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向外走去，到了尚膳司門口，海棠忽然收了臉上的笑，高聲對牡丹道：“牡丹，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牡丹一愣，卻聽海棠繼續(xù)道：“就算我們之前關(guān)系不錯，可你也不能仗著這點就要求我把你也弄到世子院里去吧？我能去是我的本事，你會什么？”

    “海棠……”牡丹隱約明白了海棠想干什么。

    “你別再說了！”海棠打斷了牡丹的話，一臉怒氣沖沖地說道，“反正我是不會幫你的，你就死了心吧，以后也別再來找我了，我沒你這個朋友！”

    海棠說完，扭頭就走，沒再給牡丹說話的機會。

    牡丹愣愣地站在院子門口，盯著尚膳司內(nèi)恰好看到這一幕的同僚們同情的目光，望著海棠那漸漸遠(yuǎn)去的背影，只低低地為她的未來祈禱。

    ☆、第21章

    牡丹和海棠的動靜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之前兩人關(guān)系如同蜜里調(diào)油，忽然激烈爭吵，眾人都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等他們漸漸聚過來，尚膳司門口就只剩下牡丹一人，而海棠早已揚長而去。

    劉三跟海棠的關(guān)系不錯，誰不喜歡沒什么心機嘴甜人好看的小姑娘?。靠蓜⑷档さ年P(guān)系更好，兩人有著一起長大的情誼，都稱得上是青梅竹馬了，當(dāng)初海棠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那幾個詞，也是牡丹問了劉三之后，讓他幫著問來的。牡丹是什么品性，尚膳司里誰不知道？海棠當(dāng)初那么快就融入尚膳司，很大的一個原因是她跟牡丹關(guān)系好，大家愛屋及烏也就接受了她?？僧?dāng)兩人出現(xiàn)矛盾之時，他們的選擇很明確——站在牡丹這邊。

    聽到海棠的那些話，圍攏過來的人里，劉三先開了口：“牡丹，你甭理海棠那丫頭的話，這里誰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她現(xiàn)在自個兒發(fā)達(dá)了，就忘了咱們這些人，咱們也沒必要再拿她當(dāng)回事！”

    “不是這樣的，海棠她不是那樣的人……”牡丹搖搖頭，她想再多說些什么，可想到海棠為了自己的安全做的這事，她又無法說出真相，讓海棠的努力付諸東流。

    “我先回了。”牡丹苦澀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回房去了。

    劉三望著牡丹那落寞的背影，難過的眼神里帶上了一絲怨恨：“這海棠可真看不出來，枉費咱們當(dāng)初對她那么好，可真是狼心狗肺的！”

    “行了行了，咱以后就當(dāng)沒海棠這個人，將來誰也別在牡丹跟前提起她，曉得了嗎？”有人勸道。

    劉三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無奈點頭。

    尚膳司的領(lǐng)導(dǎo)是李mama，她是府里的老人，兢兢業(yè)業(yè)了一輩子，也沒什么爭的心思，有這樣的領(lǐng)導(dǎo)，下面的丫鬟小廝mama整體都偏平和，大家也不愛爭來斗去的，關(guān)系很是和諧。應(yīng)該說，齊王府里，尚膳司是事最少的地方了，剛開始海棠進(jìn)入王府后能在這兒待下，也是個福分。若是在其他地方，她或許早被剝皮拆骨了。

    跟牡丹“恩斷義絕”之后，回去的路上海棠心情很低落，鼻子也酸酸的。想到以后她受了委屈沒人可說，有了好看好玩好吃的東西沒人可送，她就覺得自己真是太可憐了。

    可為了牡丹的安全，她只能這么做。她不要牡丹再因為她而受到之前那樣的驚嚇，她在這個世界都沒有什么朋友，牡丹這個真正的好朋友，好閨蜜，她一定要保??！

    回到自己住處，海棠又開始為明天的事做準(zhǔn)備。她知道世子每天去的“宗學(xué)”是大梁特意設(shè)置的教學(xué)機構(gòu)，也就是學(xué)校，里面的學(xué)生都是宗室子弟。宗室子弟從六歲起就要進(jìn)入宗學(xué)念書，宗學(xué)里設(shè)置了類似學(xué)分的制度，當(dāng)學(xué)分達(dá)到一定的標(biāo)準(zhǔn)之后，就可以參加每年一次，專為宗生們設(shè)置的翰林院入學(xué)試。

