升至兩千攝氏度，普通的材料毫無疑問是扛不住這種高溫的。

    登陸器腹面的隔熱瓦并非全部都是同一材料，溫度最高摩擦最劇烈的鼻錐以及翼緣，工程師們使用碳纖維增強的碳化硅材料來抵御高溫，而腹部則覆蓋著酚醛浸漬碳燒蝕隔熱瓦，鷹號飛船在進入大氣層時，隔熱瓦在高溫中迅速升華，以此來帶走熱量。

    “翻船了?！?/br>
    “又翻船了。”

    “還是翻船了?！?/br>
    “翻翻翻翻翻翻你大爺啊——！”

    唐躍一進門，就聽到老貓發(fā)出野狗般憤怒的嚎叫。

    “怎么了？”唐躍卸下生命維持系統(tǒng)，把它掛在墻上充電。

    “第四十二次翻船?！崩县垚瀽灥貜难揽p里擠出幾個字來，它面前的電腦顯示器上滾動著大量的數(shù)字和函數(shù)圖像，唐躍從明光鎧里鉆出來，走近瞄了一眼，頭暈眼花。

    “翻船？”唐躍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什么翻船了？”

    “鷹號登陸器?！崩县堊绷?，“我讓工作站模擬鷹號飛船再入大氣層四十二次，每次都翻船。”

    “為什么？”

    “因為它根本就穩(wěn)不住，你別忘了我們手中只有半艘鷹號飛船?！崩县埥忉?，“它不是完整的，重量、重心與氣動特性與完整版鷹號飛船都截然不同，我嘗試著把它從三百公里高的軌道上扔下來，你猜猜會發(fā)生什么？”

    “會發(fā)生什么？”

    “在前六十秒，它以腹面朝下的姿態(tài)降落，在第六十一秒開始偏移航線，第六十五秒開始發(fā)生滾轉(zhuǎn)，第七十秒進入滾轉(zhuǎn)?！崩县堊ψ永锬笾P，為唐躍作演示，“接下來鷹號飛船開始表演太空體cao，連續(xù)超級大回環(huán)……預計最后它的碎片應該會灑落在一條八百平方公里的矩形區(qū)域內(nèi)?！?/br>
    “這還是最好的結(jié)果?！崩县堄盅a了一句，“有幾次從第三十秒開始就翻跟頭了?！?/br>
    “有什么辦法能控制得住么？”

    唐躍清楚再入大氣層時姿態(tài)是關(guān)鍵，鷹號登陸器不是一個球，全身上下都涂滿了燒蝕材料，除了直接迎擊氣流的機頭和腹面，它的背部和尾部并不耐高溫，一旦在進入大氣時失控，陷入滾轉(zhuǎn)，那么飛船就會被高溫燒毀。

    “暫時沒找到什么方法，完整版的鷹號飛船依靠發(fā)動機和翼面來穩(wěn)定姿態(tài)，前頭百分之九十的過程由發(fā)動機調(diào)整姿態(tài)，高度降到一萬米之下之后，機翼上的動壓足夠大了，再由氣動翼面來接管?！崩县堈f，“我們手中的半截殼子啥都沒有?！?/br>
    唐躍倒了一杯水，開始一點一點地舔，像一條舔狗。

    “鷹號飛船上的計算機能不能幫得上忙？”

    “我正在修改程序?！崩县堈f，“畢竟地球方面從來沒想過還會有人用報廢登陸器再入大氣，所以三哥程序員們沒有設(shè)計過這種流程……但只有計算機是沒用的，要控制姿態(tài)，我們需要實打?qū)嵉摹Α?，要么是空氣動力，要么是火箭推力，諾依曼老爺子要和牛爵爺通力合作，才能達到目的?！?/br>
    “那我們能不能靠現(xiàn)有材料自己造一對機翼？”

    “你鋼鐵俠上身了？”老貓說，“漫威宇宙不受爵爺管，你也不受爵爺管了？”

