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不少，勞李公公費心了。”海棠忙回道，她腦中思緒微轉(zhuǎn)，故意張了張嘴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李長順果真順著問道：“海棠姑娘，可有話想說？盡管說便是，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想來世子也不會苛待了你?！?/br>
    “我、我聽說……”海棠支吾了片刻，才道，“昨日世子……臨幸了別的丫鬟?！?/br>
    李長順眸光微閃，笑著說道：“也不知是誰在你面前亂嚼舌根，不過我也不瞞你，確實如此?！彼@一聲道，“海棠姑娘，不是我說你，你早該聽我的，時不我待啊。如今你又受了傷，便是想做什么，也無濟于事……”

    海棠垂下視線，一聲不吭，只是雙手輕輕攪動著被角。

    李長順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微微一嘆，又關(guān)心安慰了她幾句，這才起身離去。今日世子特意吩咐他來看看海棠姑娘，他回去復(fù)命的時候，自然要將海棠姑娘問的話，以及聽到世子果真臨幸了別人時她的反應(yīng)一一告知。昨夜世子那么折騰布的局著實叫他大開眼界，想來世子如此上心，對海棠姑娘已是勢在必得，得知方才海棠姑娘那吃醋的反應(yīng)，又會覺得如何？

    李長順覺得，世子的身份擺在那兒，就算臨幸十個八個丫鬟，海棠也不該有如此拈酸吃醋的表現(xiàn)，他要不要替海棠在世子面前美言幾句呢？

    海棠不知道李長順的想法，可他走后，她總算稍稍放松下來。

    李長順來看她，大概是有端木夜的意思吧？也不知道她剛剛的那一番表現(xiàn)，能不能消除端木夜的懷疑。

    李長順考慮了一路，最終還是在端木夜面前照實說了。而那之后的幾天，端木夜沒理海棠，海棠在自己房間里養(yǎng)傷，從茉莉口中聽說端木夜從翰林院回來后就會召迷迭過去，有時候晚間甚至帶迷迭出門，而迷迭則夜夜歇在端木夜房中，次次到清早才會出來，帶著滿臉的疲憊之色，睡上一整個上午。

    對于這樣的發(fā)展路線，海棠心里高興，對外卻做出郁郁寡歡的模樣。她想，就算一開始是為了試探她，或許之后端木夜就在睡迷迭的過程中食髓知味，慢慢放不下迷迭，而將她拋之腦后。她希望這是真的，那她就要放煙花慶祝了！

    歇息了幾日，海棠的傷在她的萬般不愿中開始好轉(zhuǎn)，這日下午，茉莉提議道：“海棠jiejie，你在房中過了這幾日，一定悶壞了吧？咱們出去走走？我扶著你，你若覺得累了，就停下歇歇?！?/br>
    “也好?！焙Ｌ狞c點頭，她是不想好那么快，但出去放放風(fēng)也是應(yīng)該的，她怕自己再在房間里待下去，會得抑郁。

    茉莉扶著海棠出門，在屋子里待了許多日，海棠顯得有些沒精打采的，而為了偽裝傷還未好的假象，她就故意一瘸一拐地走路。

    因世子白日出門，海棠不怕遇到他，茉莉帶著她往哪兒走她也不怎么在意。她正欣賞著沿途的風(fēng)景，就聽茉莉忽然道：“海棠jiejie，前面好像是……迷迭姑娘?！?/br>
    海棠腳步一頓，不太想跟迷迭打交道，便道：“咱們回吧。”

    茉莉有些憐憫地看了海棠一眼，也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扶著海棠回房，誰知那迷迭卻看到了兩人，快走兩步道：“請留步……這位想必是海棠姑娘吧？”

    被人叫住自然就走不了了，海棠只好停下腳步回頭，望向來人。

    迷迭皓齒朱唇，剪水雙眸，身姿窈窕動人，輕輕一頷首便是綽約風(fēng)姿，勾魂奪魄。

    海棠覺得迷迭真是美極了，也難怪端木夜癡迷于她。其實她還要感謝迷迭，若不是迷迭，她也沒那么輕松。然而在迷迭面前，她不能表現(xiàn)出自己對她的好感，只能眉頭輕皺，裝作不喜的模樣。其實她很想沖上去開心地抱著迷迭轉(zhuǎn)一圈的。不過，這樣的偽裝也不需要持續(xù)太久，漸漸的等世子徹底不在她身上放心思之后，她就可以不再為他臨幸誰而“爭風(fēng)吃醋”了。

