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節(jié)
岳蘅也不說話,抬眼看著柴昭半掩衣衫里敞著的心口處,那抹難以褪去的箭傷,起身走近柴昭,指肚輕輕摸著,心疼道:“現(xiàn)在想起,真是兇險,若是再深半寸…” 柴昭捂住岳蘅的手心,寬慰道:“朕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么?” 岳蘅想起了什么,眼神定在了柴昭澄定的灰眸里,“你記不記不得,還欠我第三件事?” 柴昭先是愣住,隨即點頭笑道:“當然記得,綏城密林里,朕要把你帶走,就要答應你三件事,朕還和你說過,三件,三十件,三百件,朕都會答應。怎么…阿蘅終于是想起這第三件事了?說給朕聽,不論是何事,朕都會答應你。” 岳蘅環(huán)摟住柴昭的身子,踮起腳尖貼近柴昭的耳邊,一字一句道:“我要你答應我,往后絕不可以御駕親征!” 柴昭身姿不動,輕拍著岳蘅的背溫聲道:“朕還以為是什么大事,不能御駕親征?不如,阿蘅再重新想一件?” “這就是第三件事!”岳蘅直起身固執(zhí)道,“刀劍無眼,人心難測,你絕不可以,再親自領兵冒險。” 柴昭低頭扣上自己罩衣的綰扣,又替岳蘅攏起中衣的領口,愛憐道:“朕的阿蘅永遠都是這股子鬧人的犟脾氣,不許皺眉頭,朕…答應你就是?!?/br> “當真!”岳蘅歡喜道。 “君無戲言!”柴昭頂上岳蘅的額頭認真道。 屋外紅燈燃光,映著屋里的暖情,鎖住了這倆人無限的繾綣。 太醫(yī)院外 沈泣月才邁出門檻,紅日照著地上殘留的白雪,反射出刺目的光芒,沈泣月幾日躺在昏暗的屋里,才睜開眼就被晃的緊緊閉上,倒退了幾步不愿再走向前。 “走了?!笔绦l(wèi)不耐煩道,“還想賴在太醫(yī)院么?快走!” “走去哪里?”沈泣月低垂下梢眼,“刑場,還是…” “真想要你的命,還會讓你在太醫(yī)院住了這幾日?”殷崇訣撣了撣手心走近瘦削了幾圈的沈泣月,打量著她蒼白的臉道,“走,去你下半生要待的地方?!?/br> 沈泣月梢眼露出駭色,絕望的搖著頭道:“我不去,我不去牢籠,我寧可死,也不愿意困在那種地方…我要死!求殷將軍成全,求殷將軍成全!” 殷崇訣身后的人哧哧笑道:“不是殷將軍了,我們二少爺,可是皇上親封的忠義候了,該是——殷侯爺!” “…殷侯爺…”沈泣月喃喃的訕笑著,“殷侯爺…成王敗寇果然如此,一個在牢籠里生不如死,一個,已經是大周的九五之尊…我押錯一局,便也是輸了一生么…” 殷崇訣握拳低聲笑道:“你這話說的不錯,你我都算是賭徒,只是本侯爺?shù)难酃夂眠^你許多,認命吧沈泣月,帶走!” 天牢外,柴婧倚著屋檐已經駐足許久,天空忽然飄起綿綿的小雪,飄飄揚揚的晃悠落地,寒風又起,候著的眾人都忍不住輕輕跺著腳取暖。 “公主,落雪了。”云修伸出手接著細碎的雪花道。 柴婧沉默的望著太醫(yī)院的方向,沒有應云修一聲。云修接過身后隨從遞來的油紙傘,撐起替柴婧遮擋住落雪,身子微微挪近了幾步,不過片刻,自己的大半邊身子已經沾滿了白雪。 沈泣月抬起頭,陰暗的天空密布著厚厚的云層,越來越密集的雪花撲向自己的全身,融在自己的面頰上,和盈眸的淚水混雜在了一處。 殷崇訣瞥了眼她,淡淡道:”周國多雪,聽說冬日漫長,百日里有過半都在雪中度過,只可惜,沈姑娘今生怕是最后一次見到周國的大雪了…“ 沈泣月昂起依舊美艷的俏臉,撐著無力的身子艱難緩慢的挪行著。 