    “說說而已。”唐躍悶頭接著舔水。

    完整版鷹號飛船再入大氣時減速措施完善，它擁有充氣式氣動減速器與一張龐大的環(huán)帆傘，還有下降級的猛禽火箭，足以把每秒五公里以上的高速減速至零。

    但這些玩意在第一次著陸之后就會全部拋棄。

    唐躍老貓手中除了一只貼了半面磚的殼子之外，什么都沒有，沒有減速器，沒有降落傘，也沒有發(fā)動機。

    自己動手制作顯然是不現(xiàn)實的，托尼·斯塔克這樣的人物只存在于電影里。

    從大沙漠的廢鐵堆里拼出來一臺可穿著可飛行還能噴火的裝甲，與其說它是科技，不如說它是魔法。

    “獵戶座上的發(fā)動機能不能派得上用場？”

    “獵戶座上的發(fā)動機？”老貓皺眉，“那玩意怎么用？”

    “想個辦法，把獵戶座上的發(fā)動機安裝在登陸器上，然后用它來減速?！?/br>
    “又鋼鐵俠上身了？”老貓翻白眼，“你當造飛船是拼積木呢？你讓麥冬那丫頭手里拎個扳手去拆發(fā)動機？那噴管都比她人粗，你好歹是個工程師，說話能不能專業(yè)點？”

    “我只是個電氣工程師，又不是航天工程師?！?/br>
    唐躍也是被逼到?jīng)]辦法了，再扯淡的法子都敢拿出來論證，有根蘆葦也當是救命稻草抓在手里，別人走投無路之下還寄希望于神佛呢，他把希望寄托在獵戶座發(fā)動機上有什么好奇怪的。

    “問題是除了獵戶座上的發(fā)動機，我們沒有其他動力系統(tǒng)了，就算有一丁點希望都值得一試，實在逼急了狗還跳墻呢，拿把扳手去拆發(fā)動機有什么不可能？”

    “那發(fā)動機只怕是焊死的，你拿把扳手怎么拆得下來？”老貓搖搖頭，嘆了口氣，“要上也得上乙炔……真是造孽嘞，這什么鬼世道，把人家小姑娘好好的一個植物學家，給生生逼成了鉗工電工裝卸工管子工儀表工修理工，現(xiàn)在還要人家去拆飛船，你知道這個難度和工作量嗎？你知不知道你這是讓她一個人去徒手拆護衛(wèi)艦？你這么壓榨她的勞動力，良心不會痛嗎？”

    老貓一邊絮絮叨叨，一邊調(diào)出獵戶座飛船的結(jié)構(gòu)圖。

    啰嗦歸啰嗦，但唐躍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如果不是身陷絕境，他也不會提出如此扯淡的方案，周身四面都是絕壁，而獵戶座發(fā)動機是唯一一條路，有可能是生路也有可能是死路，盡管看不清前方是什么，但值得嘗試。

    你走上去或許還有萬分之一的成功率。

    不走上去就一定是百分之百的失敗。

    另一邊的顯示器結(jié)束了計算，老貓瞄了一眼屏幕，“得，第四十三次也翻船了，這次登陸器表現(xiàn)不錯，堅持了五十九秒?！?/br>
    “貓先生，唐躍?！丙湺蔽溲b地出現(xiàn)在通訊系統(tǒng)上，推上面罩，“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隨時可以出艙?！?/br>
    “ok！”老貓轉(zhuǎn)過身來，“麥冬小姐你先吸會兒氧，我正在調(diào)用超級大臂……記住，不強求一次性全部檢查完畢，鷹號飛船的隔熱瓦總面積還是挺大的，你有一個半小時的艙外活動時間?！?/br>
    “明白?！?/br>
    “注意安全，丫頭。”唐躍豎起大拇指。

    麥冬一怔，抿嘴一笑，也豎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