    “你是……迷迭姑娘吧？”海棠的神色顯得有些冷淡。

    迷迭走上前，輕輕一勾唇，笑容美好動人：“正是。我聽說先前一直是海棠姑娘在照顧世子的起居，今后海棠姑娘就不必如此cao心了?！?/br>
    她笑著看了眼海棠沒有使力的腿，微笑道：“海棠姑娘，你的腿傷如何了？”對于海棠因即將侍寢而太過高興反而摔傷了腿的事，迷迭自然有所耳聞。雖然她夜夜都站在世子的臥房里，守夜的那些小太監(jiān)都清楚，但別的小廝以及照顧她的丫鬟不清楚，還以為她真是夜夜承寵，對她特別恭敬和照顧，這助長了她的野心。雖說她不明白世子叫她去他房里又夜夜冷落她的原因，但她覺得，以她的樣貌，遲早有一天世子會真正將她收房的。那天來了那么多丫鬟，世子只留下了她一個，想來他對她定是不同的。

    “多謝掛心，快好了?！焙Ｌ哪樕蠜]什么笑模樣，表情有些冷淡。

    迷迭卻并不在意，她想，海棠自己犯錯失了寵，而被她抓著機會上位，心里肯定是不樂意的，為此她甚至還隱隱有一種快意。

    “如此便恭喜了?！泵缘Φ溃謱⒛抗饴湓诤Ｌ牡念~頭幽幽一嘆，“海棠姑娘，你這額頭似乎也有些傷，可別破了相啊。男子都愛好顏色，你這要是破相了……”

    迷迭話未說盡，海棠聽了卻沒什么感覺。一直都沒怎么照鏡子，她都快忘記額頭的傷了。

    下一刻她忽然想，如果真破相了……會不會一勞永逸？

    迷迭還不知道自己的話給海棠提了個醒，她又笑著走近了一步，伸手搭上海棠的臂彎：“海棠姑娘，看我攔你說了這許久的話，你也累了吧？我送你回房?！彼闼銜r辰，世子也快回了，她不太想海棠繼續(xù)在外頭，以免碰到世子，又重新得回世子的寵。

    “不用。”海棠特別冷淡地回了一句，還掙扎起來。

    但迷迭卻不放，一臉熱情地說：“海棠姑娘，不礙事的，你從前為世子做了那么多，現(xiàn)如今我?guī)蛶湍?，也是?yīng)該的?！?/br>
    “我自己可以回去?！焙Ｌ娜匀粓猿值卣f。

    一旁茉莉也幫腔道：“迷迭姑娘，我會送海棠姑娘回去的，無需勞煩你。”

    迷迭卻不聽，依然扯著海棠不放。而當(dāng)她看到不遠處走過來一行人時，她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松開海棠往后一倒，重重地落在地上。

    她抬起頭，梨花帶雨地說道：“海棠姑娘，我好心想扶你回去，你為何要推我？”

    海棠愣了愣，才明白迷迭這是想陷害她。

    她剛想開口，卻見不知何時回來的李長順快步走過來，斥責(zé)道：“發(fā)生什么了？”他斥責(zé)的對象，卻是迷迭。說完，他又抬頭看向海棠，笑問道：“海棠姑娘，你可有事？”

    李長順的身后是端木夜，他正一步一步緩緩走來，面上看不出對這件事是什么反應(yīng)。

    海棠的第一反應(yīng)是為自己辯解，將實情告知，可看到李長順不關(guān)心“被推倒”的迷迭，反而來關(guān)心她，她就覺得一陣怪異，張了張嘴卻沉默下來。

    迷迭對李長順的反應(yīng)也是愕然，她咬了咬唇，趁海棠還沒開口，看向端木夜，聲淚俱下：“爺，奴婢只是好心想扶海棠姑娘回去，誰知她卻將奴婢推倒，奴婢也不曉得自個兒做錯了什么……”

    她眼中的淚珠悄然滑落，睫毛黑而翹，此刻被淚水浸濕，我見猶憐。

    然而端木夜卻像沒看到似的，依然面無表情。

    齊王府人口簡單，爭斗的事少了不少，可李長順在內(nèi)宅待久了，也見多下人之間的爭風(fēng)吃醋，因此他一眼便看穿了迷迭的伎倆。他看向海棠，以他對世子的了解，只要海棠說句話，世子只會信她。

