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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獵君心在線閱讀 - 第76節(jié)

第76節(jié)

    柴昭第一眼見到岳蘅,就知道這個少女的頑劣不馴,倔強(qiáng)不羈,就算掉下深谷遍體鱗傷滿是鮮血,都不曾向他服過軟。滄州城破,國滅家亡,她跟著崔文跋山涉水毫無怨言,就算只是綏城一個孤苦的獵女,也不曾覺得滿目的陰霾。

    而此刻的岳蘅,仿若一個稚童般淚如雨下,雙目不見昔日華彩,婆娑的只見黯淡絕望。深埋三年的仇恨痛楚在這一刻竭盡涌出,再難抑制。

    云修啃咬著手背,齒尖似要嚼爛自己的皮rou,終于按耐不住道:“少主,給我五百人,我云修親自帶人去奪了岳家人的遺?。 ?/br>
    柴昭輕撫著岳蘅的背,卻沒有應(yīng)下云修。

    “阿蘅!”殷崇訣一把掀開帳簾,“你看誰來了!”

    殷崇旭還未來得及責(zé)備弟弟的魯莽,眼中已經(jīng)溢出大片驚喜,“...崔叔來了!”

    “崔叔???”云修趕忙看去,“真是崔叔?”

    柴昭俯首對岳蘅低柔道:“阿蘅快看...”

    岳蘅止住哭聲抬頭看去,見帳里站著的真是許久未見的崔文,才喊了聲“崔叔”,淚水也止不住的顆顆墜落。

    柴昭按了按岳蘅孱弱的肩,起身道:“殷堡主說崔叔離開了綏城往滄州來了,阿蘅和我掛心了一路,本還以為要進(jìn)了滄州才能見到,眼下就知道你平安無事,實在不能再好!”

    崔文比起數(shù)月前像是滄桑了許多,膚色黝黑眼神卻依舊銳利,見柴昭對自己的關(guān)切發(fā)自肺腑,抱拳道:“崔某行事自由慣了,總是想一出是一出,離開綏城也是自己的意思,沒想到這一趟滄州,還能為故主做些事情...”

    “崔叔坐下說話?!辈裾褤]開衣襟道。

    一旁的云修趕忙親自給崔文斟上茶水,畢恭畢敬遞到崔文手邊,“崔叔請?!?/br>
    崔文淡淡一笑,不急不緩的放下茶盞,看著床褥上仍在抽泣的岳蘅,憐惜道:“阿蘅,看崔叔給你帶回了什么?!?/br>
    崔文說著把手摸進(jìn)懷里,掏出一塊斑駁的樹干,拾起衣袖愛惜的擦拭著,遞給柴昭道:“柴少主,是你留下的東西吧?!?/br>
    “這是...”云修好奇的探過身子去看,“少主的東西?”

    柴昭伸手接過,灰眸定在了樹干上的字跡上,緩緩看向崔文道:“崔叔,這...你是在哪里找到的?”

    ——“愛妻岳蘅之墓...”云修努力辨識著樹干上已經(jīng)黑紫的字跡,“我想起來了,是我們進(jìn)滄州時,少主以為岳家滿門殉國,在城外亂墳崗給少夫人咬指寫下的血字!”

    岳蘅遲緩的朝柴昭手間望去,“愛妻...岳蘅之墓...”

    “崔叔在哪里找到的這個?”柴昭蹙眉道,“岳家的墳冢...不是被...”

    崔文也不回答柴昭,踱近紅著眼睛的岳蘅,沙聲道:“阿蘅,你見到的,并不是你爹娘的遺骨。孫然奉命去亂墳崗時,什么都沒有找到。我一到滄州,就已經(jīng)設(shè)法將你家人的遺骨取出,如今藏在安全的地方...”

    “崔叔...”岳蘅咬緊了嘴唇,“你沒有騙我?”

    “我都帶回了墳冢前的東西,怎么會有假?”崔文大笑了出來,“岳家的小姐,哭的像個孩子一樣,羞不羞!”