沈泣月看見了柴婧漸漸清晰的身影,青衣覆身,靜怡的如同一座雕像,淡若的眸子深望著自己,卻沒有自己預料的恨意,漠然的如同看著一個陌生人般,轉瞬即忘。 二人隔著密密的雪簾對望著彼此,風雪里的沈泣月仿佛頃刻就被擊倒,可還是強作頑固的站立著,朝柴婧幽幽笑道:“公主,我們又見面了?!?/br> 柴婧垂眉看著一身粗布褂衣的沈泣月,低聲道:“人比黃花瘦,可還撐得?。俊?/br> “多謝公主掛念?!鄙蚱挛⑽⑶サ?,“進了公主身后的牢門,還有什么撐不撐得住的,不過是睜眼一輩子,閉眼也是一輩子…只求光陰如梭,早點斷了我這一命?!?/br> 柴婧撫著厚重的牢墻,笑了笑道:“城高墻厚,里頭暖和的很,有吃有穿也是餓不死凍不死…光陰荏苒,你一定能活很久,很久…” 沈泣月梢眼溢出陰狠的恨意,齒間顫栗著道:“你恨我,恨我奪了你的夫君,既然恨我入骨,就殺了我,殺了我!岳蘅和我說過,大周法例,細作必死,五馬分尸也好,凌遲處死也罷,殺了我,殺了我!” “你搶的了的東西,就是你的?!辈矜汉翢o波瀾道,“這一生,都是你的?!辈矜乎忾_高貴的步子,讓出天牢的入口,指著里頭道,“你的李重元,在里面等你。今生今世,你們都不會分開?!?/br> 第130章 韶華殤 沈泣月梢眼溢出陰狠的恨意,齒間顫栗著道:“你恨我,恨我奪了你的夫君,既然恨我入骨,就殺了我,殺了我!岳蘅和我說過,大周法例,細作必死,五馬分尸也好,凌遲處死也罷,殺了我,殺了我!” “你搶的了的東西,就是你的。”柴婧毫無波瀾道,“這一生,都是你的?!辈矜乎忾_高貴的步子,讓出天牢的入口,指著里頭道,“你的李重元,在里面等你。今生今世,你們都不會分開?!?/br> 雪花凜冽的剮過沈泣月冰冷的面龐,她顫著身子望著深不見底的牢籠,突然凄厲的嚎哭了出來。 ——“進去!” 守衛(wèi)推著沈泣月往漆黑的牢籠里趕去,滲到骨髓里的寒意凝住了沈泣月臉上的驚恐,墻壁上鬼火似的蠟燭閃著詭異的白光,照著兩邊面容兇悍的侍衛(wèi),如惡煞一般。 天牢的盡頭,李重元盤腿坐著呆呆看著緩緩走近的人影,腳鐐的撞擊聲越來越近,燭火灑在那個女人分明的臉上,恍惚中像是子夜墳場里飄忽的幽靈。 李重元看清來人,猛的站起身子爬向牢門,瞪大眼睛狠狠的看著。沈泣月也看見了李重元,平日里一絲不茍的束發(fā)披散在肩背上,泛黃的臉上不見了俊逸,滿是落魄的不堪丑陋。 李重元朝來人伸出手,口中撕裂的高喊道:“婧兒…婧兒!” ——“婧兒…?”沈泣月失望的低喃著,“你落魄如此,心里想著的,竟還會是柴婧…” “婧兒!”李重元帶著哭腔喊著柴婧的名字,“放了我,放了我??!” 柴婧像是沒有聽見李重元的哀嚎,輕聲對沈泣月道:“他就在前面,去找他吧。” 沈泣月轉身跪在了柴婧腳下,磕著頭道:“公主,泣月知錯了,泣月一個弱女子,今生都不再有指望,我愿意自毀容貌,去蒼山也好,庵堂也罷…去哪里都好,求公主不要把我丟在這里,我不想…不想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李重元怔怔的頓住聲音,沉默片刻驟然厲聲喊道:“沈泣月!孩子,我的孩子呢!!” “孩子?”沈泣月低低的哼道,“我怎么會生下你的孩子…孩子沒有了…從你失事那天起,就沒有孩子了…沒有了。” “我的孩子…孩子…”李重元僵硬的坐到了地上,“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沒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