    誰知海棠卻看著迷迭不說話，甚至沒為自己爭辯一句，仿佛默認了迷迭的指控。

    端木夜視線從迷迭身上掃過，最后落在海棠身上，淡淡發(fā)問：“海棠，可有此事？”

    李長順有些期待地看著海棠，就等著海棠說話了。迷迭也是心中緊張，可她知道她的勝算依然很大，就算海棠說自己沒做過，可方才的事世子爺也都看到了，海棠抵賴不了。

    萬眾矚目之下，海棠卻垂著視線，雙唇緊緊抿著，一言不發(fā)。

    現(xiàn)在她可以為自己辯解，而且那也是事實。她甚至可以反過來指責(zé)迷迭的險惡用心，以她自己現(xiàn)在的腿傷為由，說迷迭是趁她腿腳不便想推倒她反而被她推開。她可以把話說得很好聽，很圓滿，她相信世子就算不想睡她了，也不會因為這點各執(zhí)一詞無法弄清真相的小事而懲罰她，就算罰，也不會多嚴重。畢竟她看得清清楚楚，見迷迭倒在地上，端木夜竟然沒有讓人攙扶，臉上也沒一點心疼。想來之前是她高看了迷迭，端木夜并沒有太喜歡迷迭。

    所以在思索過后，海棠決定反過來試探端木夜。李長順的態(tài)度讓她心中警惕，她想知道，端木夜對迷迭，到底是個想法，而對她，又有沒有改變什么想法。

    因海棠一聲不吭，現(xiàn)場的氣氛頓時有些詭異。

    端木夜望著海棠，表情未變，眸光卻微微閃動。

    迷迭想不通海棠為什么不為自己辯解，剛才的情況海棠和她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涩F(xiàn)在她只想抓住這個機會，便忙對端木夜哭訴道：“爺，奴婢明明好心，卻被海棠姑娘弄傷，還請世子爺替奴婢做主?！?/br>
    一時間，現(xiàn)場只剩下迷迭嚶嚶的哭泣聲。

    端木夜忽然開口：“海棠，你是默認了此事？”

    海棠雙手在身側(cè)緊握，依然不發(fā)一言。

    李長順有些著急，忙道：“海棠姑娘，你說話啊，若你有冤屈便說出來，世子定會為你討回公道?！?/br>
    海棠依然沒什么反應(yīng)。

    李長順心中更是急切，他忙轉(zhuǎn)頭看了世子一眼，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世子的表情竟稍顯柔和，專注地望著海棠的眼睛里甚至有著淡淡喜悅。他意識到什么，猛然噤聲。

    迷迭還在哭泣，端木夜終于從海棠身上拉回視線，看向迷迭道：“你既受了傷，便回去好好養(yǎng)著吧。李長順，送她回去?！?/br>
    李長順一時間有些遲疑：“爺，是送她回這兒的房間，還是……”

    “哪來的送回哪去！”端木夜有些不耐煩。

    李長順趕緊應(yīng)是，讓小廝將一臉呆愣驚詫的迷迭拖起來往外送去。迷迭猛然反應(yīng)過來，凄然地叫道：“爺，爺，奴婢做錯了什么？爺……”

    “閉嘴！”李長順跟上去怒瞪迷迭，迷迭心中一驚，忙住了嘴。

    在端木夜說出要送迷迭回去之后，海棠就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接觸到他那望著她的灼灼目光，她便立刻嚇得垂下視線，脊背一陣發(fā)涼。

    她試探了端木夜，而結(jié)果正是讓她最害怕的。

    從端木夜對迷迭的態(tài)度來看，他根本就不在乎迷迭。她默認自己“推了”迷迭，可看端木夜此刻的表現(xiàn)，似乎一點都沒有不悅，反而很高興。他高興什么？他能高興什么？他高興的，顯然是她這吃醋的態(tài)度！迷迭這個人的存在，根本就是端木夜為了試探她的，如果她對迷迭一點不高興的情緒都沒有，反而高高興興地跟迷迭來往，端木夜肯定會認為她所謂的真心想要伺候他是假話，可現(xiàn)在，她不但看不慣迷迭，還主動“推倒”了她，這在端木夜看來就是一種吃醋的行為，因此他信了她的話。