    柴昭見岳蘅還有些半信半疑,遞過樹干道:“你自己看吧?!?/br>
    嫣紅的血字歷經(jīng)數(shù)載的風(fēng)吹日曬,早已經(jīng)變作了滄桑的黑紫色,可那微腥的氣息縈繞鼻尖揮之不散——“愛妻岳蘅之墓?!痹擂繐嵊|著每一字低喃著,“愛妻岳蘅之墓...”

    “剛剛是不是白哭了?”崔文笑道,“還不擦干眼淚站起來,旁人都一個個都笑話你呢?!?/br>
    岳蘅又抽了抽鼻子,含淚道:“云修你再笑一聲試試!”

    正貼著手背偷笑的云修身子一怔,趕忙背過身道:“誰笑了?”

    殷崇旭放下心來,抱拳向崔文鞠了一躬,崔文推開他的手,豁達(dá)道:“大少爺這么見外做什么,滄州是我自己堅持要來,不關(guān)大少爺?shù)氖?。?/br>
    崔文意味深長的看著柴昭道:“阿蘅跟著柴少主,將軍和夫人在天之靈也可以寬慰。岳家的遺骸被我藏于滄州城里的祈恩寺中,你們見到主持,自然會知道安置在哪里?!?/br>
    “崔叔這是又要離開嗎?”柴昭隱約聽出其中的意思。

    崔文點頭道:“我還要潛回滄州城,狗賊不殺,我無臉去見將軍。滄州布防嚴(yán)密,我還有許多事要做?!?/br>
    云修搶道:“這回要不是崔叔,我們大軍還不知道如何進(jìn)退。有您在城里,看來拿下滄州是指日可待了?!?/br>
    “就算崔叔不回滄州,我柴昭也必將揮師南下,將紀(jì)冥與孫然碎尸萬段,你不必為我們身陷險境的?!辈裾褢┣械?。

    “我崔文樂意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柴少主的心意我領(lǐng)了?!贝尬臎]有再多言,徑直走出帳營,大步凜凜而去。

    岳蘅還未來得及發(fā)聲挽留,帳簾已經(jīng)緩緩垂下,手中緊攥住柴昭立下的血字木牌,怎么也舍不得松開。

    悶雷轟鳴了整日,暮色之時終于大雨紛紛,憋了整日的氣息也終于得來舒暢,云修大口深吸著雨中的潮潤,愜意的展了展雙臂。

    見殷崇訣朝自己走來,云修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卻已經(jīng)被殷崇訣喚住。

    ——“云將軍留步?!?/br>
    云修再不喜歡他,也記得岳蘅與自己說過的話,只得收回步子,微微頷首。

    “那塊血字碑...”殷崇訣垂下眉角,“真是少主立下?”

    云修不悅道:“你不信?”

    “我不是這個意思?!币蟪缭E自嘲的搖了搖頭,“少主待阿蘅的情意日月可鑒,讓人動容。帶著你們幾人千里奔赴滄州...換做是誰,只怕都是望塵莫及吧。”

    “殷二少也不能為誰做到么?”云修側(cè)身撇嘴一笑。

    殷崇訣面容鎮(zhèn)定道:“沒有能不能做到,只有愿不愿意去做,云將軍,你說是不是?”

    “雨下的這么大,什么都做不了真是無趣?!痹菩薅辶硕迥_,“我回去躺著了,殷二少早些回營養(yǎng)精蓄銳,明日攻滄州,我可還想一睹殷家壯士的雄姿。建功立業(yè)就在一步之間,可得把握住吶!”

    殷崇訣忿忿道:“云修你就不想建功立業(yè)?你陪你家少主出生入死,就什么都看的如同草芥一般!”

    云修咯咯笑出聲,晃了晃手指道:“殷二少信不信都罷,我云修金戈鐵馬還真不是為了功名利祿。我浪人一個,連身盔甲都嫌重,還承受的起那些個玩意兒?我做什么,都只為了一個義字。崔叔是忠義,我云修,講的是恩義。僅此爾爾!”說著手背磕了磕齒間,垂眉晃蕩進(jìn)雨中。

    殷二少目不轉(zhuǎn)睛的凝視著密如針絲的雨滴,目送著云修輕狂的背影,幽幽昂起高傲的頭。

    營帳里。