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李醫(yī)生把他們帶了進去,熟練地剪開了賀川的衣袖。 毛衣跟皮膚粘在了一起,不能脫,光剪都會疼,袖子剪開了,李醫(yī)生檢查了一下傷口,打量對方:“這傷怎么來的?” 蔣遜說:“路上遇到了混混,您這里有電話嗎?我們想報警。” 李醫(yī)生聽他們要報警,放了心,看著蔣遜打了110,一邊弄著工具,一邊對賀川說:“你失血有點多,我先幫你把子彈挖出來,你要盡快去醫(yī)院,醫(yī)院有點遠。” 賀川問:“村子里有車出去嗎?” 李醫(yī)生說:“村子里沒車,坐車要走兩個多小時,每天有兩班車去鎮(zhèn)上。你們外面不是停著車嗎?” 蔣遜掛了電話,說:“車沒油了。” 李醫(yī)生說:“哎呀,那麻煩了,只能等警察過來了?!?/br> 李醫(yī)生開始給賀川挖子彈,條件簡陋,止疼不起效,賀川硬咬著牙,大冷天出了滿頭汗,王瀟根本不敢看,早早躲到了一邊,蔣遜一直盯著李醫(yī)生挖著那血淋淋的口子,等挖得越來越深,血rou模糊成一片的時候,她偏了下頭。 賀川最后悶哼了一聲。 李醫(yī)生成功取出了子彈,給他傷口消毒包扎,夸他:“小伙子,能忍啊,看著像經常見血,怎么一點都不怕?咦——”他看了眼賀川腦袋頂上的刀疤,“還真的經常見血啊。” 賀川笑了笑:“血不常見,太平間跑過幾回?!?/br> 蔣遜回頭朝賀川看了眼。 李醫(yī)生說:“說鬼故事啊,太平間?” 賀川笑而不語。 李醫(yī)生給他找來塊毯子,又去給王瀟處理傷口,王瀟額頭被打出了血,倒也能忍,上藥的時候就叫了兩聲,她又驚又怕了一整天,上完藥后就撐不住了,直接暈了過去,李醫(yī)生不慌不忙地喊蔣遜把她抬到床上去,又喊了聲:“老太婆,起床做早飯,多做一點,有病人!”喊完了問,“你們什么都沒吃吧?家里沒什么好招待的,隨便吃一點,我再去院子里熬點藥,你陪著病人,有什么事喊我?!?/br> 蔣遜道了謝,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賀川邊上。 賀川叫住李醫(yī)生:“給她的手看看?!?/br> “手怎么了?”李醫(yī)生停下腳。 蔣遜松松的握了下拳頭:“沒事?!?/br> 賀川看著她:“打開?!?/br> “不用看?!?/br> 賀川朝李醫(yī)生示意了一下:“麻煩您給看看?!?/br> 李醫(yī)生等著蔣遜給他看手,蔣遜沒法,只好把手打開了,指甲斷裂、滲血,傷口不一般,李醫(yī)生的驚愕程度勝過見到賀川的槍傷,他連連看了蔣遜好幾眼,才急急忙忙替她處理傷口。 處理完了,千叮嚀萬囑咐不可再受傷,他才匆匆出去給賀川熬藥。 賀川躺在“手術床”,床是竹子做的,底下鋪了一張棉被,屋子里沒暖氣火爐,他光著一只胳膊,傷口包扎過了,血跡卻還沒清理干凈,從手臂一直到手,還能見到血痕。 蔣遜給他掖了掖毛毯,賀川聲音干啞:“你去歇著,不用管我?!?/br> “我不困?!笔Y遜說,“這里都是漢人啊。” “嗯,口音還是不太一樣?!?/br> 蔣遜點點頭。 賀川問:“手疼不疼?” “疼,你呢?” 賀川笑了,說:“還行?!?/br> 蔣遜說:“裝?!?/br> 賀川說:“真不太疼?!?/br> 蔣遜說:“要是槍崩了你的頭,就疼了?!?/br> “不會,我算著呢?!?/br> 蔣遜冷笑:“這都能算?” “他們不敢開?!?/br> “是啊,他們不敢開?!笔Y遜說,“我要是沒跑出來,你一個人也能逃?!?/br> 賀川頓了會兒:“我知道你有本事?!?/br> “什么本事?” “逃出來的本事?!?/br> “沒本事?!笔Y遜回憶之前,說,“你要是再往停車那里走幾步,我就沒法上車了,我沒本事?!?/br> “什么走幾步?” 蔣遜說:“你挾持著徐涇松往車子那邊走,我不敢出來,怕引起他們注意,被他們抓住?!?/br> “我知道你出來了?!?/br> “嗯?” 賀川說:“我知道你要出來了。”所以他停下腳步,又把刀往徐涇松脖子里刺了點進去。 