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氣氛應(yīng)該是歡樂的，那是對于絕大多數(shù)的人家而言，對沈家來說，大年初一的開端，以長房長媳婦去世的消息開始。

    田氏已經(jīng)病了一年多了，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看了無數(shù)的大夫吃了無數(shù)的藥都不見好，大夫說是心郁成疾，可田氏在沈家過的很不錯(cuò)，沒人明白這其中的原因，就在大年三十團(tuán)圓飯之后，田氏這一睡就再也沒能醒過來。

    沈世軒在初二這日才去靈堂前祭拜，大伯母嚴(yán)氏哭的很傷心，對這個(gè)兒媳婦她還是很滿意的，盡管還沒生下嫡長孫，但為人謙和，知書達(dá)理，家世背景又好，是自己兒子很好的賢內(nèi)助。

    沈世軒拜了田氏三拜，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大嫂還是沒能熬過這個(gè)時(shí)間，留下年僅四歲的女兒走了，他只是隱隱的猜到大嫂忽然病倒和大哥有關(guān)系，不過之前大哥大嫂的感情一直都很好，所以他也猜不透其中的緣故。

    田家的人也來了，來的是田氏的幾位哥哥，據(jù)說田夫人在家知道消息后都哭暈過去了，這么年輕的一個(gè)人就這么走了，任誰聽了都會(huì)難過。

    “大哥?！鄙蚴儡巹倧撵`堂里出來，在走廊那就遇到了沈世瑾，穿著一身白衣的沈世瑾面色憔悴，抬眼看了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往靈堂那走去。

    也許大家都想不到，也不是病的十分嚴(yán)重，怎么就忽然走了，沈世軒回頭看他，在這一刻，他恨不起這個(gè)剛剛失去妻子的大哥。

    出喪那日，送行的沒有長者，四歲的果寶手里捧著田氏的牌位，被沈世瑾抱在懷里走在前面，后面是長長的送葬隊(duì)伍，本應(yīng)該是熱熱鬧鬧的年初，這樣的幾聲鑼聲顯得格外的蕭瑟。

    沈老爺子一直呆在自己院子里沒出來，出喪回來后沈世軒去看他，沈老爺子一個(gè)人呆在生前沈老夫人經(jīng)常呆的佛堂里面。

    門口守著江管家。

    “老爺在里面呆了一天了?！苯芗乙矒?dān)心，沈世軒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進(jìn)去看看?！?/br>
    推門進(jìn)去，沈老爺子坐在佛堂前面，手里拿著一本佛經(jīng)，也不是在看，只是怔怔的盯著。

    “回來了?！睕]等沈世軒出聲，沈老爺子推開了那佛經(jīng)，抬起頭看著沈世軒，沈世軒點(diǎn)點(diǎn)頭。

    “那丫頭也是個(gè)沒福氣的啊?！鄙蚶蠣斪訃@了口氣，拿著拐杖站了起來，“大年三十都熬不過去?！?/br>
    “大嫂也不想的?！鄙蚴儡幐谒砗笳f道，“您要保重身體?！?/br>
    “看不開的是你們，我有什么看不開的?！鄙蚶蠣斪幼叩焦┲鹣竦陌概_(tái)前，“你祖母也走的早，不過她好歹是兒孫滿堂。”

    沈老夫人走的時(shí)候沈世軒還很小，印象中是個(gè)很和藹慈祥的人，祖父的脾氣不好，祖母生前祖父對她也沒有特別的好，在她走了之后卻尤其的想念，有些人有些事，真的要等失去的時(shí)候人才會(huì)想明白。

    “就是可憐那個(gè)孩子了。”沈老爺子又嘆了口氣，“若是你祖母還在，她肯定是要心疼，才多大的孩子，娘就沒了，世瑾他又要再娶?！?/br>
    “有沈家在，有這么多人疼她，她不會(huì)受委屈的?！鄙蚴儡幇参康?，沈老爺子搖搖頭，“這段日子我看你大哥未必有心思在商行里，年初事情也不少，你就不要去外面了，好好呆在商行里，跟著你爹多學(xué)學(xué)，幾歲的人了?！?/br>
    “是?！鄙蚶蠣斪酉铝髓F令，沈世軒也不能反駁，沈老爺子想著又說道，“你也不小了，不娶水家姑娘也得娶別家姑娘，趕緊把這親事給定了，都什么年紀(jì)了！”

    沈世軒對沈老爺子催自己成親有些錯(cuò)愕，沈老爺子回首瞪了他一眼，本來還有些傷感的情緒呢，現(xiàn)在蕩然無存，粗著嗓子道，“怎么，不打算成親了？”

    “不是?！鄙蚴儡帗u頭，看著沈老爺子拄著拐杖出去，臉上浮現(xiàn)一抹無奈，讓他現(xiàn)在成親，那是如何都辦不到的事情啊...