    她順利通過了端木夜的多重試探，然而與此同時，她的心中卻升起了深深的憂懼——端木夜如此費心設(shè)計她，試探她，就只是一時興起想睡睡她，還是有別的什么？

    ☆、49|5.11

    海棠這邊還在驚疑不定，端木夜卻走近了問道：“海棠，你的傷可好了？”

    海棠心中一凜，忙低了頭回道：“回爺，快好了?！?/br>
    端木夜點頭，眼睛里帶著些微暖意：“那你便回去歇著吧。”

    “是，世子爺?！焙Ｌ膽?yīng)是，在茉莉的攙扶下回房。

    李長順?biāo)妥呷嘶貋?，看著海棠那一瘸一拐的背影遠去，討好地說道：“爺，奴婢再找大夫給海棠姑娘瞧瞧，多給她開些化瘀生肌的藥吧?！?/br>
    “嗯?！倍四疽沟貞?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

    回去的路上，茉莉忍了前半路，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海棠jiejie，當(dāng)時明明是迷迭故意自己摔倒的，你為何不為自己辯解？”當(dāng)時茉莉是想為海棠說話的，可世子沒讓她答話，她根本不敢多嘴。

    海棠側(cè)頭對她笑笑，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好，就沒說話，讓她自己腦補好了。

    茉莉沒得到回答，心里總要亂糟糟地想一通的，可很快她就想起了另一件事，雀躍道：“不過海棠jiejie，世子爺看來真的很看重你呢！你都沒為自己辯解，他還是送走了迷迭?！?/br>
    海棠心中思緒紛飛，依然沒有回應(yīng)。

    茉莉看了看海棠此刻似有些煩惱的表情，心里微嘆，不再說話。

    海棠此刻卻是滿心的煩惱。

    之前她一直覺得，端木夜如果對她只是一時興起，那么剛才她想的破相估計就有用處了，臉上有道長長的疤什么的，估計還挺難下手的。但如果端木夜真的喜歡她呢？那種即便她破了相殘了疾還有的喜歡……雖然她覺得這種喜歡放在現(xiàn)代都很難得，更不用說在這個他一招手就能坐擁無數(shù)美女的古代了。

    后者的可能性小得可憐，但結(jié)合端木夜在她身上放的那么多心思，海棠就覺得無法將它排除在外。如果破了相還要被端木夜睡，那就太虐了。

    思來想去，這一招海棠只好暫時擱置。

    海棠回到住處沒多久，李長順就帶著個大夫過來，說是要為她看傷。

    海棠似乎感覺到端木夜為了讓她趕緊回去的急切，面上滿是感激，心里卻沉甸甸的。

    等大夫看完傷，李長順又好言好語地安慰了一番才離去。

    悠閑的日子又過了幾天，隨著傷勢的好轉(zhuǎn)，海棠整個人卻越發(fā)焦躁起來。因為茉莉每天都會替她擦藥，因此她的傷勢根本瞞不過其他人。茉莉每天都很高興她傷勢的好轉(zhuǎn)，想要今早告訴李長順，但都被海棠給攔了下來。

    “那些痕跡還沒有消……我還想再養(yǎng)養(yǎng)?！焙Ｌ挠行尚叩財[出了這樣的借口。意思就是說，她帶著這樣的痕跡去侍寢不合適，畢竟那是要脫光的啊。

    茉莉聽明白了海棠話中的意思，也羞紅了臉道：“說的也是，海棠jiejie。”

    可時間再拖也拖不了多久，不過令海棠覺得高興的是，當(dāng)她不得不重新回到端木夜身邊工作的時候，她的月經(jīng)來了。

    她簡直高興得不行，收拾收拾就去端木夜身邊上班去了。

    看到海棠端著茶水到來，正在書房里的端木夜眼眸一抬望了過來。

    李長順立刻迎上來笑道：“海棠姑娘，你可總算好了?！?/br>
    這段時間，端木夜拉不下臉去海棠屋子里看她，而海棠也很少出屋，因此算起來，兩人也好久沒見了。

    “勞李公公掛心了。”海棠笑著，將茶水送到端木夜身邊，恭敬道，“爺，喝茶嗎？”

    “嗯?！倍四疽棺旖俏⑽⑸蠐P，“倒上?！?/br>
    海棠依言倒上茶水，遞到端木夜手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