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還能有誰!”吳佑腳下邁著的步子也愈發(fā)沉重,“一個是奪下雍城的功臣,一個只怕就要攻下梁都…” “泣月蠢鈍,可是…”沈泣月嬌紅的面頰轉(zhuǎn)向吳佑,“泣月也知道,吳家兄弟都是追隨王爺多年的家將,當年抵抗梁軍也是立下無數(shù)汗馬功勞,一定是極有本事的大英雄?!?/br> “…大英雄…”吳佑血氣方剛的年輕臉孔驟然又是通紅一片,見面前的絕色人兒滿是對自己發(fā)自肺腑的敬仰,心慌的連話都說不利索,“沈姑娘取笑…取笑我了。” “駙馬爺也是這么說的。”沈泣月固執(zhí)道,“吳將軍和駙馬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大英雄,奪雍城攻梁都的本事,您和駙馬爺都有。不過…只看王爺給不給你們機會罷了?!?/br> “沈姑娘說的不錯?!眳怯狱c頭道,“若是王爺讓我率軍攻梁,不是我自夸,我吳佑自然也是可以!駙馬爺又怎么會不如那溫溫吞吞的殷崇旭!” “泣月有一事不明?!鄙蚱碌纱蟪纳已?。 “沈姑娘請說?!眳怯勇虏阶拥?。 沈泣月緩緩道:“王妃喚殷家兄弟大哥,二哥…你們以往都喊她一聲少夫人,如今更是尊為王妃。為什么…為什么他們殷家兄弟,卻可以與王爺一樣,直呼王妃——阿蘅?” 此話一出,吳佑嘴角劃過大縷的不屑之意,冷笑的哼了聲沒有說話。 只是這一瞬的神色,沈泣月已經(jīng)猜出些許,見吳佑沒有即刻回答自己,繼續(xù)道:“王爺瞞著大家離開軍營去往徽城,除了王妃和云將軍,便只有殷家兄弟知曉,更是讓殷崇旭扮作他自己,與王妃在帥營里朝夕相處…此乃何等的交情信任?泣月一個蠢鈍女子,也許看的不夠通透深遠,可泣月怎么也想不明白…吳將軍,這到底是為何?” 吳佑本不想多說給她聽,可眼前晃過殷家兄弟惹人厭恨的身影又是想找個人一吐為快,頓了片刻道:“因為…咱們這位王妃…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便成了他殷崇訣的夫人…” “啊…”沈泣月微微頓住,“原來如此…” 吳佑的嘴如同漏斗一般將殷家堡的往事一一道與沈泣月聽,手心攥緊道:“沈姑娘讓我想起這一段舊事,我反倒可以想通些,王爺如此厚待殷家,給殷家兄弟這般的機會…只怕,也是看在殷崇訣把王妃拱手讓給他吧。收留岳家遺女待價而沽,再完璧歸之換取錦繡山河…”吳佑忽的大笑了幾聲,“普天之下,也只有他殷家,他殷崇訣可以做的出來?!?/br> 沈泣月的眼前掠過那幾日的情景——帥營里,半摟著岳蘅的黑衣殷崇旭,大手包裹住岳蘅的酥手,繾綣的貼近她的耳邊,“阿蘅,還想寫什么,我?guī)е恪?/br> ——沈泣月清楚的記得,那人緊覆岳蘅的英武身姿,小心翼翼,卻又深情難掩,仿若珍惜著在她身旁的每一刻,再也不舍離開——這份自己都可以看出的愛意,也只有柴昭了吧。 ——“應該…就是少主…”沈泣月咬著唇尖道,“也只有他,會待少夫人如此…” 但卻不是,帥營里騙過她沈泣月的,竟是殷崇旭。 “殷崇旭…”沈泣月禁不住打斷吳佑若有所思道,“他與王妃又是什么樣的交情?” “他?”吳佑詫異道,“殷崇旭看著比他弟弟是要好那么一點,可也是個惹嫌的人。他與王妃…便也就是相識吧。殷崇旭對他爹唯唯諾諾,處處護著那個寶貝弟弟,對待王爺也是那副虛情假意的憨實模樣…提起這二人我就心煩!” “吳將軍不想提,就別提了?!鄙蚱伦匀舻姆浩鹦︻?,“泣月還要忙,就不打擾將軍了?!?/br> “不打擾不打擾?!眳怯用Σ坏鼣[著手道,“沈姑娘,帥府還有不少下人,王妃的事也不用你一個人忙活,很多事喊下人做就可以。你怎么看也不像是做粗活的丫鬟,可別…委屈了自己才是?!?/br> “那泣月看著像什么?”沈泣月嬌嗔的追問著。 “像…”吳佑一時不知該怎么說,猶猶豫豫道,“總該是有個安穩(wěn)歸宿的吧?;仡^跟我們回徽城,讓公主替你尋個好去處?!?