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jié)
——“我連阿蘅都讓給了他,他日分羹之時,柴昭怎么也得給我殷家提個大碗盅才是!” 殷崇訣心滿意足的看著大殿上跪地的一眾朝臣將領(lǐng),就算這個皇帝并非之前人人以為的殷崇旭,可每一個人臉上都不見錯亂猜測,他們的容顏淡定自若,像是早已經(jīng)猜到,又像是根本沒打算去猜,所有人,只認敲擊鼎鐘的那個龍袍男子——眼前龍椅上端坐著的帝王之尊。 “殷家傾盡所有逐鹿天下,今日可得半壁也算是值得?!币蟪缭E挑起嘴角瞇眼對視著殿外的紅日,“柴昭,我沒有對不起你。反之,你還欠我…許多?!?/br> 大梁九十七年,梁亡,六月初八,周國忠義候殷崇訣叛主弒兄,擁兵自立,于鳳鸞殿登基稱帝,國號——燕。 第150章 大結(jié)局上帝皇癡 殷崇訣走近金鎖,矗立片刻嘴角蘊起含義不明的叵測笑容,腳尖輕輕點著金鎖道:“你都快死了,還要她做什么…你我都不需要她了…”殷崇訣微微抬起腳尖,略一發(fā)力將金鎖踢到遠處,別著手冷冷的看著奄奄一息的殷崇旭,壓低聲音道,“大哥,不要怪我…” ——“你…你…”殷崇旭絕望的歪下頭顱,不甘的憤怒眼神定格在了弟弟年輕邪惡的臉上… 殷崇訣跨過地上兄長的尸身,幾步走到案桌前,拂開染血的衣襟端坐在楠木椅上,徐徐展開案桌上明日就要宣讀的圣旨,摩挲著“皇太弟”三個字,陰寒的綻開笑容。 ——“皇太弟…皇太弟…?”殷崇訣瑟瑟冷笑著,“我心中所求怎么會只是一個皇太弟?予天下而言,也只得由我占了大哥你的位子,你信我,我定會替你造福梁國萬民,綿延殷家千秋萬代的盛世,大哥你死得其所,也該瞑目的…” 御書房的門嘎然打開,一只腳邁進門檻的殷坤看見長子一箭穿心的尸身,眼前頓的一黑,扶著門框差點癱軟在地,口中嗚咽著:“崇旭….吾兒崇旭…這是…怎么了!” 殷崇訣急促的收起圣旨,箭步踏出重重跪在了地上,豆大的淚珠涌出了男兒的眼眶,哀聲哭道:“爹…大哥要殺我,大哥要殺我!大哥與我說,他根本沒打算做這個皇帝,他不讓崇訣領(lǐng)兵去救雍城,他決意把雍城,把整個梁國都拱手讓給柴昭!崇訣怎么能允許他這樣做…大哥見我不依,就要取我性命,爹你看…”殷崇訣抬起頸脖露出被兄長掐的青紫的血痕,“大哥要殺了我…我被逼無奈…這才…失手…” 殷崇訣嚎啕大哭了出來,”爹…你殺了我吧!我錯手殺了自己的大哥…我罪該萬死!” 殷坤驟然喪子,就算再剛烈果決,畢竟也已經(jīng)是年逾花甲的老人,哪里吃得住這突如其來的打擊,抱著長子漸漸冰冷的身體哀慟道:“崇旭,崇旭!你應(yīng)爹一聲,看爹一眼…崇旭…” 殷崇旭已經(jīng)聽不見父親的哭喊,死不瞑目的眼睛僵僵的定格在金鎖滾落的角落,滿是深重的憾意悔恨。殷坤哀嚎了幾聲,布滿血絲的凹目看向了就要哭出死聲的殷崇訣。 “你…殺了你親大哥!”殷坤無力的發(fā)出微弱的質(zhì)問聲,“他是你的親兄弟吶!” “崇訣該死!”殷崇訣埋下頭顱嘶啞著聲音,“爹殺了我吧…崇訣絕不皺一下眉頭…甘愿把命抵給大哥?!?/br> “殺了你?”殷坤絕望仰頭道,“我殷坤生平只有你和你大哥兩個兒子,你大哥已死,若爹再殺了你…那我殷家便是絕了后,斷了根…你確是犯下滔天過錯…可爹…如何真的能再要了你的性命…” “爹…”殷崇訣拉出殷坤的衣角痛哭道,“可崇訣殘殺手足,罪無可恕…還有何面目活在世上?就算爹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自己…”話語剛落,殷崇訣袖口滑出一把匕首,執(zhí)著就往自己心口刺去。 殷坤眼疾手快一掌擊落殷崇訣手里的匕首,脆聲一響匕首掉落在地滴溜溜的打著轉(zhuǎn),“動不動就拿命兒戲…哪里像是要謀大業(yè)的人!”殷坤忍著滿腹的悲痛厲聲喝道,“不準(zhǔn)再說一個死字,爹只剩你一個兒子,你怎么…能死…” 殷崇訣緩緩閉眼,抽搐著面頰也并不像是在做戲一般,他微微張開細細的眼縫,注視著毫無生氣的殷崇旭,少年兄弟一幕幕溫馨實意的畫面在自己眼前劃過,他此刻涌出的淚水,多半也是發(fā)自肺腑的真心。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有些后怕的悔恨,可他眼前又閃過鳳鸞殿那張金光熠熠的龍椅,心智為何物他自己不再清楚,他急急的喘息著粗氣,他從未那么渴望就要到來的黎明,太陽升起的時候,披上龍袍的人只會是——殷崇訣。 父子二人又無聲的垂了會兒淚,殷崇訣止住哭聲哽咽著道:“爹…天就要亮了…” 殷坤感受著旭日淡淡的光色,渾身卻如墜入冰窟一樣寒冷。 