蔣遜問:“你怎么知道的?” 賀川說:“猜的?!?/br> 蔣遜不語,過了會兒又問:“你哪來的刀?” 賀川說:“上午跟那家旅館拿的?!?/br> 蔣遜想了想:“出門的時候,你就是找前臺去拿刀?” “嗯。還要了點東西?!?/br> 蔣遜沒問他要什么,低頭沉默了一會兒,說:“我要是不管你,真開車走了呢?” “沒事?!?/br> 蔣遜不說話了,摸了摸指甲,不知道在想什么。賀川問:“冷不冷?” “有點?!?/br> “到床上來。” 蔣遜搖頭:“我先出去下。” 她起身跑了出去,賀川來不及喊她。 李醫(yī)生在院子里熬藥,見到一陣風飄過,大聲問:“怎么啦?” 蔣遜沒應,她沖進車里面,彎腰在駕駛座上翻找,找完地上找椅子,找不到,她又跑到了副駕,仍舊沒有,她再鉆到后坐,后坐地上都是些果殼垃圾,還是沒有。 蔣遜想了想,又跑到了來時的路上,在剛才詢問村民的地方找了一圈,什么都沒找到。 蔣遜愣了會兒,折返回去,心里一陣陣莫名其妙的空落,回到李醫(yī)生家門口,她看了眼皮卡,又進去再找了一遍。 一直找了二十分鐘,她終于在手剎附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看見了一個亮閃閃的東西,她立刻撿了起來。 蔣遜回到屋子里,藥還沒煎好,味道卻已經飄了進來,外面的廚房里還有個上了年紀的大娘喊:“老頭子,我蒸六個包子夠不夠?” “夠了夠了!” 蔣遜坐回凳子上,賀川一直醒著,已經靠墻坐了起來。他不言不語,低頭看了看蔣遜的手,然后揉了揉她的頭。 她頭上的被他抹上去的血已經干了,粘著發(fā),亂七八糟,臟兮兮的。蔣遜回摸了他一下,他的頭發(fā)還是刺刺的,這兩天沒長。 失而復得的銀戒,像朵光,暈開在她的手心。 ☆、第60章 李大娘做好了早飯,喊他們過去吃。蔣遜休息夠了,去叫醒王瀟,王瀟還沒從噩夢里清醒,一驚一乍:“救命——救命——” 蔣遜說:“演電視劇啊?” 王瀟愣愣地看了會兒蔣遜,眼淚又不知不覺淌了出來,可能覺得丟臉,使勁兒抹干凈了,蔣遜裝作沒看見:“起來吃點東西?!?/br> 王瀟下了床:“我怎么睡著了?” “你暈倒了?!?/br> “我暈倒了?”她沒什么印象。 蔣遜說:“放心,李大爺說沒事?!?/br> 王瀟“哦”一聲,又問:“警察什么時候能到?” “不清楚。再等等吧。” 兩人走到客廳,桌上已經擺了一桌熱氣騰騰的早飯,賀川正在喝藥,李醫(yī)生說:“原來你背上還有傷,怎么不早說,這傷也是新的吧?” 賀川那件毛衣沒法再穿,換上了李醫(yī)生給的一件大衣,其他衣服嫌小,只有這件能套上,上身之后有些不倫不類。賀川喝完藥,回道:“背上的沒所謂,過幾天就好。” 李醫(yī)生說:“你們這樣的年輕人,不把身體當成自己的,你背上都這樣了還說沒所謂,那個小姑娘指頭都爛成那樣了,居然還不給看?!彼麚u著頭,“弄不懂你們年輕人在想什么。” 李大娘正好見到進來兩個小姑娘,往她們手上看了看,驚訝:“呀,手指頭都弄傷啦!” 李醫(yī)生說:“可不是!” “小傷?!笔Y遜笑著走到桌前,看了眼桌上的早飯,說,“都是大娘做的?麻煩您了!” 李大娘笑道:“就幾樣東西,多弄了一點而已,你們快坐下吃!” 蔣遜直接坐下了,王瀟還有些不好意思,道了聲謝,緊緊挨著蔣遜坐,看見蔣遜拿包子了,她才跟著去拿。 賀川掃了眼她的手指,說:“用筷子?!?/br> “嗯?!笔Y遜換成筷子,免得把藥汁吃進嘴里。 李大娘聽說了他們的事,唏噓道:“還有沒有王法了,居然有槍!” 李醫(yī)生見怪不怪地:“老牛他們家也有槍?!?/br> “那是打獵的,再說多少年前的事了,現(xiàn)在哪里還有槍!”李大娘給蔣遜夾菜干,“多吃點,不夠我再去煮,小伙子你也是,多吃點別客氣。老頭子你別吃包子了,給客人留著!” 蔣遜笑著:“我夠了,真不是客氣?!?/br> “吃這么幾口就夠了,難怪這么瘦,我們家孩子比你胖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