    大梁朝也施行科舉制度，每三年一次，由此作為選拔官員的重要方式之一。當(dāng)然，選拔官員除了科舉，還有許多種途徑。宗室子弟作為跟皇帝有類似血緣關(guān)系的，自然會有一定優(yōu)待，可由宗學(xué)直接參加考試，通過考試即入翰林院學(xué)習(xí)，若考核后合格，則可逐級上升。不想直接進(jìn)翰林院的宗室子弟，也可以參加科舉，跟來自全國各地的學(xué)生競爭。翰林院被稱為“文翰清要之司”，當(dāng)代內(nèi)閣成員中絕大多數(shù)出自翰林院，因此眾人均以進(jìn)入翰林為一種榮耀。

    這些事，都是海棠跑去跟李長順問過來的，李長順倒也不含糊。她身為一個內(nèi)宅女子，對這些事當(dāng)然不甚了解，李長順并不覺得她來問的行為奇怪。

    而從李長順那兒，海棠還得到了一個更有用的消息。世子不喜歡念四書五經(jīng)，更喜歡舞刀弄槍。宗學(xué)中有校場，課余時間他就跟姚千戶在那兒演練。

    想到世子喜愛看的是兵書，海棠想他一定比較愛馳騁沙場，但現(xiàn)在正是太平盛世，而邊境暫且還算太平，連大梁朝的將軍校尉們都閑賦在家，不用說他一個初出茅廬的宗世子了，自然無門施展抱負(fù)。

    一想到世子將來的目標(biāo)是推翻現(xiàn)任皇帝，海棠心中就只剩一片愁云慘霧了。她現(xiàn)在被迫跟世子綁在了同一條船上，他要是作死，她也會被牽連，她到底該怎么辦呢？向太子通風(fēng)報信，阻止世子的計劃？可她一個丫鬟，居然跑去告密，太子能信么？而且她沒有證據(jù)，太子要真信了，恐怕也只會將她當(dāng)成棋子來用。一顆棋子能有什么好下場？還不是該炮灰時就炮灰。她對小說的情節(jié)記得的已經(jīng)不太多了，可她還記得，太子這位男主，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主，為了他的皇位，他也可以利用任何人，放棄任何人，唯有那位他命中注定的女主角是他不可舍棄之人。

    既然向太子告密風(fēng)險太大，海棠只能從世子這邊下手，阻止他了——她還不能跟齊王和王妃說，她不知道王妃對世子的謀反計劃是否知情，但無論如何，齊王和王妃得知她一個外人知曉了這個秘密，不論他們打算怎么處理這事，她肯定是第一個死的。那直接規(guī)勸世子？她死得更快好么！世子要是知道她知道了，肯定會直接殺她滅口的，連半句話都不會聽她多說！那樣的話……她只能在世子不知道她知道的情況下全力阻止世子了？

    海棠對于世子一家最后的悲慘遭遇印象深刻，世子在那本小說里的戲份很高，沒事就愛給太子男主添點堵，平常也肆意妄為，樹敵無數(shù)，她記得后來收集到世子謀反證據(jù)的那位大理寺官員頂著上級的壓力悄悄行事，立志要把世子扳倒的原因就是世子亂殺人時殺了他的好友。她的記憶有些模糊，只能隱約記得，后來幫著太子對付世子的那些人之中，不少人都跟世子有著生死之仇，不然也不會不遺余力地相助于太子。

    海棠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腦中冒出的這個主意極為大膽，簡直可以稱得上是異想天開——她竟然想要阻止世子殺人，以此來令那些將來會站在太子那邊的人沒了弄死世子的理由。她甚至還希望從太子那兒幫世子刷好感度，也幫太子從世子這兒刷好感度，要是他們這對堂兄弟能相親相愛，不就什么問題都沒有了？

    海棠知道自己這樣的想法簡直就是在期盼奇跡的到來，那么不切實際?？伤娴暮芟朐囈辉?。齊王府，特別是尚膳司里，那些丫鬟小廝們?nèi)硕己芎?，她怎么忍心看著他們給世子陪葬？她不知道該怎么做，也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可她想試試！

    第二天一早，海棠便候著世子，跟著他一起出了齊王府。她身上特意帶了些碎銀，以防萬一世子又把她丟在外頭了……她覺得以世子的性格來說，那太有可能了。

    世子一向坐馬車去宗學(xué)，而宗學(xué)距離齊王府也不太遠(yuǎn)，按照海棠的估計，大概跑了十幾分鐘就到了。她照舊跟李長順坐在外頭，沿路記著路。

    宗學(xué)所在是一處非常清幽的宅子，高高的匾額上寫著恢宏的“大梁宗學(xué)”四字，外頭有一隊士兵分兩邊而立，李長順將齊王府世子的腰牌給對方看了，便直接驅(qū)車進(jìn)入宗學(xué)內(nèi)。車子行了一段路便停下，李長順?biāo)藕蚴雷酉萝嚕杂邢氯藢ⅠR車駕走，統(tǒng)一停放。姚千戶騎馬跟來的，他的馬也由下仆牽走喂草。

