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死士下毒,不可能招供。 沒有誰抱了能審出來的希望,如果能這么輕易就逼人招供,那他們還費這么大的勁做什么。 長樂宮徹夜燈火明亮,顧桓徹被哄著睡著以后,謝宴悄悄退出寢殿,囑咐阿婪守在床邊,任何人不得靠近。 走出門,便見顧明容坐在廊下,手里不知道在擺弄什么,一團陰影,隔得遠看不太真切。 遲疑了片刻,謝宴邁步走過去,“在做什么?” “剛折的,給你。” 顧明容聽到聲音抬起頭,獻寶一樣把剛折好的紙鳥捧在謝宴面前,“還不錯吧?” 盯著顧明容手心里的折紙,謝宴實現(xiàn)不受控制落在他指腹和手心的薄繭上,那是常年帶兵打仗留下的。 對上顧明容眼神,謝宴拿起紙鳥,低頭笑了,“很像?!?/br> “還有什么事能難倒我?!鳖櫭魅菪Φ靡荒樀靡?,兩手枕在腦后,“小皇侄睡著了?” “嗯?!敝x宴小心拿著紙鳥,在顧明容旁邊坐下。 今天的事不是第一回,也不會是最后一回,只要顧桓徹在皇位一天,就要時時刻刻提防這種事發(fā)生。 揉了揉眉心,想起還有含章殿一堆沒整理完的事,謝宴干脆閉著眼也靠在廊柱上。 “不會這么一件小事就打擊到你了吧?”顧明容在謝宴面前,向來不知委婉為何物。 他既然決定把謝宴拉進這趟渾水里,謝宴也自覺下來,就該有這個自覺,接下來的路,一點都不好走。 如今已經(jīng)算得上最好的局面,邊關無戰(zhàn)事,四海升平,沒有外敵困擾,否則內(nèi)憂外患,才是真正的被架到了火上。 聞言謝宴低笑,轉(zhuǎn)過身來看著顧明容,“放心,你能撐多久,我就能撐多久。” “那要是有一日只有你一人呢?” “我也會繼續(xù)撐下去?!?/br> 顧明容點頭,“好,有你這話,我便放心了?!?/br> 謝宴目光灼灼盯著顧明容,心里不停地告誡自己,不能斷了顧明容的后路,更不能把局面變得更糟,可是…… 他不想有一天來不及,什么都來不及說,就再沒有機會了。 “顧明容,我——” “不好了!陛下忽然發(fā)熱!” 謝宴才說一半的話被打斷,和顧明容對視一眼,起身往殿內(nèi)走,一邊走一邊問,“立即去請胡太醫(yī)。” “奴才已經(jīng)讓人去了?!卑⒗访嫔珣K白,緊跟在兩人后面,生怕顧桓徹的發(fā)熱不是尋常病癥。 他看著顧桓徹長大,對顧桓徹的身體情況再清楚不過,從小身子就好,很少會有發(fā)熱頭疼的癥狀,幾乎沒怎么吃過藥。 剛才他在殿內(nèi)守著,謝宴才走了會兒,忽然覺得顧桓徹的呼吸聲有點重,臉色發(fā)紅,以為是受到驚嚇睡不安穩(wěn),伸手剛想理一理被子,誰知道碰到臉頰,一摸就摸出不對勁來。 臉頰guntang,出了一身的汗。 謝宴和顧明容前后腳走進寢殿,謝宴在床邊坐下,拉低被子摸了摸顧桓徹的額頭,心里一沉,抬頭看向顧明容,見顧明容用眼神詢問,輕搖了一下頭。 顧明容會意,看向阿婪吩咐道:“去打一盆井水來,冷的,還有再拿壺酒來?!?/br> 聞言阿婪立即點頭,轉(zhuǎn)身往外走,“奴才這就去。” 顧明容見謝宴去抱顧桓徹,伸手握住他手腕,彎腰把顧桓徹抱起來,人靠在床頭。 “我來,你手上輕,一會兒用酒給他擦擦手腳和背心,免得燒得太厲害。” 謝宴一怔,看著顧明容認真的表情,心里沒由來的一陣安心。 誰剛才還睡得沉的顧桓徹,才一被顧明容抱在懷里,便難受得抓住他衣服小聲哼唧起來,嘴里含糊不清含著難受。 