/br> 沈泣月?lián)溥晷Τ隽寺?,朝吳佑屈了屈膝道:“有勞吳將軍費心了?!毖粤T柳腰輕轉(zhuǎn)莞莞離去。 吳佑注視著她翩若驚鴻的美好身段,揉了揉有些迷糊的眼睛。 大周,京師,徽城皇宮。 幽暗的永巷里,零星散落著些許微弱的燭火,蘇星竹蹙眉望著不見盡頭的石板小道,仿若想起了柴昭不請而來的那一夜,自家的府邸外也是這樣驚悚的火光搖曳,讓人不敢邁開步子。 “蘇小姐為何不走?”前頭引路的永巷掌事姑姑如意走出去幾步不見蘇星竹跟著,回頭疑道。 “長公主就安置在這里?”蘇星竹探著頭看去。 如意點了點頭道:“算是不錯的去處了。吃穿不缺,也落得個安靜,蘇小姐您說是不是?” “皇上仁慈,公主寬厚?!碧K星竹深吸了口氣道,“南宮燕犯下這樣的禍事,竟然還能得這般的善待,也算是她的福氣了。” “蘇小姐也是一副菩薩心腸吶?!比缫庾匀舻男Φ?,“昔日的長公主遭此禍事,您還惦記著來看她。她南宮家的叔伯都忙不迭的離開徽城有多遠走多遠,無一人想過看一眼這個侄女兒,真是世態(tài)涼薄讓人唏噓。” “讓姑姑見笑了。”蘇星竹淡淡道,“咱們還是趕緊的吧,別耽誤了姑姑后頭的事。” 永巷靜若死地,每一步落下都蕩起駭人的回聲,蘇星竹身后的婢女提著八寶木匣,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緊跟在自家主子身后。 “便是這里了。”如意指著前頭蔓藤纏繞的石門道,“南宮燕就在里頭?!鞭D(zhuǎn)身之時,如意瞧著婢女手里的八寶木匣,向蘇星竹拘了個禮道,“蘇小姐還給她帶了吃食?公主有命,不能刻薄了南宮燕,她啊,餓不著的,蘇小姐也不必白費了這份心思?!?/br> “不過是些她平日愛吃的點心,總不能空這手來?!碧K星竹捋了捋頸邊的碎發(fā),“有勞姑姑了。” 如意推開沉重的石門,指著前頭道:“奴婢就不進去了,在這邊候著,蘇小姐出來喚奴婢一聲就好。” 蘇星竹低低應了聲,朝著幽冥的正屋步步走近。 正屋漆黑一片,秋風瑟瑟,如鬼泣寐哭,婢女腿肚子一軟差點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蘇星竹怒道:“沒出息的東西,步子穩(wěn)實些!” “流水趟,月下溪河泛熠光,碧天長,斜陽水車倒溪映…”正屋里女人的尖嗓輕輕哼唱著飄飄而出,婢女嚇得手心一松,燈籠墜落在地。 ——“鬼啊!小姐,有鬼??!” “永巷只有活人,何來鬼魅!”蘇星竹鎮(zhèn)定的撿起燈籠,小心的吹燃就要熄滅的火光,“長公主在里頭,還不隨我去看望長公主?!?/br> ——“好一個長公主?!蔽堇锏募馍ず龅闹棺摮?,冷笑著道。“本宮剛剛還聽你這個賤人一口一個南宮燕,這會子怎么又是長公主了?蘇家出人才,你與你爹都是一路的貨色,滾!滾出去!本宮不想見到你!” “都在永巷過了這些時日,長公主怎么還是這樣大的火氣?!甭犚娔蠈m燕的怒罵聲,蘇星竹反倒不似在永巷口的遲疑躊躇,笑吟吟的走進里屋,示意婢女取出燈籠里的蠟燭,點燃了案桌上早已熄滅的燭燈,冥晃的火光又亮了些,映著桌角南宮燕瘦削高聳的顴骨,如同一具失了魂魄的軀殼。 突如其來的亮光讓南宮燕措手不及,骨節(jié)分明的手背擋住了凹陷的眼睛,面露驚恐之色。 “旁人都說長公主瘋癲。”蘇星竹托著蠟燭湊近南宮燕蒼白的臉,“可星竹知道,長公主…是絕對不會瘋的。這不,還認得我呢?!?/br> 南宮燕緩緩放下手,“都是刻骨銘心的仇家,本宮又怎么會忘。就算本宮死了,做鬼也不會忘記你們?!?/br> “長公主心里該怨恨的,是柴家,不是我蘇星竹?!碧K星竹接過婢女手里的八寶木匣放在案桌上,揭開木蓋湊近嗅了嗅,“長公主,香不香?都是太尉府小廚房今兒才做的,長公主平日里最愛吃的東西,您瞧瞧?!?/br> 南宮燕不屑的撇過臉去,“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