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
沈世軒看著小臉凝在一塊的楚亦瑤,眼底閃過一抹不明意味,輕輕的順著她額前的一縷發(fā),“瞎想什么呢,快點(diǎn)到洛陽不是更好么,怎么老是問中途停滯?!?/br> 楚亦瑤干笑了一聲,他說的那幾個(gè)停滯條件都沒法,難道讓她去找一伙人打劫不成,一路來那白家大少爺帶領(lǐng)有方,都沒浪費(fèi)過一點(diǎn)時(shí)間,除了坦誠相告之外,她還有別的辦法么。 關(guān)鍵是,世軒他會信么? “二少爺,白少爺來找您?!焙熥油鈧鱽砜兹傅穆曇?,沈世軒走下馬車,拉開簾子的時(shí)候,楚亦瑤看到了白家大少爺,白璟銘,對方也朝著她這看了一眼,面色肅然的沖著她點(diǎn)頭示意。 沈世軒跟著白璟銘走到一旁,白璟銘會看了一眼馬車對沈世軒說道,“你夫人的臉色看上去不是很好?!?/br> “剛剛說起了山匪的事,內(nèi)人膽子小,嚇到了。”白璟銘看著他,嘴角揚(yáng)起一抹笑,“你說別人我信,你家夫人,我卻不信?!?/br> 沈世軒也不否認(rèn),笑呵呵地看了一眼那馬車,那兩個(gè)侍奉的丫鬟領(lǐng)來了食盒正此后楚亦瑤吃飯。 “你說的那個(gè)可當(dāng)真?!闭f到正事上,白璟銘斂起了笑正色道,“再有十來日就到那西捷谷了?!?/br> 沈世軒收起了笑容,回頭看著白璟銘,“人命關(guān)天的大事,我怎么會和白大哥開玩笑?!?/br> 白璟銘也不是不信,“多年來都未有事,這理由眾人恐難以信服。”出發(fā)前幾日他收到了沈世軒的私信,提起了西捷谷山塌的事情,他走這商隊(duì)已經(jīng)有好幾年了,從谷口到出谷路不少,若真遇山塌,傷亡很大。 “金陵少雨,但去年年底西捷那天氣就異常許多,連番大雨沖刷,發(fā)生過幾起小的山滑,如今正值春茂,雨水多時(shí),大隊(duì)人馬從西捷谷入,這動靜很容易引起山塌,白大哥,這種事都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痹谏蚴儡幙磥恚徽撨M(jìn)去的早或者晚,只要是過了那峽谷,大隊(duì)人馬的動靜肯定會影響雨水浸潤下的山體。 白璟銘思索了一下,“這么說,這條路是走不通了?!?/br> 沈世軒點(diǎn)點(diǎn)頭,“為今之計(jì),只有另辟新路繞過西捷。” 白璟銘帶著他回了一趟自己車上,拿出地圖給沈世軒看,“若是在西捷谷這里繞過去,倒是有兩條路,不過條是水路,我們這么多人走水路不行,那這邊的話就要多趕兩三日,中途沒有什么驛站可以休息,最快也要在野外留宿兩日?!?/br> 沈世軒見他思考起另外的路,知道他信了,放心了一些。 雨水多也不過是編造的理由,但這是最容易讓白璟銘考慮的了,西捷谷兩側(cè)山谷高聳,呈現(xiàn)包圍狀,真出了什么事逃都沒地方逃,多兩日的行程和人命之間根本沒的比較。 前世大哥帶隊(duì)的時(shí)候僥幸躲過是他們進(jìn)去的晚,前面的被埋了好些人,那一趟損人不說,東西也埋了不少,這一趟他既然在了,總不能只顧自己的性命,眼睜睜看著別人送死... 回到了馬車旁,楚亦瑤已經(jīng)吃了飯,晚飯很簡單,商隊(duì)帶的伙夫燒的都是大鍋飯,對這些趕路的人來說,有口熱飯已經(jīng)是很幸福的事情了,也沒人抱怨什么。 “白家就這么一個(gè)嫡孫,怎么舍得讓他來帶隊(duì)?!边@金陵白家都是一脈單傳,其余依附白家的都是延伸出來的,不存在什么爭家產(chǎn)的事情。 “將來他要繼承白家,這點(diǎn)事情怎么還會不舍得?!鄙蚴儡幰娝P(guān)注白璟銘,不免有些吃味,硬是掰著她的臉對看著自己,“你打聽他做什么?!?