    不知是不是身體不適，那小廝將馬牽走時身體忽然一晃倒地，直挺挺地倒在了世子前面路面上，揚起的灰塵頓時沾在了世子的鞋面上。那小廝不過是沒趕上早飯給餓的，眩暈只持續(xù)了一瞬間，當(dāng)他眼前再度清晰起來時，他就知道事情壞了，忙端端正正地跪好，向比閻羅王還可怕的世子磕頭謝罪。

    這小廝擋了道，又弄臟了自己的鞋，世子眉頭一皺，看了李長順一眼。

    李長順立刻會意，趕緊對旁邊還杵著的幾個小廝叫道：“你們還等什么？還不快將這不長眼沖撞了世子的東西拉下去亂棍打死！”

    海棠前一天雖想過自己未來的計劃，可哪里能想到第一天跟著一起來宗學(xué)就遇到這樣的事？她微微一怔，眼看著其余站立的小廝在短暫的愣神后只能無奈地上來要將他們的同伴拖走打死，忙走上前一步一腳踢在那小廝的身上，嬌聲怒斥道：“世子爺?shù)穆纺阋哺覔?，你瞎了嗎？趕緊滾遠(yuǎn)點，免得世子爺看了晦氣！”

    ☆、第22章

    海棠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著實驚到了不少人。世子瞥了她一眼，眼神微閃，表情卻不見喜怒。李長順驚訝地瞥過來，又去查看世子的表情，猶豫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姚千戶站在世子身后，看上去輕輕松松的模樣，實則肌rou緊繃，若事情有變，他可以立刻出手。

    那沖撞了世子的小廝被海棠踢翻在地，常年養(yǎng)成的聽令習(xí)慣令他爬著后退，到足夠遠(yuǎn)的距離之外，他也不起來，繼續(xù)跪著磕頭，卻不敢求饒。

    見那小廝如此上道，海棠也松了口氣，她忙掏出隨身帶著的繡帕，一轉(zhuǎn)身在世子跟前蹲下，仔仔細(xì)細(xì)地將他鞋面上沾染的灰塵撣去。那灰塵只不過輕飄飄地落在鞋面上，輕輕一掃便被去除了，鞋子立刻恢復(fù)了纖塵不染的模樣。

    海棠起身，微微側(cè)身讓開前路，對世子露出個純粹的笑容道：“世子，您請?！?/br>
    她面上極力做出輕輕松松的模樣，交疊的手卻緊張地攥在了一起，只怕世子根本不吃她這一套，仍舊要將那小廝弄死。

    李長順一向自詡為世子最為貼心的奴婢，沒想到今天居然被海棠拔了頭籌，他心下危機感立起，趕緊殷勤地諂笑道：“爺，這邊請?！?/br>
    世子沉默幾秒后，終于邁動步子向前走去，并未再問起那小廝的事。

    海棠心中長舒了口氣。她知道李長順接話不是為了替她解圍，不過是爭寵，不過她現(xiàn)在只想感謝他。她緊跟在世子身后，也沒再去看那小廝一眼。

    等世子走后，那小廝的同伴們忙扶起了他，紛紛后怕地說道：“你這可算是撿回條命了！”

    “世子身邊那丫鬟看著驕橫，不過你還得謝謝她那一腳，不然現(xiàn)在我們可就得給你收尸了！”

    小廝撫著心口，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剛才生死不過一瞬之間，他的腦中幾乎一片恐怕，什么都想不到，什么都做不了，直至此刻危機解除，他才覺得雙腿發(fā)軟，竟是無法靠著自己起身。

    “你、你們……扶扶我?！毙P聽著周圍人嘰嘰喳喳的話，低聲道。

    眾人一怔，皆嘲笑道：“才這么點陣仗就把你嚇的，你說你丟不丟人？”

    話雖如此，眾人還是七手八腳地將這小廝扶起。剛才那情況放任何一人，現(xiàn)在也該是手腳無力的狀態(tài)，在場眾人也都心知肚明。

    “下回可不能再這么魯莽了，今次是你運氣好，以后哪還有這般好運！”比這小廝年長的同伴叮囑道。

    這小廝連連點頭，下回他無論如何都會吃飽了才來干活，可沒第二條命讓他丟了！他望向宗學(xué)內(nèi)殿的方向，然而海棠早已隨著世子入內(nèi)。

    海棠雖說對這地方好奇，可畢竟昨日才出府放過風(fēng)，怕自己行差踏錯一步，她不敢貿(mào)然張望。跟著世子和李長順走了一段路后，李長順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地對世子道：“奴婢恭祝爺今日萬事和順?！?/br>
    海棠忙跟著李長順停下，鸚鵡學(xué)舌般說了一句：“奴婢恭祝爺今日萬事和順?！?/br>
    姚千戶酷酷地站在兩人身邊，沒有吭聲，也沒接話。