    田氏去世后半月，沈家又出了一件大事，臨了出航前，沈家商行里忽然撤了五分之一的訂單，直接把沈老爺子也給驚動(dòng)了，趕到沈家商行里面，沈家大爺看著那些撤銷的訂單也急得很，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過幾天都要出航了，都是那些人撤的！”沈老爺子拿過那些單子，一張張，一筆筆，金額還不小，退的也都干脆。

    “今早一過來就這樣了，我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鄙蚣掖鬆敻呛康暮?，會(huì)下訂單的都是往來密切的商戶，怎么會(huì)忽然都撤銷了，還這么多。

    “派人去問了沒有?！鄙蚶蠣斪幼讼聛?，拿過江管家遞過來的冊子翻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這幾家商戶都是四年前開始和沈家合作的，往來也不錯(cuò)，沒出現(xiàn)過什么意外和糾紛。

    “世軒一大早就過去了?！鄙蚨斣谝慌哉f道，沈老爺子將冊子往桌子上一扔，“世瑾呢！”

    “他去準(zhǔn)備出航的事情，還沒回來?！?/br>
    沈世軒很快回來了，他只打聽了幾家，可打聽出來的結(jié)果卻讓他很意外，那幾家商戶是一點(diǎn)遮掩都沒有，直截了當(dāng)?shù)母嬖V了他，因?yàn)樯蚣掖笊倌棠倘ナ懒?，所以他們也就不必再和沈家合作了?/br>
    沈老爺子一聽，當(dāng)下氣的直接摔了桌子上的茶盞，對著沈家二爺說道，“你去，去田家給我問問，這是怎么一回事，孫媳婦去世了就不是親家了，這么做弄！”

    可沈二爺帶回來的消息，更加出乎沈老爺子的預(yù)料，田家長子只說了這么一句話，“回去問問你的好孫子。”就直接把沈二爺趕出來了。

    這五分之一的商戶是田氏嫁入沈家之后田家人推薦過來給沈世瑾的，這也是為什么沈大夫人會(huì)這么滿意這么兒媳婦，娘家給力，能給自己兒子很多的幫助，這樣的兒媳婦，即便是沒生下兒子，她都覺得不是大問題。

    而如今田家不顧撕破臉皮的局面，直接要把這些人都拉回去，不再和沈家合作，還說讓沈老爺子直接去問自己孫子。

    “既然他們不愿意合作了，那就算了，這次去貨就少進(jìn)一些，振南，這一回你替你兒子去，世瑾留在商行里?！鄙蚶蠣斪赢?dāng)即命令道。

    “爹，這那邊的可都是世瑾在聯(lián)系的?！?/br>
    “那你就去問問你兒子，到底聯(lián)系了那些人，告訴世瑾，回來立刻回沈家找我?！鄙蚶蠣斪又苯邮怯煤鸬?，說罷直接出了商行。

    “大哥，這事是不是要再去打聽打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卑察o了一會(huì)，沈二爺對沈大爺說道，沈大爺點(diǎn)點(diǎn)頭，“去打聽一下，就算是這些商戶要撤銷，總該有個(gè)具體的理由，田家這事做的也太不厚道了！”

    “大伯，爹，這件事交給我去打聽吧，你們忙?！鄙蚴儡帞r住了沈二爺，“大哥等會(huì)就回來了，這里要忙的事情這么多，還是我去吧?！?/br>
    沈二爺點(diǎn)點(diǎn)頭，沈世軒轉(zhuǎn)而出了商行...

    這消息傳開來的很快，也是沈家想瞞都瞞不住的，撤掉的那些商戶勢必要去找別人商行，這一傳十十傳百，誰都知道田家因?yàn)樽约杭奕ド蚣业呐畠涸缡胖苯雍蜕蚣音[翻臉了。

    人們不知道具體的緣由，但也能猜個(gè)大概，肯定是沈家對她不夠好，所以人家才會(huì)病死，年紀(jì)輕輕的就走了，田家自然是氣不過，我把健健康康的女兒送去你們沈家，還給你們介紹了這么多的生意指望你們對我閨女好一點(diǎn)，可你們呢，直接給照顧的病死了，這還怎么做親家，做仇人還差不多。

    楚亦瑤知道這事還是因?yàn)橛幸粋€(gè)商戶直接找上門來急著下單，因?yàn)橐辉碌拙鸵龊搅?，這些商戶若是還不去找，等商船回來他們的鋪?zhàn)泳椭荒芊趴占茏恿恕?/br>
    “忠叔，沈家和田家鬧翻了？”這即便是女兒去世，還有外孫女在沈家的，田家也不至于做的這么絕。

    “是啊，聽外頭這么說應(yīng)該是鬧翻了，田家擁有這么多的鋪?zhàn)犹锂a(chǎn)，他們自然是有辦法讓那些商戶撤單。”這樣的事情楚忠也很少聽說。

    “那沈家上下應(yīng)該忙壞了吧?！背喱庎艘痪洌蚴儡帒?yīng)該也很忙，他那觀音雕塑可還來得及。

    “忙是肯定的，不過也只是忙一時(shí)，這些東西根本動(dòng)不了沈家的根基，沈家除了商行別的行當(dāng)多的是?！背倚α诵?，對于沈家而言，這些也不過是一時(shí)。

    “忠叔，事情也安排的差不多了，這里先交給您，我出去一趟?！背喱幱行┎环判?，還是決定去一趟那莊子里看一下。

    到了那莊子，做雕刻的工人們離開吃飯還沒回來，楚亦瑤也沒在莊子里看到白師傅，于是她繞到后院想去沈世軒平日里雕刻的屋子看看。

    剛剛走到那屋子，楚亦瑤就聽見了削木塊的聲音，透過窗子看進(jìn)去，一個(gè)人背對著門這邊，手里拿著刻刀，身前是一尊五尺高的觀音像，觀音像的大概輪廓已經(jīng)完成了。

    楚亦瑤忽然笑了，嘴角微揚(yáng)起，她在瞎想些什么呢。

    看沈世軒專注的拿著刻刀，楚亦瑤轉(zhuǎn)身悄悄的離開了，出院子的時(shí)候正好遇到了回來的白師傅，白師傅笑道，“世軒昨天就過來了，一個(gè)晚上沒睡一直呆在那屋子里，楚小姐是來勸他的吧，這孩子也太拼命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