謝宴再照顧過半大的孩子,也從未遇上過這么急的病癥,難得露出慌亂無措。 手忙腳忙安撫時,阿婪拿著東西回來,放在旁邊。 謝宴連忙拿了一條帕子浸水擰干后遞給顧明容,顧明容單手接過,搭在顧桓徹額頭。 這邊謝宴又拿了棉綢沾著酒,小心給顧桓徹擦拭手腳,摸著異常發(fā)燙的手心,眼神沉了沉。 病癥來勢洶洶,他心里總覺得不踏實。 “別擔心,有皇兄庇佑,不會有事的?!?/br> 聽見顧明容的話,謝宴皺著眉點了點頭,摸著額頭上的帕子已經(jīng)沒起初那么涼,讓阿婪換了一條。 “皇叔,我難受……嗚嗚,我想父皇?!?/br> “別怕,皇叔在?!鳖櫭魅莸吐暫逯?,拉住顧桓徹在臉上抓撓的手,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力氣太大。 謝宴盯著顧桓徹,總覺得這動作在哪里見過。 腦中剛閃過一個念頭,便聽到門外通傳的聲音,跟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至近。 壓下心里的不安,謝宴起身讓開位置,“胡太醫(yī)?!?/br> 胡太醫(yī)急匆匆放下藥箱,半蹲在床邊,連行禮都顧不上,拿起顧桓徹的手把脈,急切問道:“陛下這癥狀有多久了?” “不到半個時辰?!?/br> “可還有其余癥狀?”胡太醫(yī)號著脈,只覺脈息混亂,肺腑干熱,又檢查了一下口耳、眼睛,“今日有接觸過什么東西?” 謝宴看一眼阿婪,阿婪立即一五一十交代清楚,又親自去拿了今天顧桓徹換下來的衣服。 誰知不等胡太醫(yī)得出結(jié)論,顧桓徹忽然掙扎起來,連顧明容都險些沒反應過來,差點就讓人摔在地上。 幸好反應及時,顧明容連忙抱緊人,朝謝宴使了個眼色,謝宴立即幫忙握住亂抓的手。 胡太醫(yī)見狀立即拉開顧桓徹衣領檢查,又在耳后和后頸摸了摸,臉色變了變,“這、這怕是……痘瘡?!?/br> 旁邊阿婪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顧明容臉色一變,忽地抬頭看向跟來的藥童,眼神凌冽,“攔住他?!?/br> 藥童一聽是痘瘡,嚇得轉(zhuǎn)身就想跑。 痘瘡雖然不像天花那么可怕,但三五歲的幼童若是醫(yī)治不當,也會鬧出人命。 殿外向郯幾步進來,用刀把人押在地上,就聽得藥童磕頭哭喊,“王爺饒命!我還不想死!” 胡太醫(yī)看著顧明容,很快恢復鎮(zhèn)定,“王爺快把陛下放在床上,痘瘡來勢洶洶,肯定不是一日兩日導致,只是現(xiàn)在才發(fā)作,約摸應該有三五日了?!?/br> 謝宴立即問道:“可難醫(yī)治?” 胡太醫(yī)搖搖頭,“不難,不過陛下怕是要受罪幾日,而且要格外小心,不得見風,身上發(fā)熱也要及時用藥,等身上痘瘡盡數(shù)干扁脫落后就自然治愈了?!?/br> 聞言顧明容和謝宴對視一眼,稍稍放下心來。 顧明容小心把顧桓徹放在床上,按著他亂動的手,掃了眼被押在地上的藥童,冷聲道:“帶下去,沒我命令不得放他離開長樂宮?!?/br> 旁邊謝宴看著胡太醫(yī)在床邊開方用藥,又交代阿婪去取缺的幾味藥,一直捏著的拳頭松開,纏繞在心上的不安終于散去。 幸好不是天花。 “太傅,我難受……” 聽到顧桓徹的輕哼,謝宴心里發(fā)堵,走到床邊坐下,握住顧桓徹的手,輕聲道:“沒事了,我在這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