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喲,房地產(chǎn)還是小公司吶!” 賀川笑道:“倒賣房子而已。你們呢?” 黃毛說:“我是開電腦店的,我們這幫人干什么的都有,有老師有大老板,阿雅老公是開酒樓的。” 賀川問:“在香港???” 阿雅說:“香港有一家,廣州這兩年新開了一家,我跟我老公現(xiàn)在住廣州。蔣遜呢,你這兩年不開車了做什么?” 蔣遜說:“當(dāng)野導(dǎo)?!?/br> “???”阿雅沒想到,又問,“哎,對了,你mama呢,身體好了沒?” 蔣遜說:“年前過世了?!?/br> “啊,不好意思。” 黃毛女朋友回到車上開了音響,滿天繁星,歌聲在夜晚的草坪上顯得極為空曠。 大家高談闊論,二十歲和五十歲也有一堆話題可聊。 放的是d的海闊天空,耳熟能詳?shù)那?,趕上爛大街了,但無論聽多少遍,依然讓人心潮澎湃。 阿雅說:“我們那個時候最愛聽這個歌,蔣遜,你還記不記?那會兒我們?nèi)tv里d是必點(diǎn)的啊,卓文廣東話很爛,你每次都聽不下去,搶話筒自己唱!” 蔣遜笑笑:“是啊?!?/br> 黃毛女朋友問:“你們關(guān)系這么好,怎么這些年沒聯(lián)絡(luò)啊?” 阿雅問蔣遜:“對啊,我們?yōu)槭裁催@么多年都沒聯(lián)絡(luò)呢?也不知道卓文現(xiàn)在怎么樣了,你跟他聯(lián)絡(luò)過嗎?” 蔣遜還在吃面,說:“沒啊?!?/br> 黃毛女朋友問:“卓文是誰啊,你剛才提到了好幾次。” 阿雅說:“哦,卓文啊,蔣遜當(dāng)年的男朋友?!闭f著,她笑著看向賀川。 賀川還剩半根煙,他往后面彈了彈煙灰,眼尾掃過蔣遜,蔣遜像是什么都沒聽見,還在撈面吃。 阿雅說:“他當(dāng)年也就剩了半條命了,說不定早就死了,也是,死了的話還怎么聯(lián)絡(luò)。我總是想不通,你故意開車送他去死,怎么就不害怕,怎么就沒有心理陰影,這些年還國內(nèi)國外跑了這么多比賽?你就不做噩夢?你開車的時候就沒見過什么場景?” 周圍鴉雀無聲,大家都停了筷子,停了聊天,只有車載音響里還在唱著當(dāng)年的歌。 當(dāng)年十七八,一群少年少女每天夢想長大,叛逆期到了,看見賽車帥就想學(xué)賽車,過了十八歲生日,她們做的第一件事不是舉行成人儀式,而是去駕校報名考駕照。 遙想當(dāng)年,肆無忌憚,瘋瘋癲癲,何其瀟灑。 后來呢…… 阿雅冷笑:“你總是最厲害的那個,開車沒人開得過你,心也沒人狠得過你,這么快就什么都忘了,胃口還是這么好?!彼聪蛸R川,話還是對蔣遜說,“想記的就能記住,想忘的就能忘記,真厲害!” 賀川抽了口煙,沒什么表情,耳邊聽到一句:“彼此彼此,你愛得那么死去活來,不還是結(jié)婚生子了?” “他要是喜歡過我,我給他守一輩子。”阿雅平靜地說,“當(dāng)年你要照顧你媽,現(xiàn)在你媽死了,你是不是該償命了?” “是么?”蔣遜始終不冷不熱的。 氣氛不對頭,黃毛和他女朋友打圓場。 “哈,哈哈,聊歌吧,我們聊歌吧,我不太聽d啊,我愛聽!” “我愛聽leslie!” 阿雅低下頭,沒再說話了,蔣遜也放下了筷子,起了身。 越野車在沼澤里,沒地方可去,她去湖邊吹風(fēng)。 賀川也沒什么地方可去,這次輪到他來湖邊洗鞋子和褲腿。洗了會兒,那人還站得跟雕塑似的,他也什么都沒問。 從阿雅出現(xiàn)的第一刻起,她就很對不頭,賀川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她愣了神,跟人打招呼只用了“嗨”一個字,不熱情也不冷淡,話很少,輪胎墊著木板,她沒能把車開出來,她不停地吃泡面。 今晚的她,沒什么存在感。 賀川摸了根煙出來,問:“要不要?” 蔣遜說:“不要?!?/br> 他點(diǎn)上,抽了一口,吐了口煙圈,把煙嘴遞到蔣遜嘴邊:“試兩口?!?/br> 蔣遜頓了會兒,就著他的手含住了煙嘴,碰到了他食指和中指的指腹。賀川拿大拇指撫了撫她的嘴唇。 唇薄的人才薄情,她的嘴唇不薄也不厚,上嘴唇有個小小的rou尖兒,嘴角形狀上揚(yáng),很漂亮。 