    世子頭也不回地往前門院子里走去，海棠悄悄問李長順道：“李公公，那里面，咱們是不是不能進(jìn)去？”

    “那還用說？”李長順道。

    “那豈不是沒人伺候世子磨墨了？”海棠好奇道。

    李長順道：“里頭是各位爺們讀書的地兒，自有宗學(xué)的書童伺候著，用不著咱們。來，跟我來。”

    海棠點頭，跟著李長順往來路走，剛走幾步便看到了一處長廊，那條長廊上建造著幾個亭子，已經(jīng)有不少小廝太監(jiān)在那兒或坐或站。

    沒了世子在前，李長順微微直起腰，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走到一處已被占用的亭子，那幾個小廝一見他，立刻笑嘻嘻地迎上來道：“李公公，姚千戶，您們可算來了。您們瞧，這是咱們?yōu)槟徽嫉奈粌骸！?/br>
    幾人將李長順和姚千戶迎到位子上坐了，有幾雙好奇的視線緊接著才落在海棠身上。

    海棠自來熟似的在李長順身旁坐了，也不搭話，反正這些人她也不認(rèn)識。

    李長順看看海棠，不知想到了什么，對那幾人說道：“這位是世子的貼身丫鬟，海棠姑娘，你們對她可要恭恭敬敬的！”

    那幾人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從海棠身上掃過，他們隨即殷勤地笑道：“海棠姑娘日安，小的們給海棠姑娘請安了。”

    海棠看著幾人殷切的目光，想了想從荷包里拿出些碎銀，一個個分了，笑道：“我跟在世子爺身邊才幾日，不懂之處還望幾位多多包涵?！?/br>
    海棠得的賞銀多，又沒地方用，除了給牡丹的那些，其余的她都帶身上了，她簡直將自己當(dāng)成散財童子了，一點都不吝嗇，那幾個小廝紛紛接過海棠給的銀子，笑得眉眼彎彎：“海棠姑娘嚴(yán)重了，日后若有事體，盡管吩咐小的們?！?/br>
    這幾個小廝，一個叫趙柱，一個叫王安，還有一個叫錢大同，都是宗學(xué)中的雜役小廝，專門候在這兒，哪位爺有需求了，他們就幫著辦差事。世子是皇帝親弟的兒子，在宗學(xué)中的地位僅次于那幾個皇子，皇子有自帶的小廝，用不著他們，他們自然就巴結(jié)上李長順了。

    等那幾個小廝給三人上完茶水點心之后退下，李長順?biāo)崃锪锏卣f：“海棠，你可真大方，想來近日得了不少賞賜吧?！?/br>
    海棠笑道：“李公公，咱們可同是伺候世子的，我得了多少賞賜，李公公您也大致知曉的吧?！?/br>
    李長順一噎，又道：“海棠，看在咱們同是世子奴婢的情分上，我提點提點你。將來的日子誰都不曉得會如何，錢這東西你可不能見人就給啊?！?/br>
    “多謝李公公，然而我相信只要我盡心盡力伺候世子，往后的賞賜就少不了，我這段時日的情形，不正是個佐證么？”海棠笑瞇瞇的，故意氣他。她知道李長順是暗地里說她得意不了多久，前面得到的賞賜恐怕就是她的一切財產(chǎn)了，讓她看好別窮大方。而她則故意反過來說是李長順沒盡心伺候世子，這賞賜才落不到他頭上。

    李長順果然被氣著了，那雙一向愛滴溜溜地靈巧轉(zhuǎn)動的眼睛此刻也不轉(zhuǎn)了，死瞪著海棠像要生吞活剝了她。

    海棠才不理會他，拿出特意帶著的《九章算術(shù)》，繼續(xù)往后看。雖說世子后來也沒再讓她“提問”，但萬一將來他又感興趣了呢？而且反正她現(xiàn)在沒事做，不看書又能干什么？這里又沒有偉大的智能手機和淘寶！世子書房里的各種書她是不敢亂動的，也只能拿這本她自己買來的了。