/br> “我們這來去都得聽他的,怎么也得知道人家是什么樣的人吧?!背喱幒眯Φ目粗?/br> 沈世軒一把抱她進(jìn)了馬車內(nèi),孔雀早就鋪好了被子,兩個(gè)人合衣躺下,沈世軒抱著她在懷里硬邦邦的吐出兩個(gè)字,“睡覺。” 半響,沈世軒微瞇著眼聽著自己懷里妻子的嗤嗤笑聲,臉上閃過一抹笑意,轉(zhuǎn)而睜開眼瞪著她,“笑什么?!?/br> 楚亦瑤瞥過臉去,半邊臉埋在了被子中,悶哼道,“沒什么,車?yán)镆还勺铀崦肺?,也不知道誰吃了?!?/br> 沈世軒把她摟的更緊了,抬起頭在她耳邊輕輕的吹了一下,笑聲戛然而止,伴隨來的是楚亦瑤敏感的嬌俏聲。 楚亦瑤怒了,轉(zhuǎn)手掐了他的手臂一下,臉頰還發(fā)燙著,“沈世軒,你知道這是哪里不?!蓖忸^可停的都是馬車,讓人聽去了怎么辦! “為夫可沒醉,自然知道這是哪里?!倍仙蚴儡幷Z帶笑意的說道,一只手慢慢的伸到了楚亦瑤的后背,指尖帶著一抹涼意,在她后脊背上輕輕一滑,楚亦瑤當(dāng)即倒抽了一口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本是怒意的一聲‘你’,說出口的時(shí)候卻嬌媚的不像話。 “我怎么了,嗯?”沈世軒一腳勾在了她的雙腿間,楚亦瑤頓時(shí)警鈴大作,他真的敢。 一手很快抵住了他在被子下的手,楚亦瑤深吸了一口氣,語帶羞澀,“別鬧了。” 沈世軒懲罰的在她腰上按了一下,張口咬了她的耳垂,淡淡的警告,“以后不許在我面前提起別的男人了?!?/br> 什么時(shí)候他的獨(dú)占欲這么強(qiáng)了! 楚亦瑤回頭看他,默默的把那句話吞了回去,好漢不吃眼前虧,女子報(bào)仇,十年不晚! 于是楚亦瑤點(diǎn)頭,“不提了?!?/br> 沈世軒這才滿意的摟著驚顫過后的楚亦瑤,“好了,很晚了,明早還要趕路?!?/br> 楚亦瑤哪里能這么快睡著,被他逗的有了些感覺,她只想找條地縫鉆下去,腦海里還塞滿了如何拖延商隊(duì)... 第二天一早,楚亦瑤昏昏沉沉的醒過來,車隊(duì)出發(fā)之后,她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被沈世軒抱了一個(gè)晚上,她后半夜才睡著,直到車隊(duì)行路到下午,楚亦瑤補(bǔ)足了覺這才有些精神。 一般中午的路上都是吃干糧的,不影響行程,孔雀給她遞了洗好的蘋果,楚亦瑤拿著一本書,靠在車內(nèi)打發(fā)時(shí)間。 到了晚上終于在一處驛站落腳。 這樣連續(xù)又趕了五六天的路,楚亦瑤越發(fā)的焦躁不安,聽沈世軒說還有三四天就到西捷谷了,這幾天她想著法子是一點(diǎn)辦法都沒,周圍的都是一些女眷,這些天下來怏怏的也沒什么精神,楚亦瑤作為婦孺,又不能老是出來,只能呆在馬車內(nèi)。 她不是沒想過去找白家大少爺,可用什么理由,就連壞天氣的理由都用不上,這些天一路來都是大晴天。 除非是說出了山塌這件事,但她要怎么解釋自己知道這個(gè)。 第八天晚上,楚亦瑤在沈世軒的懷里不能入睡,耳邊傳來沈世軒的聲音,“是不是客棧的床不舒服,我讓人再送一床被褥來給你墊著?!?/br> 楚亦瑤拉住了他,搖了搖頭,“哪有這么嬌貴,沒有不舒服?!?/br> 透過窗外的一抹月光,沈世軒摸了摸她的臉,看著她眼底那一抹擔(dān)憂,抬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柔聲道,“這幾天你都沒睡好,是不是有什么事?!?/br> 楚亦瑤抿了下嘴唇抬眼看著他,她慶幸重生回來改變了上輩子的命定,卻也害怕被人知曉之后被當(dāng)成一個(gè)異類,這種事情若非發(fā)生在她自己身上,有誰會信。 “我們是夫妻,你有什么心事不要憋在心里,說出來我聽著。”