見父親不做聲,殷崇訣又低聲試探著道:“天一亮,便是登基大典…大哥如此…登基大典可要就此作罷…” ——“如何作罷!?”殷坤咬牙奮力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定下是今日大典,就是今日!崇旭也好,旁人也罷,殷家要屹立不倒,人心穩(wěn)定,今日必須有人替崇旭坐上那張龍椅!” 殷崇訣抹了抹身上的血跡,凄聲道:“崇訣無能…” “你若是再無能,爹還能指望什么?”殷坤鷹目似要看穿眼前躲閃的幼子,“什么都不必多說了,速速沐浴更衣打起精神,登基大典上,可不能失了皇者的體面。” “爹…崇訣真的可以?”殷崇訣黑目幽幽亮起。 “莫不是你覺得自己做不到?”殷坤深邃的逼視著幼子。 “不是!”殷崇訣從從容容的站起身,挺直脊背應(yīng)道,“在此關(guān)頭,崇訣更不能讓爹失望,也不能…讓朝臣和子民失望…既已鑄成大錯,便要將功補過…爹說…是不是?” ——“自然是如此。”殷坤強撐著要站起身,殷崇訣趕忙恭順的扶住父親的臂膀?qū)⑺麛v起,殷坤想抽出手,可他已經(jīng)跪坐了許久,腿腳早已經(jīng)酸麻,搖搖晃晃的身體哪里還站得穩(wěn),怕是失了幼子的攙扶便是舉步維艱,只得按著他年輕有力的肩,不住的喘著虛弱的氣息。 刺目的日光滲入緊閉的御書房門窗,灑在了殷崇訣意氣風(fēng)發(fā)的臉上,真真假假的哀慟已經(jīng)揮之不見,滿滿的,都是對下一刻的憧憬。 六月初八,清晨,梁都長街。 “今天就是六月初八…殷崇旭定下的登基之日?!痹擂磕柯秶谰蛄恐L街兩側(cè),“云修你看,梁都巡街的守軍比前幾日多了三倍不止,今天是殷家的大日子,定是怕有前朝舊人生出什么事來…看來,殷崇旭確實是決意稱帝,任憑什么也是攔不住殷家的野心了?!?/br> 云修嘴里叼著筷子,晃著腦袋敲擊著桌上的瓷碗,哼哼道:“看這幫子逆賊囂張到幾時,云爺爺見他高樓起,也坐等他樓崩塌,我呸!” 梁宮方向傳來鼎鐘敲擊的聲響,梁都百姓聞見鐘聲都紛紛朝那頭看去,店小二抹著飯桌喃喃道:“鼎鐘起,帝王立,宮里頭真真是改了姓了…可咋就是姓了殷呢?” 云修愈發(fā)惱火,一拳頭重重的按在了飯桌上,震得那細桌子腿兒都顫了好幾顫,岳蘅警覺的朝街上看了看,拉住云修使了個眼色,低聲道:“收著些,當(dāng)心這是什么地方?!?/br> 云修指節(jié)咯吱作響,憋著滿腔怒火忿忿的坐著不再動彈, 岳蘅給云修倒了些茶水,低聲勸道:“喝口茶消消火?!?/br> 云修才端起茶盞,街上忽的傳來急促的大陣腳步聲,大群軍士從宮里頭小跑上街,推囔著街上的百姓,犀利的審視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 云修與生俱來的敏銳感讓他似乎覺察到了什么,按下茶盞側(cè)身坐到岳蘅邊上,用自己的半截身子擋住了岳蘅露在街面上的半張俏臉,“少夫人…那些怕是來尋人的…” “尋人?”岳蘅心頭一緊,蹙眉搖頭道,“不可能,殷崇旭能放我走,便不會再派人來抓我們回去…他絕不會這么做!” ——“這幾日在見過陌生女人沒?黃衫,白膚,大眼,滄州口音!” …… 沿路盤問的聲音愈來愈近,岳蘅低頭瞅了眼自己身上的黃衫,動也是不敢動,斜眼看了看云修,輕聲道:“怎么辦?跑?” 云修豎起食指“噓”了聲,摸出塊碎銀子放在了飯桌上,靈巧自若的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沖岳蘅使了個眼色,岳蘅會意站起,二人一前一后自然的朝飯館后門晃蕩去,閃過身子隱入了后巷… “看來殷崇旭并不想放少夫人離開?!痹菩迖K嘖道,“咱們先想著如何離開梁都,他日待云爺爺我殺回這里,非得取了殷家兄弟的性命才能解我心頭之恨!” 天空傳來鴉雀叫鳴,岳蘅抬頭看去,見梁宮方向飛來幾只黑冥的烏鴉,嘶啞叵測的撲翅鳴叫著,岳蘅還想再看幾眼,忽的掠過幾支羽箭,射落了天上的烏鴉,烏鴉慘叫墜地,撲騰了幾下就一命嗚呼。 云修還沒來得及開口,幾個宮中侍衛(wèi)模樣的男子結(jié)伴走過,云修拉過岳蘅閃進角落悄悄看著。侍衛(wèi)們收住手中的彎弓拾起射落的烏鴉,扔到了背著的竹筐里。為首那人又望了望空空蕩蕩的天際,撣了撣手心道:“總算是把宮里的烏鴉巢xue清了個干凈,這最后幾只也是射死,也好回去向皇上交差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