他碰了下那個rou尖兒,蔣遜沒瞥他,離開煙嘴,吐出了一口煙,淡淡的煙圈,繞上了他的手。 賀川問:“還要么?” 蔣遜搖頭:“不要了?!?/br> 賀川笑著:“不抽煙是好孩子。” 蔣遜“嘁”了聲,嘲笑地看了他一眼。賀川咬住她含過的地方,沒吸,朝她笑了笑。 后面響起了一陣歡呼聲,兩人望過去,阿雅的老公成功找來了一輛挖掘機(jī)。 挖掘機(jī)馬力十足,沒多久就拉出了一輛車,車窗車身上濺滿了泥巴。 第二輛車也拉快出來了,阿雅的老公走過來跟他們說:“待會兒就幫你們拉。” 蔣遜說:“謝啦?!?/br> “朋友嘛,不用客氣?!?/br> 那車?yán)镞€在放歌,已經(jīng)不是d的了,粵語歌,有點(diǎn)耳熟,但蔣遜叫不上名字。 那邊黃毛喊:“這歌好老啊,老人家才聽啊!” 阿雅老公笑罵:“你說誰老人家,這是我的歌!” “你什么時候出唱片啦?” “這是我的卡拉ok經(jīng)典歌曲!” 那邊車?yán)镌诔?/br> 同是天涯淪落人 在這傷心者通道上同行 也許不必知道我是誰 …… 還真的挺老。 阿雅笑著走過來:“你不能不認(rèn)老,這種90年代歌,你想想我那時候才幾歲!” 阿雅老公親了她一下,走到挖掘機(jī)那邊去了。阿雅看向蔣遜,說:“比一場?” 蔣遜挑眉:“跟你?” “看不起我?”阿雅笑著,“要不要試試,看看這次誰厲害?” 蔣遜說:“我為什么要答應(yīng)?” 阿雅說:“不答應(yīng)可以啊,待會兒我就讓挖掘機(jī)走?!?/br> 蔣遜笑道:“你這威脅是不是有點(diǎn)可笑?” “可笑不可笑,看你怎么選擇?!?/br> 蔣遜想也不想:“怎么比?” 阿雅說:“不按照你那些正規(guī)比賽,我們玩花樣。雙人開,敢不敢?” 蔣遜看向賀川,賀川笑了:“行啊?!?/br> 隊伍里的人都是業(yè)余的越野車愛好者,偶爾自己組隊比賽玩一玩,今晚第一次能見識到專業(yè)車手玩賽車,沒有一個不興奮的。 之前往前面去找工程車的那人說,前方20公里山路是段比較狹窄的砂石路,正好做賽段,筆直開,盡頭是道懸崖。 定下了路段,車窗全部打開,蔣遜被人綁住了雙手,賀川去了后座。 一人控制方向盤,一人控制油門,這玩法極其危險,純粹在玩命。 早就有人先出發(fā)前往20公里外等著,蔣遜坐在車?yán)铮竺媸琴R川,邊上那輛切諾基,阿雅在前,她老公在后。 切諾基里還在放歌,循環(huán)播放著那首90年代的歌曲。 黃毛站在兩車中間,高高舉起手,大喊一聲,用力砍下,兩輛越野車卷起滿地的泥沙,狠狠地沖了出去,大家歡呼起來,一個個上了車,緊緊跟在她們身后。 夜間山路,風(fēng)聲凄厲,越野車開過草坪,開向砂石土路,遠(yuǎn)處是看不見的群山,側(cè)方是懸崖峭壁。 前車?yán)饾L滾濃煙,擋風(fēng)玻璃、方向盤、座椅,全部都是沙塵。 濃煙沙塵,像龍卷風(fēng)一樣朝他們襲來。 蔣遜一陣恍惚。 葉茂根深的大樹,凹凸陡峭的砂石路,引擎轟鳴,車身飛躍,尖銳的摩擦聲,輪胎高速的旋轉(zhuǎn)。 她又聽見有人大喊:“蔣遜,你瘋了!快停車!” …… “蔣遜!” 后面有人喊了一聲,蔣遜猛得回神,她睜不開眼,眼里進(jìn)了沙,后面的人控制著方向盤,沉著地盯著前方,將她從夢中喚醒。 “油門!” 蔣遜用力踩下油門,狂風(fēng)在耳邊呼嘯,車輪在高速旋轉(zhuǎn),車在不停的吃煙吃土,擋風(fēng)玻璃已經(jīng)染上了一層灰黑的顏色。 前方是條窄路,切諾基近在咫尺,蔣遜喊:“我加速了,超上去!” “嗯!” 蔣遜加速,越野車卷起滿地的沙石,貼著切諾基超到了前方,后面?zhèn)鱽砑怃J的輪胎摩擦聲,不一會兒發(fā)動機(jī)大力轟鳴,切諾基緊追不放。 越野車沒有片刻遲疑,發(fā)狠沖向前方,超過了前去探路的車,往前三公里有兩個方向,一個通向懸崖,一個通向山路。 賀川猛打了一個方向,發(fā)動機(jī)怒吼,車朝山路而去。 三分鐘后,越野車停在了羊腸小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