沈世軒拉住他被窩下的手,竟是冷的。 “如果你的妻子不同尋常,那你也不介意嗎?”沈世軒暖著她的手,耳邊傳來楚亦瑤的聲音,沈世軒眸子里盡是溫和,笑看著她,“哪里不同尋常了?!?/br> “世軒,我們不要走西捷谷的路了,好不好?!绷季茫喱幹敝钡乜粗?,被他握住的手心都出了一抹汗。 沈世軒已經(jīng)不需要再多問什么,心中能夠確定自己的妻子,是和自己一樣,有幸再回到過去,重活一次。 所以她才會有那些記憶,才能夠改變楚家被傾覆,才能夠和自己相遇。 “我做了個(gè)噩夢?!背喱幍穆曇粼俣软懫?。 “我夢見商隊(duì)經(jīng)過西捷谷的時(shí)候,山忽然塌了,許許多多的石塊從山壁上掉落下來,壓死了很多人,世軒,這就是老天給的征兆,我們不要走西捷谷那條路,萬一,萬一夢中的是真的,會傷亡很多人?!背喱帓昝撍氖钟掷×怂囊路?,試圖讓他相信自己這個(gè)不斷困擾的噩夢。 沈世軒心疼的抱緊了她,要隱瞞真相又要阻攔自己,這段日子還真是難為她了。 半響,靜謐的空氣里傳來沈世軒的聲音,“好。” 楚亦瑤以為他還要向自己求證為什么,沒想到這么容易他就答應(yīng)了,抬起頭看他,還有些不信,“你相信了?” “如果你這個(gè)夢,我也做到過了,你信么?”沈世軒最后賭一把,看到楚亦瑤眼底那越來越濃的驚訝,“本來我也不信,但是我們夫妻二人一同做到了這個(gè)夢,那就不得不重視了?!?/br> 楚亦瑤還沒從他的前半句話中反映過來,如果他也做到過那個(gè)夢,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和自己一樣? 當(dāng)一個(gè)懷疑產(chǎn)生的時(shí)候,很多因這個(gè)懷疑有關(guān)聯(lián)的事情就都會一件一件浮現(xiàn),黑暗中楚亦瑤看著他那笑意,想起了那日大哥成親他喝醉了被抬回來所說的話,想起了前世沈家默默無名的二少爺如今卻這么有能耐。 “你?!背喱幙粗恢涝趺撮_口,你也是重生的? “我怎么了?”沈世軒眼底一抹深意,低頭在她伸出來的手上親了一下,很多的事情擠在腦海中,楚亦瑤忽然不知道拿哪一件出來說。 萬一他也只是做了個(gè)噩夢而已,她一個(gè)人在這想這么多豈不可笑,楚亦瑤想到了試探,“世軒,你知道我上輩子嫁給了誰么?” 話音剛落,耳邊一陣風(fēng),楚亦瑤就被他被壓倒在了床上,正對上沈世軒的眼睛,那眼中帶著一抹nongnong的醋意,不滿的看著她,“你不是答應(yīng)了我不想別的男人的!”說罷,低頭就堵住了她的嘴。 楚亦瑤瞪大著眼睛看著他,這個(gè)無賴,敢情早就知道這些事了,那他還在這試探自己! “我不是警告過你了,不要想別人了,你怎么還想到他,嗯?”沈世軒舔了一下她的嘴唇,湊到她的耳邊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尖在她戴著的耳墜上來回挑動,楚亦瑤悶哼了一聲,沈世軒那手不老實(shí)的解開了她的衣服。 “沈世軒,你故意的!”楚亦瑤越想越覺得自己被他蒙了,且不說成親以前的事情,就說這西捷谷的事,他既然和自己一樣,怎么會不知道,還眼看著自己著急,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我故意什么了?”沈世軒抬起頭,嘴角一抹濕潤,很快又低下頭堵住了她的嘴。 楚亦瑤空閑了雙手在他腰上狠狠的掐了一把,這還不是故意的,都不讓她說話... 第二天一早出發(fā)的時(shí)候楚亦瑤還在置氣,要知道沒睡飽又要生氣是一件很費(fèi)力氣的事情,楚亦瑤一面氣鼓鼓的坐在馬車內(nèi)不肯吃包子,一面克制不住的打了哈欠。 “小姐,這是姑爺讓人送過來的,說是剛剛鎮(zhèn)上買的豆?jié){,您喝一些?!?/br> “不準(zhǔn)提他!”