    見海棠開始看書，李長順頓覺危機感大漲。之前他其實很不服氣，明明是他先在世子面前看懂了這書，受罰的卻也是他，最后反而是海棠得利，怪只怪他當(dāng)初被興奮沖昏了頭腦，以至于沒算到世子的反應(yīng)?？膳月犃撕Ｌ膸状胃雷拥慕徽勚?，他也弄明白了海棠不但沒惹世子發(fā)怒，還獲得了賞賜的原因。他深信，只要世子再讓他們比一回，他定會得到世子的賞賜！

    李長順暗暗記著，下回他也要帶上這書，不可再輸給海棠。

    在海棠和李長順斗嘴的時候，姚千戶便默不作聲的，見海棠拿出書來，他才淡淡瞥過來一眼，又收回視線。

    《九章算術(shù)》卷第二的標(biāo)題是粟米，海棠仔仔細(xì)細(xì)地翻了翻，發(fā)現(xiàn)這章說的主要是比例算法，也不難。她便又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看書是個殺時間的好辦法，再加上此處環(huán)境清幽，怕吵到院里主子們讀書，外頭小廝們也不敢說話太大聲，只要有意將旁邊眾人忽略，這閱讀體驗便相當(dāng)棒。海棠正看得愉快，沒料到背后忽然傳來一股大力，不知哪來的茶水潑在了她面前的書頁上，瞬間暈染一片，緊接著她的背上一片濕意，下一秒那濕意變得guntang。

    海棠幾乎跳了起來，肩背部在短暫的遲鈍之后恢復(fù)了生理機能，一陣陣抽痛，那是在告訴她，它們受到了傷害。

    ☆、第23章

    事情發(fā)生得突然，那突如其來的痛意令海棠喉嚨口禁不住溢出一絲痛哼，她生生忍住，艱難地側(cè)頭看向拿guntang的茶水潑了她的人。

    那是一個身量不大的小太監(jiān)，見海棠看向自己，他忙露出歉然的模樣道：“這位姑娘，你可傷著了？也是我沒注意，還請莫怪?！?/br>
    海棠左邊的肩背是一陣賽過一陣的痛，這樣的傷，放現(xiàn)代一鑒定，至少也算是個輕傷了吧。那guntang的茶水不但弄傷了她的肩背，還有幾滴落在她左臉頰上，那幾處位置火辣辣的疼，應(yīng)該已經(jīng)紅了吧。然而，她雖自我感覺快痛昏過去了，可在外人看來，她只是被茶水潑到了而已，算不上多大的事。可即便如此，這小太監(jiān)的話也太過敷衍了一些。

    海棠還未開口，實際上此刻她也痛得開不了口，一旁李長順卻一步走向前，眉毛一豎道：“周石，你這是做什么？別不是有意的吧？”

    李長順對海棠的觀感很是復(fù)雜，但他對世子一向忠心，可容不得旁人挑釁世子的尊嚴(yán)，齊王府的尊嚴(yán)。海棠可是齊王府的人，她若是被欺負(fù)了，齊王府面上也無光，此刻他自然站了出來。

    “哎喲李公公，瞧您說的是什么話?！敝苁瘬u搖頭輕笑，“我這不是不小心么？您也瞧見了，方才我已向這位姑娘道了歉。咱們都是伺候人的，也沒必要起什么爭執(zhí)，平白讓主子們憂心不是？”

    “周石，海棠身后那么大的地兒你不走，偏要往她身上湊，你說你是無心，誰信啊？”李長順冷笑。

    “我這可說的是大實話，你若不信，我能耐你何？只不過現(xiàn)下我可沒空和你胡咧咧，太子還等著我奉茶呢！”周石搖搖頭，做出一副老子不跟你計較的模樣，轉(zhuǎn)身便要走。

    可李長順怎能讓他潑了人拍拍屁股就走，自然一把拉扯住他的衣袖，兩人便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zhí)起來。

    海棠實在沒什么力氣去阻止李長順，肩背上的劇痛仿佛抽去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感覺自己的右邊手肘被人輕輕扶住，她微微側(cè)頭，對上姚千戶略皺的眉，她感激地扯了扯嘴角，視線繼續(xù)掃向前方。

    剛才她聽到這個叫周石的小太監(jiān)說要去給太子奉茶，而他這模樣，好像確實有那么點兒眼熟……對了，昨天這個小太監(jiān)就站在太子身旁！

    自從明白過來太子是她所穿這本書的男主之后，海棠對太子就起了敬畏之心，她知道一開始看到的那個溫和善良的形象不過是個偽裝，真正的太子雷厲風(fēng)行，出手快準(zhǔn)狠，為達(dá)目的不折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