楚亦瑤不接那裝著豆?jié){的水袋,警告平兒,“把東西還回去,我不吃!” 平兒退到馬車外,看了一眼孔雀,小姐一早從客棧下來就是這樣子,到現(xiàn)在只要提起一句姑爺,就暴跳如雷。 “給我吧?!笨兹附舆^袋子,車隊(duì)出發(fā)了,她讓平兒去后頭的馬車,自己則坐在了車夫旁邊,小姐的性子她很清楚,這會是真生氣了,誰勸都沒有用。 楚亦瑤看著小桌子上放著的還熱乎的包子,胃里傳來一陣咕嚕聲,一想起昨晚的事,她就是餓著都不想吃沈世軒買回來的東西。 好一個(gè)沈世軒,從她說起這事就懷疑自己了,虧她還惴惴不安說多了讓他覺得怪異,他倒好,挖了坑就等著自己往里跳。 “什么同一個(gè)夢,騙子!”楚亦瑤恨恨的想著,他還好意思說吃醋,前世嚴(yán)城志的醋他都能拿出來說,難道他前世就沒娶親了,她都沒說什么呢! 直到中午,孔雀遞了干糧進(jìn)來,那小桌子上的包子還沒動呢,雖然不知道昨夜小姐和姑爺鬧什么別扭了,可也不能不吃飯啊,“小姐,您就是再生氣,也不能折騰了自己的胃,餓壞了您哪來的力氣和姑爺吵?!?/br> 輸人不輸陣,怎么也得精神十足的慪氣。 “誰說我不吃了,把這端出去,我不要吃他買的,還有,等會他若是問起來了,就說我什么都沒吃,氣飽了!”楚亦瑤接過孔雀手中的吃的,把裝著包子的盤子遞給她。 車隊(duì)暫停了一會,沒多久,沈世軒就過來了。 馬車上的簾子和窗上的簾子都放下著,沈世軒問孔雀,“你們家小姐呢?!?/br> 孔雀看了一眼馬車,“小姐在里面呢,說沒胃口,不想吃,早上姑爺送來的包子小姐也都沒吃?!?/br> “我看看她。”沈世軒拉開簾子,楚亦瑤靠在車內(nèi)微瞇著眼睛,感覺到有亮光,冷冷的說了一聲,“出去!” 沈世軒笑了,昨夜要不是她真的沒力氣了,自己一定會被她給趕下床,這不,今天一早就開始賭氣,“還沒消氣呢?” 楚亦瑤懶得睜眼,不搭理他。 半響,沈世軒略帶擔(dān)憂的聲音傳來,“怎么辦呢,白大哥不同意改道,他說一路來天氣都這么好,無需多浪費(fèi)幾日的時(shí)間改道?!?/br> 楚亦瑤霍然睜開眼睛,持著懷疑的態(tài)度看著他,哼了一聲,“你不是經(jīng)歷那一輩子了,直接告訴他,這要發(fā)生山塌不就好了。” 沈世軒看她這絲毫未見的脾氣,忍住笑意,繼而憂心忡忡的說道,“即便是這么說,除了娘子,沒人會信什么上輩子的戲言。” “沒辦法就跟著商隊(duì)一塊活埋了,等會我就帶著孔雀和平兒自己回金陵?!背喱幹匦麻]上眼冷冷說道。 “娘子,你舍得一個(gè)人回去,讓我活埋于此?” “有什么舍不得的。”楚亦瑤即刻回道,“等你活埋在這了,反正我們也沒孩子,我就帶著你留給我的,帶著我的嫁妝,找個(gè)人改嫁了,我...” 話沒說完,楚亦瑤的嘴就讓他給捂住了,睜開眼瞪著他,眼底一抹慍怒,沈世軒眸子里也一抹威脅,“我不許你說著個(gè)!” 楚亦瑤張口就咬了他的手指,惡狠狠的補(bǔ)充道,“我就照樣過我的日子!” 這回是真把這小老虎給惹怒了,沈世軒面帶無奈的看著她,“我沒有刻意隱瞞你的意思?!?/br> 楚亦瑤不做聲。 沈世軒知道這會扮可憐不奏效了,坐下來看著手上的牙印,“我總是要確定你和我一樣,才能告訴你,否則你一定會覺得我瘋了,在說什么胡言亂語的話?!?/br> “我承認(rèn)這件事上是我做的不對,明知道會發(fā)生這件事卻看著你擔(dān)心也不說出來,但倘若沒有這件事,我不會確定你和我一樣,也不敢告訴你關(guān)于我的事情,我們兩個(gè)人也許一輩子都沒有機(jī)會知道這個(gè)事實(shí)了。” 沈世軒看到她臉上一抹動容,換上可憐的神情,摸著被她狠咬了一口的手指,“娘子,我知道錯(cu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